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一訊震江湖
那石門早已裂痕橫生,吃陳玄霜一推,立時片片破裂。
袖手樵隱接道:「如果伍兄覺得兄弟接待不周,那就只管請便!」
他雖知陳玄霜輕功提縱術高過自己,但仍然回頭囑道:「此處險惡異常,師妹請小心一些,看不準落足之處,不可逞強飛渡!」說完,提聚丹田真氣,運足目力,看清了第一道石樁位置,正待飛躍過去,忽聞衣袂飄風之聲,陳玄霜已搶先向前躍去。
原來他忽然想到了也許這死去的女人不是周蕙瑛呢,心念一動,立時起身走了過去,那知拂開她垂首散髮一瞧,登時嚇的向後退了兩步。
方兆南凄然一笑,接道:「我要為她找一處山明水秀,風景絕佳之地,把她好好的安葬在那裏……」他微微一頓之後,凝注洞外,接道:「恩師全家罹難,橫遭慘死,她是唯一逃出劫難之人,想不到卻喪身在這荒涼的深山之中。」
袖手樵隱微微一怔,目注方兆南厲聲喝道:「這女娃是什麼人?快說!」
兩人默默走了一段路程,陳玄霜突然回過頭來問道:「方師兄,我心中想到了難解之事,不知你是否能夠解得?」
陳玄霜凝目尋思片刻,說道:「你可記得你那位瑛師妹穿的什麼衣服麼?」
方兆南抬頭看看天色,已是黃昏時分,笑道:「天色已經不早,咱們在此坐息一陣,等候天色入夜,去救我師妹出來,就可離開此處,到名滿天下的西湖去遊覽一番。」
這使他更確認橫放在眼前的屍體,是周蕙瑛而毫無可疑了,僅存在心中的一點僥倖想法,完全消失。他呆呆的望著屍體,回想著兒時相伴遊樂的諸般情景,熱淚又不禁湧出眼眶。
陳玄霜秀眉微聳,面泛殺機,似要發作,但瞧了方兆南一眼後,又平息了下去。
陳玄霜探手入懷,摸出爺爺遺留的錦袋,摸出了半截「七巧梭」,道:「你說那江湖上視為死亡標幟的『七巧梭』,可是此物麼?」
方兆南道:「在下想和老前輩借件東西一用。」
在場之人眼看袖手樵隱發出的掌力威勢,無不替陳玄霜捏一把汗,心想這一掌定要把陳玄霜震斃當場。
灰袍和尚突然插嘴說道:「阿彌陀佛,貧道曾經聽師父讚揚史施主『七星遁形』,精妙絕倫,世無匹敵,如果史施主答允參與其事,實我武林同道之福!我佛慈悲!」言罷,合掌垂首。
陳玄霜略一沉忖,道:「我倒有個法子,說將出來,只怕師兄生氣。」
陳玄霜緩緩走近他身邊說道:「師兄不是勸過我麼?人死不能復生,哭有何益……」
方兆南略一尋思,道:「決不會錯,她從小就喜愛綠色衣裳。」
但覺一股強猛絕倫的力道,帶著嘯風之聲,排山倒海般直撞過去,這一揮,他竟用了八成以上真力。
他忽然覺著這女孩的性格,和那為逼自己吞服「血池圖」而以身相許的梅絳雪,有些不同,但又有很多相同的地方,卻無法明確的說出來……
方兆南被她問的一怔,轉頭向那屍體瞧去,沉吟良久,答道:「我記得她是穿的綠色衣服。」
方兆南道:「你且說將出來,讓我幫你想想看。」
除了那灰袍和尚瞧了兩人一眼,似是欲言又止之外,其他之人,都不過目光微一投瞥兩人,立時別過頭去,不相理會。
他喝止之勢雖快,但陳玄霜出手比他更快,皓腕疾翻,嬌軀橫躍,指顧間攻出兩掌,把那白髯老人迫退,又搶回原來位置。
方兆南抬頭打量了四周一眼,道:「只怕這山洞之中有蟲蟻吃了她的屍體。」
方兆南暗道:此等情景,和他性格為人大不相同,我何不進去瞧瞧。當下一挺胸,直向大廳之中走去。
忽聽方兆南急道:「霜師妹不可動手!」
陳玄霜緩步走近他身側說道:「師兄不要再傷心了,她既然已去,人死不能復生,哭有何用?咱們該想法子,替她……」她本想說替她復仇,忽然想到那害死他師妹之人,早成一堆白骨,這報仇之事,已是永無可能了。
她身法迅快,認位奇準,足著石樁,回頭叫道:「師兄快請向我停身之處躍來!」
方兆南和陳玄霜並肩站在門口出處,那白髯老者怒氣沖沖而來,直向兩人之間撞去。
方兆南略一沉思,說道:「他見你手中斷梭,定然誤認了你也是冥嶽中人,故而驚慌而去,那也是人之常情。」他對「七巧梭」的出處來歷,亦甚茫然,無法說出個所以然來,只好含含糊糊的應付過去。
他「七星遁形」身法,奇奧難測,但見身影晃動,身軀靈活無比,轉了幾轉,把陳玄霜迅快絕倫的掌指攻勢,盡皆讓開。
這一塊石門,只不過有數寸之厚,那裏經得住她連續飛腳猛踢,不足一盞熱茶工夫,已被她踢的裂痕橫生。
她情竇初開,積存心底的熱情,極容易奔放出來,此刻,她已覺著方兆南,是她在茫茫人世間的唯一的親人了。
方兆南突然覺著放下那屍體之後,手中還似拿著什麼東西,低頭看時,只見右手之中,握著一柄一尺五寸左右,銀光燦爛似劍非劍,似刀非刀之物。
陳玄霜突然插口說道:「也許那老嫗已經傷重死去啦!」
此刻,她卻被方兆南凄厲悲苦的神情,觸發了潛藏在心底深處的情愛,忽然間,變得無限溫柔,右手緩緩舉起了一塊羅帕,輕輕的拂著他頰間淚痕,深情款款的說道:「方師兄,你心裏難過了麼?」她生平之中,從未柔情綿綿的勸慰過人,心中雖有著千萬慰藉關懷之言,但一時卻不知該從何說起。
他在揮掌掃去那石榻上白骨之時,曾見此物,當時他急痛之間,神智恍恍惚惚,隨手取了過來,也不覺得。現在仔細一瞧,星光下隱隱可見那銀光燦燦的似劍非劍之物,泛起一道紫色線痕,不自覺伸手觸摸了一下,只覺此物鈍難切物,兩邊都似銅錢般厚,似劍非劍,似是造來好玩的銀牌,而且拿在手中,輕靈異常。
陳玄霜睜開星目瞧了方兆南一眼,嫣然一笑,縱身疾向袖手樵隱撲去。
她停身微一調息,回首說道:「師兄快來。」
那中年和尚隨在盛金波身後而行,停下步來,正好擋在盛金波的前面。
她果是膽大無比,方兆南把那怪嫗描繪得如何厲害,她竟仍然不放在心上,一掌拍出,縱身直向那石洞之中躍去。
他以一個身負武功之人,折砍一些枯枝,自是輕而易舉之事,片刻之間已採集了一大綑回來。
其實袖手樵隱何嘗不為她的迅快掌指,暗自驚心,不但她指掌出手的迅快,為生平僅見,而且每一指攻襲之中,無不挾帶一縷銳勁的指風。此等功力,實非一個十幾歲的女孩所能具有,但眼前少女,卻身具此等功力,叫他如何不驚,不過他心機深沉,驚駭之色,不形於外,看不出來罷了。
方兆南大喊了兩聲之後,心情逐漸安定下來,緩步走到那橫陳白骨的石榻之側,低頭一瞧,立時大叫一聲,一跤跌摔在地上。
他一腳踢去了那石榻上一具白骨的下半個身子,心中似是仍未解恨,舉手一掌,又向那白骨上半身拂去。
他一連喚了數聲,石壁門既未開放,也未聞有人答應之聲。
陳玄霜道:「眼下夜色朦朧,石樁位置辨認不易,我從小就隨爺爺修習易筋洗髓的上乘內功,可以黑夜見物,師兄只管放心,向我停身之處躍來。」
方兆南還未及開口,袖手樵隱已站起了身子,緩步直走過來。
方兆南大聲喝道:「霜師妹不可亂來!」出聲阻止之時,已是遲了一步,但聞砰的一聲,已然踢中了石壁。
方兆南默然相隨她身後而行,一語不發,他在這幾日觀察之中,已然覺出此女喜怒難測,有時間笑靨如花,極是平和溫柔,但有時間卻半日不言不笑,沉默的可怕,唯恐在言語之間,開罪於她,引起無謂之爭,是以,能不和她說話,就盡量避免。
方兆南一時間想不出他問話含意,微微一笑,答道:「是我師妹。」
但聞山石嗡嗡回響,顯然這一腳又踢在石門之上,但卻仍不聞石壁之內,有何反應。
方兆南道:「是我害了她啦!如我能早些時回來,她也許不致死在這老妖婦的手中了。」
方兆南身子被她拖住,伸腳在下面一划,果然登上了石樁。只覺自己整個身子,緊緊的被陳玄霜抱在懷中。
陳玄霜笑道:「好吧!到了那裏之後,我就緊隨在師兄身後,一語不發,什麼事都由你一個人和他說吧!」
原來那人臉上,早已被人抓的血肉模糊,無法分辨。
陳玄霜緩緩由他懷中抬起頭來,說道:「我害怕……」羞怩一笑,住口不言。
白骨和一顆肌骨稍存的長髮怪頭,橫飛而起,擊在對面石壁之上,噗噗的響聲之中,夾雜著一陣金鐵相擊的聲音。
方兆南目睹此情,大感驚奇,暗道:此老一向孤僻成性,怎的會容這麼多人來他朝陽坪上,而且還親自接待在大廳之上?
方兆南道:「那袖手樵隱武功奇高,只怕咱們兩人,也不是他的敵手。」
兩人奔行到一處山坳所在,方兆南放下手中屍體,朗朗的星光之下,已可分辨出這僵臥的少女屍體,確實穿著一身綠色的衣服!
方兆南緩緩把屍體向石榻之上放去,目光觸處,忽然發覺那石榻之上,放著一柄銀光燦爛之物,隨手取了下來,把屍體放下,隨口答道:「她待我很好!」
陳玄霜道:「我從小就穿補過的破衣服、穿慣了,師兄不要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她話雖說的十分婉轉,但神情卻很莊重,連眼皮也未睜動一下。
陳玄霜問道:「西湖好玩麼?」
她略一停頓之後,又道:「再不然和我爺爺的屍體一樣,找一處高峰嚴寒之處,把她屍體放入冰雪之中,凍起來,你如想念她時,隨時可以瞧她。」
陳玄霜低聲喚道:「方師兄!」
轉頭看去,只見一個腰束白布帶子,手執巨斧,肩挑柴擔的大漢,急步奔來,他身後跟著一個肩扛禪杖,足著芒履,年約四旬的中年和尚。
那白髯老者被袖手樵隱憋了一肚子怒火,但因知他武功高強,動起手來,毫無制勝把握,又有幾樁大事待辦,才勉強按下怒火,拂袖而去,那裏還能再受陳玄霜的激諷,當下怒道:「老夫走路,從來不繞彎子,閃開!」邊說邊舉手向二人撥去。
她本是極為聰明之人,略一忖思,立時接道:「替她好好的安葬起來,盡到你的心意,也就是了,你這般憂傷、痛苦,對死者無補,但對你的身體,卻有著很大妨害。」言來深情款款,目光中情意無限。
忽聽那白髯老人說道:「史兄既已和冥嶽之人結下了樑子,縱然你不找人,別人也要找你,兄弟素知史兄性格,不喜和人交往,自隱居這朝陽坪後,更是不肯插手江湖是非。不過這次情形不同,既非江湖上派別恩怨,亦非個人仇恨,江湖上所有之人都將牽扯其中,連少林派掌門方丈都不能坐視不理,事情嚴重性,可想而知,史兄縱然執意不肯插手,只怕那妖婦也饒不了你。」
他已到過了一次朝陽坪,對去路記憶猶新,停屍之處,相距朝陽坪也不過四五里路,兩人一路急奔,一口氣趕到了斷魂樁處。
方兆南呆了一呆,突然轉過身子,指著那石榻之上橫陳的白骨,罵道:「你這殘忍的妖婦,三月限期,並未超過,你竟不守信約,害死了我師妹……」他愈罵愈是火大,一腿向石榻之上掃去,但聞一陣嘩嘩之聲,石榻上一具完整的人體白骨,應聲而碎,向四面散飛開去。
陳玄霜幽幽歎道:「都是我不好,害得你師妹遭了那妖婦毒手,如你不是為我,可以早回來啦!」
袖手樵隱史謀遁,似是被幾人你一言我一語,說的有些頗感心動,默然沉思,低頭不語。
陳玄霜只不過是覺著好玩,一聽方兆南力勸不要追趕,也就不再堅持,微微一笑道:「好吧!這次依你就是……」忽然臉色一整,接道:「是啦!你是怕我追了上去,招惹出麻煩來,誤了救你師妹的大事?」
方兆南怕她遇上什麼兇險,緊隨她身後躍入山洞。
只聽陳玄霜微帶著抖顫的聲音,說道:「如今她已經死了,那也是無可奈何之事!我要像她對你一樣的待你……」她聲音突然的低沉下去,「待你」兩字之後,說的什麼,大概只有她心中知道了。
陳玄霜道:「我已記在心中了,快點走啦,把www.hetubook.com.com她屍體放在岩石之上,也非長久之計。」
陳玄霜自打通「生死玄關」之後,武功大進,雙臂一振,衣袂飄飄而起,瞬間已飛上了突岩,方兆南卻需中途接腳換氣,才能躍登而上。
那和尚似是異常焦急,神情間甚是不安的說道:「三十年前名震江湖的死亡標識『七巧梭』重又在江湖之上出現,而且江湖各大門派的掌門之人,和黑道上的高手,都接到一張通知,限令今年端陽之日,齊到冥嶽『絕命谷』中,赴她『招魂宴』,如若屆時不到,一月之內盡戮背約之人的全家親友,刀刀誅絕,一口不留……」說至此處,突然想到和這樣一個女孩子家,談論目下江湖上驚天動地的大事,實是有些不倫不類,趕忙收住話鋒,合掌一禮,接道:「因此事關係太大,貧僧奉命來此,邀請袖手樵隱史大俠破例出山,共籌挽救此一浩劫的辦法。女施主如不肯忍一時之氣,和盛施主動手相搏,只怕激怒了……」忽然覺得下面之言說出口來,不但於事無補,恐將引起對方反感,高宣一聲:「阿彌陀佛!」住口不言。
方兆南搖頭道:「陳老前輩留此斷梭,用意定然很深,姑娘縱非冥嶽中人,只怕也和『七巧梭』有什麼恩怨牽纏。」
史謀遁生性再冷僻一點,也難以忍受此等羞辱之言,當下冷笑一聲,道:「罵得很好!」陡然欺身而上,順手一記耳光抽去,口中接道:「我打落你滿口牙齒,看你以後還罵不罵人!」
方兆南忽然伸手阻擋住陳玄霜,說道:「那怪嫗擒拿之術,甚是厲害,師妹別著了她的暗算。」
忽聽陳玄霜啊喲一聲,嬌軀疾向後退,偎入方兆南懷中。
只聽壁間回音嗡嗡,這一腳顯然正踢在石門之上,方兆南心頭有如鹿撞一般,咚咚亂跳,只怕這一腳要踢出一番大禍。
方兆南道:「眼下四面無村鎮,連找個舊棺木之處,也難找到,唉!」
那知事情大出人意料之外,陳玄霜硬接一掌,仍然屹立未動,袖手樵隱在掌勢收回時,卻向後退了兩步。
他身子剛剛站好,耳際間已響起陳玄霜嬌笑之聲,道:「這斷魂樁果是險惡,只瞧他這住處,就可想到定是位冷僻異常之人!」
方兆南雖想說幾句慰藉之言,但一時間卻不知從何說起,而且她一付冷漠莊嚴的神情,心中縱有親切之言,也叫你不敢說出口來。
方兆南久叫石門不開,心中本已懷疑,再聽陳玄霜連番提說,只感背脊之上,陡然升起來一股寒意,打了一個冷顫,自言自語的說道:「那老嫗冷怪無比,如若真的傷重而死,只怕我那師妹也難以逃出她的毒手。」
方兆南急道:「快退回來,我已經來過一次,讓我走在前面替你帶路。」
陳玄霜瞧了那屍體一眼,道:「你記得不錯麼?」
方兆南黯然歎息了一聲,道:「咱們走吧!」探手又抱起石榻上面的屍體,緩步向外走去。
方兆南停下步,回頭答道:「師妹有話說麼?」
陳玄霜嗤的一笑,道:「方師兄,人死本來只要一會兒的工夫呀!」
陳玄霜的輕功,本比他高出很多,但她不願在他心中忿急痛苦之時,在他眼前賣弄,滑步而下,緊隨在他身後,落入谷底。
陳玄霜道:「你如不是怕把我撞落下去,也不會甘冒大險了,快些閉目運息一下,我以掌力助你躍飛這段……」她本想說這段距離,但在將要出口之時,忽然想到此言可能大傷對方的自尊心,趕忙住口不言。
正自心念轉動之際,忽聽袖手樵隱冷冷的喝道:「什麼人鬼鬼祟祟,既然敢來我朝陽坪,為什麼不敢大大膽膽的進來?」
陳玄霜看兩人都似擺出動手相搏的態勢,平熄的怒火,陡然間又沖上心頭,低叱一聲:「放開!」用力一掙,摔脫了方兆南握在左腕的右手,一提真氣,直衝過去。
他瞧了一眼,本想隨手棄去,瞥眼見陳玄霜手中也握著一支和自己長短相同之物,只是顏色金黃,中間隱起一道黑色跡痕。心中暗自忖道:此等好玩之物,她定然喜愛,不如暫時先把它存放起來,將來送給她玩罷。隨手放入袋中,點頭說道:「我去砍點枯枝,你在這裏守著她的屍體吧!」也不待陳玄霜答話,立時向一處山坡之下奔去。
方兆南不自覺伸手一抱陳玄霜偎來嬌軀,問道:「什麼事?」
他怕把陳玄霜撞入了千丈絕壑之中,匆忙之間,來不及多作考慮,真氣一沉,身子疾墜而下了。
那灰袍和尚突然起身離位,奔到袖手樵隱身邊,低聲說道:「此女身上懷有七巧梭,只怕和冥嶽人物有關。」
方兆南想了一想,道:「此處一片荒涼,除了到袖手樵隱居處的所在之外,往那裏去找尋罎子呢?」
方兆南道:「唉!這如何能怪得你,如不是你相救於我,我早已被人殺死在九宮山中了。」
那中年和尚聽她隨口說來,輕輕鬆鬆,臉上毫無緊張之色,搖頭一歎,說道:「女施主年紀幼小,自然不知三十年前傳言江湖之事……」
陳玄霜附在他耳際間,輕聲說道:「方師兄,我們可要去砍些乾枯的樹枝來麼?」
陳玄霜眼看對方身法怪異,出步移動之間,無不恰到好處,自己以祖父相授絕學「天星指」和「飛英掌」,以快打快的絕技,合併出手,竟被對方輕輕易易的閃避開去,不禁芳心大感驚駭,攻了三掌四指後,翻身倒躍,落到了方兆南的身側。
原來他一掌擊去,覺出如擊在棉絮上一般,毫無阻力,心中甚感奇怪。他內功精深,掌力已到收發隨心之境,當下一吸真氣,把擊出力道,重又收了回來,那知一收擊出掌力,忽覺一股極強暗勁,趁勢反震過來,再想運力抗拒,已是遲了一步,吃那反震暗勁一撞,不自禁向後退了兩步。
方兆南知她武功,高過自己甚多,聽她說得甚有把握,也不再多問,縱身一躍,直飛過去。
方兆南心頭一凜,道:「那怪嫗在這石洞之中住了幾十年,都能夠撐得過去,何以會在和自己相約的三月限期之中死去?」
陳玄霜轉頭看去,果見那石榻一旁的角落之中,側臥著一個全身女裝之人,雲鬢散髮,斜靠在石壁之上,全身僵硬,似是早已死去多時,以她身材和衣著看去,年齡決非三十歲以上www.hetubook.com.com之人。
只見廳中坐了一個六旬以上,白髯垂胸的老人,和一個髮束金箍,身背寶劍的道人,一個灰袍芒履的大和尚,還有兩個身軀高大、氣宇軒昂的中年男子。這般人神采個個不凡,似都非平凡之人,而且眼中神光烱烱,一瞧之下,立時可以辨出是身具上乘武功之人。
忽覺眼前人影一閃,一隻柔綿的手,抓在左腕之上,向上一帶,硬把他向下疾沉的身子,抓了起來。耳際間響起了陳玄霜溫柔嬌脆的聲音道:「這石樁之上,勉強可以擠兩個人,我已替你留下位置,快些閉目休息一陣,我幫助你躍過對岸。」
方兆南暗叫了一聲慚愧,大步向前走去。
方兆南轉頭望去,只見一支金光燦爛之物,擊在石壁之上,沒落下去。
陳玄霜道:「可是爺爺又怎麼會把這數十年前,震懾武林人心的死亡標幟,留在這錦袋之中呢?難道我真的……」她瞧了方兆南一眼,倏然住口不言。
陳玄霜盈盈一笑,道:「我不怕!」潛運真力,用手一推。
陳玄霜心中更是不服,冷笑一聲,暗忖:我偏要去瞧瞧他是個什麼樣的三頭六臂之人。口中卻答道:「那咱們總不能不要盛裝骨灰的罎子呀!」
陳玄霜衣著雖然襤褸,但人卻嬌若春花,只聽她嬌喘細細,吹氣如蘭,過了半晌,才附在方兆南耳際間低聲說道:「你不肯落到這石樁之上,可是怕把我撞落入那懸崖下麼?」
史謀遁目注屋頂,瞧也不瞧那老者一眼,臉上一片冷漠,既無愧疚之色,亦無留戀之情。
只見他雙目圓睜,滿臉凄厲之容,淚水一顆接一顆滾了下來。
方兆南聽得一怔,暗道:這老樵子果是冷傲的可以,簡直不通人情,對待相交數十年的朋友,竟然也是這般冷漠。
方兆南聽得微微一怔,道:「救我師妹之事,縱然誤了一天,也不要緊,我是怕你追了過去,和人打起架來,如果傷了別人,彼此無怨無仇,心中定然感覺難過,如若咱們被別人打傷,那就更不值得啦!」
陳玄霜目睹來勢猛惡,心中大是驚駭,但背已近壁,後無退路,形勢迫得她不得不全力一拚,當下一提真氣,玉腕疾舉,雙掌護胸,一閉眼,硬接了袖手樵隱的一擊。
方兆南歎道:「這老妖婦被人塗上化肌消膚的藥物,據她所說,已有三十寒暑之久,如是知她被囚禁此處秘密的人,年歲亦必在六十歲以上,但那屍體瞧去,卻似少女模樣,除我師妹之外,還有何人?」
方兆南發覺眼前固執、任性、天不怕、地不怕的陳玄霜,忽然間性情大變,溫柔嫻靜,對自己關顧愛護無微不至,心念一動,不覺轉頭瞧了她兩眼,只見她滿臉情愛橫溢,心中忽然一凜,接道:「霜師妹說的對,咱們就把她火葬了吧!」當下舉步走出石洞。
盛金波轉頭瞧了方兆南一眼,冷冷的說道:「你又來我們朝陽坪下做什麼?哼!是否覺得麻煩還沒有找夠?」
要知她幼年生長在孤獨寂寞的環境中,父母早死,跟在祖父身旁長大,爺爺雖然百般憐愛於她,但為了造就她的武功,一直督促極嚴,在她童年到少女這些歲月之中,一直未能快快樂樂的玩過,因而使她性格之中潛藏了強烈的熱情,和極尖銳的反抗意識。這兩種大不相同的觀念,使她自己也無法把握自己的性格,愛恨交熾,忽冷忽熱。
這一輪急攻,無一不是指襲向要害大穴致命之處,史謀遁雖然內功精湛,也不敢稍有大意之心,讓她掌指擊中,是以迫的縱躍閃避。
那中年和尚,雖然看她從懷裏摸出半截斷梭,但還不信那是「七巧梭」,那知凝神一看,登時臉色大變,全身微微顫動了一下,回頭拉著盛金波,以極快的速度向前走去,眨眼間消失不見。
陳玄霜秀眉一揚,嬌軀微斜,一橫身攔住去路,說道:「你瞧不到這裏有人站著麼?」
方兆南正待答話,陳玄霜又搶先說道:「我知道啦!西湖乃天下有名的風景之區,山明水秀,自然是好玩的地方,咱們快些休息吧!」
陳玄霜道:「袖手樵隱,想必是一位很有名氣的人,咱們找他借一個罎子難道就不肯借麼?」
陳玄霜道:「咱們把這石門打開,進去瞧瞧吧!」她說打就打,雙腳齊飛,連踢石壁。
陳玄霜凝目沉思,想從記憶之中,找出點可資追索的痕跡,但她想了半天,腦際中仍然是一片空白,想不出一點能和「七巧梭」關連一起的事,不禁幽幽一歎,道:「我對自己身世,一直就模糊不清,父母形貌,一點也記憶不起,當我記事之日,就和爺爺住在一起,他老人家,除了告訴我名字叫玄霜之外,日夕都是督促我練習武功,從不肯談我們的家世,每當我問及父母之事,他老人家每次都默然不言,我怕爺爺傷心,每次都不敢追問太緊,心中想著總有一天,他能告訴我的,那知他竟在我靜坐運功之時,悄然而逝,看來我身世之謎,父母何在,今生今世,是永遠無法知道了。」
陳玄霜緩緩的離開了方兆南的懷抱,向後退了幾步,靠在石壁之上,目光凝注在方兆南的臉上,一語不發。
在場之人,大都是久在江湖之上闖蕩的高手,對兩人交搏幾招的武功,個個都看入眼中,心中暗自忖道:此女小小年紀,能有這等功力,實非等閒,如非冥嶽中人,眼下江湖上,實難想出什麼人能教出這等徒弟。
陳玄霜生平很少和人動手,看他揮手一掌,帶著輕微的嘯風之聲,來勢奇快無比,不禁心頭一震,柳腰微挫,疾向後閃退兩步。
陳玄霜笑道:「你放心好啦!你不同意,我決不隨便出手就是!」
方兆南道:「怕什麼?」定神瞧去,只見那依壁而放的石板之上,橫臥著一具骷髏,除了頭上還餘有一點皮肉,和那長長的頭髮,仍在之外,全身上下各處皮肉都已化盡,只餘下森森白骨,不禁大吃了一駭,叫道:「瑛師妹!瑛師妹……」他在焦急之間,用力甚大,但聞滿洞回音,盈耳盡都是呼喚瑛師妹的聲音。
袖手樵隱被她避開了一掌,心中更是惱怒,身形微晃,腳步斜移,身子微微一轉,人已欺到陳玄霜的身側,舉手一掌拍下。這正是他獨步武林的「七星遁形」身法,舉世也難有幾人解得其中玄機
hetubook.com•com。
陳玄霜在他身子躍起之時,右掌用力向前一送。方兆南突覺一股強大的暗勁,猛力把自己身子向前推去,再加上自己向前飛躍之勢,迅快絕倫的落到對岸。
正忖思間,忽然聽得一陣步履之聲,由身後傳了過來。
陳玄霜衝到那和尚前面,星目一瞪,道:「站開去,是不是想擋我去路?」
盛金波已然停下腳步,那中年和尚也把扛在肩上的禪杖,取在手中。
陳玄霜鬆了雙臂,伸出一掌按在他後背之上,道:「我用掌力助你!」
方兆南聽得心頭一震,暗道:「這話倒是不錯,她祖父留下這半截斷梭,不知是何用意,看來此事只有到泰山黑龍潭畔,憑此斷梭取劍之時,或能看出一點蛛絲馬跡……」
陳玄霜聽他一番解說之後,芳心甚感安慰,嫣然一笑,道:「我只道爺爺死了之後,世界之上再也不會有惜我憐我之人……」忽然想到言中之意太過露骨,倏而住口不言,緩步向前走去。
方兆南思索了半天,覺得除了到袖手樵隱之處外,這方圓數里之內,很難找得到人家,縱然遇上一兩家,只怕也沒有罎子可借。
方兆南吃了一驚,大聲喝道:「譽滿武林的袖手樵隱,竟然對一個女孩子下手,就不怕天下英雄見笑麼?」疾步搶攻上去。
她出手的迅快詭異,使全場之人為之震駭,就是那白髯老者,也不禁為之一怔。
陳玄霜看他默然不言,不禁又追問道:「你在想什麼心事?難道你真的懷疑我是冥嶽中人麼?」
他這話,似是說給陳玄霜聽,也似是對著懷抱著的屍體懺悔祈禱,又好像自言自語,神態間無限黯然,熱淚滂沱,滾下雙頰,滴在那屍體之上。
方兆南白天來過一次,早已把地形記熟,一口氣已奔到那流泉突岩所在。
兩人盤膝運息了一陣,待天色初更時分,起身向那山洞所在奔去。
陳玄霜芳心之中大為之震動,突然回想到方兆南相待自己的諸般好處,一種女性潛在的母愛,發揮了作用。這十幾年歲月之中,她一直把這等先天潛在的誠摯情愛,隱藏在心底深處,沒有機會,使它發洩出來。
方兆南一見來人,立時認出是袖手樵隱門下弟子盛金波,立時大聲叫道:「盛兄別來無恙?」
忽見那白髯老人霍然站起身子,道:「史兄是否乃需要忖思一段時間,兄弟身受少林掌門方丈推重,專人持函相邀,函中再三要兄弟到史兄這朝陽坪來,勸請史兄參與其事……」他微微一頓之後,又道:「需知此事關係著我千百武林同道劫運,史兄名列當今武林中頂尖高手,縱然未和冥嶽結怨,只怕對方也不會輕易放得過你,何況你還有搏殺冥嶽門人之恨,為人為己,都該挺身而出。」
方兆南勸道:「也許陳老前輩早已預作安排……」他微一沉忖,接道:「陳老前輩,武功絕世,醫術通神,自非無名之人,師妹身世將來不難查出,何苦自找無謂煩惱呢?」
方兆南心中對躍渡這最後一道的斷魂石樁距離,心中本毫無把握,但又不好在陳玄霜面前示弱,當下提口真氣,縱身向前躍去。
陳玄霜微微一笑,道:「那和尚見到我這半截斷梭之後,驚慌而去,不知是何用意?」
陳玄霜道:「難道世上就再無人知道此洞之秘了麼?」
方兆南本想問他張一平的下落,但聽得盛金波一番頂撞之言,一時間想不出適當措詞回答,不禁呆在當地。
陳玄霜嬌聲說道:「你才是滿口胡說八道,我不是他師妹,難道是你麼?」這一句話,可是罵的很重,她胸無城府,尤帶稚氣,想到之言,就隨口罵了出來,卻不知此言對袖手樵隱傷害甚重。
在這等星月黯淡的夜中,在這等陰風森森的石洞中,這一聲凄厲的大叫之聲,登時使人毛髮皆豎,只嚇得靠壁而立的陳玄霜全身為之一顫,呆了一呆,才奔到方兆南身側,扶他坐了起來。
陳玄霜看那和尚驚慌之態,心中甚覺好笑,凝目尋思片刻,回頭對方兆南笑道:「那和尚怎生這等害怕這支半截斷梭呢?咱們追上去,問問他去!」
方兆南道:「這石洞僻處山腹,外面石壁又光滑異常,極難看出破綻,不知此洞之人,如何能找到此處?必然是這老妖物傷勢,自忖必死之時,心中生出殺機,突然下手,抓碎我師妹面骨。」
陳玄霜探手撿了起來,說道:「那屍體不見得就一定是你師妹……」
盛金波被她頂撞得愣了一愣,道:「一個女孩子家,說話沒輕沒重,成何體統,我盛金波堂堂七尺之軀,豈肯和你個女孩子家嘔氣!」回頭對那和尚說道:「咱們走吧!」轉身放步而行。
袖手樵隱冷哼一聲,道:「在老夫朝陽坪上動手,可是自找苦吃,惹起老夫怒火,別想活著出去!」他自言自語也不知罵的那個,但這幾句話,卻沖淡了陳玄霜和白髯老人的敵對之意。
方兆南呆坐了一陣,忽然挺身而起,走到她屍體之旁,伸手抓住她的右臂,搬轉過她的屍體,拂開她亂髮看去。
心中忖思之間,人已到茅廬門前,只見雙門大開,廳邊燭火通明,袖手樵隱史謀遁仍是一身樵夫裝扮,身著藍布短褂,足著高沿芒履,腰結草繩,下著淺灰套褲,端坐在面向門口的一個棗木椅子之上,默然不語。
在他身側垂手靜立著盛金波,除了他們師徒二人之外,廳中人影晃動,似乎人數不少。
方兆南把放在山坳中的屍體,移到一塊突岩之上,搬來了幾塊山石,把屍體圍起,上面用樹枝掩遮起來,恭恭敬敬對那屍體一個長揖,才回頭對陳玄霜道:「那袖手樵隱號如其人,從來不肯管人閒事,咱們見他之後,不要理他,自己動手取了應用之物,回頭就走,也許不致惹起麻煩。」
方兆南提氣一躍,直向最後一道突石樁上飛去,眼看就要撞上了陳玄霜,仍不見她閃避,不覺心頭一驚,趕忙一沉真氣,身子疾向絕壑之中沉去,兩手急出,準備用五指之力,抓住突出石樁。
方兆南微微一笑,長長吸一口氣,低聲說道:「師妹請放開我!」
餘音未住,陳玄霜已疾飛而起,倒退出五步多遠。
陳玄霜道:「你要把她屍體,帶往何處?」
陳玄霜嬌喝一聲:「站住!」
方兆南站在洞口外的突岩之上,長長吸一口氣,運轉於丹田之中,hetubook.com.com縱身而下,藉突出矮松、山石一接腳力,落入谷底。
那伍姓白髯老者似是已感不耐,冷笑一聲,道:「史兄這般對待數十年相交老友,未免有些太……」
陳玄霜瞧他躍來之勢,認位甚準,立時振袂而起,向第二道石樁之上飛去。她每落一道石樁,就回頭舉手向方兆南招呼,直待瞧出他確無需自己伸手相助之時,才又向前面一道石樁飛去。
袖手樵隱目睹陳玄霜身法靈巧,出手詭異,乃生平極少遇上的勁敵,忽然激起爭勝之念,左掌一揮,「手撥五弦」,封住了方兆南搶攻之勢,右手一揚,疾劈而出,他在急怒之下,竟然用出劈空掌力,遙向陳玄霜直劈過去。
陳玄霜展顏一笑,道:「你說的也是,像我爺爺那樣高深的武功,舉世也難找出幾個,如果他不是身受內傷,定然要名列一代武學宗師。」
待方兆南登上那飛泉之下的突岩時,陳玄霜早已停身在上,飛起一腳,向石壁之上踢去。
方兆南忽然長長一歎,熱淚如泉奪眶而出,道:「我師妹死了!」
她天性之中潛在了易喜易怒的兩重性格,再加上年紀幼小,天真無邪,不知收歛,喜怒之情,常常流現於神情之間,使人大感不易捉摸。
夜色之中,極不易分辨顏色,但陳玄霜目光銳利,大異常人,雖在陰暗的洞中,已瞧出那少女顏色如非青藍,就是深綠,不禁芳心微感一震,不敢再接口說話。
陳玄霜忽然想到,還未找到裝盛骨灰之物,當下說道:「咱們先去找一隻罎子來吧!」
思來想去,覺得除此一條路,別無他徑可循,微微一歎道:「我們去找袖手樵隱可以,但師妹必須要聽我的話。」
方兆南聽她久久不言,回頭抱起屍體,到了洞口之處,藉星光水色一望,登時向後退了三步,緩緩把手中屍體放下,自言自語的說道:「果然是綠色衣服,這一定是她了!」熱淚滾滾而下,滴在那屍體上。
方兆南黯然一歎,轉身向前奔去。
袖手樵隱怒道:「你那來的許多師妹,滿口胡說八道!」
袖手樵隱還未答言,那兩個中年大漢已齊齊的站起身子道:「這是什麼地方,豈容你們撒野?還不快給我退出去,當真要討死麼?」
只聽那白髯老者連聲冷笑了一陣,道:「史兄好大的架子,如非兄弟還有要事待辦,今日非得領教史兄幾招絕學不可!」說完大步直向廳外走去。
袖手樵隱冷冷的接道:「伍兄最好別存相強兄弟之心,此事待我想上幾日再作決定,如若我能參與,屆時自會依照相約時間,趕往『絕命谷』中。如若兄弟不想參與,縱然是少林寺掌門方丈親臨,兄弟還是照樣不去,哼哼!袖手樵隱之名,豈是讓人白叫的麼?」
中年和尚合掌道了一聲佛號,道:「女施主請看我佛之面,暫息胸中之憤,貧僧千里兼程趕來,有要事面謁這位盛施主的恩師,事關千百武林同道生死,急如星火,延誤上一刻時光,即將多增加一分危機,唉!也許將貽害幾條人命……」
方兆南雖在忿怒痛苦之中,但他乃極端聰明之人,微一思索,已想出陳玄霜之意,當下說道:「你可是想要我把她屍體用火化去麼?」
陳玄霜忽然挺身而起,道:「朝陽坪非你們私有之地,我們高興來,你管得著麼?哼!多管閒事!」
陳玄霜笑道:「你說了半天,我一句也聽不明白,究竟是怎麼回事呀?」
陳玄霜首先忍耐不住,回頭瞧著方兆南道:「師兄,這老樵子說話沒規沒矩的,咱們要不要教訓他一頓!」
方兆南道:「此人生性怪僻,不通達一點人情,別說借個罎子,就是想借個茶杯用上一用,只怕他也不肯!」
陳玄霜看那和尚滿臉愁苦之容,不覺微微一笑,道:「絕命谷中招魂宴,聽來倒像是有點可怕!」
正待放腿追去,卻被方兆南一把抓住了左腕,勸道:「我們還有正經事辦,別再多惹事啦!」
陳玄霜突然放低了聲音,問道:「你那瑛師妹,待你可好麼?」
他愈想愈怕,不禁火起,飛起一腳踢在那石門之上,厲聲說道:「晚輩並未延誤三月限期,老前輩何以閉門不見?」
袖手樵隱冷冷的喝道:「你又來我朝陽坪做什麼?」
方兆南道:「我並非要約束師妹行動,實是因為那人武功太高,如若真要是鬧出事來,那可是煩惱無比……」
陳玄霜道:「有這等怪人?那咱們更是得去瞧瞧了,如他肯借,那就算了,如若不肯,那就鬧他個天翻地覆,然後再強拿他一個罎子,看他有什麼法子!」
那知過了半晌,仍不聞有何動靜,心中大感奇怪,舉起右手,輕叩石門,高聲說道:「晚輩已取得九轉生肌續命散,老前輩快請開門。」
但覺那石樁距離,愈來愈遠,到最後一道石樁,距離已長達三丈左右。
要知這斷魂石樁,只可容一人存身而立,陳玄霜把方兆南提上石樁,讓他有了著足之處,自己卻一足懸空而立,背脊緊貼在峭壁之上,在這等驚險無比之處,自是無法顧及到男女之嫌,兩人前胸相貼,臉兒相偎,彼此可互聞對方呼吸之聲。
陳玄霜看他居然肯聽自己之言,心中十分高興,緊隨身後,出了石門。
陳玄霜道:「不錯,用火化去之後,咱們再找一個瓷罎來把她骨灰盛起,送回她家中,把她和父母合葬在一起。」
她已領教了袖手樵隱雄渾的掌力,怕他再以劈空掌力遙擊過來,是以出擊奇快無比,指點掌劈,眨眼間攻出三掌四指。
抬頭望去,只見茅廬中燭火輝煌,不禁大感奇怪,袖手樵隱乃十分冷僻之人,生平最不喜和人交往,這深更半夜之中,茅廬之內,為什麼還高燒燭火。
方兆南道:「師妹武功高強,出了我意料之外,如非你伸手相助,只怕我早已跌在懸崖中摔死了!」
陳玄霜道:「這石洞之中雖然黑暗,但尚可通風,不如把她屍體暫時寄在此處,再想法子把那洞口堵閉起來,過些時日,咱們再來此處,把她屍體取回,和她父母合葬一起。」
方兆南心中忽然泛起一陣羞愧之感,暗道:我只管日夜兼程趕路,連一件衣服也不知替她製作。心中愧咎叢集,只覺太對不起她,緩緩伸手,拂著她飄垂的散髮,低聲說道:「咱們倆只管趕路,連一件衣服也沒給你作,想來使我不安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