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絳雪玄霜

作者:臥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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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盲目道人

第六十二章 盲目道人

瞎眼道人突然一挺身坐了起來,收住了大笑之聲,冷冷的說道:「什麼人告訴你我會醫病?」
這一段歲月的江湖生涯,使他的閱歷大為增進,當下收了竹杖,盤膝坐了下來。
方兆南道:「好說,好說。」
那道人突然哈哈大笑起來,道:「你病的很重麼?」
方兆南道:「晚輩在一側等候,待老前輩睡好之後,再說不遲。」
周蕙瑛道:「百里之內,不足半日工夫,你就可以見到她了。」奔行之勢突然加快,疾行如箭。
方兆南目光一轉,只見那神案旁邊,堆集了一堆石子,不下數百之多,心中暗暗忖道:原來他也早有準備,堆集了這多卵石,以作克敵之用。
萬天成早已停下腳步,等待著兩人。
那瞎眼道人道:「這麼說來,以你的武功,要打通受傷的關節穴道,並非什麼困難之事了,來找老夫作甚?」
方兆南正待說出那藍衣少年的形貌,忽然憶起那少年臨去之言,立時沉吟不語。
只聽那瞎眼道人道:「你雙膝關節上經脈,已經開始潰爛,已非三兩天能夠療治得好了。」
周蕙瑛笑道:「不要緊,我還要帶他去找玉骨妖姬,還有得一段時間好活。」
那瞎眼道人道:「鎖脈手……」
陳玄霜只覺右腿一麻,身不由己的坐了下去。
周蕙瑛淡然一笑道:「他死了也不關我的事,但我看到他,就忍不住要救他!」兩人說話之間,已然到了山下。
那瞎眼道人沉吟良久,道:「如若藥物齊全,大約要半月時光,眼下加上尋找藥物的時間,總需得一月之久。」
那道人一個翻身,轉了過去,背對著方兆南,道:「你來做什麼?」
方兆南暗暗忖道:我如廢去雙腿,很多絕技,只怕難再練成,周師妹、陳玄霜雙雙遇險,極待承救,恩師血債,仍未討還,在在都需要保留下有用之身,練成絕世之技,以完成未竟之志……
方兆南借兩隻竹杖而行,穿過荒草庭院,直入大殿。
那盲目道人口齒啟動欲言又止,緩緩轉過身子,向前行去,走到大殿門口之時,突然又回過身來,說道:「有一件重要之事,我忘記告訴你了!」
方兆南道:「老前輩過獎了。」
陳玄霜道:「唉!我如不拜他為師,你方師兄的性命,只怕早已沒有了。」
周蕙瑛笑道:「玉骨妖姬告訴我,羅玄為人陰沉,你為人毒辣,看來是不錯的了。」緩緩轉過身子,向前行去。
萬天成忽然放聲大笑,道:「好啊!玉骨妖姬調|教出來的弟子,果然是與眾不同,老夫解開他身上穴道就是。」掌指揮動連拍了方兆南身上數處大穴,然後一鬆手,放下了方兆南,回頭對周蕙瑛道:「你現在可以說了吧?」
方兆南停了下來,回頭說道:「老前輩有何指教?」
方兆南真情激蕩,淚水盈睫,望著周蕙瑛道:「師妹,你這是……」
方兆南一皺眉頭,道:「老前輩,這是蜜蜂的聲音,有什麼不對麼?」
那婦人道:「不錯,我要你替他償命……」
忖思之間,那藍衣少年突然睜開了雙目,望了方兆南一眼,說道:「多謝救命之恩。」
他微微一頓,肅容說道:「老夫答應為你療治膝傷,老夫也不願強人所難,你如不能在此留住一月,儘管請便,老夫不願療傷一半,盡棄前功……」語音一頓,又道:「不過老夫要告訴你一句話,當今之世,除了老夫之外,只怕再無人能夠療治你的膝傷了,你自己要多想一想了。」
破落的古廟,荒涼庭院,山風拂動著野草,不時發出輕微的沙沙之聲,點綴著周圍的死寂,不知過去多少時間,方兆南突然覺著雙膝之處,開始劇烈的疼痛。那盲目道人說的一點不錯,這一種實難忍受的痛舌,有如燒紅的利劍,刺入雙膝之上,當真是碎心割膽,難過無比。他勉強忍著那傷勢之疼,hetubook.com•com睜開眼來,四周打量了一陣,暗暗忖道:那老人離開之際,再三叫我不要強行運氣,和傷疼抗拒,恐非虛言相駭,不如試他一試。當下散去全身功力,使身體輕鬆起來,果然雙膝上的疼痛,減少了甚多。
走了半日一夜的工夫,才出了山區,為了掩密行蹤,雇了一輛馬車,放下車篷,一面運氣療治腿傷,一面考慮自己的行蹤。
方兆南不自禁回頭望去,忍不住失聲叫道:「好大的蜜蜂啊?」
周蕙瑛笑道:「那你留下我也就是了,放我師兄走吧!」
方兆南先是一怔,繼而黯然一歎,道:「兩位師妹,多多珍重。」抱拳一揖,大步行去。
剎那間人聲雜亂,一片呼喝之聲,馬車陡然停了下來。
藍衣人點點頭道:「念你對我有一場救命之恩,告訴你一個療傷之處。」他微微一頓,又道:「而且那療傷之處,距此甚近,他的醫道,可算得當今第一,除了那人之外,只怕兄台這兩腿,難再復元了。」
鬼仙萬天成怒聲接道:「老夫是何等身份之人,豈肯這等言而無信,我既然答應了放他,那裏還會暗算於他?」
忽聽那嗡嗡之聲,愈來愈覺響亮,進入了大殿之中。
方兆南道:「身體要較常蜂大上三倍。」
周蕙瑛道:「咱們四人之中,只有我一人知道玉骨妖姬的下落了,是也不是?」
周蕙瑛道:「我和玉骨妖姬雖無師徒的名份,但卻有師徒之實,我離她時,她曾經告訴我,不論什麼事,都不能相信別人,劍把要握在自己手裏。」
方兆南沉吟了一陣,道:「那位告訴在下之人,曾經再三相囑,不能說出他的形貌,晚輩已經答允在先,老前輩這般苦苦相逼,實叫晚輩作難的很。」
忖思之間,耳際間又響起了周蕙瑛的聲音,道:「老前輩。」
萬天成冷冷說道:「不錯,如若有第二個人知道,老夫也不會對你這般客氣了。」
萬天成一把抓起陳玄霜來,疾行而追。他輕功卓絕,片刻工夫,已經追到了周蕙瑛的身後,說道:「你若敢騙了老夫,我就錯開你全身的關節,放在深山之中,讓蟲蟻活活把你吃掉。」
方兆南亦覺傷處疼痛日增,如不早為治療,只怕難以撐到嵩山,當下應道:「在下洗耳恭聽。」
方兆南道:「多謝老前輩的指教,晚輩就此告別了。」
方兆南道:「不知是那種手法?」
方兆南道:「不敢相欺老前輩,晚輩的武功,雖然不能列名當今武林第一流高手,但也自信不是一般武師可望項背。」
但覺雙膝關節之處,痛苦愈來愈是激烈,大有舉步維艱,寸步難移之感,形勢迫的他不得不借重拐杖來支持行動了。
方兆南道:「晚輩記下了,老前輩儘管放心前去。」
忽然間,響起了一陣得得蹄聲,一匹快馬,掠篷車疾馳而過。他雖然雙膝紅腫,行動不便,但全身武功,並未失去,耳目仍然是異常的靈敏,聽馬蹄聲急,顯然馬上之人,有著火急的事兒。
那盲目道人道:「在我離開這一段時間之中,如若有人找上門來,切記不可和他動手,無論來人如何羞辱於你,你都要忍耐下去。」也不待方兆南回答,木杖一頓,突然飛躍而起,一閃即失。
那瞎眼道人道:「你用竹杖代腿而行,想來那腿傷定然十分嚴重了?」
周蕙瑛回過頭,嬌聲說道:「我帶你去找玉骨妖姬。」
萬天成笑道:「她倒是愈來愈狡猾了。」揮手對方兆南道:「你快些走啦,別待老夫改變了心意,再殺死你!」
一日易過,天色匆匆入夜,方兆南膝疼已住,進了點食用之物,閉上雙目運氣調息。這一夜過的十分悽涼,除了那山風吹拂著的野草之外,聽不見一點聲息。
那道人又道:「我自己就快要死了,那裏會代人醫病?快些走m•hetubook.com•com吧,不要打擾我睡覺。」
那盲目道人突然搖手阻止了方兆南再說下去,凝神靜聽。方兆南怔了一怔,傾耳聽去,果然聽得一陣輕微的嗡嗡之聲,傳了過來。
方兆南搖搖頭,暗暗歎道:「殺人故然是要償命,但這人似是無心之失,也要償命,那就未免太潑辣了……」忖思之間,忽覺眼前一亮,一陣微風,拂動衣袂。轉臉看時,只見一個,身著藍色長衫的少年,無聲無息進入了篷車之中。
周蕙瑛急急揮手說道:「你快走啦,別讓我改了心意,不願意再救你啦。」
萬天成道:「你有什麼條件,一齊說出來吧!」
每當傷勢發作之時,他就鬆懈開全身功力,傷疼雖可稍減,但仍然極難忍受。
方兆南道:「在下如何救了大駕,甚覺不解,不知可否見告。」
方兆南道:「晚輩雖然求治傷勢而來,但卻不願因求療傷,背棄信諾,說出那告訴我來此求醫之人的形貌。」
這聲音似是一隻蜜蜂,繞飛在大殿門外。
盲目道人道:「一月時光,老夫還說的少了,如若採藥遇上意外,只怕還得延長一些時日……」
方兆南側目望去只見那藍衣少年,閉目而臥,生似已經睡熟過去,心中暗暗的忖道:此人好生大意,我如要暗算於他,只需舉手一擊,立時可把他制於死地了。
那道人雙目雖盲,但舉動得宜,有如未盲之人一般,雙手齊出,已按在方兆南的雙膝之上。
萬天成道:「她在什麼地方?」
那大漢搖頭歎道:「人已死了要怎麼辦?難道要我替他償命麼?」
正自忖思,遙遙傳來了那藍衣少年的聲音,道:「如那道人問起你如何得知他能夠治病時,千萬不要說是我告訴你的,那不但腿傷難治,說不定還要丟了性命。」
方兆南急急應道:「晚輩方兆南。」
他讓車夫趕了馬車,自行找一處樹蔭下面休息,手架雙杖,進入破廟。廟門上的匾額,痕跡全無,也看不出是什麼廟宇。
他折了一段樹枝,權作拐杖,憑著腕力,奔行在崎嶇的山道上。
方兆南重金顧車,曾和那趕車人約法三章,不論他看到什麼可疑、奇怪之事,都得要置之不理,不許追問,是以車中忽然多出一個人來,那車夫也不多問。
四外張望,果然有一條大道,通向正東,當下吩咐那趕車之人,折向正東行去。
那藍衣少年輕輕歎息一聲,道:「在下被人追趕甚急,一時情急,隱入兄台車中,尚望兄台見諒。」他說的簡短異常,顯然有不願告人之秘。
方兆南依言坐,背依神案,那盲目道人這時伸出雙手,在方兆南雙膝之上,推拿了一陣,探手從布袋中取出一瓶丹丸說道:「這玉瓶中的丹丸,共有三十粒,你可在每日太陽出山之時,服下一粒,再取出兩粒捏碎,分塗於雙膝之上,可供你十日之用,先行穩住傷勢,不要使它惡化。我要去替你採取一種主藥,至多十日,少則七天,定可趕回此地。」
那盲目道人道:「蜜蜂的聲音,那有如此之大。」探手從神案之旁,取過一個鴿蛋大小的石頭,握在手中。
但這段時間中,他卻依照覺非、覺夢相授內功口訣,勤練少林正宗內功,大有進境,內力激增,只是那運轉的真氣,僅能及達雙膝,似是被物所阻,無法運轉全身。
那道長雙目雖盲,難以視物,但感應卻是靈敏絕倫,冷笑一聲,說道:「老夫生平之中,最恨人欺騙於我,你如想謊言相欺,那就別想生離此地。」他的聲音低沉嚴肅,使人聞而生出敬畏之心。
這麼一座荒涼的廟宇,四周不見人家,縱是在初建之時,這廟亦不龐大,除了一座門樓之外,只有一座大殿。
進了大門,有一座三丈見方的空院,院中生滿著長可及腰的荒草,連一條通往大殿的小徑,也被遮掩去。
方兆南淡m•hetubook.com.com淡一笑,道:「不瞞老前輩說,晚輩兼通數家宗流的點穴之法,對於一般點穴手法,自信能夠解得,但晚輩膝上之傷,我已連用數種手法,都未能推活被點的穴道。」
方兆南道:「兄台慢行一步,在下有事請教。」
流光匆匆,不知不覺已過了三日時光,果然每十二個時辰之內,雙膝上的傷勢,就有四個時辰以上的痛苦,而發作時痛苦,一次重過一次,當真是如刀椎心,如火灼肌。
他開始覺著江湖上兇險,當真詭計百出,隨時有死亡的可能,如若自己是一個不會武功之人,承歡父母膝下,歡渡歲月,也不致受這些折磨了,學會了武功,如不用它殺人,就難免被人殺的危險。又想到目下情勢,已然無法,這些時的江湖生涯,已使自己和武林中人物,結下了無法自拔的恩怨。師父的滅門之仇,責無旁貸的要報。師妹捨卻性命,欺騙了鬼仙萬天成,救了自己,但卻把自身送入虎口,玉骨妖姬已死,自是無法尋得此人,騙局揭穿,手辣心狠的萬天成,必將以慘絕人寰的方法,折磨死周蕙瑛,這一重恩仇,豈能夠坐視不管?但這些事,又都非武功不可。
方兆南答道:「晚輩求醫來的。」
方兆南道:「這人心狠手辣,我走了,他決然不會放得過你呢!」
瞎眼道人舉手一招,說道:「你過來,讓我摸摸你的傷勢。」
周蕙瑛道:「他要是再不走,那定然是不想走了,你就把他兩條腿砍下來。」
那瞎眼道人沉吟了一陣,道:「聽你雙杖著地之聲,似是久由此物代步之人,落地不輕不重,但聽你的口氣,腿傷又似時日不久,初用竹杖代步,能夠行進自如,非有上乘的內功莫辦。」
方兆南呆了一呆,道:「老前輩賜伸援手,為晚輩療治傷勢,晚輩感激不盡,但不知要多長時間?」
陳玄霜控制著速度,保持和周蕙瑛並肩而行,輕輕歎息一聲,說道:「你要把方兆南帶到那裏去?」
只見他臉色逐漸嚴肅起來,雙手在方兆南兩膝之上,按摩了一陣,歎息一聲,說道:「果然是鎖穴手法所傷,而且那人下手很重,誠心要使你雙腿廢去,幸得你及時找來此地,只要再延誤上兩三天,連我也無能為力了,那時除了斷去雙腿,尚可保得性命之外,那受傷經脈逐漸潰爛,遍傳全身而死。」
正忖思間,響起一陣喝叱之聲。一個粗大的聲音傳入耳際道:「馬兒踏死人了!」
方兆南道:「在下就此別過。」抱拳一禮,抓起竹杖,架在脅下行去。
周蕙瑛搖搖頭,道:「還不能說。」
那瞎眼道人忽然長長歎息一聲,道:「看來你到是一個老誠之人。」
只見一個身著勁裝的漢子,端坐在馬背之上,但卻勒馬不動,前面一片人潮,攔住了他的去路,一個三旬左右的婦人,抱著一個滿身鮮血的孩子,一面放聲大哭,一面喝叫道:「賠我的孩子來!賠我的孩子來……」聲聲慈母淚,婉轉動人心。
萬天成回顧了方兆南一眼,道:「放他不難,但你得先說出玉骨妖姬的下落,讓老夫信得過你,再放他不遲。」
那大漢似是已被人吵的不耐,忽然冷笑一聲,說道:「你那兒子自己闖了上來,被馬兒踏死,於我何干?我不願再傷你一個婦道人家,但身有要事,必需要急急趕路,我賠你一點銀錢也就是了。」
方兆南道:「不錯,被人用極陰毒手法,傷了筋骨。」
方兆南低聲誦道:「鎖脈手?鎖脈手?這手法,晚輩從未聽人談過。」
那瞎眼道人道:「世上點穴之術,各宗各派,雖然不盡相同,但大體分來,不外震穴、封脈、斬經、點穴四種,但這四種手法,小異大同,只要受傷經脈不重,不難以自身內功打通,用一般推宮過穴手法,大都可以奏效,但有一種封穴斬脈的手法,卻非一和圖書般的推宮過穴的手法能夠解得。」
連番的堅苦折磨,使他的意志更為堅強,心知這傷勢已難以自行療好,立時起身趕路。
那盲目道人忽然聳動了兩下眉頭,道:「你看那巨蜂,可有異於常蜂之處麼?」
方兆南依言行了過去,坐在地上。
陳玄霜道:「你當真知道那玉骨妖姬的住處麼?」
果然見一個鶉衣百結,木簪薙髮的道人,仰臥在神案前面,身下舖著一片乾草,身旁別無長物,鼻息微聞,似是睡的好夢正酣。
且說方兆南奔行一陣之後,忽然覺著雙膝關節之處,隱隱作疼,心知萬天成仍在自己身上動了手腳,只好選擇一處松樹之下,停了下來,捲起褲管,只見兩膝處,已然紅腫起來,當下坐下身子,運氣調息,希望活動了經脈之後,再行趕路。
方兆南道:「在下不送了。」
但這藍衣少年突然進入車中,使方兆南不得不把注意力集中到他身上,無暇在暗中查看車外的情形,隱隱之間,似是聽得一聲斷喝,但那喝聲短促異常,似是一出口立時停了下來。片刻間車輪轉動,馬車又向前面行去,想是事情已有了結果,擁擠的行人散去,車得復行。
方兆南打開車簾,抬頭望去,只見那藍衣少年的背影,已遠在里許之外。
方兆南緩緩下了馬車,雙手分握兩隻竹杖,代腿而行。原來他膝傷沉重,雙足已然不能著地。
方兆南忽然發覺嬌憨天真的周蕙瑛,完全變了,她變的是鎮定,冷靜,不論什麼重大之事,似是都不放在心上。
方兆南道:「怎麼?他不肯為人治病麼?」
萬天成緩緩轉過臉來,道:「什麼事?」
萬天成道:「不錯。」
那瞎眼道人又是一怔,道:「你來老夫處做什麼來的?」
方兆南低頭看去,只見雙膝之處粗腫逾平時一倍,當下點頭應道:「在下的腿傷不輕。」
萬天成厲聲喝道:「站住!你要到那裏去?」
那瞎眼道人道:「鎖脈手,雖然還未絕傳,但如今會此手法之人,決然不多,一則這種手法,認位特難,二則必需內功精深,方可運用。」
萬天成搖頭說道:「不行。」突然運指如風遙向陳玄霜右腿關節之上點去。
方兆南雖然看出他身手不凡,但自忖近來武功大進,只要不是遇上了像冥嶽嶽主那等第一流的高手,大概可以對付,而且人潮愈來愈多,如強迫他下車,勢非鬧了起來不可,索性給他個不聞不問。
那藍衣人打開車簾,一躍而下,轉身行了幾步,突然又轉了回來,望著方兆南腫大的雙膝,說道:「兄台的腿傷很重麼?」
陳玄霜望著方兆南的背影,流下來兩行清淚,黯然說道:「師父!我送師兄一程好麼?」
這時,那盲目道人,也從神案下,取出一個布袋子,掛在肩上,抓起兩把石子,裝入垂著的布袋中,又往神案之下取出一根木杖,說道:「你坐過來,我替你解開雙膝關節上被鎖的經脈。」
那盲目道人突然站了起來,說道:「你來的很巧,如是再晚上一天半日,也許我已離開此地了。」他微微一頓之後,臉色肅然的說道:「你去遣走車輛,多帶些食用之物,快些回來,我要去為你採藥了。」
方兆南道:「如若在下的傷勢不重,也不敢來打擾道長了。」
那瞎眼道人道:「你不肯說,那是證明我猜的不錯了。」
那人一抱拳道:「在下就此別過。」作勢欲行。
那瞎眼道人冷冷說道:「那人可是一個中等身材,面皮白淨,五官俊秀端正,年約二十二三的年輕人麼?」
他心中千迴百轉,也就不過是眨眼間的工夫,說道:「晚輩決意留此,接受老前輩的療治,晚輩這就去打發那車輛行去,立時就轉回來……」
方兆南道:「晚輩的雙腿腫脹,氣血已有多日不通,自膝以下有如廢了一般,已然難以用作行路之用了。」
那瞎眼道人和圖書,似是未料方兆南竟然要告別而去,不禁微微一怔,喝道:「站住。」
方兆南忍不住好奇之心,偷偷揭開篷布一角,向外望去。
周蕙瑛道:「自然當真的知道了。」
方兆南隨即放下車簾,暗暗忖道:此人之言,雖然未可全信,但那地方,既然距此不遠,姑往一試也好。
方兆南一面提聚功力戒備,一面暗中留心著他的舉動,只見他放下篷車四周掩遮的黑布,閉上雙目,倚在車欄上,連看也不看方兆南一眼。
那知運氣調息一陣之後,不但不見好轉,反而更見嚴重,雙膝的紅腫之處,也愈見腫大。
方兆南不自禁的高聲讚道:「好準的手法。」
瞎眼道人道:「你找我療治傷勢來的,怎麼傷勢未醫,卻要匆匆而去。」
但覺思緒如潮,紛至沓來,盤旋腦際,不知如何是好。
周蕙瑛兩道清澈的眼神,凝注在萬天成臉上瞧了一陣,道:「你如暗中點了他身上的經脈穴道……」
那藍衣少年道:「這要看你的造化和耐性了,他如高興之時,不論什麼人求他治病,無不答應,如是心中不樂,說不定要讓你等上三天兩天。」說完之後,也不待方兆南再答話,立時轉身急奔而去。
方兆南吃了一驚,道:「要一月之久麼?」
周蕙瑛微微一笑,道:「青梅竹馬,從小在一起長大的人,都靠不住,咱們初次見面,要我如何能信得過呢?」
方兆南接過玉瓶道:「晚輩備這乾糧,儉省點吃,勉可夠十日之用,老前輩放心前去,晚輩恭候大駕回來。」
只見盲目道人手腕一揚,掌中卵石脫手飛出。他雙目雖盲,但憑耳聞之力,辨別那蜜蜂飛行的方位,出手一擊,竟然是奇準無比,只聽啪的一聲輕響,一隻飛至大殿的巨蜂,應手而落。
方兆南輕輕咳了一聲,低聲說道:「老前輩……」他一連呼喚數聲,那道人連動也未動一下。
那婦人哭聲愈大,一面大叫道:「縱然你賠償我千兩黃金,也是無法買回我兒子之命。」
方兆南道:「為療傷來。」
藍衣少年停了下來,拱手說道:「有何見教,在下洗耳恭聽。」
周蕙瑛道:「不知道,只怕我也走不了啦。」
方兆南道:「老前輩有何教言?」
足足等待了一頓飯工夫,那道人才似由熟睡中醒了過來,伸了一個懶腰道:「什麼人?」
那藍衣少年打量了方兆南的雙膝一陣,說道:「兄台的腿傷,可是被人打的麼?」
周蕙瑛回顧了陳玄霜一眼,笑道:「這位姑娘是你的徒弟麼?」
那藍衣人道:「那人距此不過十餘里路,由此折向正東行約十里,有一座殘破的小廟,在大殿上,住有一位瞎去雙目的道長,只要兄台能夠求他答應,別說你這點腿傷,就是再重一些,也不難治好。」
那盲目道人突然輕輕歎息一聲,道:「我已替你解開了被鎖的經脈,大約一個時辰之後,你雙膝的傷處,即將開始覺得疼痛,而且這痛苦愈來愈烈,日漸加重,每日之中大約有四個時辰在刺心割膽的傷疼之中度過,極是難以忍受,在傷疼發作之時,最好不要運功抗拒,免得弄巧成拙。」
依照那藍衣少年相囑之言而行,果然在不足十里路程中,看到了一座殘破的小廟。
方兆南仔細一想,他說的一點不錯,心中暗暗奇道:「他雙目已瞎,不知何以竟然把那人的年貌膚色都說的如此清楚……」心中驚疑不定,口中卻是默不作聲。
方兆南正在大感奇怪,但那盲目道人已然走的蹤影不見,心中雖然疑竇重重,卻是無可奈何,只好閉上雙目,運氣調息。
方兆南依言而起,趕往廟外,把車上備的食用之物,全都取了下來,遣走車輛,又匆匆趕往大殿。
方兆南暗暗忖道:幸得早來一步,如若再晚數日,勢將要廢去雙腿了。
周蕙瑛神色冷漠,恍似未曾聽得萬天成嚇唬之言,一味放腿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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