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絳雪玄霜

作者:臥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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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天涯淪落人

第十一章 天涯淪落人

方兆南幫著她堆好冰雪後,歎道:「姑娘準備到那裏去?」
但聞一聲砰然微響,雙掌接實,方兆南被撞得由空中直落下來,言陵甫卻踉踉蹌蹌的向前退了幾步,一跤跌在地上。
陳玄霜急道:「那一定是你的真師妹了?」
方兆南怔了一怔,答非所問的說道:「姑娘『生死玄關』可已打通了麼?」
方兆南望著她的背影,心中泛起了極深的感慨,暗自歎道:像她這等孤零無依之人,從小就在寂寞之中生活,追隨著白髮蒼蒼的祖父,上下兩輩,相差了五六十歲,只怕連個伴她遊樂之人,也是沒有,實難怪她胡思亂想,語無倫次。
方兆南這次心神集中,毫無雜念,但練來卻感到繁雜無比,僅僅是一招掌法的變化,卻耗去他一頓飯之久的時間,才算自覺無錯。待他再開始練習那劍招之時,不覺大吃一驚,原來那老人傳授他劍式變化,竟然完全忘去。他凝神靜思,窮盡了所有的才智,才想起出劍之式,趕忙伏身撿起一段松枝,當作長劍施用,依照那老人傳授的劍招,一劍刺出。他心中雖記著了銀髯老人相告之言,這一招「巧奪造化」中,共有八個變化,但當他劃出劍勢三變之後,竟自停了下來,想不出下面的五個變化。
方兆南一語不發,只管放腿疾奔,他知對方功力要比自己深厚,腳程也比自己快速很多,如若被他追上,纏鬥起來,只怕難以脫身,是以不敢和他說話,怕分散精神,影響奔行速度。
陳玄霜幽幽一笑,道:「你來抱犢崗上,可是要找你師妹麼?」
陳玄霜不再追問,閉上雙目,緩緩的躺在草地上,一陣山風吹來,飄起她散垂的秀髮和襤褸的衣袂。
忽然心頭一寒,暗道:這幾人都是那紅衣少女所傷,不知她用的什麼功力,竟然如此歹毒,但她心中對我懷恨,只怕超過眼下幾人很多,何以竟然不肯下手傷我,難道對我所下毒手,還未發作不成?一念及此,忽覺背心上隱隱作痛,不覺出了一身冷汗。
她似是突然想起了什麼緊要之事一般,面色間隱起焦急之色。
抬頭望去,只見兩人激戰之勢,愈發猛烈,言陵甫久戰之後,已不似初動手時那般穩健,攻勢雖然迅快,但已隱隱呈現後力不繼之態,杖法也漸見散亂。反觀葛天鵬,經過一陣急打猛拚之後,似已知遇上勁敵,勝敗之分,決難在百招以內分出,心神漸定,不再搶攻,以閃避和輕巧的身法,蓄力遊鬥,準備待對方真力將要耗盡之時,再以雷霆萬鈞之勢,反擊求勝。
方兆南暗暗想道:我是為怕你孤零,那裏是要你陪我。但又不便出言解說,只好微微一笑,道:「好吧!如我屆時有暇,當奉陪姑娘同赴泰山一行就是!」
方兆南道:「你的父母呢?」
陳玄霜一直跟在他身後,從不肯多問他話,也不管方兆南找的地方對是不對,只是緊隨他身後而行。
褸衣村女接過錦袋,立時打開,方兆南卻轉身向絕峰一邊走去。
忽聞一聲嬌叱,起自身後,道:「回來!」
那銀髯老人並沒有在錦袋中安排自己的後事。
正待答覆,那褸衣村女已搶先接道:「我從小隨在爺爺身側長大,本對男女之嫌看得很淡,不知何故想到和你同行之事,心中忽然會緊張起來。」
原來他正在用心思索那招「佛法無邊」的變化,根本就沒聽清楚陳玄霜說的什麼?
陳玄霜看他毫無焦急模樣,心中更是氣惱,怒道:「你笑什麼?人家心裏急得不得了,你倒是滿開心的。」
方兆南訕訕一笑,道:「我正在想一件事,師妹就再說一遍吧!」
只聽她長長吁一口氣,睜開了眼睛,左右瞧了一陣,口中輕輕的噫了一聲,問道:「我爺爺呢?」
方兆南奇道:「為什麼……」忽然若有所悟,接道:「是啦,你定然是問我在想的什麼心事!」
方兆南默然無言,轉身當先出洞,心中卻在暗暗忖道:我雖身受你救命之恩,但你也不可這般對我,這銀髯老人傳我武功,以後我常到他葬身之處,奠祭奠祭也就是了……他心中突然泛起了早些離開這少女的念頭。
陳玄霜道:「怎麼,你認識他麼?」
寒風凜冽,吹飄著兩人的衣袂,那褸衣村女秀美面頰上,直垂著四條冰條。原來她埋葬屍體之時,淚水由眼角緩緩滴下,冷風撲面,嚴寒透骨,不待她淚水滾下面頰,已然在臉上結成了冰條。
方兆南打開瓶塞,倒出了幾粒「辟毒鎮神丹」分別送入各人口中,呆呆望著幾人服下藥物後的反應。
方兆南搖搖頭低聲說道:「不行,人家也不是故意不和咱們見面,實有難以見面的苦衷。」
褸衣村女突然伸出雙手,抱起銀髯老人的屍體,道:「在什麼地方?快些去找。」
陳玄霜忸怩一笑,道:「我才不管你呢!」
他此時正沉浸在極度的傷痛之中,心神恍恍惚惚,抱著葛煌、葛煒,直向兩人衝去。
他一連叫了數聲,不聞答應之聲。
褸衣村女霍地挺身站了起來,道:「什麼辦法不錯?」
褸衣村女搖搖頭,答道:「除了我死去的爺爺之外,舉目世間,沒有我一個親人……」
方兆南想道:她這般和我親近,終非長策,孤男寡女,常相廝守,縱然心地光明,也難免落人閒話,但她說的也是,江湖險詐,防不勝防,如若讓她一個毫無江湖閱歷的弱女子,單獨在江湖上闖蕩,亦非善策。一時之間倒想不出妥善之法安排於她,眼看和怪嫗相約之期已然將滿,看來只有讓她同赴魯南一行,先救了師妹再說,當下說道:「我和人相約見面之期,已將屆滿,咱們沿途之上,要兼程趕路而行。」
方兆南略一運氣調息,緩步走了過去,只見他雙目微閉,側臥地下,亂髮散覆,竹杖豎陳,看的人心生凄涼之感。
一念及此,心中油生同情之感,忖道:以後我要對她多多照顧,讓她明白人世之上,除了她死去的祖父,還https://www.hetubook.com.com有和藹可親之人,用最大的容忍,慰藉她孤零生活中養成的寂寞之心。當下放步追了上去。
褸衣村女微微點頭,抱著祖父屍體,當先向前奔去。
忽聞前面山谷之中喝叱之聲,愈來愈大,隱聞雙物交擊之聲,似是正有人動手。
轉頭望去,只見陳玄霜淚水不停的滾下雙頰,趕忙勸道:「陳老前輩已經逝去,哭有何補?」
方兆南曾用一招「佛法無邊」擊退那長衫老人,還隱隱記得他自稱葛天鵬。
轉頭望去,只見那褸衣村女仍然端坐無恙,才放下心中一塊石頭。
陳玄霜笑道:「那你為什麼還要跑來見他,既然見不到,咱們走吧!」
陳玄霜接道:「從我記事之日,就只有爺爺一人教養著我,可憐我連父母容貌也未見過一面,如今爺爺又棄我而去,茫茫世界上,只有我一個無依靠的女孩子,這孤苦無依的凄涼景況,你要我何去何從?」
方兆南一擊得手,逃過了一杖之危,立時用心思索如何取得他身上的「血池圖」。
陳玄霜奇道:「為什麼?咱們合力把石壁打開,不就可以見到他了?」
方兆南道:「姑娘難道就沒有一處可以投奔的親人麼?」
方兆南猶豫了半晌道:「這個……」
言陵甫聽得身後呼叫之聲,本能的回頭劈出一掌。
方兆南道:「如果咱們把陳老前輩的屍體,凍在冰雪之中,在嚴寒保護之下,屍體決是不至腐壞。」
方兆南也正在暗暗的想著心事,不知那石洞的怪嫗,是否還活在世上,嬌生慣養長大的瑛師妹,相伴著那樣一個冷怪殘忍的怪嫗,能否安然無恙。九宮山中連番出人意外的際遇,延遲東歸日期雖未逾越三月限期,但距屆滿只不過四五日時光,不知被那怪嫗留居石洞的瑛師妹,該如何望眼欲穿了。如若那怪嫗不守限約,或是她那殘損的身軀,已無能再支撐下去,會不會遷怒於師妹,而把她傷在手下……
方兆南指指石壁,低聲說道:「那人就住在這石壁之內,不過,咱們現在還不能見到她。」
一陣冷風吹來,飄起了葛天鵬衣袂,也使他恍惚的神志,忽然一清,倏然停下腳步,回頭望望倒臥在路側的天風道長等,又緩步走了回去。
方兆南突然憶起那老人之言,不禁心頭一凜,暗道:那老人授我劍、掌之時,再三相告於我,如她「生死玄關」未通,要我出其不意的陡然下手,點她要穴,然後放起一把火來,把他祖孫兩人屍體燒毀在古洞之中,但在老人神態之中,分明又對他孫女流現出無比的情愛,此等之事,真叫人難以測出高深。
忽然想起那褸衣村女,暗自責道:我只管這般自私的練掌、練劍,如若驚擾了她,如何對得起老人的傳武之賜、陳姑娘救命之恩!
那銀髯老人仍然盤膝而坐的姿勢,長髯在強勁的山風中飄飄飛舞……
他自得那銀髯老人傳授之後,日夕用心苦練,不知不覺之間,武功已增進很多,奔行腳程,也較前快速不少,片刻之間,已越過兩三個山嶺。
那知褸衣村女卻似毫未聽出破綻,長長歎息一聲,道:「不知何故,我爺爺對我打通『生死玄關』之事,特別關注,這幾年來,日日以此事相勉於我,唉!如非我爺爺日夜督促,再過十年,只怕我也難以打得通『生死玄關』……」忽然想到尚未見到爺爺之面,立時又追問了一句,道:「我爺爺到那裏去了?」
途中所見所聞,似是都和那「血池圖」有關,看來此圖定然對整個武林的形勢,有著極大的影響,縱然不像梅絳雪說的那般嚴重,關連著武林中千萬人的劫運,但此圖事關重大,大概總是不錯,藏在一個瘋癲之人的身上,決非上策。念轉意決,回頭低聲對陳玄霜道:「霜師妹請在此等我片刻,我把那施竹杖的瘋癲之人引開,免得他傷在施筆之人的手中。」
方兆南緩緩伸出右手,輕輕一觸那老人手背,只覺僵硬冰冷,死去的時間似已不短,可笑自己一直守在這石洞之中,竟然不知這老人何時死去。
褸衣村女看他只管瞧著半截的「七巧梭」發呆,不禁嗔道:「你怎麼不講話呢?」
褸衣村女微一怔神,回頭問道:「那要怎麼埋?」
她似是已有了不幸的預感,那轉頭之勢慢得異乎尋常。
方兆南默算時間,自己在那山洞之中渡過了半月時間,而天風道長諸人,仍然停在這山谷之中,依幾人未能遠去而論,傷勢定然發作極早,但以幾人還未死去來看,那紅衣少女下手雖然陰毒,但必然是一種緩緩傷人的陰歹工夫,心中暗道:我身上現有言陵甫相贈的「辟毒鎮神」丹,何不拿出來試上一試,如能救得幾人性命,也算一件大善事。
方兆南聽她說的似是而非,不禁莞爾一笑,道:「那我要叫你什麼?」
方兆南疾向旁側一閃,讓開了去路。
言陵甫雖然瘋瘋癲癲,但他一身絕高的武功並未失去,手中竹杖縱打橫擊,猛勇無倫,和葛天鵬展開了一場搶制先機的快攻。
她從小離開父母,在祖父教養之下長大,祖孫之間,相依為命,茫茫人間,她也只有這麼一個親人。如今一旦目睹她世間唯一的親人,拋她而去,離開人世,此後人鬼殊途,永無見面之日,叫她如何不柔腸寸斷,肝膽俱裂。
他這誤打誤撞的下藥,還真是被他撞對,那「辟毒鎮神丹」,正是那紅衣少女「赤練毒掌」的剋星,對症投藥,收效奇快,幾人服下藥物,不到一頓飯的工夫,竟然都氣息轉重,臉泛血色。
陳玄霜一直和他聯袂而奔,她的輕身功夫本高過方兆南許多,是以不管他奔行如何迅快,都能從容相隨,不快不慢的和他並肩而行。
方兆南話還沒有說完,正待再接下去,那褸衣村女似已不耐,怒聲叱道:「快些走啊!」
陳玄霜道:「你這人的心哪,不曉得被什麼吃啦!人家給你講話https://www.hetubook•com•com,你總是聽不明白!」
方兆南把半截「七巧梭」和白箋,一齊放在錦袋之中,笑道:「陳老前輩確實告訴過我,他死後把他屍體葬在這絕峰之上,如若咱們把他老人家的屍體,埋葬在土中,沒有棺木保護,只要數月之後,屍體就化在泥土之中,日後咱們來奠祭他老人家時,只怕難以找出……」
方兆南道:「絕峰酷寒,生物絕跡,姑娘縱有一身武功,也難常居此處。」
方兆南縱身追下,笑道:「這幾天來,我剛想說你乖了,你竟又頑皮起來!」
方兆南也施出輕身功夫,全力疾追,片刻之間,轉過了兩個山彎。
方兆南道:「箋上既未指明你找什麼人討劍,又無對方住處,不屆中秋,去也無用!」
方兆南去勢勁快,收勢不及,只好右掌疾吐,硬接言陵甫的一掌。
陳玄霜躺在草地之上,望著天空幾片飄浮的白雲,只覺人生變幻際遇,有如無際藍天上的浮雲,飄泊難定,感懷身世,不覺悲從中來,兩行晶瑩淚珠,奪眶而出。
只聽言陵甫大喝一聲,手中竹杖突然一變,杖風如嘯,攻勢急轉凌厲,杖影滾滾,威勢十分驚人。此人雖然瘋瘋癲癲,但武功卻是絲毫無減,而且更覺勇猛彪悍。
只見那躺在地上之人,有兩個年輕道裝的,身體已然僵硬,八成是早已死去,其他之人雖然還像活著的樣子,但個個臉色慘白,形態枯瘦,眼圈深陷,想是幾人走到這山谷之中,傷勢發作,難再行動,立時席地而坐,調息傷勢,風雪交加,鳥獸絕跡,幾人縱然帶有乾糧,亦必用盡,饑寒交迫,傷勢煎熬,致落得這般模樣。
陳玄霜道:「你幾時稱讚過我,我怎麼一點都不知道呢?」
褸衣村女重又取出懷中錦袋,瞧了白箋一眼,道:「那我就到泰山黑龍潭去吧!」
陳玄霜側耳聽了一陣,道:「咱們到前面去瞧瞧,看看什麼人在動手好麼?」
方兆南道:「霜兒兩字,我豈能叫,我叫你霜姑娘如何?」
兩人兼程趕了數日,已到抱犢崗下,方兆南費了半日時間。才找著出那怪嫗所居的山谷。
方兆南啊了一聲,如夢初醒一般,望著陳玄霜,問道:「陳姑……」叫了一半,慌忙改口道:「霜師妹叫我了麼?」
他不想把那老人之言據實轉告,隨口支吾過去,但一時間又想不出適當的話說,是以說的生生硬硬,連他自己也覺得這幾句謊言的破綻太多。
方兆南道:「陳老前輩昨宵傳授我武功之時,曾經告訴我說,他死之後,把他屍體葬在洞外一座絕峰之上……」
葛天鵬自被方兆南一招「佛法無邊」擊退之後,對他早已心存戒懼,一方面和言陵甫動手相搏,一面暗中留神著方兆南的舉動,瞧他縱身直衝過來,不自覺的收筆向後躍退了七八尺。
褸衣村女點點頭,道:「打通啦!」
陳玄霜道:「世上千千萬萬的悲慘之事,但如非身受之人,只怕難以體會出個中痛苦。」
言陵甫神志迷亂,那裏能聽得清楚,呼的一杖「力掃五嶽」,橫擊過去。
方兆南道:「那人雖非我生身父母,但卻是我授業恩師,師倫大道,傳藝情深,比起父母之恩毫無遜色,唉!他們際遇之慘,比姑娘有過之而無不及,全家老幼盡遭慘殺,只餘下一個比你稍大的女孩子……」
她本想說一般凄涼,但話將出口之時,忽然覺出這幾句話,有些不妥,倏而住口。
待他爬上那高出群山的絕峰時,那褸衣村女已經挖好了一個洞穴。
方兆南冷眼旁觀,默查雙方激戰情勢,估計言陵甫再難支撐到五十個回合以上。
褸衣村女道:「這山峰只有咱們兩人,我不叫你,難道說給石頭聽麼?」
兩人走了十幾里路,褸衣村女從未回頭瞧過方兆南一次,方兆南也未和她說一句話,只是默然相隨身後。其實她內功精深,耳目靈敏無比,只聽步履之聲,已知方兆南緊隨身後而行。
一口氣攀上突岩,舉手擊在石壁之上,高聲說道:「老前輩快些開門,晚輩送藥來了。」
她「生死玄關」已通,武功已步入了另一境界,耳目也較前更為靈敏,方兆南只是隱隱可聞,但她卻聽得十分清楚。
方兆南舉目遠眺,看群山盡在眼底,心頭突然一動,暗道:陳老前輩不選風景佳美之處,作他埋骨之所,單單選此絕峰,只怕別有用心。念頭一轉,突然想到銀髯老人臨死之前,曾經交給自己一個錦袋,囑咐自己暫時代為保管,如若那褸衣村女「生死玄關」未通,就把這錦袋投入江海之中,如那褸衣村女打通了「生死玄關」,就把這錦袋交付於她。當下伸手入懷,摸出錦袋,說道:「陳老前輩曾交給在下這隻錦袋,囑我暫時保管,待姑娘運功清醒之時,交於姑娘,也許陳老前輩在這錦袋之中,說出了他身後之事。」
方兆南道:「陳老前輩傳授過我的武功,我雖未行過拜師大禮,但已有授藝之實,如若陳姑娘不覺唐突,不妨喚我師兄,這樣別人聽起來既不刺耳,咱們也可名正言順的走在一起了!」
這可憐老人,似是受傷極重,足足過了一盞熱茶工夫之久,他才長長的吐出一口氣來,睜開了眼睛。
一筆翻天逼退言陵甫,橫筆問道:「大駕可是譽滿江湖的神醫知機子言陵甫道兄麼?兄弟葛天鵬。」轉臉瞧了方兆南一眼,立時又轉過頭去。
陳玄霜緩緩站起身子,突然飛起一腳,向那石壁之上踢去。
陳玄霜道:「你且說來聽聽?」
他那日被那怪嫗抓起身軀,送出山洞之時,曾被泉水淋個滿頭滿身,是以,對那垂泉記得特別清楚,一見垂泉,立時向那突岩之上攀去。
方兆南大步走了過來,心中卻在暗自想道:魯南小店和她初遇之時,她是何等的知禮嫻靜,怎的現在卻變得這般刁蠻……忽然想到,她一個幼失父母之愛的弱女子,和祖父相依為命長大,一旦失去世上唯和*圖*書一的親人,自是難怪她性情急躁,心緒不寧。一念及此,對她諸多無禮之處,全都釋然於懷。
褸衣村女輕聲一歎,道:「我的名字叫陳玄霜,爺爺活著之時,常常叫我霜兒,你也叫我霜兒吧!」
方兆南流目四顧,只見四野一片靜寂,立時停下腳步,正待轉過身去,忽覺一股杖風疾掃過來。
褸衣村女緩緩的起身接道:「要我陪你同到魯南一行可以,但你得答應來年仲秋,陪我到泰山黑龍潭畔一行。」
褸衣村女道:「這等絕峰之上,冰雪終年不化,石外冰層,有什麼好奇之處?」
突聞葛天鵬厲喝一聲,文昌筆陡然急攻三招,幻化出一片筆影,迫得言陵甫退了兩步。
言陵甫凝目呆呆的瞧了方兆南一陣,突然大喝一聲,舉手一杖劈下。
方兆南微一猶豫,回頭問道:「姑娘可是叫我麼?」
陳玄霜道:「聽到就聽到,怕什麼?哼!你怕他,難道我也一定要怕他麼?」她說話聲音,愈來愈大,似乎故意要讓那壁中之人聽到。
但覺掌勢糊糊塗塗的,觸按在對方身上,言陵甫大叫一聲向後退去。
他忽然發覺眼前這位少女,除了膚色稍顯黑點之外,輪廓秀美,眉目似畫,櫻口棱角,齒排碎玉,再也找不出半點不美之處,不禁多看了兩眼。
只見他蹲下身子,把倒臥在地上幾人扶了起來,分別在幾人背後「命門穴」上擊了兩掌。
言陵甫果然緊隨身後追去,一面大聲叫道:「你就是逃到天邊,我也要追上你!」
忽聽葛天鵬自言自語說道:「煌兒、煒兒,想不到你們初出江湖,就遭了這等毒手,我來晚一步,父子們竟成永訣!」伏身抱起葛煌、葛煒,轉身而去。
原來言陵甫緊追身後,一見方兆南停下身子,不問青紅皂白,呼的一杖攔腰掃去。
褸衣村女黯然點頭,道:「你想的辦法確實很好!」
陳玄霜將要踢中石壁之時,突然身子一旋,一個大轉身,向突岩下面縱了下去,落在一株突出的矮松之上,仰臉招著手笑道:「下來呀!」
方兆南急道:「別亂說,要是讓她聽到了,那還得了?」
抬頭望去,只見陽光耀目,心中忽然想起一事,暗道:是了,那怪嫗身上滿塗有化肌消膚的藥物,不能見得陽光,看來只有等到深夜了。
方兆南吃了一驚,想攔阻她時,已自不及,只驚得呆在當地。
他反覆演練了數十次,但只能在刺出劍勢中演出三個變化,下面的五個變化,怎麼也想不起來了,不禁擲去手中松枝,長長一歎。
方兆南指著那岩石說道:「你看那岩石外面,不是有一片晶明玉物麼?」
褸衣村女把手中錦袋交給方兆南道:「你瞧瞧吧!」
方兆南道:「這也難怪,姑娘十幾年中,除了和陳老前輩在一起外,從未和生人接觸相處……」
他雖聰明絕倫,機智百出,但宅心卻甚忠厚,雖然心知此刻,擊倒對方並非難事,但卻不忍出手傷害到他一個瘋癲之人,忖思良久,仍然想不出取圖之法。
忽聽水聲淙淙,一道山泉由峰上倒垂而下,流在一片突岩之上,濺起一片水珠。
方兆南看的暗裏歎息一聲,忖道:天風道長等人定因走到這山谷之後,背上掌毒發作,臥病難行……
兩人在山谷之中,找到一片草地之上坐下,此時雖然已過深冬,但還未到樹葉萌芽之期,莕草頹枝,一片凄涼,但兩人坐息之處,四面都是山壁環繞,不受嚴寒風雪侵襲,卻仍然生著滿地青草。
方兆南忍不住說道:「你就這般把他埋起麼?」
方兆南道:「我說的是陳老前輩,以他老人家本身修成的真元之氣,助了你一臂之力,果然得償了他的心願。」
陳玄霜搖搖頭道:「不好,你這般稱呼於我,別人聽到了,就知道咱們是素無瓜葛的陌生之人,孤男寡女,走在一起,豈不讓人笑話?」
他輕輕的歎息一聲,伸手撩開言陵甫的長衫,以極迅快的動作,取回「血池圖」藏入懷中,然後施展推宮過穴的手法,推拿言陵甫的穴道。
陳玄霜歎道:「可惜爺爺死了,如果他老人家還活在世上,定然可以療好他瘋癲之症。」
葛天鵬曾被他出手一擊而中,知他武功奇高,聽他說身懷藥物,當非妄言,以他之能,或能救得幾人和愛子生命。當下點頭說道:「小兄弟既肯出手相救,老朽甚是感激。這般人中,除了老朽犬子之外,都是多年好友,小兄弟但請出手,眼下他們都已是生機全絕,縱然用錯藥物,那也是天不假年,怪不得你。」
方兆南道:「你也不是假的啊!陳老前輩在十餘日中傳授我武功,縱用上三五年時間,也難學得。」
回頭望去,只見那褸衣村女,已自行醒了過來,原來她生死玄關已通,真氣已暢通全身經脈穴道,不致凝聚不散,是以,暈厥不久,即自動清醒過來。
忽聞一陣喝叱之聲,飄入耳際,使她紛亂的情緒,暫時平靜下去,回頭望著方兆南問道:「咱們要是遇上了別人時,你要如何稱呼於我?」
方兆南舉起半截斷梭,瞧了又瞧,除了發現梭尖一端,雕刻著「七巧梭」三個字外,再也找不出可疑之處。
褸衣村女嗔道:「什麼這個那個,我要你看,你就只管放心的看啦!」
方兆南略一沉,問道:「我要到魯南抱犢崗去,不知……」
這時,她臉上的汗水已經消去,半啟的櫻唇,也已合上,神態嫻靜,臉上微現著盈盈笑意。
葛天鵬一皺眉頭,橫躍三尺,避開杖陣,怒道:「你究竟是什麼人?」
兩人重新交手,較剛才尤為猛烈,葛天鵬不知言陵甫神志迷亂,只道他不屑和自己談話,不覺激起胸頭怒火,文昌筆連續演出殺手絕學,寒芒電轉,攻勢凌厲異常。
褸衣村女雙目一瞪,逼視住方兆南道:「留這裏不行,去泰山也不行,你要我到那裏去呢?」
陳玄霜應了一聲,放腿向前奔去。
心念及此,不自覺又凝神思索那一招「佛法無www.hetubook.com.com邊」的變化起來。
那褸衣村女看他一直低頭不言,若有無限心事似的,不禁一皺眉頭嗔道:「人家同你講話,你聽到沒有?」
方兆南道:「我還沒有說出口來,你自然不知道了。」
她雖然盡量使轉頭之勢緩慢,但目光終於投到那老人臉上,只覺如受千斤鐵錘在胸口重擊了一下,泉湧熱淚,奪眶而出。
忽聞一陣衣袂飄風聲,陳玄霜緊隨他躍上了突岩,問道:「你要找什麼人,為什麼跑到這等地方?」
在兩人動手旁側,橫臥著神刀羅崑、葛煌、葛煒,以及天風道長和他門下的四個弟子。
陳玄霜笑道:「這世上我除了和你相識外,再無第二個人,自然和你一起走了,難道你還要問麼?」
葛天鵬眼看各人服下藥丸後,大有轉機,心中對方兆南異常感激,抱拳一禮,道:「老朽久已不在江湖之上走動,請恕老眼昏花,不識高人!」
褸衣村女突然大叫一聲:「爺爺……」一股氣血,直沖胸口,她吐出一口鮮血後,暈了過去。
葛天鵬臉色大變,向後一閃,避開杖勢,反手一筆「畫龍點睛」,直擊過去。
言陵甫雙目圓睜,逼視著葛天鵬,聽他說完話後,突然大喝一聲:「還我血池圖來!」舉手一杖「泰山壓頂」猛劈而下。
定神看去,才發覺這一掌正好按在對方右臂之上,如非這一掌按中對方右臂,勢非被杖勢掃中不可。
陳玄霜大眼睛眨了兩眨,答不出話,想了半晌道:「不要說啦!現在就是說也說不清楚。」
這一招來勢勁急,發難又大出方兆南意料之外,再想躍身閃避之時,已自不及,匆忙中一挫身子,回頭拍出一招「佛法無邊」。這一招耗去他心神最多,記的也最清楚,是以不覺間就用了出來。
方兆南知她任性無比,此刻勸說於她,不但於事無補,反將弄巧成拙,趕快站起身子,拉著她說道:「咱們到別處談去。」
兩人功力相差不遠,武功也在伯仲之間,這一全力拚搏,更顯得兇猛絕倫,慘烈無比。
探手入懷摸出藥物,大步走了過去,說道:「在下身上帶有療治毒傷的丹藥,但卻不知能否醫得這幾位的傷勢……」他微一停頓之後,又道:「不過眼下他們都已奄奄一息,縱然藥物難以收效,倒也不妨一試,不知老前輩是否同意?」他怕藥物用錯,反而會促使幾人早死,特地事先把話說明。
褸衣村女舉手拂去臉上的冰痕,茫然一笑,道:「茫茫世界,沒有棲身立足之處,我就留在這裏伴守著爺爺吧!」
過度的震驚悲傷,她反而哭不出聲來,只管呆呆的瞧著盤膝而坐的老人,熱淚如斷線珍珠般,一顆接一顆滾下粉頰。
忽聽他輕微的哼了一聲,轉身向前走去。
他和葛天鵬力拚了數百招,早已耗去大部份真力,方兆南反臂一招「佛法無邊」,雖然未用出全力,但因在慌急之下,已用七成勁道,言陵甫已筋疲力盡之軀,如何還能受方兆南這奇奧的一擊,只覺右臂肩骨之處,痛疼如折,一條左臂再難運轉,因他神志不清,也不覺著對方手法的奇奧,只知運氣調息。
方兆南歎道:「唉!可憐一位享譽江湖的俠醫,竟然自罹瘋病……」縱身一躍直向兩人衝去。
方兆南微微一笑,不再答話,放腿向前奔去。
抬頭望去,只見數丈外處,有一座七八尺的高大岩石,日光照耀下,晶瑩透明,不禁心中一動,失聲叫道:「有啦!這辦法倒是不錯。」
方兆南倒沒想到她會突然說出這幾句話,不覺聽得微微一怔,心下暗自想道:這倒不錯,男女之嫌,總得設法避避才好。
陳玄霜聽得一怔,道:「什麼?光天化日之下不肯見人,卻要在晚上會客,那他定然不是人了……」
方兆南聽得一呆,暗道:這倒是一個難題。一時之間,竟然想不出適當措詞回答。
方兆南黯然歎息一聲,勸道:「人死不能復生,姑娘也不必太過悲傷,何況陳老前輩生前還要熬受經脈硬化之苦!這等舉世無比的慘酷折磨,只怕非常人所能忍受,如非為著姑娘,只怕他老人家早已不願生在人世間了。」
方兆南緩步走了過去,低聲問道:「陳老前輩……」
方兆南暗暗忖道:這倒是極為難辦之事,她一個毫無經驗閱歷的女孩子,縱有一身武功,也難應付江湖間重重險詐,眼下只有暫時讓她和我走在一起,先去抱犢崗救了師妹再說。心念一轉,說道:「姑娘既無一定行址,不如暫時和我同到魯南一行。」
方兆南道:「等到天色入夜,就可以見到她啦!」
陳玄霜目睹方兆南看了兩人動手情形之後,忽然仰首靜立,神情木然,不禁芳心一跳,低聲說道:「方師兄你怎麼啦?」她初次對人這般親熱稱呼,「師兄」兩字叫出口後,忽覺臉上一陣熱辣辣的難受。
陳玄霜道:「不論你如何奔走,我都可追趕得上。」
但見他筆影縱橫,撒出滿天精芒,和知機子言陵甫武功相當,難分上下,不禁心中暗生驚駭,忖道:此人武功這般高強,如非陳老前輩傳授我的一招「佛法無邊」僥倖勝他,只怕早已送命在此人手中了。
方兆南一心取回「血池圖」,也未理會葛天鵬,橫身攔在言陵甫身前,笑道:「言老前輩還認識晚輩麼?」
方兆南勸道:「霜師妹別再傷心,需知世間沒有不死之人。不散的筵席。」
方兆南道:「咱們去瞧瞧可以,但卻不能停留太久。」
方兆南早已對她存下容讓之心,是以對她嗔怒刁蠻之態,也不放在心上,反而覺著她輕嗔薄怒之間,別具一種天真嬌稚情態,不禁又是微微一笑。
箋上顯然餘意未盡,但不知何故,卻倏然中斷,除此白箋和那半截「七巧梭」外,別無他物。
她生死玄關已通,輕身之術突飛猛進,手中雖然抱著一具屍體,但奔行之勢,仍然迅如飄風,翻山越嶺,如履平地,方兆南用出了全身的氣力,仍然被她越拋越遠,逐漸的消失了https://m•hetubook.com•com那褸衣村女的背影。
褸衣村女聽得心中大奇,說道:「你說的什麼呀?」
方兆南看他清醒過來,黯然一歎,縱身而起,放腿向來路奔回。
方兆南縱身躍到那大岩石下,舉手一掌拍去,但聞呼的一聲,簌簌落下幾塊碎冰。
方兆南道:「不錯!她被一個遭人毒害囚禁山洞中的怪嫗,留作人質,迫我到九宮山尋找言陵甫,替她討取九轉生肌續命散,以藥易人。」
言陵甫似是受創不輕,躍退之後,一直瞪著雙目望著方兆南發呆,未再搶攻。
忖思之間,人已到了石洞口邊,他雖然自知輕功難以躍落這等高的距離,但卻不願有畏怯之情落入那褸衣村女眼中,縱身一躍,直向谷底飛去。
陳玄霜嫣然一笑,縱身躍下。
峰頂上滿是積雪,掩遮了山石草物,望去一片銀白,只有那個洞穴突處,可見到一些山石泥土。
陳玄霜嫣然一笑,道:「這辦法倒是不錯。」
方兆南道:「陳老前輩對我有傳授武功之賜,我自應把他當作師長看待。」凝目望去,只見那老人屍體乾枯的毫無血色,心中突然一動,暗道:他這般枯瘦如柴,想必精血早已乾竭,在這等終年積冰不化的絕峰之上,屍體當可保持不壞,眼下問題,是要想出個法兒,保護他的遺體,不要被鳥獸之類傷害到。
方兆南一面走,一面留心著四周山勢形態,只怕找錯了路。
放眼望去,只見長髮散披的言陵甫,揮舞竹杖,正和一個身著青袍,手執文昌筆的老者,打得難解難分。
要知這等千年積冰,堅硬無比,方兆南這一掌用足了六成勁力,竟難劈裂冰層。
方兆南舉手指著前面一座突出群山的高峰說道:「就是那座高峰。」
轉臉望去,只見葛天鵬已把那些倒臥谷旁的受傷眾人,全都移聚在一處,臉上神情黯然,默默無言的站在一側,他似自知無能救得幾人性命,也不設法解救。
褸衣村女抱起老人身體,找到峰後一處終年難見陽光之處,和方兆南一齊動手,破開冰層積雪,把那銀髯老人屍體放入冰窟之中,然後緩緩堆上積雪,皚皚白雪,逐漸掩沒了銀髯老人的屍體。
方兆南道:「其人和我有過數面之緣,以醫術馳名江湖,只因丹爐被人毀去,使他耗去十餘年心血採集的靈藥,毀於一旦,一急之下,竟然急成了瘋癲之症。但他內功精深,又極擅醫術,我想過些時日,當可慢慢好轉……」
方兆南道:「他老人家就在你身後坐著!」
方兆南看他轉身欲去,不禁心頭大急,急道:「老前輩那裏去?」縱身一躍直撲過去。
陳玄霜嗔道:「要你叫霜兒,你不肯,那你就乾脆別叫我好了!」
褸衣村女茫然一笑,答道:「自我瞭解人事之後,就隨在爺爺身邊,從未聽爺爺談過我父母之事。」
言陵甫一直靜靜的站著,目光遲滯,怔怔的望著方兆南。
他怕這幾人萬一醒來,又要和他糾纏不清,是以不願多留,一口氣跑過了幾座峰嶺,才放慢腳步而行。
待身子將要落入谷底之際,猛然一提真氣,竟然輕飄飄的腳落實地,回頭瞧時,褸衣村女早已站在他的身後。
方兆南鬆了胸中一口緊張之氣,像是卸去壓在胸口的一塊千斤重鉛,神情舒暢,微微一笑道:「那就好了!」
來年仲秋之夜,到泰山黑龍潭畔,憑此半截「七巧梭」,討還「龍舌劍」……
方兆南道:「我雖托福皇天,父母健在,但我卻眼看一件比姑娘際遇更為凄涼之事……」
褸衣村女仰臉望著天際默默沉思了一陣,突然說道:「我一個女孩子家,和你同行在江湖之上,被人瞧在眼中,定然會恥笑於我……」
方兆南臉色一整,答道:「我倒是想到一個主意,只是怕太委曲了你。」
她生平之中,除了祖父之外,從未和男人單獨相處在一起,眼下陡然和一個年齡相若,英俊瀟灑的男人走在一起,而且今後還有著極長一段相處的時日,只覺心中生出了無比的緊張,千情萬緒,紛湧心頭,但仔細想去,卻又都是些茫茫渺渺,無可捉摸之事……
陳玄霜見他放慢了腳步,微微一笑,問道:「咱們現在要到那裏?」
褸衣村女慢慢的挺身坐了起來,拭去臉上淚痕,道:「我爺爺可有什麼遺言告訴你麼?」
褸衣村女臉色忽然一變,緩緩的轉頭瞧去。
褸衣村女回頭望了方兆南一眼,欲言又止,輕輕的伸出玉臂,抱起放在雪中的屍體,放入穴洞。
褸衣村女忽然插口接道:「你日後當真會和我一起來奠祭我爺爺麼?」
方兆南目睹兩人激烈惡戰,心中突然一動,暗自忖道:言陵甫這等見人就打的瘋癲之狀,終非善局,他武功雖然高強,但靈智心機盡失,以眼下所見情勢而論,那「血池圖」藏在他身上,決非長久之策,必須早些設法把它取回!
方兆南知他神志不清,早已暗中運氣戒備,橫裏一躍閃開五尺,笑道:「言老前輩如想找回失物,就請隨在晚輩身後。」也不容言陵甫答話,轉身向前奔去。
褸衣村女不待方兆南說完,接道:「但我心裏卻又知道你是個很好的人……」陡然站起身子,緩步向峰下走去。
方兆南打開錦袋,只見半隻小巧的鋼梭,和一紙白箋,箋上寫道:
陳玄霜拭去臉上淚痕,挺身坐了起來,道:「怎麼?難道你也和我身世一般……」
方兆南道:「人世間凄涼之事太多,這孤苦無依又何止姑娘一人!」
方兆南道:「晚輩不過碰巧施藥,怎敢當這等稱謝,老前輩請留此等待他們醒來,晚輩還有要事,必需趕路,就此告別!」拱手為禮,站起身子,向前疾奔而去。
陳玄霜正在四面張望,見他回來,很快的迎了過去,低聲說道:「這些人個個都受了重傷,而且臉色慘白,只怕是難以救得活了……」她微微一頓之後,歎道:「如是爺爺還活在世上,就是他們傷勢再重一點,也死不了,可惜爺爺……」兩行淚水,順腮而下,滴在了方兆南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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