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再入情鎖
言陵甫道:「弟子如何敢騙老前輩。」
那老人道:「不用啦,他們縱然能夠忍耐,但老夫料他也忍耐不了多久,必然要爬上突岩。」
周蕙瑛道:「知道是知道,就是不告訴你!」
周蕙瑛微微一笑,道:「我們從小一起長大,自然認識他了。」
陳玄霜改口說道:「弟子遵命。」
萬天成哈哈大笑了一陣,道:「好啊!晚一輩的人物中,竟然也有知道老夫名號之人。」
紅衣少女忽然把目光投注到那黑衣人的身上,只見他微閉雙目,盤膝而坐,恍似不知兩人進了這突岩一般,對眼下的吵鬧之情,也是不問不理,不禁膽氣一壯,伸手抽出肩上長劍,笑道:「你當真要和我打一架麼?」
周蕙瑛笑道:「你雖然可以用世間最慘酷的手段折磨我,但我可以馬上自殺給你看!」
只聽那黑衣老人冷笑一聲,道:「想不到晚一輩的人物,竟個個都是有眼無珠,連老夫也不識得。」
萬天成道:「不用啦,來人已到了突岩下面。」
黑衣人正待開口,忽聽一個宏亮的聲音,傳了上來,道:「你看那山腰之間,有一座突岩,看去甚是隱密,咱們上去瞧瞧,如若可以宿住,就在那裏住些時日,練成幾種武功再走如何?」
萬天成微微一呆,道:「這些,你怎會知道呢?」
言陵甫和那紅衣少女似都已經哭笑的筋疲力竭,萎伏地上,動也不動一下。
內功深厚,隔空打穴,並非什麼難事,但在舉手一揮間,同時打出了五縷指風,卻是罕聞罕見之事。
陳玄霜緩緩伸手取出長劍,道:「這突岩已為我們所佔,快退出去。」
言陵甫冷然一笑,道:「怎麼?老夫就不能問問麼?」
黑衣人道:「很好,咱們看看來些什麼人物,老夫已有數十年不在江湖之上走動,晚一輩的人物出了不少。」
陳玄霜道:「是又怎樣?」
萬天成怒道:「你可是想嘗試一下,人世間最慘酷的刑罰麼?」伸手一把,抓住了周蕙瑛的左腕。
周蕙瑛淡淡說道:「我知道的事情,可是多啦。你雖有暗算羅玄之心,但卻始終不敢下手。」
只見那黑衣人突然睜開眼來,兩道冷厲的眼神投注在那紅衣少女身上,道:「你也不識老夫麼?」
周蕙瑛道:「玉骨妖姬俞罌花……」
陳玄霜心中忽然一動,暗道:我的武功,似是比起梅絳雪遜上一籌,剛才和他動手,他能不足三十合之內,奪下我手中寶劍,扣拿住我的脈穴,這武功自是強我甚多,如果得他真傳,日後遇上梅絳雪時,也好折辱她一番,舒出胸中一口悶氣。
紅衣少女道:「那很簡單,只要你告訴我,是什麼人把令師兄鎖在此地,我就告訴你青雲道長等一般人行蹤。」
周蕙瑛道:「因為你沒有信心,能夠勝得過羅玄,所以,殺害羅玄的計劃,只有放在自己心裏想想罷了。」
方兆南暗暗歎息一聲,目光環繞打量了突岩四周一眼,他覺得快要死了,希望多看一些世間的景物。目光觸處,只見兩本書冊,橫放在石地之上,不禁心中一動,暗暗忖道:這兩本書冊,定然是言陵甫和那紅衣少女身懷羅玄之物,遺落在地上。
黑衣人冷笑一聲,道:「此事此情,你已無自絕之能,只要你自信能忍得下那分筋錯骨之苦,你就不要應允。」
方兆南微微一笑,默不作答。他衡度目前情勢,唯死而已,已不作活命打算,是以心中坦然,毫無畏懼之情。
紅衣少女長劍一指黑衣人道:「這人是誰?」
陳玄霜默然不言,心中卻為他言詞所動,暗自忖道:如若他的武功,當真有這般高強,我拜他為師,也不算冤枉了,能得絕世武功,稱霸江湖,為尊武林,再也沒有人能夠搶走我的方師兄了。
萬天成怔了一怔,放開了周蕙瑛的左腕,問道:「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俞罌花的住處?」
黑衣人笑道:「好啊!你說出讓老夫聽聽再說。」
黑衣人冷森一笑,道:「老夫要錯開你全身三百六十五處關節,分開全身筋脈。」說話之間,雙手果然齊齊開始在陳玄霜身上移動起來。
黑衣人道:「老夫乃鬼仙萬天成。」
紅衣少女目光轉動,迅速掃了那突岩一眼,看方兆南手足被綑,不能轉動,那黑衣人又素不相識,只有陳玄霜一個人是可畏之敵,但估計自己的武功,和她單打獨鬥,雖無制勝把握,但自保決無問題,當下咯咯一笑,道:「好啊!當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想不到在這裏又遇上你們師兄妹了!」一低頭,走了進來。言陵甫也緊隨而入。
紅衣少女收住劍勢笑道:「快說吧!別誤了你死亡的時辰。」
知機子言陵甫,雙目轉動,不停的在那黑衣人身上打量,雙眉顰顰聳動,似是忽然間想起了那黑衣老人是誰,但又似不能確定。
那知他https://www•hetubook.com•com這表情,反而招致了周蕙瑛的誤解,只見她身子一長,突然冒了上來,緩步向突岩之中走了進來。
方兆南略一怔神,神志立時清醒,急急搖頭,示意周蕙瑛早些離去。
那黑衣人手辣心狠,錯開了陳玄霜全身的關節之後,竟然閉上雙目盤膝而坐,望也不望陳玄霜一眼。
陳玄霜忽然長長歎息一聲,道:「如若你手腳能動,咱們就可逃走了。」
只聽一個冷漠的聲音,傳了過來,道:「放開索繩。」
萬天成收住了大笑之聲,說道:「在老夫手下,從未有過逃走之人,除非老夫有意放他一條生路。」
紅衣少女早已運氣戒備,見鬼仙手指一揚,立時向旁倒閃去。
萬天成突然一躍而起,道:「玉骨妖姬,她在什麼地方?」
雙方相搏二十合後,黑衣人忽然反守為攻,掌指不離陳玄霜的兩腕的腕脈要穴,迫的手中長劍剛剛掃出,立時得變招換位。
萬天成道:「老夫饒你不死,你說吧!」
周蕙瑛道:「剛才我如說出口來,你不過殺我一個,現在我如說了,連我的師兄只怕也不能活了!」
周蕙瑛道:「什麼事?」舉步向前奔去。
陳玄霜撿起長劍,說道:「可要徒兒下去查看一下麼?」
言陵甫呆了一呆,默然不語。方兆南看那鬼仙萬天成,擊敗陳玄霜的武功,知他如一出手,這兩人決非敵手,此情此景之中,倒是應該暫拋恩怨,共渡難關,當下暗提真氣,避過那黑衣人的視線,施展傳音入密之術,說道:「霜師妹,言陵甫為人雖然固執一些,但卻沒有大惡,目下只有你可救他性命。」
陳玄霜暗暗想道:梅絳雪留在血池之中甚久,又得羅玄收歸門下,想來已得羅玄真傳。心念轉動,不自禁的脫口問道:「怎麼你也怕羅玄麼?」
方兆南擔心陳玄霜不肯答應,再徒招疼苦,急急說道:「師妹上無師承,拜在這位老前輩的門下,又可得傳授絕技,何樂不為。」
這兩招詭奇辛辣,兼而有之,果然把周蕙瑛逼的向後退了兩步。
陳玄霜緩緩站起身子,對那黑衣人拜了三拜,嬌呼一聲師父。
陳玄霜目光轉動,緩緩移注到方兆南的臉上,道:「你可是當真要我拜在他的門下麼?」
那人竟也呆在那兒,忘記再縮回頭去。
萬天成皺了皺眉頭,低聲說道:「來人好生狡猾,居然隱藏在突岩下面,想是覺得哭笑之聲,突然停了下來,有所警覺。」
黑衣人道:「你是他的什麼人?」
只聽那哭笑交作的聲音,愈來愈大,兩人的形態,也愈來愈是難看,汗水透濕了衣服,滴在石地上。
那黑衣人聽得頻頻點頭,道:「很好,很好,這辦法當真是不錯。」
周蕙瑛道:「你先放開了我的師兄再說。」
一個女子的口音,接了下去,但她聲音甚小,聽得不甚清楚,不知她說些什麼。
紅衣少女柳眉微聳,大眼睛眨了兩眨道:「萬天成?從未聽人說過啊!」
方兆南目光轉注在黑衣人的身上,說道:「你快些接上她的關節,我勸她答應拜你門下就是。」
萬天成雙目中神光閃了兩閃,欲待發作,但卻又忽然忍了下去,說道:「你聽誰說的這些事?」
陳玄霜疾快的轉過身子,和周蕙瑛並肩而立,道:「咱們一面趕路,一面說話,我有幾件重要之事問你。」
周蕙瑛微微一笑,道:「為什麼?」
陳玄霜怒了一腔怨氣,盡發在紅衣少女身上,橫裏一劍,直向劍上封去。
那黑衣人淡然一笑,道:「我如存心傷你性命,那還容你在手下走過二十餘合……」他雖然極力想使自己的神情柔和一些,但因天生奇醜之貌,縱然是善意慈和的笑容,也是極為難看。
黑衣人笑道:「我雖然心毒手狠,但對門下弟子,卻是百般愛護,決不會讓他吃一點虧。」
陳玄霜想起了過去被那紅衣少女迫害之苦,不禁一聳柳眉,道:「哼!冤家路窄,你們也找到這裏來了。」
方兆南大為焦急,急急喝道:「師妹快走,不要進來。」
陳玄霜揚了揚柳眉兒,溜了方兆南一眼,只見他目瞪口呆,顯然亦為鬼仙萬天成快速的身法,和隔空打穴的絕技所驚。
陳玄霜強咬銀牙,忍受著抽筋之苦,轉動一下雙目,兩道痛苦的眼神,凝注在方兆南的臉上。
周蕙瑛略一沉思道:「我聽人說過,你的武功很高,和羅玄是極要好的朋友。」
萬天成霍然睜開雙目,雙手齊揚,隔空向兩人點了過去。方兆南暗中留心查看,但仍然未看清他點了兩人什麼穴道,但那哭笑之聲,卻倏然停了下來。
紅衣少女道:「羅玄乃一代奇傑,誰人不知,縱未見過,也聽說過。」
只見那紅衣少女嬌軀搖了幾搖,手中長劍突然跌落hetubook.com.com在地上,緩緩坐了下去。
陳玄霜道:「死尚不足畏,何況那分筋錯骨之苦。」
她心有所思,沉吟不語。那黑衣人目光何等銳利,察顏觀色,已看出陳玄霜心中有了活動之意,當下接道:「當今之世,只有羅玄和少林寺中一位老僧,或可和老夫一戰,但我數十年潛研苦修,二度出世,量那少林老僧,已難再是老夫敵手,羅玄又被他徒弟暗算重傷,想來定然已早棄人世了。」
那黑衣人微微一怔,道:「好倔強的女娃兒。」
只聽方兆南低聲說道:「老前輩不如答允她,先讓她拜過師父,再借習武之機,殺死在下,這豈不兩全其美了。」
萬天成道:「你不知道麼?」
言陵甫突然回顧了突岩出口一眼,大有逃走之意。
周蕙瑛望也未望那黑衣人一眼,直走到方兆南的身側,蹲了下去,伸出纖纖玉指,抓起方兆南的左臂上細綁的索繩,暗中運氣。
萬天成道:「為什麼?」
那紅衣少女突然放聲一陣咯咯嬌笑,道:「陳姑娘,講話最好是客氣一些,如若你那方哥哥手足未被綑綁,傷勢已癒,咱們二對二,或是平分秋色之局。」
陳玄霜道:「告訴你打什麼緊,反正你們今天,別再想生離此地了。」
剎那間笑聲復起,咯咯之聲,不絕於耳。
忽聽一聲低嚎,傳了過來,生似一個人突然受到了致命的一擊,但卻沒有死去,全力哭了一聲。
萬天成頭不轉,目不睜的冷冷說道:「不用管他們,半個時辰之後,他們受傷的脈穴,將開始發作,所受的痛苦,不低於分筋錯骨,一個大哭,一個大笑,哼!讓你見識一下為師的手法,你就知道,你能得拜我門下,是何等難得之事。」
陳玄霜怒罵道:「誰要你不傷我,哼!瞧瞧那副尊容,我死也不願拜在你門下。」
這突岩在一座山腰之間,距地不下百丈,中間雖有突出的小石、矮松,可以借力著足,但攀登之間,也並非容易之事。
那黑衣人突然睜開了雙目,說道:「不錯,老夫決然不會讓你死去。」
言陵甫自知非敵,趁那鬼仙指襲那紅衣少女時,翻身一躍,人已到了突岩外面。
那紅衣少女避開了第一指,卻無法避開齊齊襲來的五縷指風,但覺身上一麻,竟有三處穴道,被指風襲中。
陳玄霜低聲說道:「師父,有人來了。」
陳玄霜封開三劍之後,正待還擊,卻不料那紅衣少女突然一收長劍,疾躍而退。
萬天成怒聲喝道:「為什麼?」
黑衣人道:「當今之世,有一位和羅玄齊名之人,那就是為師了。」
方兆南自知必死,已不作生望,是以,他的內心倒顯得十分平靜,隨時隨地準備迎接死亡。奇怪的是那黑衣老人,竟然不即刻出手殺死於他,看情形這殘酷的老人,似是有意讓他多嘗試一些死亡前的驚恐。
周蕙瑛目光轉動,四下瞧了一眼,只見一角石壁之處,蜷伏著一男一女,一個臉長如馬的黑衣人,卻盤膝坐在一側,當下淡然一笑,道:「一個人最大的事情,就是死亡,死有什麼可怕呢?」身子一側,避過了陳玄霜,大步向方兆南走了過去。
那紅衣少女冷傲的氣焰,已然消去,微顰柳眉,輕作呻|吟,似是她受傷的穴道,已開始發作。
陳玄霜緩緩走到了鬼仙身側,低聲說道:「師父,這兩個人要怎麼辦?」
陳玄霜強忍左膀錯骨之疼,一躍而起。
突然間,傳過來一聲長嘯,混入了那哭笑交作聲中。
突岩內外,恢復了一片沉寂,聽不到一點聲息。
陳玄霜目睹周蕙瑛的輕身飛躍之術,似不在自己之下,要想在這一段下山之路上,追趕上她,乃大是為難之事,心頭一急,突然用力躍在一塊山石之上,疾如離弦流矢一般,頭下腳上的疾衝而下,將到周蕙瑛身側之時,突然一吸真氣,身子直了起來,搶落在周蕙瑛的前面。
方兆南道:「師妹如不答應,徒增皮肉之苦,那又何苦?」
陳玄霜一皺眉頭,道:「方師兄你們說的什麼?」
黑衣人臉色大變,沉吟了一陣,才道:「老夫潛居東海,窮數十年心血,練成了幾種武功,羅玄縱然還活在世上,也未必是老夫之敵……」微一停頓,又道:「但老夫料他早已死去。」言詞之間,隱隱流露出對羅玄的畏懼。
陳玄霜施展「傳音入密」之術說道:「你是無能救他的,就是當今武林之世,也沒有幾人能夠救得了他,我雖然也沒有把握救他,但我將盡力而行,你快些逃走吧……」突然提高了聲音說道:「你給我滾出去。」
紅衣少女搖頭笑道:「不知道。」刷刷刷連攻三劍。
方兆南凝目望去,只見那男的竹簪椎髮,長髯垂胸,竟然是知機子言陵甫,此刻他亂髮已整,衣衫已換,全身上下,煥然一新,已不復和*圖*書昔日的狼狽神態。那女的一身紅衣,風情萬種,正是冥嶽門下的二弟子。
嚎聲甫落,笑聲復起,一陣咯咯嬌笑,響澈石室。這一次笑聲悠長,足足有一盞熱茶工夫,才停了下來。
陳玄霜萬沒料到,周蕙瑛竟然這等輕而易舉的把方兆南救了出去,眼看方兆南被師父提出突岩,說不出心中是一股什麼滋味,只覺氣血沸騰,一股酸意,直衝而上,提起長劍,緊隨在周蕙瑛的身後,疾衝而出。
方兆南接道:「自然是當真了,你快行拜師大禮吧!」
周蕙瑛笑道:「我要告訴你,我就當真的不能活了。」
語聲微微一頓,又換成溫和的口氣說道:「老夫二度出世,有兩樁心願,一是洗雪昔年之恨,二則找一個承我衣鉢之人,傳我一身絕技,只要你能得我真傳十之七八,當今武林霸業,乃指日可期之事,你的天賦資質,都是上上之選,故而被老夫選中。」
陳玄霜一躍而起,橫劍說道:「你們退是不退?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黑衣人道:「老夫說出之事,非得做到不可。」
那黑衣人冷哼一聲,道:「老夫也不怕你暗算。」果然探首聽去。
周蕙瑛道:「不錯啊,除她之外,別人如何能夠教出這等防人的心機來。」
周蕙瑛道:「我是他的師妹,怎麼!你是誰?」
言陵甫雖然坐了起來,但他的雙腿和雙臂卻是不能移動。
陳玄霜忽然流下淚來,說道:「原望能和師兄長相廝守,效農夫村婦,渡一生平淡歲月,卻不料上天不從人願,遇上了此等之事。」
言陵甫道:「恩師已然仙去了。」
那黑衣人臉色一變,冷冷道:「敬酒不吃吃罰酒,你認為老夫無能迫你就範麼?」
紅衣少女怔了一怔,道:「你師父?」
周蕙瑛道:「你先送我們離開這突岩,我再告訴你不遲。」
陳玄霜突然一躍而起,橫劍攔住了去路,道:「站住,你是誰?」
但鬼仙萬天成,確有著過人之能,只見他一手提著方兆南,仍然縱躍如飛的疾奔而下,周蕙瑛空手急追,仍然是趕他不上。
這幾句話,說的語豪氣壯,當真有視死如歸之慨。
黑衣人哈哈一笑道:「既入我門,需恪守本門戒規。」
陳玄霜被點幾處穴道甚是輕微,不但口中能言,而且頭手可微微轉動,目光瞥處,只見方兆南瞪著雙目,怔怔的向她望來,心神忽然一震,暗暗忖道:我這等貪生畏死之情,只怕方師兄要一生一世看我不起了。念頭一轉,神態又變,冷笑一聲,對那黑衣人道:「你不用想籠絡我,你就是武功舉世第一,也別想我答應拜你門下。」
只聽一陣輕微喳喳之聲,陳玄霜全身開始了急劇的顫動,汗淋如泉,透濕了全身的衣服。
黑衣人道:「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讓你先受點教訓也好。」左手一揮,拂了陳玄霜的左膀。只聽一聲微微輕響,陳玄霜登時出了一身大汗。
周蕙瑛道:「你對羅玄面和心仇,時時刻刻,都想把羅玄殺死。」
陳玄霜輕輕咳嗽一聲,暗示已聽到方兆南囑託之言,緩緩垂下手中長劍,回顧了萬天成一眼,道:「師父。」
只有那黑衣人歡笑之聲,不絕於耳,洋洋自得的說道:「今天我先傳你本門中修習內功的初步工夫,明天就開始傳你武功,盡一月之功,奠定初步基礎,然後隨為師離開此地。」
紅衣少女長劍一起,身隨劍走,避開了一劍,玉腕一挫,「玉女投梭」,長劍分心刺去。
陳玄霜依言而起,把言陵甫和那紅衣少女拖到一處壁角放好,忽然想到方兆南已甚久未進飲食,只怕他腹中已飢餓,當下低聲說道:「師父可要吃些東西麼?」
周蕙瑛回目望去,看那發話之人,正是那黑衣人,淡然一笑,反問道:「為什麼?」
萬天成神色冷峻的望了陳玄霜一眼,道:「什麼事?」
方兆南看她滿臉汗水,有如水淋,兩眉聳動,淚水如珠,想那痛苦之情,決非常人所能忍受,不禁黯然一歎,道:「師妹,你就答應拜在他門下吧!」
黑衣人怒道:「老夫一生之中,從來沒對人說過這般和氣之言,哼!我不信你真能夠忍受分筋錯骨之苦。」
萬天成道:「好吧!」一伸手提起了方兆南,縱身躍出突岩。
黑衣人突然放聲大笑一陣,道:「好啊!這世上終還有知得老夫姓名之人,念你能知老夫的名號,饒你一場活罪。」
黑衣人皺皺眉頭,默然不語,他從陳玄霜堅決的神情之中,感受出方兆南所說並非虛言。
陳玄霜冷笑一聲,一招「玄鳥劃沙」,封住門戶,說道:「住手,我有話問你?」
陳玄霜怔了一怔,道:「當真麼?」
陳玄霜長劍斜斜推出,橫向周蕙瑛腰間斬去。
那知鬼仙萬天成,武功已入化境,言陵甫身子一轉,他已警覺,長袖一拂,疾躍而起,言陵https://m.hetubook•com•com甫雙足剛落突岩外面,忽覺身後兩處要穴一麻,倒跌回來,摔個仰面朝天。
陳玄霜道:「咱們師徒二人,他們一男一女,弟子之意,不如點了他們的穴道,讓他們終身為奴。」
方兆南微微頷首道:「言老前輩,別來無恙。」
陳玄霜看他不願說出也不再追問,搬轉話題說道:「弟子已行了拜師大禮,但還不知師父的姓名。」
陳玄霜緩緩答道:「是我師父?」
那黑衣人動作迅快,奪過陳玄霜長劍之後,左手同時已握住了陳玄霜的脈穴,陳玄霜飛腳踢出一半,突然全身一麻,勁力頓失,踢出的力道隨之失去,一條腿緩緩垂了下來。
方兆南接口說道:「老前輩如若定要殺我,我師妹決不會答應,在下到有一個兩全其美之策,不知老前輩能否見允?」
陳玄霜一皺眉頭,欲言又止,心中卻暗暗奇道:鬼仙萬天成的點穴手法,當真是奇怪的很,也不知他點的什麼穴道,這兩人竟然是還能轉動身軀。
萬天成喜道:「好啊!你有什麼好法子折磨他們,那就快說出來。」
陳玄霜想到適才所受的痛苦,不禁嬌軀一顫,但剎那之間,神色又恢復鎮靜,道:「好吧!那就讓我們師兄妹死在一起,你只管動手就是。」
陳玄霜呆了一呆,只好收了長劍,向後退去。
一陣低沉的哭嚎之聲,混入了嬌笑聲中,哭笑交作,譜成了一曲動人心魂的樂章。
只聽那黑衣人道:「老夫答應你了。」
萬天成道:「你這般聰明,可都是俞罌花教你的麼?」
陳玄霜道:「你如不答應此事,殺了我,我也不答應。」
陳玄霜道:「怎麼?你不信……」
周蕙瑛反手一掌,拍向陳玄霜握劍右腕之上。
陳玄霜臉色由紅轉白,緩緩垂下長劍,道:「你認識他?」
陳玄霜道:「管你什麼事,哼!」
萬天成略一沉,思忖道:「能得為老夫之奴,那也是一件大大榮耀之事,你問他們答不答應?」
陳玄霜緩緩轉過頭去,目注那黑衣人,說道:「要我拜在你門下可以,但必得饒了我師兄之命。」
雖然那紅衣少女的笑聲,清脆悅耳,但因她的神情充滿著痛苦,奇形怪狀,看上去恐怖異常。
她在這半日時光中,內咎神明,大感慚愧,深覺自己作法乖張,把方兆南扣鎖在此地,致落得這般下場,眼下雖想解開他的鎖鍊,但又怕招惹起那黑衣人的怒火,突下辣手,取了方兆南的性命,雖然閉上雙目,裝作運氣調息之狀,但她的內心,卻是思潮起伏,痛悔交加,沒有一刻的平靜。
陳玄霜道:「你要弟子到那裏去?」
陳玄霜星目轉動,掃掠了兩人一眼,道:「我師父格外施恩,放你們一條生路,收你們終身為奴,我瞧你們還是答應了吧,也免得自找死路。」言詞之間,隱隱暗示兩人,不要他們反抗。
方兆南道:「就目下情勢而論,老前輩取我之命,自是易如反掌,一則老前輩已存非殺我不可之心,二則在下亦不願向人求命!」
陳玄霜垂下頭去,默然不語,心中悽苦,有口難言。
周蕙瑛淡淡一笑,道:「我叫周蕙瑛。」
陳玄霜道:「這兩個人雖然冒犯師父,罪該萬死,但如把他們一劍殺了,那未免太便宜兩人了。」她這些時日之中,連經大變,心計增長甚多,已知投人所好。
原來她忽覺得方兆南被人綑綁之後,鎖在突岩之內一事,大為不妙,陳玄霜對他情愛極深,決不致下此毒手,這中間,實在是大有文章,收劍而退,笑道:「你要問石三公等人的下落麼?」
陳玄霜皺起眉頭,沉吟了良久,道:「我甚少在江湖上走動,不知當今高人之名,還望師父賜示。」
言陵甫冷漠一笑,道:「你被什麼人綑在這裏了?當真是多災多難。」
那黑衣老人道:「很好,很好,就憑你這幾句話,老夫給你一個痛快就是。」兩手齊出,極快的接上了陳玄霜的關節。
周蕙瑛長長吸一口氣,陡然收住向前衝奔之勢,說道:「你要幹什麼?」
黑衣人冷峻的一笑,道:「你縱然能勸她答應拜我門下,但老夫也不能輕易放過你。」
萬天成道:「那你要怎樣才說?」
方兆南苦笑一下,道:「事已至此,多說何益,聽小兄相勸,師妹還是答應了吧!」
那黑衣人隨手點了陳玄霜兩處穴道,放下長劍,微微一笑,溫和的說道:「你的劍勢詭奇有過,靈變不足,但就當今武林而論,已該是第一流的高手了。」
那黑衣人右手緊隨左手伸出,推過了陳玄霜幾處被點的穴道。
萬天成回顧了陳玄霜一眼,道:「你去把他們拖入壁角,又有武林人物來了,為師的再次履足江湖,世人大都不知,多傷幾個人,也好讓他們宣揚一下。」
原來,那冒起的人頭,竟然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師妹周蕙瑛。和*圖*書
只見言陵甫臉色大變,神態突然轉變的十分恭謹,抱拳說道:「弟子言陵甫乃羅玄門下,拜見萬老前輩。」
萬天成冷笑一聲,道:「你還能避得開麼?」左手一揮間,五縷指風,齊齊襲去。
看鬼仙萬天成出手的迅速,陳玄霜亦不禁暗暗驚心,忖道:此人的武功,果然是世所罕見,想那羅玄在世之日,也不過如此而已。
陳玄霜正待再施出幾劍毒辣之學,把周蕙瑛迫退出去,卻不料那黑衣人突然睜開眼來,喝道:「不要擋她,讓她進來。」
忖思之間,忽聽那紅衣少女咯咯兩聲嬌笑。轉眼望去,只見那紅衣少女的臉上,不停的向下滾著汗水,顯然是正自強忍著無比的痛苦,不知何以卻要發出笑聲。
陳玄霜用盡了全身之力,掙扎著說道:「方師兄,你……快殺死我,我……受不了這痛苦……」
但那紅衣少女卻似不願和她硬拚內力,玉腕一沉,劍招疾變,一式「簾捲西風」長劍斜由一側攻到。
方兆南笑道:「可是這兩件事卻沒法兩全,同時辦到。」
萬天成突然縱聲大笑起來,聲如梟鳴,震盪人耳際,嗡嗡作響,四壁回音,滿室中盡都是悽厲的大笑之聲。
陳玄霜、方兆南都已被那刺耳驚心的哭笑聲,鬧的煩躁不安,但鬼仙萬天成卻是閉目靜坐聽而不聞。
陳玄霜緩緩放下長劍,目光一掠方兆南,盤膝坐下,閉上雙目,運氣調息。
方兆南搖頭說道:「他不會讓你死去,你還是答應他吧!」
萬天成無可奈何的伸出手去,抓住細綁方兆南的繩索,暗運內力一抖,索繩立時寸寸斷落,接道:「你現在可以說了吧?」
陳玄霜雖有幾處穴道受制,但她的神志並未暈迷,能聽能言,只是不能動彈罷了,當下冷哼一聲,說道:「不用你誇獎,哼!我既然被你擒住,殺剮任憑於你,我雖是女孩子家,但也不把生死之事,放在心上。」
黑衣人道:「找一個人。」
萬天成道:「羅玄還活在世上麼?」
正忖思間,瞥見突岩口處緩緩升起了一顆人頭。方兆南一和那人頭的目光相觸,不禁心頭一震。
忽聽那黑衣人怪嘯一聲,陳玄霜但覺握劍的右腕一麻,長劍已然被人奪去,不禁大驚,飛起一腳,疾踢而出。
方兆南道:「唯一之事……」他突然住口不言,微微點頭接道:「老前輩請附耳過來。」
周蕙瑛搖搖頭道:「不成,現在又不能說了!」
陳玄霜原想把周蕙瑛勸退出去,使她離開這一片死亡之地,卻不料她全然不把生死之事,放在心上,只有用劍術,硬把她逼出石岩了,心念一轉,劍勢突變,右腕一沉,避開掌勢,刷刷疾出兩劍。
那黑衣人道:「當今之士,正不知有好多人想拜在老夫門下,求之不得,你竟這般推三阻四。」
陳玄霜道:「那還有假的不成。」刷的一劍「長虹經天」劈了過去,劍光劃起一道白芒。
方兆南長長吁一口氣,心頭黯然,但又不得不裝出歡愉之情,低聲說道:「恭喜師妹,得從良師,行將見師妹劍氣飛揚於江湖之上,傲視群倫,無與匹敵。」
方兆南道:「此乃兩件事情,不能混為一談,在下並未存借機求命之心。」
只見言陵甫緩緩轉動一下身軀,坐了起來。
只聽步履聲音,向突岩走了過來。不大工夫,突岩口處,出現了一男一女兩人。
一聲聲嬌婉呻|吟,傳入了方兆南的耳際。
紅衣少女只覺他目光烱烱,懾人心神,當下一怔,暗道:這黑衣老人的目光,好生銳犀,直要看入人體腹腑中去。心中在想,口裏卻正容答應,道:「江湖之上,我所識之人不多,故而不認識老丈。」
陳玄霜痛楚消失,緩緩坐起身子,拂拭一下頭上的汗水,道:「你這手段當真毒辣的很。」
黑衣人冷冷說道:「老夫一生行事,說一是一,說二是二,從不和人討價還價。」
只見那黑衣人緩步走了過來,盤膝坐下去,閉上雙目。
周蕙瑛搖搖頭,默不作聲。
那紅衣少女不知鬼仙萬天成的利害,冷笑一聲,道:「就憑你……」話剛出口,突聽鬼仙冷哼一聲,揚手一指點了過去。
言陵甫輕咳了一聲,道:「老前輩可是人稱鬼仙的萬天成麼?」
鬼仙萬天成冷笑一聲,道:「老夫息隱江湖時,你還沒有出世,不知老夫名號,那也算不得什麼。」
萬天成突然站了起來,厲聲問道:「此話當真麼?」
方兆南歎息一聲,自言自語的說道:「這當真是人世間最為慘酷的刑罰,最難聽的聲音。」
陳玄霜道:「青雲道長和石三公等人,到那裏去了?」
那黑衣人冷笑一聲,道:「羅玄你認不認識?」
她躍起之勢雖快,但那黑衣人動作比她更快,右手移轉之間,掃中了陳玄霜的右腿,胯骨登時被人錯開。只聽她一聲尖叫,身子還未站起,又仰身跌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