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絳雪玄霜

作者:臥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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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妙手回春

第四十六章 妙手回春

大愚禪師怔了一怔,道:「這個不太方便吧!」
忽聽一陣急促的步履之聲,傳了過來。轉頭望去,只見大道禪師滿頭大汗,急急奔了過來。
大愚慈眉一皺,單掌交胸答道:「施主有何見教?」
白衣少女道:「怎麼?我還沒有過門,你就想不要我了?」
大愚似是突然被人在前胸處,重重的擊了一拳,全身一陣顫動,接道:「他現在可好些了麼?」低沉的聲音中,充滿了悽涼。
只聽另一聲冷笑,接道:「一群和尚道士,專愛談些不著邊際的事。我那方兄弟命在旦夕之間,你們不早些趕去相救,儘管談些無用的話!」
大愚緩緩向前行了兩步,合掌說道:「女施主請了。」
方兆南嗯了一聲,不知如何答覆。
青雲道長乃一代宗師之尊,如何能受得此等冷落之氣,當下臉色一變,緩緩舉起左掌。
大愚道:「方施主對我們少林寺恩重如山,義薄雲天,如非他全力相助,只怕少林寺已化劫灰。老衲拚擔觸犯清規之罪,也替女施主擔待下來。」
白衣少女已走到禪室門口,突然回過頭來,說道:「你是不是答應了?」
大愚禪師回頭望去,那白衣少女已轉過身子。她的冷漠神情使和她說話的人,都有著一種被輕蔑的感覺。
青雲道長舉手一招,低聲對大愚禪師道:「老禪師請過這邊講話。」
白衣少女道:「有什麼不方便?我是他的妻子,自是不用逃避孤男寡女之嫌。」
方兆南咳了兩聲,目光投注在那白衣少女臉上說道:「多謝姑娘相救。」
方兆南口齒啟動,似是還要說話,卻被青雲道長出言阻止,道:「方小英雄的元氣未復,不宜多用氣力說話,最好能忍耐一會。」
青雲道長轉頭望去,只見數丈外一棵古樹下,白色絲網中網著兩人,那絲網已收縮成了四尺大小,網困兩人,想來極是難過。
雖然他的手伸動很慢,但仍然觸到了方兆南的前胸之上。只覺他的心臟跳動微弱,若似即將停止,不禁心頭大為震動。眉頭一皺,低聲對青雲道長道:「道兄請過來瞧瞧吧!看看他是否有救。」
大愚道:「除了那方施主外,南北二怪兩位老前輩對我們少林施恩最大。」
只聽方兆南長長吁一口氣,緩緩的睜開了雙目,兩道眼神緩緩由大愚禪師等臉上掃過,目光一觸到那白衣少女時,全身忽然一顫,道:「梅姑娘。」
大愚禪師看的十分奇怪,但卻不好出言追問,只好悶在心頭。
青雲道長歎道:「貧道甚感慚愧,在我半生療傷的經驗之中,很少見到這等慘重的傷勢,他早該死去了,但他卻仍然活著……」
張雁去勢奇快,人影閃了幾閃,便已消失不見。
青雲道長緩緩把目光移注到群僧排列的羅漢陣上,拂髯問道:「這可是貴寺馳名的羅漢陣麼?」
那等言辭放肆,行動乖張,我行我素,藐視經典的白衣少女,一被方兆南抓住手腕,嬌嫩的臉上,突然泛現出兩朵紅暈,摔脫了方兆南的手,道:「幹什麼?拉拉扯扯的多難看。」
他緩緩地放下手中拂塵,抓起方兆南的左腕,在他脈穴上按了一陣,低聲說道:「脈息微弱,內傷極重,能否救活,貧道無甚把握,先給他服下兩粒本門護心靈丹,使他暈迷神志復甦片刻,再查詳情,看看是否有救。」
方兆南輕輕歎一口氣,道:「你怎麼能信口開河,說咱們已是夫婦呢?」
青雲道長道:「據貧道相他脈息,預料難過午時,別說奇藥難求,縱然是有處可尋,時間上也趕不及了,大師已盡心力,無愧於人,不可因一人之死,影響我武林大局,尚望自惜身體,議拒強敵。」
大愚合掌躬身說道:「望道兄能盡全力,挽救他一劫,少林寺所有的弟子,都將感激不盡。」
大愚禪師聽得心頭一寒,默然不語。他已從青雲道長的口中,聽出了方兆南生機極小。低頭看去,只見方兆南重又緊緊的閉上雙目。
在那時代中,男女間的禮防,十分嚴厲,所謂男女授受不親,這等之言,竟能從一個少女口中說出,而且臉不紅氣不喘,行似無事。
白衣少女冷冷的望了方兆南一眼,道:「寒水潭對月締盟,我已終身相許,今生今世生為你妻,死為你們方家之鬼,為什麼怕人家知道呢?」
白衣少女霍然睜開雙目,冷冷的看了大愚禪師一眼,說道:「你們都出去吧,我一個人守在這裏等他醒來。」這一陣功夫,她又恢復了那冷若冰霜的神色。
大愚禪師緩緩放開了雙手,忽然想起那暗中傳語的清脆口音的人來,回首低聲對兩個僧侶說道:「有人來過麼?」
他仰臉望著無際藍天,長長吸一口氣,回頭低聲對大道禪師說道:「師弟請帶兩個弟子,守護禪室後窗邊。」大道應了一聲,帶著兩個少林弟子,繞到禪室後面。
青雲道長正容接道:「冥嶽妖婦雖然武功絕世,但如聯合當今各大門派,各出一二精銳高手,合力圍殲,當不致再讓她橫行於江湖之上,由大師和貧道具名,柬邀天下九大門派,以及各方雄主,齊聚嵩山,共議拒敵之策,不知大師意下如何?」
大愚道:「老衲不識……」忽然心中一動,急急接道:「道兄且慢出手,待老衲問明她的來歷之後再說!」
青雲道長道:「眼下貧道還未和*圖*書弄清楚,不敢信口開河,容貧道思索出一些眉目之後,再行奉告。」
方兆南道:「就算咱們大背明教,私訂終身,但未行周公之禮,也是不能隨口亂說。」
青雲道長道:「那位女英雄對人神情那等冷傲,決不肯輕易求人,既然開口,自當慎重,貧道亦有小心為上之感。」話到此處,突聞那禪室之中,傳來了一陣嬌喘之聲。
忖思之間,人已到了禪室門外。
凝目望去,只見那白衣少女閉目坐在榻緣之上,頭上的汗水,還未完全乾去。
青雲道長道:「是了,也是靈丹的藥力尚未消失,他才能保持著一息不絕……」
白衣少女舉起右手,理理鬢邊散髮,順勢拭去頭上的汗水,道:「幹什麼?」
左首一僧,合掌答道:「他曾二度氣絕,均為大道師叔以本身真氣,推活他的穴道,使他得能斷氣復續。」
青雲道長心中雖然不服,但口中卻不好出言反駁,輕輕的咳了一聲,道:「兩位大師這般稱讚於他,那自然是才氣縱橫的非凡之人。」
這幾句話,說的情意深切,方兆南心中大受感動,霍然睜開了雙目,不自禁的又抓住了那白衣少女的左手。
兩人定力深厚,還無任何感覺,那站在青雲道長身後的張雁,卻已被那聲聲不絕的嬌喘之聲,鬧的心神不安,俊臉上泛現出一片紅暈,目光亂轉,顯然不知如何排遣心中的煩躁。
白衣少女秀眉一聳,微帶怒意的冷冷說道:「那就讓他死了算啦!」嬌軀一轉,疾向室外奔去。
另一個冷冰冰的聲音,緊接著傳過來,道:「那天蠶活結絲網,雖然厲害,但我和黃老怪,都已有適應之能,一兩天內,大概還可以撐得過去。倒是我那方兄弟的性命,卻是極為緊要。哼!他為你們少林寺身受重傷,如若你們不能救了他的性命,等我脫出此網之後,要用你們整個少林和尚的心肝,奠祭他的亡靈。」
白衣少女道:「是又怎樣?」
她冷峻的目光,輕輕一掠大愚禪師,應口道:「老禪師請了。」口中答話,人並未停,話說完,人已到了禪室門口。
房門大開,裏面燈火通明。
大愚禪師的諄諄相託之言,使青雲道長感到自己負重甚大,如若這兩粒護心丹,不能使方兆南暈迷的神志轉醒,不但覺著顏面難下,而且對青城一派的威名,也有著甚大的影響,因此他較別人尤為關心。
青雲道長雙眉一聳,將首向那玉瓶之上望去。目光一和那玉瓶相觸,全身一震,臉色大變。
青雲道長道:「大師放心,貧道決不隱術自秘。」探手入懷,摸出一個黑色的盒子,打開盒蓋,取出兩粒白色丹丸。
太陽光從窗中照射進來,金黃色的陽光,映照著白衣少女勻紅的嫩臉,和她瑩若珊瑚的玉掌。
金黃色的陽光,照射著庭院間爛漫奇花。昨夜的大劫,使大愚禪師有著一夜時光恍如隔世之感。
大愚似是已看出了大道慌急的神色,忍不住問道:「師弟,可是方施主出了事麼?」他已看出了方兆南的慘重傷勢醫救不易,但這位慈善的老僧,卻一直不敢去想那悽涼悲慘的後果。
青雲道長乃當今九大門派中,年歲最輕的掌門宗師,年輕奮發,雄心正長,一看大愚禪師久久不言,正待開口勸說,忽然瞥見一個白衣飄飄,風華絕世的少女,緩步由花叢中走了過來,不禁微微一怔,沉聲喝道:「什麼人?」
大愚禪師輕輕歎息一聲,道:「但願我佛相護,能使方施主重傷痊癒。」
白衣少女對那夫人二字的稱呼,竟然坦然相受,點點頭,道:「知道了。」
穿過了幾重殿院,到了一處幽靜的跨院中。
大道禪師接道:「我們少林寺自開創門派迄今,從未受過人這等大恩,少林寺上下三代弟子,無不感銘五中,只要當今之世,能有救得方施主的方法,少林寺數百弟子,均將全力以赴。」
大愚接道:「兩位老前輩但請放心。雖然天劫難挽,但老衲總要盡到最大心力。」
白衣少女道:「自然是有來歷,平平常常的丹藥,豈能有起死回生之效?」
這種夫妻間閨閫爭執,她居然在眾目所視之下,侃侃道來,而且神情之間,毫無羞怩之感。
大愚合掌說道:「道兄的盛情,老衲和敝寺弟子,無不感戴……」
方兆南聽得怔了一怔,道:「就算寒水潭指月締盟,此心不移,但一無父母之命,二無媒妁之言,如何能在人前娓娓而談……」
方兆南道:「你沒有死?」
轉眼瞧去,只見那舖著黃緞的木榻上,仰臥著一個臉色蒼白的少年,雙目緊閉,僵挺的躺著,動也不動一下,兩個面色愁苦的僧侶,守在一側。
大愚禪師緩緩伸出手來,向他的前胸按去。
白衣少女忽然轉過身子,探手從懷中摸出一個白色絹包,異常小心的打開,一層又一層解下七八層,取出一個白色的玉瓶。
大愚歎道:「敝寺能保持現下這等局面,全虧了那位方施主之力。」
白衣少女道:「為什麼不能說?我已經是你的妻子了,你怕人知道麼?」她微微一頓之後,又道:「我明白啦,你心中怕人家知道了,傳言在江湖之上,就不會再有女人喜歡你了。一個有婦之夫,自然不易再討女孩子的歡心。」
白衣少女道:「我姓梅。你這老和尚和圖書,囉囉嗦嗦的問不絕口,也不覺厭煩麼?」
大愚輕輕歎道:「令師可是當今青城派的掌門之人青雲道長麼?」
大道合掌欠身,說道:「貧僧大道,拜見道兄。」
大愚心中暗忖道:我們少林寺羅漢陣何等威力,但仍然無法拒擋那冥嶽妖婦,縱然召集了九大門派中人,只怕也未必定能勝得強敵,但又不好出言反駁青雲道長,一時間,想不出適當措詞,只好沉吟不語。
白衣少女淡淡一笑,繼續說道:「這方面你儘管可以放心,我不是一個善妒的妻子,只要你有本領,不論你娶多少妻妾,我都不管,我們也不用常常見面,我只要保留下大妻子的名份,也就不會管束你的行動……」她忽然微微一笑,接道:「你如有本領能建起一座宮廷,討上三宮七院,我也不管。」她生平之中,很少露過笑容,但笑起來,有如百花盛放,媚態迷人。
青雲道長輕輕的歎息一聲,舉手一掌,拍在方兆南前胸的「玄機穴」上。只聽方兆南長長吁一口氣,眼皮眨動了一下,緩緩睜開雙目。
大愚道:「女施主探望何人?」
那白衣少女冷傲異常,望也不望青雲道長一眼,旁若無人的大步直向室中走去。
大愚道:「什麼藥?」
方兆南輕輕歎息一聲,道:「你這般對我,我心中很感激……」
方兆南急急說道:「唉!你胡說些什麼?」
青雲道長道:「貧道對兩位心慕已久,不知現在何處?能否替貧道引見一下?」
南北二怪之名,早已傳播江湖,大江南北,以至遠至關外的白山黑水的武林道上,年紀稍長的武林人物,大都聽說過他們的事跡。青雲道長以一派掌門宗師之尊,對近百年江湖中事,無不知曉,當下聽得一怔,道:「怎麼,南北二怪兩位老前輩還活在世上麼?」
白衣少女雙目微一啟動,道:「誰知他會不會活?」
張雁似是已被那白衣少女嬌喘之聲,鬧的神志有些迷亂,聽得那白衣少女呼叫之聲,當先向前,一躍入室。青雲道長雙眉一聳,臉上泛現冷峻肅然之色,正待出言喝斥,卻被大愚禪師搖手阻止。
兩個和尚齊齊搖頭說道:「沒有,他未再睜動過一次眼睛,但也未斷過氣。」
大愚禪師若有所覺,啊了一聲,道:「老衲為道長帶路。」回頭又對那白衣少女道:「老衲在方丈室外,派有兩個伶俐的小沙彌。方夫人如有需要,儘管吩咐他們。」
方兆南一皺眉頭,道:「寒水潭對月締盟,只不過一時情緒激動,難道你還認真不成?」
張雁道:「正是家師。」
只聽大道禪師黯然歎息一聲,說道:「方施主三度暈厥,兩次斷氣,小弟已盡我之能,用本身真氣助他復甦……」
青雲道長道:「不知是那路英雄?有此能耐,也許貧道聽過他的盛名。」
白衣少女又恢復那冷若冰霜的神情,答道:「你自己不會瞧麼?」
白衣少女冷冷的答道:「不是為了探看一人,你們請我也請不到,到處殿院佛像,有什麼好看的?」身子一側,直向禪室之中闖去。
那素衣少女似是渾然不覺一般,仍然緩步直行過來。
大愚道:「天已大亮,未見再來,想已離去。」
大愚道:「佛門清規森嚴,這方丈室又是敝寺首要重地……」
青雲道長低聲說道:「貧道想告退片刻,一息奔走的勞累。」
方兆南吃力的轉過臉來,兩道毫無神彩的目光,凝注在青雲道長臉上,瞧了半晌,聲音十分微弱的說道:「道長何人?」
大愚忽然覺著她的聲音,十分熟悉,似是在那裏聽過,當下退後兩步,讓開了一條路,道:「本寺禁例,向不准女子進入二殿,更遑論方丈之室,但方施主對我們少林一派施恩如山,老衲願面壁一年,替你擔待……」
大愚道:「他是個年輕人,當今武林上,也籍籍無名,但他這次的事功,不但保留了少林一派基業,而且也為武林同道盡了心力,他的名字,將因此永留我們少林弟子的心目之中。」
大愚見她轉過身子,也就不再多問,低聲對青雲道長道:「道兄先請到精舍休息,貧僧等替她護法。」
青雲道長乃一派宗師的身份,幾時受過人這等羞辱,一口一個牛鼻子的亂罵,身後排列的弟子們,登時一個個怒形於色,但青雲道長卻是神態如常,毫無不愉之色,淡淡一笑,道:「江湖之上,品流混雜,豈能只論衣冠取人?」
大愚道:「冥嶽妖婦,不但武功高強,而且鬼計多端,全身都是使人無法防備的歹毒暗器,一出手必有數十人應手而倒。」言詞之間,似是對昨夜慘烈一戰,餘悸尤存。
白衣少女目光一瞥青雲道長,雙手暗運勁力,玉瓶應手而碎。一粒赤紅色的丹丸,閃閃耀目,清香之氣,更是濃烈。
大愚合掌接道:「有勞道兄鶴駕,老衲感銘五中。」
青雲道長道:「不敢,不敢。」單掌平胸,欠身還禮。
白衣少女右手用食中二指,捏著那紅色丹丸,左手輕輕捏開方兆南的牙關,把那粒紅色的丹丸,投入了方兆南的口中。
青雲道長看兩個老和尚緊張的神色,心中甚是奇怪,忍不住問道:「那一位姓方的受傷很重麼?」
兩人一問一答,只聽得青雲道長莫名其妙,目光在兩人臉上轉了一轉,欲言又止。
https://m.hetubook.com.com愚苦笑一下,合掌對青雲道長說道:「道兄請到外面一息風塵。」
青雲道長道:「貧道青雲……」
大愚凝目望去,只見來人一身黑色勁裝,背插長劍,遙遙抱拳作禮,朗聲說道:「大師父請了。」
大愚道:「阿彌陀佛,這個……」
大愚道:「他們雖被困在天蠶絲網之下,但一時之間,尚不致受到損傷,天亮之後,老衲自然設法破網,方施主但請放心。」
大愚心中一喜,合掌問道:「這麼說來,方施主有救了。」
青雲道長令隨來十二弟子,一齊留在羅漢陣外,一遇事故,立時幫同少林僧侶拒敵,單帶張雁一人,隨著大愚禪師,同往方丈室去。
他這突然的一問,聽得那兩個僧侶微微一怔,才齊齊應道:「沒有。」
大愚禪師接口說道:「青雲道兄乃當今青城掌門人,精通醫術,才博天人,應老衲之請,來為方施主療傷來了。」
大道禪師接道:「他死而復甦,念念不忘南北二怪兩位老前輩的安危。」
白衣少女冷笑一聲,接道:「我父母早就死了,自然是由我自己作主。」
大愚禪師接道:「南北二怪兩位老前輩,生性素來高傲,道兄不要放在心上才好。」
白衣少女冰冷的臉上,忽然泛現起一絲笑容,說道:「你們這般心意對他,他縱然死了也可以瞑目九泉了。」她冰冷的聲音,也忽然間變的甜柔起來,聲音婉轉,如聞笙簧。
大愚急急替兩位引見道:「師弟快來見禮,這位是青城的青雲道長,跋涉千里,風塵僕僕,特地趕來替我們助拳來了。」
方兆南眼睛一陣眨動後,說道:「那冥嶽妖婦,退走了麼?」
她緩緩的打開瓶塞,登時有一股清香之氣,散佈滿室。
大愚禪師早已有心,問話之後,極留心的分辨她的聲音,果然和那暗中傳話的聲音,一般模樣,立時向旁側閃開了一步,道:「女施主請。」
室中之人,魚貫相隨著大愚禪師,退了出去,眨眼之間,禪室中只餘下白衣少女和方兆南兩個人。
張雁接道:「看貴寺傷亡累累,想必是大戰方過,晚輩就此上覆家師,請命裁奪。」說完,也不容大愚禪師接口,立時轉身向前疾奔而去。
青雲道長道:「敵人想已為貴派逐退了?」
大愚禪師黯然歎息一聲,道:「尊駕何人?」
大愚知他要保持一派掌門的身份,未瞭然全部真象之前,不肯輕言。但見青雲道長微微一笑,接道:「這位女英雄,雖然有些冷傲不群,詞鋒又咄咄逼人,但她的氣度高華,絕世無倫,可能要以本身真氣,助她的丈夫,行開藥力。她的言行舉止,雖然大背經典,狂放不拘小節,但終是一位大姑娘家,要她在眾目睽睽之下,以本身真氣救人,只怕難免有害羞之感。」
張雁輕輕咳了一聲,道:「姑娘辛苦了,這位方大俠的性命有救麼?」
只聽一聲冷笑,遙遙傳了過來,道:「老黃和辛老怪,已被人困在天蠶絲網之中,不見也罷。」
大愚禪師接道:「他在重傷之下,借重我們少林寺續命金丹之力,強提精神,又和強敵動手,一瓶金丹,被他在片刻之中服完。」
張雁的舉止,已有些失常,縱身入室,直躍榻側。
白衣少女道:「未過門的妻子。」
時光在沉重的氣氛中溜走,窗外已現出了一片魚白,天色已經大亮了。
大愚歎道:「多年的故友了……」他微微一頓,又道:「就請張施主上覆令師,說我們少林寺正值空前大劫,強敵雖退,但極可能去而復返,老衲不便出寺迎接。」
金丹生玉液,瀝瀝下咽喉。
他仰起頭,望著大亮的天色,接道:「貧道無能為力了,縱然能夠療治好傷勢,不但一身武功盡將廢去,恐還將落個殘廢之身,而且這希望也不太大。」
白衣少女望了方兆南一眼,心中升起了一縷不安,沉忖了良久,低聲說道:「我已是你的妻子了,給你親熱親熱,原不妨事,但我心中卻最厭惡男女肌膚相親的舉動……」她輕輕歎了一口氣,接道:「我是無心這般對你,但我又無法忍受,你恨我,你可以好好打我一頓。」
大愚道:「老衲大愚,張施主夤夜來此,有何見教?」
白衣少女道:「方兆南。」
大愚禪師道:「不錯,但這位青雲道兄告訴老衲並非完全無救,只是方施主的一身武功,恐怕要遭廢去,今生今世,難再習武。」
大愚道:「見笑道兄。」
大愚禪師低頭看去,只見方兆南的臉上,已泛升起一片紅潤之色。低聲對那姑娘說道:「賴姑娘妙手回春,挽他一劫。」
青雲道長道:「去如黃鶴,久無訊息,貧道為此,選派了門下精明弟子數十人,趕往泰山附近,尋訪兩人行蹤。近據弟子飛鴿傳訊,泰山附近,忽然出現了一群行蹤詭秘,奇裝異服的怪人。貧道雖已久不下山,但對江湖上的形勢變幻,始終不敢稍有疏察,這般人似是從未在江湖上出現過,因此引起了貧道的疑心,日夜推索此事,一日夜後又接得門下弟子飛鴿傳書,說這般奇裝異服的怪人晝伏夜行,算計行程,直對中嶽而來。貧道愈想愈覺事情不對,匆匆決定趕來中嶽一查究竟,行色過急,來不及召集門下弟子,僅就護寺弟子中,挑選了十二高手,兼程趕來此地,想不到仍和圖書是來得晚了一步。」
方兆南勉強一笑道:「南北二怪可好?」
大愚抬頭看看天色,已是五更過後,黎明將至,估算那冥嶽嶽主,大概不會再來。當下低聲吩咐了幾個年長的弟子,要他代為主持羅漢陣,再派遣八個僧侶,保護南北二怪,一有動靜,立時飛報方丈室去,自己和大道禪師、青雲道長,趕往方丈室中探望方兆南的傷勢。
他的手微微的顫動著,顯然他內心還有無比的激動,而且緩慢,生怕一觸在方兆南前胸之後,會給他極深的驚懼和痛苦……
只見她緩步走近臥榻邊,低頭望著倒臥在榻上的方兆南一陣,輕輕一顰黛眉,緩緩伸出一隻手來,按在方兆南的頂門之上,良久之後,才放了下來,回顧了大愚禪師一眼,道:「他的傷很重麼?」
大道禪師和兩個守護病榻的僧侶,魚貫的向外行去,大愚禪師走在最後。
白衣少女道:「答應了就快退出去。」
白衣少女道:「你很希望我死麼?死了你可以再找一個。」
他聽那白衣少女自稱是方兆南未過門的妻子,怕她聽得方兆南生望極少之後,大為悲傷放聲而哭,言詞之間,說的十分婉轉。
大愚禪師望了臥在禪榻上的方兆南一眼,想到他對少林寺的幫助,不覺長長一歎道:「女施主請留步!」
這一問,大出大愚意外,怔了一怔,道:「方施主對我們少林寺,可算得施恩如山,如若老衲之壽,能夠折算於他,老衲把以後壽命盡皆奉贈,祈祝他長命百歲。」
白衣少女冷笑一聲,截住了大愚禪師之言,接道:「那冥嶽嶽主,也是女子之身,不知老禪師何以不把她拒擋寺門之外?」詞鋒凌厲,有如一柄利劍,刺入大愚前胸,登時覺著臉上一熱,吶吶答不出話。
方兆南卻窘的滿臉通紅,但見那白衣少女面無愧色,自是不便否認,只好尷尬一笑,默然不語。
南北二怪仍被困在天蠶絲網之中,以兩人的威名,大愚甚不願讓青雲道長見到兩人尷尬之相,但他又素來不說謊言,一時之間想不出適當的措詞回答青雲道長,這個了半天,仍然是這個不出個所以然來。
只聽那白衣少女嬌脆冷漠的聲音,傳入了耳際,道:「不用走遠啦,就站在這禪室的左近,替我護法。」
那素衣少女嬌軀一閃,橫跨兩步,讓避開去,冷冷說道:「快讓開路,我要看看他傷勢如何。」
白衣少女道:「他死活都不要緊,大不了我替他方家守個望門寡。」她語氣的冰冷,聽得人心生寒意,雖是對自己的丈夫,言詞之間,也是毫無情意可言。
大愚笑道:「多謝道兄指點。」心中暗暗讚道:當今九大門派之中的掌門人,以青雲道長年歲最輕,而且又是以幼代長,素不為武林同道尊仰。但看他料事論斷,過人機智,和這等古道熱腸的俠心豪膽,他能得師父垂青,廢長立幼,以第四個弟子的身份,接掌青城門戶,自非無因。
大愚禪師接道:「尊夫人妙手起死,使施主脫了一劫。」
大愚愣了一愣,道:「姑娘貴姓?」
青雲道長單掌立胸,欠身說道:「方外人不拘俗禮,貧道恭敬不如從命了。」大步直向方丈室中走去。
張雁聽得一愣,不知如何接口。幸好大愚禪師、青雲道長等及時趕到榻前,張雁借機退到師父身後,垂下頭去。
大愚禪師為人沉穩,不再追問,但大道禪師卻被師兄一言,撩起了心中記憶,不自禁的脫口說道:「這就奇怪了。」
大愚禪師心頭一喜,道:「我佛有靈,方施主醒過來了。」
白衣少女眼睛中奇光一閃,似是平靜的心潮中,忽然泛起了一陣波動,但她卻迅快的閉上了雙目,以掩飾內心流露出波動之情。緩緩說道:「我怎麼會知道?這丹藥又不是我煉成的,他如若不該死,自然會藥到病除。」
但這白衣少女幾句話,卻啟發了他的記憶,忽然想起了眼下的白衣姑娘,就是那暗中傳話之人。心念一轉,登時合掌當胸,說道:「女施主可是剛才傳話於老衲的人麼?」
青雲道長探手由地上撿起那兩片被白衣少女捏碎的玉瓶,當先向外走去。
大愚禪師急急的接道:「你們大道師叔去後,他可曾復甦過來?」
那知白衣少女聽完之後,面上毫無表情,仍然是一派冷漠,既無歡愉之色,也無悲戚之容,冷冷的說道:「他是為救你們少林寺的劫難,受此重傷,如果他不幸死了,你們要怎麼辦?」
大愚雙手合十,垂頭歎道:「只有請道兄一盡人事了。」
大愚沉吟了一陣,道:「強敵來勢凌厲,敝寺傷亡慘重,目下雖退,但甚可能去而復返。」
室中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在那白衣少女的身上,隨著她移動的身形轉動。
青雲道長早已把全身的功力,運集在右掌之上,只要那白衣少女再向前衝進一步,立時以雷霆萬鈞之勢,拍擊出手。但見大愚禪師閃身讓路,神色間還十分恭謹,自是不好出手,不自禁的也向後退了一步。
方兆南重傷初醒,體力未復,坐了一陣之後,突然感覺到一陣睏倦,不自主的向後躺去。
大愚僧袖一拂,道:「女施主自重,老衲不願無禮。」一股暗勁,直撞過去。
大愚道:「女施主是他的什麼人?」
白衣少女突然伸出纖纖玉指,一拉棉被,墊在方兆南的身後。
和_圖_書大愚禪師聽得微微一怔,暗道:如若他不該死,不用服你那丹丸也會好轉。但表面之上,卻是毫無慍意,合掌誦道:「阿彌陀佛,但願我佛相佑。」
青雲道長自進了禪室之後,兩道目光一直盯注在方兆南的臉上,但他為了保持一代宗師的身份,未得到大愚禪師相請之前,始終不肯過去,直待聽到大愚相請,才緩步走近木榻。
他目光一掠那排列的屍體,輕輕歎息一聲,道:「貧道助拳來遲,心中甚是不安……」
大愚禪師回首肅容,合掌說道:「道兄請。」
大愚禪師只道方兆南神志初復,還有些糊糊塗塗,趕忙接口說道:「方施主,尊夫人探望你來了。」
大愚禪師原想讓他轉告青雲道長,早些離開這是非之地,免得惹火上身,那知張雁不容話完,就轉身而去。在他的預想之中,少林寺羅漢陣難阻強敵,青城派縱然出手相助,也不過徒增傷亡而已。
全室中默然下來,誰也想不出如何接那白衣少女的話。
大道禪師激動的道:「他不但為我們少林盡了最大的心力,就是對整個武林而言,也是功不可沒。」
青雲道長笑道:「老禪師只管放心,貧道對兩位老前輩心慕已久,言詞縱有傷到貧道之處,也不致放在心上。」
大愚道:「佛門淨地,禁律甚嚴,女施主不可擅闖,快請止步。」
方兆南和她的目光相觸,忽然發現這位一向冰冷的姑娘,目光中滿蘊著溫柔的情意,不覺微微一呆,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去,抓住了那白衣少女的玉腕。
大愚道:「道兄兩位高足,可都回去了麼?」
只聽那先一個冷冰的聲音,重又響起,道:「牛鼻子老道,瞧什麼?那冥嶽妖婦的師父羅玄,也是你這般裝束,哼!我看到你們牛鼻子的衣服,心裏就有些生氣。」
百竿修竹,滿地奇花,環繞著一座禪室。
白衣少女道:「誰要你感激了?我們只要保持著夫妻之名也就夠了。」
那勁裝少年神態十分恭謹,垂手而立,恭恭敬敬的答道:「在下乃青城門下,弟子張雁,大師怎麼稱呼?」
青雲道長望了那碎瓶一眼,說道:「敢問女英雄,這粒靈丹,可有個名字麼?」
那素衣女雖然生的美艷絕倫,容色如花,但那勻紅的嫩臉之上,如罩著一層寒霜般,另有一種冰冷之氣。
大愚禪師聞聲抬頭,也不禁看的一怔。
大愚禪師回頭望了青雲道長一眼,心中暗暗忖道:怎麼他們夫婦之間,竟然用這等客氣的稱呼?他幼小出家,對男女間的事情,根本無法了解,聽那白衣少女說是方兆南的妻子,心中深信不疑。
禪室中寂靜無聲,所有的人都把目光投注在方兆南的身上,青雲道長的臉色尤顯得凝重。
青雲道長微微一笑道:「咱們趕去瞧瞧吧!貧道身上現帶有我們青城療傷靈丹,不妨試試看,是否有助於他。」
張雁道:「家師因練一爐靈丹,未克親赴泰山英雄大會,但對武林中形勢變幻,一直十分關心,近聞江湖上出現了一批行蹤可疑之人,晝夜趕來中原,家師爐火功行已滿,聞訊生疑,親率本派中十二弟子下山,一路追查到此,現就在貴寺門外,未得貴寺中人接迎,不敢擅闖……」
大愚禪師一皺眉頭,閉上雙目。青雲道長抬頭望著天上浮動的白雲,裝出十分悠閒之態。
但他究竟是一派掌門之才,雖然年輕氣盛,但也不肯輕率,一面提聚真氣,運集劈空掌力,但卻蓄勢不發,回頭對大愚禪師道:「大師可識得此女麼?」
青雲道長臉色一整,肅然說道:「大方道兄所召集的泰山大會,適因貧道煉丹爐中火候正緊,不克分身,未能親身趕往參加,指派了門下兩位成就最高的弟子,松風、松月趕往應命。」
片刻之後,入寺的大道上,出現了十數條人影,風馳電掣般,直奔過來。看來人的身法,就可知道這般人中,個個都有極佳的上乘輕功。當先一人,長髯長袍,頭挽道髻,背插長劍,手執拂塵,仙風飄飄,正是青城派掌門人青雲道長。
青雲道長道:「貧道之見,這丹丸頗似大有來歷之物。」
大愚道:「道兄可覺得老衲太過於多慮麼?這等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那裏還會有人膽敢深入此地。」
大愚禪師急步奔了過去,低聲問那兩個僧侶道:「方施主醒過沒有?」
方兆南突然覺著一種被羞辱的感覺,泛上了心頭,但感兩頰一熱,垂下了頭去,緊緊閉上雙目。
青雲道長劈空掌力,蓄勢不發,說道:「大師請問。」
青雲道長笑道:「那赤紅色的丸丹,頗似武林中傳說的一種奇藥……」
那人一聽大愚回答之言,緩步向前走來,直走到相距三四步處,才停了下來,目光一掃那排列的少林僧侶屍體,突然一個長揖。
大愚禪師雙手齊出,輕輕撬開了方兆南的牙關,青雲道長順勢把兩粒丹丸,投入方兆南的口中。
大愚禪師轉過身子,和青雲道長並肩行出禪室。他似是已從青雲道長凝重的臉色上,看出了方兆南凶多吉少,不待青雲道長開口,搶先說道:「他的傷勢,沒救了麼?」
一盞熱茶之久,那嬌喘之聲,才停下來。
青雲道長臉色凝重,肅然說道:「老禪師不用誇獎貧道,貧道只能盡我心力。」
禪室中傳來了那白衣少女微弱的聲音,道:「你們進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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