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古剎浴血
那白蛟劍一和那絲網相觸,那絲網收縮之勢,突然加速起來。
方兆南一直被那張大絲網,突然會收縮起來一事困擾,心神集中在思索此事,直待聽到那黃衣麗人投出的流星火炮,在高空暴響之後,神志才忽然一清,暗道:「不論這絲網如何能暴張收縮,我手中現在鋒利無倫的寶刃,先試試看能否把這細絲斬斷,只要能夠斬斷,就不難設法使他們脫出此網之困。」心念一轉,舉劍向那絲網之上劃去。
這一擊不但出人意外,而且隨指而出,快捷無倫,南怪辛奇身子還未站穩,掌勢還未舉起,那青芒挾著一縷尖風,已到胸前。南怪辛奇雖身負絕世武功,但也無法閃避開這意外的一擊,慌忙之間,身子突然向旁一閃,避開了「玄機」要穴,只覺左肩上一陣劇疼,那青芒直刺入左肩之上,透穿肩骨而過。
大道禪師肅然說道:「師兄教誨的不錯。」探手撿起白蛟劍,正待轉身而行,突聽一個嬌細的聲音,傳了過來,道:「冥嶽嶽主,狡猾無比,雖然被我笛聲嚇走,但我料她不會就此甘心而去,一頓飯工夫之內,定會選帶部份高手,暗中潛返寺內,企能查明真象……」
耳際間又響起那嬌細的聲音,道:「那些鬼形怪人,大部是武林中的高手,被那冥嶽嶽主網羅手下,割去舌頭,服下迷|葯,受她遣差,是以這般人個個都有著極好的武功……」
方兆南的暈死,已使這位德高望重的老和尚,感覺到再無能抗拒強敵,少林僧侶們慘重傷亡,使他豪氣頓消。
那空中暴散的火花未熄,少林寺挑選出精銳高手擺成的羅漢陣,突然一陣大亂,隱隱的聽出了幾聲悶哼。那尖銳刺耳,鬼哭一般的樂聲,緊接著響了起來。
群僧似都已忘記了自己的血肉之軀,個個勇猛絕倫,揮杖衝打,只求傷敵,不顧自保。
大愚禪師橫握禪杖,監視著遠距數丈的蕭遙子,和那五隊鬼形怪人。他預料那黃衣麗人放出的流星火炮,定然有她的用意。
耳際間傳來一聲嬌笑,道:「老和尚武功不錯,可惜大勢已去了,回頭看看你們的羅漢陣吧!」
大愚禪師暗提一口真氣,大步而上,滿臉肅穆之色,說道:「老衲先和嶽主決一死戰。」
袖手樵隱聽得那大喝之聲,已警覺到方兆南揮劍攻來,頭也未轉的縱身一旁閃避開去。
他意識到那黃衣麗人,又施出絕毒的暗器,不知有多少少林和尚,送命在她的手中。
忽聽砰的一聲輕響,大玄禪師,連人帶杖,倒了下去。
只聽砰然一聲大震,方兆南被袖手樵隱深厚的內力,震的身體亂晃,刺向白作義的劍勢,不自主的一偏,森森劍鋒,劃破了白作義的右臂,鮮血泉湧而出。但方兆南也被袖手樵隱震的血翻氣湧,張嘴噴出了一口鮮血。
大愚禪師長長吸一口氣,平橫禪杖,大步而上,悲壯的說道:「嶽主要把沿傳數百年的少林寺,夷為平地,看來已非什麼難事了。」
大愚禪師緩緩抬起頭,兩行老淚,滾下面頰,搖頭歎道:「希望很小,但願我佛有靈,能保他重傷得救。」
大道禪師低聲說道:「南北二怪仍然被困在那絲網之中,不知要如何處理?」
袖手樵隱抹去了臉上的血跡之後,目光環掃了四周一眼,看那黃衣麗人,縱橫在羅漢陣中,和群僧搏鬥。
大道禪師道:「這就使人糊塗了。」
在他的心目中,認為這是自己生平最後的一戰,無論勝敗,都得盡出全力,留給後人一份追慕憑弔。是以,他出手就用出了達摩三劍。
方兆南目睹其情,心中忽然一動,一振手中白蛟劍,縱身而起,直向那黃衣麗人衝擊過去。他忽然想到這白蛟劍能夠切金斷玉,削鐵如泥,或許能削破這蛛絲般的怪網。
方兆南怔了一怔,暗運腕力,猛的向外一挑,一個網結應手而斷。
她冷冷的環顧了疾轉的群僧一眼,厲聲喝道:「停下來!」
大愚禪師滿腹欲吐之言,不便出口,急的來回直踱方步。
黃衣麗人冷笑一聲,突然舉手一掌,遙遙推出。她劈出的掌力,未顯出強猛的威勢,也沒有一點嘯風之聲,但那疾奔而來的大玄禪師,卻悶哼一聲,身軀向後面倒退了四五步遠。
方兆南旁觀者清,高聲喊道:「老前輩留心了……」
大道禪師道:「兩人心中對咱們少林寺似有著一股積恨甚深的怨忿,大劫之後,元氣未復,如若放出兩人,他們萬一要記恨前嫌,不分清紅皂白,動手傷人,那就麻煩了,小弟之意……」
方兆南聞聲驚心,那隱隱的悶哼,似是一個人身受了極重的劍傷之後,勉強忍耐而又忍耐不住所發出來的聲音。這聲音,他已非第一次聽到。
那嬌細的聲音重又傳入耳際,道:「兩位最好要裝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貴寺中高手甚多,雖然傷亡極重,足有重排羅漢陣的能力,為防萬一,最好能再調集一部份人手,重整殘陣,以備迎敵,一面派人點燃火炬,防敵暗中施襲。」
原來這三聲鐘鳴,啟發少林僧侶們衛寺之心,把橫www.hetubook.com.com臥陣中,有礙陣勢的屍體,紛紛挑摔出來。有些僧侶們顯然未死,但亦被用禪杖挑摔出來。這些人平日裏同堂學藝,一室禮佛,彼此間情意是何等深切,但形勢迫的這些和尚們,不但不能對傷殘的師兄弟們施以救護,而且還得殘忍的用兵刃把他們挑摔出來,以免他們妨礙陣勢的變化。
剎那間,莊嚴的少林寺中,閃起了片片綠火,佛門勝地,被那螢螢碧光一照,變成了人間鬼域。
但聞沉重的步履之聲,自遠而近,逐漸到了身前不遠之處。
方兆南心知難以拒擋強敵之勢,頭也不回的一提白蛟劍,冷冷喝道:「站著,再要前進一步,當心寶刃無眼。」
大愚沉聲說道:「方施主小心了,你的傷勢……」
方兆南發覺了其中有著一種原理,但一時間,卻是想它不出。他手中雖有著削鐵如泥的白蛟劍,但因那絲網緊貼南、北二怪身上,卻無法下手把它斬斷。
那黃衣麗人清脆的聲音,響盪在耳際,道:「這是你們最後機會了,如若再不束手就縛,全寺僧侶,一體誅絕。」
這時,北怪黃鍊憑藉著雙手之力,支撐著那迅快收縮的絲網,以便南怪辛奇有著舒適的休息。
這時,那熄去的火炬,重行點燃,少林寺光耀如晝,一片通明。
只聽北怪黃鍊冷哼一聲,那絲網突然又向裏收縮了甚多。
大愚禪師暗暗的歎息一聲,忖道:「終於來了,這一戰,又不知將折傷多少少林寺弟子……」
那黃衣麗人聽了一陣,突然舉手掩面,大叫一聲:「快走。」當先轉過身子,疾向前面奔去。
回頭望去,只見南北二怪,緊緊的被那絲網綑縛,動彈起來也十分吃力,別說讓他們震脫絲網,脫困而出了。
少林寺的僧侶們,雖已經傷亡累累,但大愚禪師仍然不肯有失身份。
但聽那嬌細的聲音繼續說道:「你們快些把那姓方的移到一處隱密的地方去吧!那冥嶽嶽主雖然狡猾如狐,但她生性多疑,查不出真象,決不致胡亂出手,只要能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縱然有發覺,也漠然視之,啟動她的疑心,可保無事,我不宜再和你們交談了。」那聲音突然隱去,久久不再聽到。
那黃衣麗人眼看南、北二怪盡已被罩在網下,突然一鬆手,施出「八步登空」上乘輕功,人如海燕掠波,直向少林群僧之中飛去,避開了方兆南連人帶劍的衝擊。
大愚橫舉手中禪杖,急急對方兆南道:「方施主設法照顧辛、黃兩位,這妖婦由老衲等對付。」舉起手中禪杖,一招「雪起雲湧」,用足勁力,向那黃衣麗人掃擊過去。
大愚高宣一聲佛號,縱身而起,僧袍飄處,人已到了方兆南的身前,暗運真力,鐵禪杖一招「力掃五嶽」橫掄了半周。杖風如嘯,迫得三劍一筆張鳳閣、九星追魂侯振方急急避開。
卻不料那黃衣麗人左手發出袖藏短劍的同時,右手疾掄,撒出一道極細的絲網,罩了下來。
方兆南暗暗歎息一聲,忖道:「此人功力深厚,我又在重傷之下,只怕無能擋他一擊。」
她不過剛剛站穩了身子,少林僧侶的羅漢陣已開始了疾快的輪轉,陣勢顯然已經發動。
就在她躍飛而起的同時,兩手一揮,兩蓬銀芒,隨手而出,十個少林僧侶,應手而倒,那黃衣麗人卻借機衝了出來。
大愚禪師搖頭說道:「南北二怪,是為咱們少林寺中事才和那妖婦動手,縱然他們心記前嫌,咱們也不能坐視不救,快些去吧!」
大愚禪師低聲對大道說道:「師弟可把這位方施主,護送回方丈室去。」
大道應了一聲,帶了兩個少林僧侶,抱起奄奄一息的方兆南,急步而去。
那紅衣少女和大愚禪師放單獨鬥,那藍衣少女帶領著五隊鬼形怪人,每人手中舉著一把碧光瑩瑩的綠火,靜站不動,不知在幹什麼。
方兆南一擊傷了蕭遙子,白蛟劍一揮,疾向無影神拳白作義刺去。忽聽袖手樵隱史謀遁冷哼一聲,施開「七星遁形」身法,疾快無倫的閃了過來,斜裏一掌,劈向方兆南握劍右腕。
雙方激鬥間,忽聽那黃衣麗人一聲嬌喝,雙臂一振,凌空而起。
那黃衣麗人倒是十分輕鬆,連回頭望那絲網一眼也沒有,似是她心中已成竹在胸,方兆南有斬鐵如泥的白蛟劍,也是無法斬開那一片緊快收縮的絲網。
黃衣麗人冷笑一聲,接道:「你們既是至死不悟,我只有一體誅絕了!」
那黃衣麗人用盡了本領,連招架帶閃避,才算把兩式劍招避過,正感手忙腳亂,應付不暇之際,忽見方兆南自行摔倒地上,心中暗叫一聲僥倖,口中卻冷笑一聲,道:「螢火之光,也妄敢和日月爭明!」言下之意,似是她把方兆南傷在手下。
大愚流目四顧,果然發覺已被困入重圍,原來那些鬼形怪人,借著四下閃動的碧火,掩人耳目,大部人卻悄無聲息地把群僧包圍起來。
大道禪師傷感的說道:「大玄師兄,傷勢也很慘重。」
她微一猶豫,北怪發出暗勁和*圖*書挾帶的掌風,已襲上身。
仗著少林寺續命金丹之力,方兆南經過了片刻調息之後,體力稍復,眼前閃動的黑影也逐漸的消去,已可看清楚人體形貌。
北怪黃鍊似是也看出了這種情勢,忽然一伏身子,疾快絕倫的滾到了南怪辛奇身旁,右手同時向上發出一掌,想擋一擋那絲網下落之勢。
大愚、大道,雖都是修為甚深的高僧,但在這等大敗大挫之後,也有些心神無主,思慮不周之感,聽人一提,覺著甚有道理,立時由大道傳諭下去,一面再選高手,原地重佈羅漢陣,一面派人燃起那些被鬼形怪人弄熄的火炬。
那黃衣麗人身子一側,避開一掌,反手一指疾點過來。
已被黃衣麗人將要衝散的羅漢陣,在三聲鐘鳴過後,忽然又疾轉起來,那橫臥在陣中的屍體,紛紛被挑摔出陣。
原來那細如髮絲的怪網,一經那黃衣麗人鬆手之後,突然緊緊收縮,把南北二怪齊齊緊罩在網下。
那黃衣麗人不待北怪黃鍊還手,左腕一揮間,又是一道青芒,疾飛而出,直刺過來。北怪黃鍊大聲喝道:「鬼丫頭就只會暗箭傷人。」呼的劈出一掌,把那一道青芒震飛。
這般人來的如潮水驟至,去的也似電閃風飄,片刻工夫,走的一個不剩。
大愚禪師高聲說道:「那位高人,既肯相助,何以不肯……」
大愚禪師此刻才瞭然了方兆南討藥之心,不禁黯然一歎,暗道:他中那妖婦一掌之時,已知內腑受了重傷,只怕再無拒敵之能,才討去這瓶靈丹,借靈丹的藥力,助他迎敵。
噴出一口熱血後,方兆南的神志,忽然一清,疾快的向後退了五步,又吞服下兩粒丹藥。
這突然的變故,使大愚禪師,為之一呆,想不通強敵何以在大勝之下突然撤走。
他舉步行動,十分緩慢,但落足卻十分有力,一步一個腳印,原來他借著逼進的機會,暗中提聚功力。
方兆南又探手入懷,摸出磁瓶,一口氣把瓶中所餘的續命金丹,完全吞了下去,長長吸一口氣,揮劍疾衝而上。
廣大的草坪中,雖然站滿了少林僧侶,但卻鴉雀無聲,聽不到一點聲息。大愚的焦慮心情,使他生出寸陰難渡之感。
少林寺這續命金丹本有益神補氣之效,乃療治內傷的奇藥,但因幾味主藥難尋,配治極是不易。方兆南卻借這靈丹,作了壓制傷勢發作之用,一瓶奇藥,片刻間被他吃下了一半之多。
北怪黃鍊冷哼一聲,疾欺而上,一掌劈出,口中還大聲喝道:「牛鼻子羅玄,專以創出這鬼鬼祟祟的東西傷人,你這小娃兒,真實本領沒有學到,這方面倒是承繼了他的衣缽。」
那黃衣麗人飛出羅漢陣後,高聲喝道:「住手。」
這一擊乃羅玄生死絕技之一的天罡指,全身功力凝集於一指之上發出,威力十分強大,雖有上乘護身氣功,也是難以抵擋。昔年北怪黃鍊,曾經吃過這一指的大虧,心中餘悸猶存,聽指風破空襲來,趕忙橫向一側跨去。
方兆南一擊落空,疾墜實地,凝目望去,不禁一呆。
但那絲網細如蛛絲,也不知是何物編成,其間空隙甚大,著力之處極小,北怪黃鍊飈然發出的一掌,雖極強猛,但卻無法擋住那絲網下落之勢。
果然那五隊鬼形怪人,突然散佈開來,每人手中多了一把碧光閃閃的綠火。那紅衣少女一擺手中拂塵,帶著蕭遙子等群豪,疾向前面衝來。
這一來,那黃衣麗人奇猛無比的攻勢,又被壓制下來。
他緩緩睜開眼睛,望望天色,不過才四更過後,距天亮還有一個更次左右。
他微微歎息一聲,又道:「少林寺能逃得覆亡之劫,這位方施主功勞最大,不論他傷勢是否還有救,咱們也得為他一盡心力。」
可惜方兆南功力尚未達靈活運用這三招劍式的境界,再加上內腑傷勢發作,那續命金丹的藥力,已難再壓制,劍勢剛變到「大羅一網」,人已不支,噴出一口鮮血,由空中跌摔到地上。
方兆南低聲說道:「老禪師快去保護南北二怪,這裏有晚輩對付。」
大愚禪師一揮禪杖,道:「老衲先行領教,嶽主請亮兵刃。」
驀地,又響起一聲暴震,半空中散起一片火花,流星橫飛。
雙方相距,不過八九尺遠近,那黃衣麗人如想閃身避開,勢非鬆手丟網不可,不丟網,就只有硬接對方這一擊。
精奇的劍招,必須要以深厚的內力為佐,才能把劍招上的威力,發揮出來。方兆南內腑已受重傷,勉強運劍擊敵,已盡了最大之力,雖然一擊駭退了強敵,但已無追襲之能,勉強收住劍勢,扶劍而立,只覺內腑之中氣血翻滾,背上如負千斤重鉛,眼前黑影亂閃,搖搖欲倒。但他神志仍然十分清楚,心知只要自己摔倒下去,強敵必將一湧而上。
那黃衣麗人突然一沉真氣,疾如蒼鷹束翼,疾快的落著實地,也避開大愚禪師的一擊。
大道禪師似是忽然想起了一件重大之事,道:「羅漢陣中的弟子,也不知被那妖婦施展的什麼歹毒暗器,連傷了六十餘人,全陣已和圖書潰不成軍,眼看咱們就要全軍覆沒,不知她為何忽然撤走,難道還有什麼鬼計不成?」
在他舉杖掃擊出手的同時,少林寺群僧,突然散佈開去,中間空出丈餘見方的一塊地方。
鬼火般的碧光,流動閃爍,夜風吹的人不由心生寒意,橫躺的屍體,和滿地鮮血,使這悽涼的夜,增加了無限的恐怖。
方兆南和袖手樵隱,似是都被那一聲暴響所動,齊齊抬頭望去。
南北二怪被那絲網所困,自顧不暇,方兆南重傷臥地,奄奄一息,遍地死屍,盡都是少林寺僧侶中的高手。
那黃衣麗人冷然一笑,道:「我先試試你們馳名武林的羅漢陣,究竟有多大威力?」
大愚禪師回頭望去,只見大道抱著身軀僵硬的大玄,滿面愁苦之色,不覺又是一聲長歎,仰面長長吸一口氣,道:「這一戰,可算得盡傷了咱們少林寺的精銳。」
只見那黃衣麗人長長吸一口氣,身子突然隨著北怪黃鍊擊來的掌風,飄飛起來。
他未出手前,已覺出內腑傷勢,有了急遽的變化,目下所以能支持著不倒下去,全靠那一瓶續命金丹的藥力。當那藥力耗盡之時,他即將隨著那惡化的傷勢,離開人間。
群豪之中被尊為劍聖的蕭遙子,前胸被擊,內腑受傷,正在運氣調息,無影神拳白作義,右臂劍創極重,無法再發無影神拳。群豪人手雖眾,從未見過方兆南這等凌厲奇奧的劍招,個個被駭的倒躍而退。
好不容易斗轉星移,過去了一個更次,仍不聞有何動靜。
只聽南怪辛奇冷冷的說道:「她袖中藏劍之上,早有劇毒,此刻我已感受劍下之毒,十分猛烈,如若拔出短劍,只怕將促使毒性提早發作。」
一側觀戰的方兆南和大愚禪師,都已看出了情形不對,北怪黃鍊全身功力,凝聚發出的一掌,顯然已無法擊中那黃衣麗人,而那漫天疾落的絲網,卻已將要罩落在北怪黃鍊的身上了。
大愚只聽得全身一顫,不自禁的合掌當胸,口宣了一聲佛號。
但羅漢陣卻顯出了凌亂的跡象,那黃衣麗人飄飄衣袂,縱橫在羅漢陣中,如入無人之境一般,幾十具屍體,橫七豎八的倒臥在地上,顯然,那羅漢陣已快被那黃衣麗人衝亂。
方兆南一擊未中,趕忙一沉丹田真氣,落著在實地之上,運氣調息。
大愚禪師目睹羅漢陣已擺出衝擊之勢,當下舉手一揮,全陣登時停了下來,肅容說道:「嶽主有什麼話,快些請說,老衲洗耳恭聽。」
只聽袖手樵隱冷哼一聲,掩面疾退,已近方兆南前胸的掌勢,也突然收了回去。
扶劍站在一側的方兆南,突然插口說道:「老禪師請退開兩步,這第一陣讓給在下打吧!」
那黃衣麗人冷漠一笑,道:「你們憑仗的不過是南北二怪,不錯,這兩個老魔頭,確是我一大勁敵,被你們請出來助戰,大出我意料之外,可是眼下兩人都已為我罩在天蠶網下,自身已然難保,自無餘力為你們助戰。」
原來方兆南一口鮮血,正噴在袖手樵隱的臉上,迷了他的雙目,迫得他不得不收掌而退,如非這一口鮮血及時噴出,方兆南勢必將傷在袖手樵隱的掌下。
逼近群豪,果然都依言停了下來,只有袖手樵隱,仍然向前逼近。方兆南提聚真氣,準備把所有的力量全用出來,作同歸於盡的一擊。
忖思之間,那疾奔而來的人影,已到丈餘外處,停下了腳步。
這三招曠古絕今的劍學,乃一代人傑,達摩祖師九年面壁中靜悟而成,威勢凌厲,世無倫比。那黃衣麗人雖然身負絕世武功,但也無法破這等奇異之學,登時竟被圈在劍光之下。
殘缺的羅漢陣,重又整排完全,百具以上的屍體,整齊的排列在羅漢陣前,肅煞的畫面中,泛生起一股悲壯悽涼之情。
耳際間杖風如嘯,大愚禪師也和那紅衣少女展開了激烈絕倫的搏鬥。
那嬌細的聲音急急傳來,打斷了大愚禪師之言,接道:「我現在用的傳音入密工夫,和兩位說話,因那冥嶽嶽主,隨時可能潛返回寺,暗中偵察真象,兩位最好能暫時聽我吩咐,不要答話。」聲音又一停頓,又道:「那姓方的傷勢好像很重,最好能把他移送到一處密室,別讓他再受到什麼驚擾!」
這當兒,突然飄傳來一縷嬝嬝的笛聲。這聲音似是由老遠處飄傳過來,又似近在身邊。
火炬閃耀下,忽然瞥見了一條人影,疾如流星般,直向群僧飛馳而來。
忖思之間,三劍一筆張鳳閣、九星追魂侯振方,已雙雙向方兆南撲了過去。那紅衣少女卻悄無聲息的繞過方兆南,直向南北二怪走去。
他微微一頓之後,接道:「但嶽主在將少林寺夷為平地之前,必需先把老衲殺死。」
一股忿怒之氣,由胸中直沖上來,激發了他生命中所有的潛力,大喝一聲,揮劍直向袖手樵隱劈去。
方兆南心中輕歎一聲,忖道:「這三聲鐘響,大概就是指示其餘僧侶逃亡的信號了,一座屹立於武林數百年的名剎,片刻之後,即將煙消雲散了……」
他的「七星遁形」身法,
https://m•hetubook.com.com乃舉世獨步之學,奇奧無方,方兆南這一擊雖然凌厲無比,但仍被袖手樵隱輕巧的一閃,讓避開去。
黃衣麗人道:「殺你並非難事。」邊說邊緩緩舉起右掌。
這些和尚,無一不是少林寺中選了又選的高手,出手的攻勢,不但力道強猛,招術上亦極辛辣,陣式又是變化最為靈活的一百零八人組成,大立、大道分據南、北二斗之位,主持陣勢變化,更增加了這陣勢的威力。
忽然間,鐘聲震耳,連鳴三響,悠悠餘音,繞耳不絕。
大愚道:「用這白蛟劍斬斷絲網放他們出來。」
此陣如若被破,少林僧侶最後一道拒敵陣線,亦將隨之瓦解,因為全寺的精萃高手,都已集中此一陣中。
只聽北怪黃鍊的聲音,由那絲網中傳了出來,道:「羅玄那牛鼻子老道,最是愛弄玄虛,你們要小心一點了。」
大愚沉忖了片刻,說道:「那妖婦撤走之前,師弟可聽見什麼異聲麼?」他那時運集全身功力,準備和那黃衣麗人作生死的一搏,全神貫注,耳目也失去了靈敏,雖然那笛聲激昂高拔,但在他記憶之中,卻無法肯定是什麼聲音。
他長長吸一口氣,緩緩提起白蛟劍,橫在胸前,封住門戶,右手迅快的探入懷中,摸出磁瓶,倒出了兩粒續命金丹,吞了下去。
這時,只要對方有人衝了上來,方兆南都無法擋得一擊。
方兆南不敢揮劍再斬,立時停下手來。
方兆南目光微轉,首先看到那紅衣少女已被大愚禪師困在鐵禪杖下,迫的只有招架之功,沒有了還手之力。
方兆南左腕一沉,白蛟劍忽然變了一招「巧奪造化」,仍然攻向無影神拳白作義,左手一揮,硬接了袖手樵隱的一掌。
要知達摩三劍,一劍比一劍奇異,一招比一招凌厲,三劍如若能一氣用出,無人能逃出劍下。
大愚禪師長長吁一口氣,急步奔到方兆南的身側,只見口鼻之間,汨汨向外流著鮮血,一息奄奄,若斷還續,不禁黯然一歎。伸手摸去,只覺他心臟還是微微有些跳動,但也是弱不勝力,頻將斷絕。
辛奇一直在招架防守之下,無法還手回擊一拳一掌,心中憋著一腔怒火,看黃衣麗人點來這一指,勢道雖狠,但招數甚慢,只要硬把她這點來一指避開,當可把失去的先機爭回,當下一吸真氣,突然向後退了兩步,正待舉手反擊,忽見那黃衣麗人點擊過來的右手之中,疾飛出一道青芒,電射而到。
這絲網之上,小結孔洞,近千近萬,如若把每個小結個個挑斷,勢非要需時甚久,而且那一股迅快的收縮,只怕也不是南北二怪所能承受。因為那絲網太過細微,收縮起來,鋒利如刃,雖有著極上乘的內功,也是不能長久抵受。
那嬌細的聲音,說到此處,忽然停頓,似在忖思措詞,又像在籌謀對策,半晌之後,才接著說道:「此時此地,我還不便現身,本來我可以解開南北二怪被困的天蠶絲網,讓他們幫同你們拒擋強敵,但兩人心中既然和你少林寺有著前嫌,釋放之後,未必能為你們所用,不論他們倒戈相向,或是袖手旁觀,對貴寺都是大為不利的事,還是暫時不放的好。好在兩人武功高強,內功深厚,那天蠶活結絲網,雖有著強大的縮收之力,但憑兩人武功,足可抵擋一陣,只要他們自知無能掙脫之後,不再掙扎,一時之間,決不致被那收縮的活結勒斃……」話到此處,又是一頓。
要知羅漢陣乃是群鬥陣式,攻拒之間,全陣一體,武功過於高強,處身陣中,也不易全部施展出手。大玄禪師眼看寺中弟子傷亡慘重,激起了拚命之心,一見那黃衣麗人,衝出了羅漢陣,交待了大道幾句,大步追了上去。
袖手樵隱和那紅衣少女等,首先停下手來,縱身而退。
這時,那藍衣少女卻悄然無聲的率領五隊鬼形怪人,繞過羅漢陣,撲熄了那高燃的火炬,火光熊熊,光耀如晝的少林寺,片刻間恢復了一片夜暗,一團團碧綠的火光,到處閃動,景象忽然轉變得十分恐怖。
大愚禪師緩緩移動腳步,繞著那些屍體走了一周,目光移注到群僧臉上,每一個僧侶的臉上,都泛現出肅然的神色,沉痛中隱見莊嚴。
大愚輕輕歎息一聲,閉上雙目,暗中運氣調息,準備再迎接一場慘烈的搏鬥。
那黃衣麗人舉起的右手,突然放了下來,凝神靜聽。
這時,方兆南正手舉白蛟劍,面對著南北二怪發愣。
方兆南迅快的從懷中取出磁瓶,打開了瓶塞,一連吞下了三粒續命金丹,大喝一聲,急躍而上,右手白蛟劍一招「西來梵音」,撒出點點寒芒,擋住了那紅衣少女和群豪衝進之勢,緊接移劍換掌,一招「佛法無邊」,欺入人群,一掌擊在蕭遙子前胸之上。這一掌蓄勢而發,勁道極是強大,蕭遙子被那一掌震的向後退了三步。
大愚道:「就目前形勢而論,咱們敗象已呈,大可不必再用什麼鬼計求勝了。」
大玄禪師眼見全寺中選出來的精銳高手,傷亡近半,心知大勢已去,輕輕一歎,低聲對大道說https://m•hetubook.com•com道:「三師弟請整理殘餘,再排羅漢陣,準備再戰,小兄單人去鬥一下那冥嶽嶽主。」
目下的情景,除了向羅漢陣中的僧侶們求援之外,已然別無可想之法。
大愚禪師慈和的臉上,泛起一片悲壯之情,肅然說道:「老衲和本寺中千餘弟子,都存下了寧作玉碎之心,嶽主想放火燒寺,勢非先把老衲等殺完誅絕!」
他用盡了所有的氣力,才站穩了腳根,圓睜星目,逼視著強敵,神威凜凜,其實他已到了筋疲力竭之境,雙目凝注著強敵,只不過看到一團團黑影而已。
大愚禪師道:「那妖婦武功卓絕,全身又都是用之不盡的奇毒暗器,一陣笛聲,竟能使她驚慌而去,這其間定有著什麼隱密……」他微微一頓之後,接道:「你代我傳諭下去,要大家清掃屍體,凡是殉職弟子,一律記下名號,合葬在一起,三日之後,由全寺弟子為他們佛事百日,以慰亡魂,重傷弟子一律移送達摩院,從速救治。」
笛音漸高,金聲玉振,悲壯中隱含著一種飄逸不群的氣概。
他似是已知自己這等飲鴆止渴之法,已把用以保心護命的精力,完全發揮出來,縱有起死回生的靈丹,也難以保得性命,與其坐以待斃,倒不如轟轟烈烈戰死的好。
他自負武功領袖群豪,當下冷笑一聲,舉手一揮,道:「咱們衝過去吧!」當先向前走去。
她突然提高了聲音,道:「這是你們最後的機會了,束手聽命,尚可勉強,如再一味頑抗,可別怪我手辣心狠,放火屠殺了。」
原來那細如髮絲,空間極大的絲網,眨眼之間,已收縮的十分緊密,包緊了南北二怪的身體,似是那剛才大張的絲網,有著極大的收縮之力,那細如髮線,肉眼難見的網絲,此刻已根根可見,而且粗壯了甚多,有如打魚的網般,撒開時暴張數丈方圓,收縮時卻只餘下幾尺大小,緊緊的貼在南北二怪身上。
方兆南仔細的打量了幾眼,發覺那些鬼形怪人,都選了一定的方位,如若他們當真的齊齊發出暗器,場中所有的少林僧侶,都無法避開那交叉射出的暗器,心知那黃衣麗人並非恫嚇之言,心中暗暗忖道:眼下之策,只有纏住那冥嶽嶽主,使她不能下令,讓那些鬼形怪人們發出暗器。心念一轉,立時大喝一聲,揮劍向那黃衣麗人攻去。
說話之間,隨手向上一拋,一點黑影,破空而上,直升起七八丈高,呼的一聲,爆散出一片火花。
那黃衣麗人的急奔而去,立時使劍拔弩張的局勢大變,只見那鬼形怪人和蕭遙子等群豪轉身而奔。
在這危亡生死之間,才看出了南北二怪半生相處深厚的交情,只見北怪黃鍊雙手張開,把那逐漸緊收的絲網,撐了起來,低聲說道:「老怪快些把肩上暗器拔|出|來,趕快運氣療息一下傷勢,咱們合力把這絲網震斷。」
可惜三劍一筆張鳳閣、九星追魂侯振方等,都已被方兆南的劍勢所振懾,看他怒目而立的威武神態,竟然無人敢當先衝上。
大愚禪師環視四周一眼,看那選出的高手,已然傷亡過半,不禁暗暗一歎,高聲說道:「嶽主儘管下令出手,若不把我們少林寺中僧侶悉數誅絕,只怕你難動少林寺中片瓦一木。」
方兆南一揮手道:「快去吧!」話未完,又張嘴噴出了一口鮮血,振腕一劍「一柱擎天」直攻過去。但見白光暴張,有如無際大海中,翻湧起一片波濤,直向群豪倒壓下去,劍勢威力遍及一丈方圓。
他已存下必死之心,劍招上也沒有了顧忌,每一劍式,都發揮出十二成的威力,寒芒閃爍,充滿著殺機,袖手樵隱等群豪,竟然被他凌厲的劍勢擋住,難越雷池。
北怪黃鍊目光一瞥,看那下落絲網,籠罩了數丈方圓大小,不論何等高強的輕功,也無法逃得出去。當下大喝一聲,用盡全力發了一掌,一股奇猛的掌風,直向那黃衣麗人擊去。
這時,羅漢陣已正式發動,禪杖、戒刀,一波接一波的攻向那黃衣麗人。
這一座馳譽天下,傳言數百年來從未被人衝破的奇異陣勢,在那黃衣麗人連番衝擊之下,已經處處流露出破綻。
他聰明絕頂,發覺了手中白蛟劍雖有斬斷那絲網之能,但必須極大的腕力才行,而且白蛟劍每一和那絲網相觸,那絲網收束之勢,必然加快了甚多,如若挑斷一個結,絲網會強力的收縮甚多,似乎每個細小的網結,都和整個網子有著極大的連帶關係,動一結而牽全網。
黃衣麗人環顧了四周一眼,笑道:「你們已被困入了五鬼陣中,只要我一聲令下,同時有三十二種不同見血封喉的淬毒暗器,一齊發出,在這夜暗之下,縱然有著過人的眼力,也是無法避開,一盞熱茶工夫之內,你們都將與世長辭了。」
除了那黃衣麗人之外,冥嶽中人,還沒有第二個衝入羅漢陣中。
只聽大道禪師的聲音,傳入了耳際,道:「大師兄,這位方施主還有救麼?」
大道禪師若有所悟的接道:「不錯,好像是一種笛聲,吹的悲壯動人,那妖婦聽到那聲音之後,立時就倉惶逸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