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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遼太郎短篇選

作者:司馬遼太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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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謀之人

鬼謀之人

可不久之前,還在一條船上的薩摩人對大村異常警惕。
小五郎探頭一看,遠遠看見有人正接過侍者遞過的勺子洗手,看來這人就是村田了。
有人又問:「先生,您的劍法是哪一派?」
益次郎敘述完作戰計劃,又沉默了。
益次郎打個比喻給西鄉聽:黑門口就是城門,自然彰義隊的重火器都配備在這裡。

關於這點連當初發掘益次郎的「蕭何」木戶孝允也是深信不疑。
「不過——」
「我看這麼辦好了。既然大村先生這麼有把握,而且肯擔責任,我看就把指揮權交給大村先生好了。」
桂小五郎不動聲色的問道。
旁邊不明底細的人瞎猜測:「兩巨頭不發一言,是何道理?」這類小道消息自然傳得很快,一部分薩摩的激進分子對益次郎很不「感冒」,認為益次郎對西鄉沒有禮貌。
不過有一點是可以肯定,就是在歷史需要益次郎出現時,他如同彗星般突然出現了。當使命完成,他又如彗星般匆忙離去。
「有些新兵聽到槍響,腿都軟了。先生總是溫言安慰他們說:『剛上戰場的人,不是那麼容易挨槍子的。如果中了——那也沒什麼可怕的。至少你也勇敢的戰鬥過了。』」(小澤武雄,男爵)
以周布的見識,村田不會來。哪有人會傻到放棄幕府助教授的職務、宇和島藩的武士身份,去做一個收入只及原來的三分之一,和足輕一樣身份的武士。
益次郎聽到這個報告時,正在營帳裡乘涼,他抓著蚊子叮紅的膝蓋答道:「(當時)對岸的敵人還在臆測這裡的情況,這時不把士兵肝火激起來,他們是不會拚死衝鋒的。不過等他們撤退回來,用什麼辦法他們都不會跳下水了。所以我才架了浮橋。」
這個「棒槌」不知道舉槍敬禮這個西洋規矩。他認為這是「大不敬」。
不過益次郎還是出了點洋相。排列整齊的諸藩兵卒,正要迎接天皇上觀禮台。「御親兵掛」的公卿萬里小路道房,指著益次郎的鼻子責問:「汝!天子駕臨,禮數豈可廢!立拜?豈有此理!」
西鄉一邊看作戰計劃,臉上的表情也變得嚴峻了。
對岸的敵軍正在不斷放槍,大村搖著團扇,搖搖擺擺晃了過來。
村田的父親是村裡很吃得開的醫生。村田在緒方的私塾學習的時候,到長崎遊學了一年,回到大阪就成了塾長。當時能夠當到緒方塾的塾長,需要常人以上的學力。到了二十七歲,他就回到了故鄉,周防國的吉敷郡鑄錢司村,當了一名村醫。
藏六接著說道,家鄉的老父寄信來,要我為長州藩服務。藏六也有此意,但是他希望知道長州藩需要自己的程度,如果小五郎能夠用數字形容一下最好。
村田好像正在翻書,原來村田也是第一次解剖女屍。
其實這只是藉口,他知道能夠啟用他改革國防制度的藩,現在還沒有。
路上逃難的市民,排成一條長龍。他們誰沒注意到這個戴斗笠,套著黑呢制服的人,是策劃上野攻擊方案的軍師。即使注意到,誰也不會相信。
海江田又說:「就算這仗能打勝,江戶也逃不過這場兵火浩劫。」
十一月十三日,桂小五郎被任命為「有備館御用掛」,有備館建在江戶櫻田的長州藩邸,說清楚了就是長州藩的軍事學校,「御用掛」就是事務長的意思。
從富山藩的藩邸發起進攻的有肥後、筑後。
這是他和勝海舟、山岡鐵舟談判和平交接江戶城的條件之一,為了不負當初雙方的「君子協定」。所以現在他對彰義隊的暴行是「睜一眼、閉一眼。」他下令官軍對彰義隊任何挑釁,一律不還擊。
伊藤說:「是,宇和島藩現在給村田的待遇,拿高級武士的百石的俸祿。」
益次郎立即把散作一團的部隊集中了起來,然後大叫:「全大隊,給我往下跳。」部隊被這當頭棒一喝,全懵了。所有人下餃子一般跳入了河裡,所有的人心裡都在罵:「上頭怎麼派了個這麼混蛋的指揮官!」他們這股火氣一股腦都發在敵軍身上,取得了大勝利。
藏六很不客氣地表示,如果再提昨天的事,那是浪費時間。
豈止長州藩,環顧日本,瞭解村田的只有大阪的老師緒方洪庵,緒方早就看出了村田的軍事天才,村田返回故鄉的時候,緒方對他說:「上醫治國,生負有奇才。國有危難,當以兵事報國。」
這片爛攤子裡最麻煩的就是彰義隊,他們挾兩千之眾蟠踞在江戶,他們和官軍的情勢可以說是一觸即發。
「——」
「你不喜歡吃豆腐?」
籌辦購買後裝槍的人是參謀長州藩士木犁精一郎。有地命令他和幾個人,到本鄉的加賀藩邸指揮部,「學好了再回來。」部隊行進就此停下來,等人。
「如果知道和自己同名的人,那是件很開心的事。我這輩子一共認識兩個叫琴的女人。」
(這才叫驚世駭俗。)
藩主敬親看到村田這幅「吃相」,悄悄的問小五郎:「桂,就大村這樣,成嗎?」小五郎也吃不準。大村連武士標準「裝備」大小兩把刀都沒帶,因為嫌它是個累贅,會阻礙行軍,就讓侍從背著了。
一、足輕、陪臣、農民、小市民、此為重兵,藉武器之力,臨曠原平野,決戰鬥之戰勝。
這時,官軍的炮兵陣地終於開火了,分佈在本鄉台的加賀、富山藩邸的大炮射出炮彈,越過不忍池朝上野山飛去。
「村田在村裡的口碑如何?」
明治二年六月,新政府任命益次郎為兵部大輔。
既然兩人合坐一席,中下級官員都期待他們能夠開懷暢談。
桂小五郎通過和洋學者江川坦庵的交流,對海外列強知道些皮毛,他知道長州藩的這些武裝已經非常落伍,從技術水平上來說,部隊的裝備是兩個世紀前的老古董了,早就該進博物館了。
當時各個藩都派了「御親兵」來京都,村田將他們收容在原來新選組的營地伏見奉行所。而且再三強調「絕對不許穿和服。」
「噢?批評久阪荷蘭語太差,讓他灰溜溜的回到長州的就是這個私塾啊!」
盛名之下,加上桂小五郎身上本有的使命感,更讓他堅定了要將長州藩建設成為日本最強的攘夷武裝的想法。當時攘夷思想還處於流行階段,等長州藩將攘夷變質為倒幕,還要曲曲折折花上四五年的時間。
小五郎無可奈何的說道。村田現在的工作性質和小五郎不一樣,住的地方也不一樣,小五郎的居停在櫻田本藩邸,「火吹達磨」住在麻布的公館。這兩處相距太遠,所以好久沒互相走動。
長州藩的所有人都十分狐疑,「火吹達磨幹得了嗎?」
大村益次郎示之攻擊部署,西鄉、熟視之,曰:「尊意置薩兵於鏖兵之地乎?」大村執扇,磨之良久,仰天無言。久之乃曰:「然。」西鄉不復言。
兵員:三萬三千九百七十人
當太陽落下山時,他們已經在回城的路上了。
和尚以為小五郎對解剖女囚屍體這件事本身感興趣。當然這一半是誤解。事實上,桂出身於一個醫生世家,對解剖不能說完全沒有興趣,可他更感興趣的是村田藏六。
西鄉也是悶聲不響。《防長回天史》裡用古文的形式紀錄了下面發生的事:
這時,益次郎的居停在西本願寺附近的法衣屋。長州藩和西本願寺關係十分密切,益次郎是西本願寺介紹過來的房客。房東丹波除了這些對益次郎一無所知。
「可惜。」桂聽著伊藤的報告,嘆了口氣。村田的才高八斗,現在在京都、大阪蘭學界他是默默無聞,藩裡也不知道這個人,只好回家當了個普通村醫。
「我不會舞劍。」藏六很肯定的回答。其實藏六連拔刀都不會。
以後幾天,桂小五郎往來回向院,為吉田的墳頭立了碑,上寫《松陰二十一回猛士》。他天天來往回向院,上下的僧人都和他混熟了,一天回向院的僧人向他提起:「今天,刑場附近的小廟,要解剖一個女囚的屍體。」
村田又說了句解剖學的常識:「這些器官到底和男人不一樣啊!」
桂小五郎出生在萩城裡一個高級武士家庭,繼承家業了以後,他的事業也是一帆風順。他不可能理解懷才不遇的村田的心情。將心比心,遭冷遇對村田來說,實在是件「是可忍,孰不可忍」的事。
從水戶藩邸發起進攻的有備前、佐土原、尾州磅礡藩。
大村總在戰鬥前夜夾著石盤,離開軍營。他是去偵查地形了,敵方的哨兵即使發現這個穿著浴衣的胖子,也不會認為他是對方的參謀。等他回到了宿營地,會在石盤上描上方位,比如:「明天我們這麼進攻敵人」,「敵人明天會這麼進攻我們」他的預測可以說百發百中。
村田藏六就是後來的大村益次郎。
「先生是個奇妙的人,有這麼回事。有一次,先生把部隊安排在別人看起來絕對萬無一失的地方。沒多久,其他戰場上戰敗的幕府部隊,居然流竄到了那塊地方。預測敵人的行動可以對先生來說是易如反掌。先生用兵其實綜合了西洋、日本兵法的精華。」
前天夜裡,下了場小雨,地面異常泥濘。
諸藩的隊長在忐忑不安中、無精打采地走了。
村田並不是個喜歡「毛遂自薦」的人,也不是樂天派。
「這樣可看不見。」小五郎心想。
益次郎等待戰報同時,已經著手印刷《江城日誌》這張戰地新聞了。
大村將自己手繪的進攻部署圖,發給各個隊長。等交待好了掏出懷表看看,等了十分鐘。低聲說:「出發。」
「不好。」聽著伊藤的報告,小五郎心想:「果然如此,像他這樣的不善言辭的人,幹不了村醫這樣的俗事。」
自從他到任以來,每天要印發這份新聞一千份。因為是手工印刷,為了趕上進度,他特意從城裡雇了八個刻板師,加班加點。大村不喜歡自吹自擂,印刷這份新聞只是為了更好地貫徹戰鬥意圖。
人群漸漸散去。
這時平定東北、函館的戰爭已經開始了,可總督府照樣設在江戶,益次郎也沒踏出江戶城一步。
這件事在長州藩傳為笑柄,都說:「(村田是個)不得了的武士。」
話說得有些直,但這種就事論事,講理的方式是大村喜歡的方式。當然,楢崎和河田被駁得啞口無言,只能回前線。這次討論留給他們的只有怨恨,他們一回前線,這種怨恨情緒很快蔓延到了全軍,薩摩人更甚。除此之外,長州系的部隊除了益次郎的學生以外,所有的部隊長官對大村也是恨得咬牙切齒。
益次郎回頭看看周圍的人,說:「問題解決了。」說完用手掌抹抹頭上的汗,又開口了,語調如同老師評價學生做實驗一般:「那把火是賊兵放的,他們把上野的山林點著了是為了堵追兵。他們人已經不在那裡了。那把火是信號。」
「我叫小琴。」
周布慨歎時局艱難,最後切腹自殺。小五郎在蛤御門事變激戰中,下落不明。
有兩門大炮是肥前藩在大戰之前從英國買來的阿姆斯特朗炮。
村田話鋒一轉,「不過,我對諸藩的志士實在不太喜歡,平時不和他們交往。如果您有話,譬如時下流行的橫議空論,免談。」
大久保日記裡二十八日也有相同記載。
大久保利通的日記對這事也有記載:「十二月二十五日,海江田來了,談了關於處理殺害大村刺客的事,他以彈正台的身份要求停止執行死刑,並說了一大套道理。(中略)今天晚上他又來了,又談到了大村事件。」
寺島的口才很好。他朗朗說道:「包圍敵人,以神田川為界,從這開始到這作為戰鬥區域。當然最好將敵人逼進上野的山區中,將戰場移到上野,戰鬥時就不會給市民造成損失了。」
與其說是和服,不如說更像浴衣,因為下襬的縫法和伊賀褲一樣很特殊。腳上穿的草鞋沒繫鞋hetubook.com.com帶,看上去像是拖鞋一樣。他頭戴檜(絲柏)笠,手裡搖著團扇。
「平時教些什麼科目?」
益次郎這個極端的「合理主義者」,終於聽不下去了。冷冷地說:「你別撒謊。」
益次郎帶著他的部隊,離和敵人短兵相接的陣地,越來越近。他的周圍有幾個門生,負責在戰鬥間隙指揮部隊,傳令。
說完拍拍屁股走人。
天光漸亮。
小五郎顏色大變,他終於想起了什麼了。
閏四月初,益次郎收拾地圖,從海路進京。新政府任命他去做軍務官判事,而不是參謀。發給他命令上寫著「江戶在勤」,看上去這只是職務調動,而不是戰備行動。
第二年,村田娶了鄰村的民女琴子,琴子長著一張圓臉,脾氣溫和。
桂招來了伊藤俊輔。伊藤本來是個平民百姓,當初作為桂的侍從一塊來到江戶,現在他已被提升作了藩士,人也是格外機靈。
不過江戶的學習西洋醫學的醫生裡,居然沒有人敢主刀。種痘所只好請宇和島藩邸僱傭的某蘭學學者來執刀,此人原本是大阪緒方洪庵的門下。
這種炮的炮彈不是圓頭彈,而是尖頭彈。尖頭彈的破壞力、殺傷力是世界第一。當時地球上除了英國以外,裝備、使用的只有肥前鍋島藩。
彰義隊還有多支「兄弟部隊」,如游擊隊、步兵隊、炮兵隊、純忠隊、臥龍隊、旭隊、萬字隊、神木隊、高勝隊、松石隊、浩氣隊、水心隊等等。他們對外號稱有三千之眾。
周布和藩邸的首腦商量,將藏六編入先手組,身份也升為上士。這還不夠,找人特意寫了一篇「四六」,讚揚藏六「長期鑽研蘭學」。除此之外,還賞給十枚銀塊。這份獎賞確實夠破格了。
「各個藩如果都照我翻譯的書籍改革兵制,那才好哩。」
這時小五郎已經從但馬的潛伏地回到了長州。
桂小五郎早料到村田有此一招,他忍氣吞聲地說:「客隨主便。」他知道村田在報復自己當初避而不見的「樑子」。
「火吹達磨比英庵更優秀,如果幕府盯上了他怎麼辦?」
過了兩天,海江田又找到了大久保。
還好,宇和島藩藩主伊達宗城和長州藩的儲君元德關係很好。因此,調動村田手續辦的很順利。宇和島藩還說:「長州藩現在才啟用村田這樣的不世之才,實在不可思議!」
益次郎還是靠在柱子上。
會議結束,兩個人的視線才碰到一起,他們都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可是笑完了,還是各走各路。
桂挨了一記悶棍,實在不知怎麼回答才好。
村田做什麼事都很有自信,官府讓他操辦這事還有些半信半疑,他卻面不改色的說道:「按圖索驥,沒問題。」很爽快地的答應了。
話音剛落地,人們從箭樓的窗口望去上野方面,先是黑煙冒起,後來便是火光沖天。
士官,就是指揮重兵的指揮官,這些人需要的是指揮手下重兵的學問,而學習戰略計謀是指揮士官的司令的事,「此為必然」村田說,善於使用刀槍的人才能擁有士官的資格,這是個錯誤,使用刀槍是重兵的事。
果然如西鄉所預料一般,益次郎抱著一大堆地圖、文件,拿著黑板到了西鄉的臥室。西鄉對他益次郎可以說點頭哈腰,有時還開兩句玩笑。當然益次郎一如既往不苟言笑,只是在地圖上比劃著。
「我叫桂小五郎,是毛利大膳大夫的家老,現在供職於有備館,官居御用掛,有二三事要請教。」
這時局勢大變,文久三年五月,長州藩在關門海峽「單挑」外國艦船。八月十八日長州藩在京都發起政變,元治元年的池田屋事件,七月蛤御門事變,八月幕府發檄文、征討長州,長州和英米佛蘭的聯合艦隊在馬關發生了炮戰,長州藩所面對情況異常嚴峻。
周布嫌這還不夠,特意給自己的摯友,青木研藏寫信。
「長州藩想啟用我?我現在隸屬宇和島藩,還拿幕府的扶持米,還有我是村田藏六。」
彈正大忠(司法部部長)就是當年薩摩參謀海江田信義。
此人如同彗星一般,出現在幕末時代快要結束的亂世,後來擔任了官軍的參謀,後世史家稱其為天才戰術家。
有件事對益次郎來說很不幸,十二名刺客中有他的同鄉長州藩士三人,五人為土佐藩士。
不過宇和島藩到底還是留了一手。
小五郎凝神,側耳靜聽「村田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桂小五郎還是那麼慇勤,「那您看這麼辦,可否?」
「不會是因為那副尊容吧?」小五郎這樣想著,有一部分是因為這個,不過這只是其中一點,對他來說村田給他第一印象就夠有衝擊力了。村田對人沒有禮貌,那不是恃才傲物,而是討厭繁文縟節,回想起來,確實村田半句客套話也沒說。
石川大麻山的幕軍修造了很多碉堡,決心和長州方面決一雌雄。益次郎還是老樣子,戰鬥前夾著石盤走進了敵人陣地前方,傍晚回來一個人喝小老酒。
過了幾天,他又吩咐小琴:「你到河原町書店買些江戶的地圖,各種樣式的都要。」說著交給小琴一大筆錢。
他早已熟讀荷蘭的解剖學書籍,而且將自己的學習心得編了本《解剖手引草》,在同行中傳抄。
桂小五郎面臨的課題,也是長州藩首腦必須面對的問題。長州藩執行的攘夷主義,和京都公卿奉行的國粹化攘夷主義,根本不一樣。
藏六認為如果不騎馬,沒有穿長褲的必要。這個貌似合理的理由,其實說不過去。一個武士不騎馬,實在是奇恥大辱。可藏六說這話時神情自若。
對這兩個軍人來說,戰鬥結束他們也就沒有什麼共同語言了。
這事幹得實在不漂亮,周布為自己辯解:「我這個人不喜權道,可是我國(藩)的人才被幕府或是其他藩給拿去了,我嚥不下這口氣。」
益次郎再次奔往京都,新政府讓他去當「軍防事務局判事加勢(幫辦)」,這個官職和他創下的功勳相比實在不相當。
「是呀。」
江戶城內總督府總參謀長西鄉吉之助的方針是:「(對彰義隊表現)最大限度的寬容。」
作為人間社會裡的一個人,無用的寒暄有時是必須的,可村田卻對這類事情嗤之以鼻。他從來不給人笑臉,從不讓自己的臉上露出言不由衷的笑容,實在不合道理。做不合道理的事對村田來說就是浪費。
益次郎戴著斗笠,很不自然地坐在馬上,後面除了參謀鹽谷良翰,大屋斧次郎,只有兩個長州藩士。
據僧人所說,女屍原本是千住的流浪漢,時年三十七歲。她在監獄裡已經生活了多年,死前身體很健康,身上的肌肉沒有一點衰老的跡象,作為解剖的樣本最好不過。
「這火到底沒燒起來。」大村喃喃地說到。他只是想看看試驗結果。
有個藩士對藏六的服裝感到好奇:「村田先生,你現在已經是武士了,為什麼還穿半褲(裙褲),打扮得和傭人一樣。」
大村的門人都說老師「本來那張臉就夠嗆了,不說話更不知道他在想什麼。」這種表情在薩摩人看來只有愚弄。
作為代表寺島秋介提出了問題。
益次郎毫無表情地說:「我從出娘胎以來,從來沒有說過不負責任的話。我們手頭的兵力這次足夠了。」
他們來到上野廣小路時,只見松阪屋前到處散亂著官軍當作掩體用的榻榻米,酒桶,吃剩的飯團。三枚橋仲町街口有官軍五、六具屍體,黑門口附近又看見了彰義隊員的七具屍體。一行人馬來到清水堂前,鐘樓的灰燼還在冒煙。
「出山。」藏六說走就走,這時佩里的艦隊敲開日本的海疆大門,正好三個月。全日本正處於「海防熱」的最高潮。
小五郎終於進入了他人生的最活躍時期,他終於將藩裡的清議平息,又採購了四千枝新式的米尼埃步槍。此外薩摩藩在土佐阪本龍馬、中岡慎太郎的斡旋下和長州藩結成同盟。倒幕的時機已經成熟了。
益次郎看得津津有味,突然躥進來一個人,大喊:「你幹什麼!?」這人是薩摩部隊的參謀海江田武次。海江田以為益次郎是來趁火打劫。
為了亡羊補牢,小五郎馬上找到了江戶藩邸的重要人物周布政之助,商談長州藩招聘村田的事情。周布是個不愛高談闊論的政客,辦事雷厲風行,可聽到了村田的事情,也說:「其他藩我不知道,可他只是個長州的百姓啊!」長州藩沒有從百姓中破格提拔人才的慣例。
後來事實確實如他所說一般,可他在談話中沒有給對方留半點面子,益次郎對處理人際關係就是如此不管不顧。
益次郎心想:「這種敬禮,看上去和投降一樣。」
桂小五郎很快轉入正題。
村田洗完手,便信步走出帷帳。
桂小五郎相當狡猾,其實他知道,周布政之助早就說過了,讓這個百姓當官沒有捷徑。讓村田去當同心、手付、足輕都好辦,可讓堂堂一個幕府講武所教授,去當足輕,實在不像話。先讓村田「翻譯一點兵書」是個緩兵之計,他早就這麼決定。
小五郎知道這時「打馬虎眼」亦是無用,所以堂堂正正的說,長州藩需要你的程度是「年米二十五俵」。
趕到小廟一看,果然是座殘破不堪的小廟。本殿建得異常粗陋,周圍的卒塔婆(塔形木牌)雜亂無章地插著,它和不遠處肅穆的刑場太般配了。
「沒有。」
「需要到什麼程度?請告訴我程度。」
「他到了宇和島藩,就把自己的名改了。」
「這人不愛尋花問柳,與他有染的只有他老婆。」
「時間已到,問題解決了。」
村裡有這麼個逸聞,有個村民在路上遇見村田,寒暄了一句:「先生,天氣真熱啊。」可沒想到「熱面孔貼上了冷屁股」,村田冷冷冰地回了一句:「夏天熱,應該。」到了冬天,有人寒暄時說天真冷,村田便說:「冬天冷,如此。」
「桂先生,還是叫村田藏六來吧,把他從幕府、宇和島藩那裡要回來。」青木周弼向桂小五郎提議,小五郎又把這事告訴了周布政之助,周布又找了頂頭上司,藩主毛利敬親還是那句話,「這人過去不是土民嗎?」確實,如果讓一個百姓平步青雲當武士,會成為很多小人滋事的理由。
大村簡短的發言就這麼結束了。
士官學校所有的教學都是速成主義,其他還設歷史、地理、理學、分析學、數學、天文學,不過這些學科,村田表示:「(等主課學完了)有了餘力再去學。」
「怪人。」小五郎想著想著,突然覺得村田那副相貌在哪裡見過。
「是的。」

維新早期,把持新政府的長州人,就把薩摩藩當作將來的敵人。他們認為:「(薩摩藩)如果像足利尊氏一樣從九州起事,天下大勢會如何發展實在不敢想像。為了以防萬一,必須從公卿中間挑選一個望族,讓他在中央大造聲勢。這個工作現在就要做,西園寺公望是最合適的人選。」年輕的西園寺公望因此列入了被培養之列。
谷中三崎町、動阪、駒迂千馱木町各有薩摩藩士三人被殺,三橋、筑前藩士一人被殺,因州藩的彈藥輸送隊的輜重也被強奪。
其他剩下的部隊或是預備隊,或是阻擊部隊。挑選的方式是根據各個藩的士氣、裝備來分的。從一橋御門到水道橋為阿波藩、水道橋到水戶藩邸為尾州藩、聖堂附近為新發田藩、森川驛站為備前藩、大川橋:紀州藩、千住大橋:因州藩、川口:大久保與市藩、沼田:肥後藩、下總古河:肥前藩、武州忍:藝州藩、武州川越:筑前藩。
長州藩為了整軍精武,就需要一大批能夠閱讀荷蘭書籍的人才,長州藩本來只有幾個懂荷蘭文的醫生,現在更是入不敷出,藩裡上上下下正是求才若渴。
「另外一個是誰?」
靠在柱子上的益次郎一下子睜開眼,掏出懷表看了看。把和圖書表揣了回去,又繼續閉目養神。
其實看古董是益次郎剿滅彰義隊的第一步計劃:籌措軍費。諸藩的聯軍現在的囊中羞澀,他想用德川家收藏的一部分美術品,抵押給橫濱的外國人,充作軍費。
一開始丹波認為這是個鄉下暴發戶,到京都來收古董了。可是仔細一看大村還帶著刀,一付桀驁不馴的態度更讓別人不知道益次郎的本來面目。
丘陵上有個大房子,是村長三浦的家。雖然這裡地處敵人陣地前沿,但大村早就和他打通關係,把大炮架在了三浦家的院子裡。
在攻擊彰義隊之前,以土佐藩兵為主的東山道總督的部隊,開始攻擊盤踞在宇都宮城的舊幕府的部隊(內有大鳥圭介、松平太郎、土方歲三)。官軍在小山吃了一個敗仗,進攻速度就慢了下來。當時各地官軍勢如破竹,這就讓東山道的部隊臉上掛不住了。
到底是不是海江田在幕後操縱了這次暗殺?正史沒有定論。
總督府在江戶城西之丸召開了作戰會議,剛開始夜襲論佔了上風,西鄉一直悶聲不響,認為夜襲論可行。
益次郎掌握了這個規律,對「派部隊剿滅之」的提議,不屑一顧。
「請便。」
不久之後,幕府為了設立新式陸海軍,從長州藩招募了西洋軍事學者東條英庵,官拜旗本(幕府直轄部隊的官名)。東條和村田一樣是老百姓身份,長州藩讓他坐了好久的冷板凳,除了翻譯以外,什麼都不讓他幹。
早上部隊開到了市鎮,益次郎命令侍從架著長梯跟他走。走著走著就下令將梯子「架在那個房子上。」他爬上房頂四處瞭望,觀察敵人是否有伏兵。別人遠處一看,只會認為是個胖子在乘涼。
小五郎心想:「真是個奇怪的人啊!」
拔刀也有竅門,有經驗的武士會擎著刀把,慢慢的將刀從刀鞘裡拔|出|來。藏六不得要領,使出吃奶的勁,才抽出了刀。拿著刀,藏六無奈地嘆了口氣。
「這人蠻有意思的,還有些什麼值得可以報告的?」
第二天一大早,部隊在山口藩廳前列隊。小五郎一看士兵身著洋式軍服、高級士官在馬上也是正襟危坐,可就是找不到益次郎的坐騎。直到部隊開始行軍,益次郎才穿著一套和服,晃晃悠悠地走過來了。
桂給了一筆錢,讓他打聽打聽村田的底細。
大村沒有一點歉意地表示,他只是科學的表現了他對海江田的看法。他對這類「失言」毫不在意,可是海江田就沒這麼大度了。這次衝突可以說直接縮短了大村的壽命。大村被暗殺後,有人說背後的黑手,就是當時的彈正大忠(司法部部長)海江田。到今天大家都認為這種說法沒有值得懷疑的地步。
「這倒是蠻新鮮的。不過這事要是被幕府知道,那可不是耍的。」
這個消息,立即傳到正在箱根山間療養結核病的木戶孝允(桂小五郎)耳朵裡。九月十日木戶的日記裡寫到:「朝,微雨,至暮方止。早曉,河村謙藏(使者)至,言四日晚,大村益次郎之京都木屋町三番寓所,刺客七八人入之。同席之靜間彥次郎、加州人安達某,亦被難。大村僕身被數創,翌五日死。天哉,大村雖被數創,命無大礙。余聞之,大驚。命無大礙,安之。」
他問大隊司令:「為什麼躊躇不前?」
東京的彈正台發來一道命令:「刀下留人。」
沒多久,勝利的報告就傳來了。
刺殺事件發生後,木戶又向參議廣澤真臣寫信說:「大村之事,為海江田煽動無疑,坊間皆傳之。」
「豆腐營養充分,比起西洋的奶酪一點不差,我靠它就活得下去。」
益次郎還是不說話,順手拿過地圖攤了開來。
峽谷裡的幕府部隊正在準備早飯,射來的炮彈正砸在熱氣騰騰的大鍋裡,營地裡亂成了一鍋粥。剛起床的幕府部隊被嚇的槍都不要,作鳥獸散了。
「(士兵)夠了。你回到函館之前,敵人就會投降了。」益次郎很不客氣地說道。
益次郎剛到任,就和西鄉請求將全體參謀集合起來。這位後來被稱為官軍的軍事制度創始人,當時的參謀們只認為他是個從京都來的閒官,愛理不理的。
信裡接下來就是請青木照顧藏六,如果這位「才子」遭遇了什麼不開心的事,請代為安撫。
東條一走,長州藩是「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當初,長州藩只要給東條一個武士身份,幕府不會那麼容易把東條「挖」走。
「誰在撒謊?!」楢崎跳了起來,益次郎卻更冷靜了。
藏六對這個非正式的待遇很滿意,他翻山越海,來到了夾在高山和大海之間的宇和島。他在宇和島的工作,除了教授醫學,他主要從事外國軍事書籍的翻譯、製作講義。
「這是陰|道。」他的語氣異常平和。
「他還待在那個私塾?」
比如藏六翻譯的《海軍火槍兵練習規範》,其中用了足輕這個詞。
萩城新設立的長州藩西洋軍事學校,改名為博習堂。這所學校實質上就是士官學校。
益次郎回師山口,並且指揮其他戰線的戰鬥。到了八月一日小倉城陷落,幕軍全線敗退。
「有何貴幹?」村田對小五郎的長篇大論,回答異常簡單,這人不喜歡閒聊。
下谷廣小路在上野大道旁邊,道路兩旁密集布民房,彰義隊在這壘起了榻榻米做的街壘。天黑時,火槍隊在這裡佈防,天亮,部隊再退回上野山中。
小五郎無可奈何的說:「無妨,諸葛孔明不也輕車簡從、羽扇綸巾指揮了三軍嗎?這幅打扮其實也是仿古啊!」這也是他所希望的。長州藩現在能依靠的只有村田了,如果他都不行,幕府三十六個藩的大軍會把長州藩踏為齏粉。
益次郎沉默了。
村田連介紹信也沒辦,貿然就來到了小五郎的府上,提出關於竹島的問題。竹島是朝鮮海域的一個小島,當時長州藩正在進行大討論,是不是要開發竹島,並想以竹島作為進出朝鮮半島和滿洲大陸的跳板。
彰義隊的抵抗要比想像中更頑強。剛開始他們和官軍在三橋攻防,抵擋不住後退到了黑門口。不過官軍的成果也僅此而已,幾個小時內,他們沒有前進一步。
濱田藩是傾向幕府的,城主松平武聰自恃城高牆固,根本沒把長州的部隊當回事。
他很早就在大阪的緒方洪庵進修過。當時大阪的蘭學在日本屬一屬二,江戶只能排在第二。村田弘化三年投在緒方的門下,後來日本學界呼風喚雨的佐野常民、橋本左內、大鳥圭內、長與惠齋、還有福澤諭吉都是他的後輩。
有些薩摩藩士背後指指點點:「那就是打敗幕府的火吹達磨啊?」這也難怪,大村在長州征伐以前是個無名小卒,長州征伐以後「平地一聲雷」成了「天下第一軍師」。
市面上官軍要進攻彰義隊的消息漸漸傳開了。
小五郎聽到這裡苦笑一聲:「不知道這個奇才的恐怕只有長州了。」
還有,如果組織夜襲,敵人為了取得照明,肯定要在江戶各處點火,那江戶就保不住了。
薩摩的參謀海江田不同意立即討伐。「官軍的兵力太少了,戰端一開,如果危及到總督府怎麼辦?」
最後討論的結果,暫緩授予村田武士身份,只提供「年米二十五俵」,以後看情況再提高工資和待遇。為了方便工作關係,對外說村田是「青木周弼育」,育的意思與其說是學生,不如說是一種養子關係,提拔高級武士青木周弼的養子做藩士,誰也不會說閒話。
沒多久,這些人就全部落網。
木戶在益次郎出發去京都的前天,給京都府的大參事槙村半次郎寫了一份密信,「近日聞貴意,言海江田表裡不一,人心思變,恐久之必禍生肘腋。」
這些藩兵都是閒散慣了的,有人命令他們穿筒褲、軍服,確實有些勉勉強強。
「啊,請留步。」桂喊道。村田回頭瞟了他一眼。
村田的調換工作關係的事,既然當事人沒有意見,自然好辦。不過長州藩擔心,幕府和宇和島藩的手續會不會有麻煩?
西鄉對益次郎到底有些瞭解,知道議論持續下去,他就快控制不住局面了。宣佈散會,回到臥室裡,等益次郎來打「小報告」。
「不懂什麼意思!」海江田還是不依不饒。
小銃(火槍):一萬一千五百六十八挺
益次郎把薩摩藩的部隊擺在黑門口,這是參謀們預想的激戰地帶。協同薩摩藩作戰的部隊有肥後、因州兩個藩。
「讓他等著。」村田沒有放下手中的工作,繼續埋頭教書,等天黑了才歇手。
「當然需要。」
藏六用了諸藩這個詞,他現在根本沒把長州當作自己的故國。
官軍雖說佔領了江戶城,可還是四面受敵。江戶有彰義隊、大鳥圭介率領的殘兵敗將、榎本武揚的海軍。新政府和「騎牆派」奧羽諸藩之間也已開始了摩擦,後世稱為「戊辰戰爭」已經迫在眉睫了。
藏六對這類嘲笑,用博習堂的講義作了回答:「我是個軍事家,不是諸藩坐享高祿的蠢才,武士的武器不是手中的刀槍,而是手下的士兵。現在衡量武士的技能已不是劍術的流派,而是指揮手下士兵的能力。自詡武士、或是藉著武士的名號狐假虎威之徒,是不足以寄國家之安危的。」
小五郎剛回到長州藩,第一件事就是到山口的藩廳質問:「為什麼還不重用村田藏六。」語氣十分激烈。
「嗯,大概不是。」回向院的僧人回答得很乾脆。
藏六很輕蔑的對眼前的學者們說:「各位有餘興鑽研一下這個公式,其實無妨,精通公式不等於能夠發射炮彈。如果讓頭腦靈活的人學習火炮射擊,會被這些公式所吸引,最後連炮彈也打不了的。」
薩摩藩的部隊按照大村的部署,主力擺在了湯島。黑門口戰鬥開始後,足輕隊和游擊隊各出半隊人進攻。不過彰義隊方面火力猛烈,戰況一進一退。
司令部彙集上來的戰報,還是沒有進展,時間也一分一秒的流失著。
「他回家是因為他的老父孝益再三要求。」
一、士,非當世所言之士,當今所謂之士,尸位素餐,與足輕無異。
以他的出身和關係對益次郎的看法,自然是「拽個屁啊?暴發戶。」
不過多少還是有些齟齬。
時任橫濱裁判所的判事(法官)寺島宗則(伯爵)的自傳記載如下:「時大村益次郎踞江戶城,募士屯集上野山內,思攻叛逆。旬日,遣使邀余會。席間,大村云:欲攻然金不足,望招之橫濱外人,周旋錢餉。」
「噢,翻譯沒問題。」
「村田出生在御領內的鑄錢司村。」伊藤說得興高采烈,好像拿到了什麼牛黃狗寶一般。
濛濛小雨中這聲小小的出發命令徹底改變了歷史進程。此時的大村既沒有豪言壯語,亦沒有出人意表的行動。下達完命令,大村就回西之丸的司令部去了。對他來說戰役之前他做了周密的計算,下達命令只是個手續問題。
「會的。」周布說。
「我會想辦法的。」
大炮:五百五十八門
想想也是,這人不是長州藩的藩士,他現在一身本事都是自己學來的,跟長州藩一點關係也沒有。如果他說:「長州藩對我哪有半點恩義。」小五郎連辯解的餘地也沒有。
楢崎吐沫星飛濺,把戰況說的異常糟糕。益次郎剛開始還表現著關注,漸漸臉上就耷拉下來了。
益次郎靠在總督府的柱子上,搖著菜盆般大小的腦袋,等著聽「試驗結果」。
官軍欲討彰義隊,召諸藩隊長議。參謀林玩十郎曰:「欲鎮關東,需兵二萬。」軍防局判事大村益次郎至,曰:「今得府兵三千,足矣。」條公(大監察使三條實美)納其言,左十郎參謀職。自此益次郎專修戰備,大總督府作戰方略皆出其手。
榴彈炮劃過天際的聲音,異常刺耳,江戶西之丸的司令部也聽到了。
周布搖搖頭:「怪人,外國話就這和_圖_書麼有趣嗎?」
「後來哪?」桂催著伊藤說下文。
有人問:「您有什麼想法?」益次郎還是保持沉默。他知道他一開口,滿嘴的真理非但不能服人,反而會造成不必要的摩擦。
小五郎後來提起他和村田相遇的經歷,覺得頗有些神秘氣息,常常思忖:「莫不是地下的松陰有知,特意讓我和村田相識。」他對這點深信不疑。
京都府被搞得不知所措,只能把待命的死囚押回監獄。
「不知道。」
「這個人據說是伊予藩特意僱傭的,幕府還調他去幕府的藩書調所當老師,兩頭拿錢。」
這個男人知道自己口才不好,他一開口就算說安慰的話,別人也會認為他在「惡語傷人」。
在一片燈籠裡益次郎說話了:「開始攻擊(上野彰義隊)。」
益次郎瞥了海江田一眼,過後就再也不搭理他了。這種態度讓海江田恨得咬牙切齒,直到晚年撰寫自傳《實歷史傳》時,還不忘記叫人寫上一筆:「我很偶然的在江戶城目擊了如下一幕,一間擺滿了書畫珍品、金銀珠玉的密室,滿目狼藉。這時密室裡只有一個人。」
當諸藩的隊長到齊後,益次郎和侍者提著燈籠走來了。
長英後來又回到了江戶,伊達又向緒方洪庵求才,緒方說:「天下可用之才,唯長州之村田藏六。」
由此推斷,小五郎在小塚原的寺廟作自我介紹的時候,村田臉上無一絲慍色,而且對這件遭冷遇的事也隻字不提。
周布時不時會問小五郎:「火吹達磨現在幹什麼?」
村田也是個睚眥必報的小人,他甚至沒對久阪說自己是長州人。但凡久阪如果從村田嘴裡得到一點暗示,這個豁達的學者,他肯定會到處宣揚村田是自己的同鄉。
「桂先生,既然如此有興趣,不妨去參觀屍體的解剖如何?」
益次郎說:「什麼親藩同士?不過如此而已。歷史上赤穗浪士進攻吉良的府第之前,有個浪士說上杉家是吉良家的親戚,如果他們前來援助,我們四十七個人不是對手。大石內藏助卻說這事不會發生,結局確實如大石所料。現在濱田城也一樣,雲州人不會派援軍來的,絕對不會。」
正在坐等的村田,聽到這話,輕聲說了句:「明白。」就拉住前來傳話的侍從,結結巴巴的說起了竹島的事,「按照萬國公法來說,盡早把竹島佔領最好。」
美國大使不肯賣,他需要對日本的內戰保持一種中立的態度。
為了學習建造、修繕軍艦,宇和島藩還命令他到長崎,向當地的荷蘭人請教。勝海舟、榎本武揚的母校幕府長崎海軍傳習所,這時還不知道在哪裡?所以村田也算是日本海軍的先驅。
有個善謔的人拿著刀請藏六鑒定。藏六問也不問,伸手就拔刀就看。
楢崎出身於長州藩的高級武士家庭,藩主的世子很欣賞他的身手,很早就將他升為侍衛,他在藝州口的戰鬥中表現也異常勇敢。
西鄉從頭至尾一直擺弄自己衣服,沒說話。大村也在「環左右而言他。」
接下來他把女囚的子宮口、子宮、卵巢、喇叭管,一件一件摘了出來。
「一定要發展洋式武器裝備。」
各部隊按照既定部署在雨中行進。
宇和島藩的藩主名叫伊達宗城,他和薩摩藩的島津齋彬齊名,是有名的洋學通。在軍事近代化上,他也是盡佔潮流之先。他曾經不顧危險,悄悄地將還被通緝中的高野長英招募到麾下。
村田長著寬闊的額頭,雖然他蓄著髮,可頭髮很細,攢起的髮辮也很小,月代(前額到頭部中央的頭髮)剃得很寬,身穿一件棉裌襖,上面印著家紋,下套裙褲。腰間的長短刀也是異常簡陋。
可當這支部隊從戰場上撤下來時,浮橋已經搭好了。
小五郎看著這個提案,只能苦笑。
曲終人散,小五郎和藏六一塊回家,藏六突然沒頭沒腦地問小五郎:「長州藩需要我嗎?」
小五郎忐忑不安的看著藏六的臉,(他是發火還是拒絕?)
益次郎不反對也不肯定,薩摩的將佐顯得很不快。
台下的部隊只好把長槍放在地上,跪在地上向天皇致敬。
以他的出身來說,本來他受齋藤彌九郎的囑託,到江戶來打點他的道場。沒想到碰上風雲際會,讓他在長州藩裡得到了軍事啟蒙家的稱號,藩主也已聽說了他的名聲。他的另一項頭銜「攘夷論論客」,更讓他受到其他各個藩的注目。
桂小五郎只好動筷子了,看著對面村田那張怪臉,嘴裡的豆腐變得更難吃了。
這個時期,益次郎把剩下來的工資、獎金全寄給了老家的妻子琴子,他對這些錢的用途有詳細的指示:「我把月給剩下來的一千五百兩交給你,一千兩寄存到上田莊藏那裡,如果有急用再提出來用。剩下五百兩你看情況,交給可靠的人,置辦些田地。」
《條公年譜》記載:
過了一個月,伊藤回來報告。
益次郎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自己的門人寺島秋介,讓他代述。
「絕對沒錯。」
益次郎有次問起女傭的名字。
小琴說:「不知道。」
村田在故鄉待了三年。
不過他還不是正式的宇和島藩武士,說文言叫「被相留」,說白話就是囑託(高級顧問)。
「悄悄地大量地製造四斤山炮。」
等小五郎回到櫻田的藩邸,他還是好長時間說不出話來。心裡那股亢奮心情難以抑制。桂小五郎一生會過的大人物不計其數,但是村田讓他感到一種奇妙的衝擊。
村田在長州藩慘淡的戰爭間,剛剛被提拔到馬回役普代,俸祿也漲到了百石,他終於成了個名符其實的武士。掐指一算,從萬延元年投入長州藩麾下,花了足足六年,他才混到過去在宇和島藩時一樣的職務。
「您什麼意思?」
行刺的刺客共有十二個人。
這位「天下第一軍師」還是一如既往的討厭穿洋式服裝,照樣穿筒袖的羽織、黑呢裙褲,頭戴深編笠。這倒不是他特立獨行,以村田的「合理主義」來說,這幅打扮「舒服」最合適不過了。
幕府一面的手續也異常順利,雖然村田身兼藩書調所、講武所、軍艦操練所三個機關的教授,但是,他到底不是幕臣,要「除去本兼各職」的手續只要寫張紙就行。
村田回答:「兵事只是餘技而已,故鄉的老父要我繼承家業,我不能負他。」
每天他翻譯步兵操典,編纂建造炮台的講義,休息天找沒人地方解剖野貓,製作海綿。
兩人聲淚俱下地訴說了前線的情況,並且威脅如果益次郎不派兵,那就把他們砍了算了。
「我的妻子。」益次郎冷冰冰的回答。此後就再也不交談了。
周布早就採取了預防措施了,村田家鄉的郡奉行,把村田的老爸「請」到府衙裡,讓他把村田召回家。
小五郎和周布滿口答應。
飯菜擺在村田的書齋,菜只有一樣豆腐,錦衣玉食生活慣了的桂小五郎看了話都說不出了。
十月二十七日,吉田松陰被斬於小塚原刑場。

有天,藏六出席了長州藩的主持的捨密會(化學試驗會),除了碰見青木周弼這些老朋友,又交了東條英庵、手塚律藏這些新朋友。這時大家討論的話題是物理學,後來又轉到彈道論,大家都向藏六提問,藏六用簡潔的語言解釋了彈道公式的物理學概念公式,說完是滿座皆驚、為之瞠目。
火吹達磨這個綽號是有人說是高杉晉作起的、有人說是周布起的。是形容村田的怪臉好像達磨用竹筒吹火一樣,「吃相」太難看。
小琴捧著地圖回來,大村就將地圖攤在自己的房間裡,用鉛筆圈圈點點。小琴好奇地問:「您要到江戶旅遊嗎?」
第二年,慶應二年七月,幕府向三十六個藩發下軍令,從藝州口、石州口、小倉口、大島口四個方向進攻防長二州。
藏六若無其事的回答:「因為我不騎馬。」
益次郎一方面在擔心家裡的家長里短,另一方面,這個時期益次郎構想了異常龐大、精密的軍隊建設計劃。
益次郎得知這個消息,就和薩摩藩辦交涉,決定用這筆錢剿滅彰義隊。
在小五郎的大力推薦下,村田擔任了軍政專務。這年十二月,藩裡命令藏六改名為大村益次郎。這時長州藩和幕府處於斷交狀態,讓人知道曾在幕府任職的村田藏六,擔任長州藩的軍事方面主管,實在不太方便(其實就是不好聽)。
他看上去不像個醫生。
「金子總是要發光的。」終於有個外藩終於發現了他的才華。
「解剖女囚屍體?」
村田表情平靜的回答,「我接受。」
在彌留之際,他把兵部大丞船越衛喚到床頭。
益次郎的行動也「望之不似人君」,會議期間一言不發,會議結束也沒提什麼意見。
西鄉是個成熟的政治家,他逐漸對這個異相的長州人開始理解了。大村的不善和人交流,讓人懷疑他是不是這個世界上的人。但他擁有的超凡軍事天才,能夠讓當前的對峙形勢為之一變。
明治元年五月十五日拂曉。大總督府下令,諸藩的部隊向大下馬(今天二重橋附近)集結。
不過除了想以外,藏六只能沉默。
奧州戰事結束以後,從戰線凱旋回來的首席參謀西鄉隆盛,大村益次郎共同出席江戶政廳的會議。
他那副肯定的語氣如同收拾戰鬥的是懷表的時針一般。
從回向院出來,桂小五郎急急忙忙趕到解剖現場的小廟。
上野周邊的戰鬥區域,河溝水池氾濫如海,道路變得異常泥濘,士兵的行進異常困難,戰鬥進入了拉鋸狀態。
軍防事務局的首腦都是貴族,表面上「印把子」抓在這些人手裡,實權卻在益次郎手裡。
「(到長州藩)當官,沒門。」
彰義隊還是懵懵懂懂,照著老習慣,從廣小路的街壘裡撤了出來,朝上野山中退去。官軍沒費什麼力氣,就佔領了廣小路。
「誰?」
在函館戰役中也發生過相同的事。
羅圈腿的村田身著粗陋的棉衣,毫無表情的說道:「世間萬事和彈道論一樣,不是絕對尊道而行的。」他雙眼緊盯小五郎的眼睛。小五郎不敢和他四目相對,頭往旁邊一轉,躲過了村田射來的銳利眼光。其實,長州藩搞的小把戲,村田全明白。
他在長州藩和聯合艦隊的炮戰之後,親自到被聯軍大炮破壞的沿岸炮台巡視。感嘆這場依靠匹夫之勇的戰鬥是「驟雨一過,萬籟寂靜。」並想:如果自己指揮這場戰鬥會是什麼結果啊?
傳令兵一走,大炮就朝峽谷裡開火了。
海江田還想說什麼,西鄉用手止住了他。
新政府傾其所有,不是為了支援大村的討伐作戰,而是為了購買軍艦,幕府曾向美國訂購了一艘鐵甲艦,現在船開到了東京,新政府想買下這艘船。
益次郎下命令,讓人把江城日誌在市面上大撒特撒。他還把參謀附屬役鹽谷良翰拉上,「出去兜兜。」
益次郎好像沒聽見一樣,過了老半天才回答:「是的。」
益次郎早在會議前就找西鄉談過,希望自己來指揮戰鬥。西鄉沒有更多干涉大村的智慧。西鄉的想法:「他這麼有自信,應該有幾分勝算吧?再說讓長州方面的人多樹些戰功,將來對加強薩長聯合有益處。」
等大炮架好,命令傳令的學生將其餘的部隊拉到大麻山來。
太政官判處他們死刑,並得到了天皇的許可。刺客們被押到了京都,預定十二月二十日在栗口執行死刑。等到這一天,眼看時辰已到,劊子手剛要動手——
解剖現場所在的小廟,其實也是回向院的產業,回向院的僧人自然對事情的來龍去脈一清二楚。幕府在玉玉池建了種痘所,這就是後來的西洋醫學所,他們早就向幕府提出了申請,得到了許可。
這些人全是狂熱的國粹攘夷主義者,斬奸狀(刺客留下的聲明)上寫:「專摹擬洋風,污神州國體,輕蔑朝憲,釀成蠻夷之俗氾濫。」
益次郎的意思是:和參謀們討論是談m.hetubook.com.com不出結果的,現在只要西鄉點頭就可以了。我把作戰計劃告訴你,你看了再說。
到了萬延元年二月,長州藩從長崎買了一千支克魯伯步槍,並由此開始了軍事改革。說實話長州藩能夠翻譯兵書的學者,原來都是醫生,比如青木周弼、田原玄周、東條英庵,不過這些人只能稱為「票友」。
作為高級武士的桂小五郎看到這裡,不僅大吃一驚,這不單是軍事書籍,而是革命書籍。如果照書中所說改革軍事制度,就要否定武士階級制度,那麼建立在武士制度上的幕藩體制也要灰飛煙滅了。
散會以後,益次郎揮手招過什器(器物)管理員在江戶城裡到處閒逛,最後來到位於西之丸的倉庫,他讓管理員開門下鎖,興致勃勃地鑒賞起了裡面的古董。
翌月二日,荷蘭醫生H.F.波得音給大村做了手術,然後被送進了大阪鈴木町醫院。可是術後細菌感染,大村患了敗血症,不治而亡。
所謂「庸醫」不是說他醫術平庸,而是說他和患者相處不太「和諧」。
人們漸漸鬧了起來,薩摩方面的人也加入了這個行列,糾集了一幫人衝到了總督府的司令部,找益次郎講理。益次郎正好不在。一打聽,原來益次郎爬到富士箭樓上去了,這幫人又趕了過去。
益次郎開口了:「我說行。你不懂打仗。」
雖然有些小插曲,「試驗」基本順利。
信開頭就寫:「東條英庵,上召之,實為海軍求之也。村田之歸國,超擢料之不遠。」
桂小五郎在江戶的藩邸,花了好長時間調查村田的底細。知道這人不是標準武士,祖上也不是什麼鄉士、村長、足輕(最低等的步兵)。但是除了村田是長州人以外,其他一無所知。村田的來歷實在是「神龍見頭不見尾」,桂小五郎是個忙人,看來理不出個頭緒,也就放棄了。不過他心裡牢牢記下了「村田藏六」這個名字。
「海江田氏又來,對大村事件犯人的處置,感到有些不滿。」
小五郎聽說,最近村田經常到神奈川去學習英語。教師是住在神奈川的美國牧師J.C.赫彭。
桂小五郎還是硬著頭皮去了,這時村田正在指導學生讀書。
他還是那副千年不變的老打扮。
解剖在太陽落山之前結束了。
就這樣,西鄉把指揮權交給了大村。
「嚄!」
藏六替長州藩翻譯了兩三、本書。
「你沒說錯?」
英國的陸海軍部,最初對這門炮的安全性表示懷疑,沒有將其制式化。薩英戰爭時,英國部隊只是小規模的使用了一下,效果異常顯著。不過關於制式化到底沒有納入議程。薩英戰爭時艦隊旗艦的炮長R.E.托勒西給本國的報告裡寫:「現在我們使用的各式炮彈中,這種炮彈具有最大的破壞力。對於觸發信官榴彈的效果,任何讚美的話都是無過之、猶不足。」
這就是大村的遺言,大村已經準確地預見了明治十年的西南之役,這是日本歷史上最後的內戰。
後來,安政三年,他又和藩主一塊到江戶參覲(匯報工作),不過村田原來就不合群,強烈要求「我想自己開間私塾。」上級最後讓了步,工資照拿,還開了間名叫《鳩居堂》的私塾。地點就在他跟桂說的「市市谷的城附(甕城)裡,朝城附的正面走,到下六番町」那裡。這座原本是御家人的房產,村田自己掏了三十六兩買的。
慶應四年,鳥羽伏見一仗,幕軍被薩長聯軍打敗,前任將軍德川慶喜逃回江戶。京都、大阪一起歸入《新政府》的管轄下了。
沒等大村向外國人「周旋錢餉」,「天上掉下餡餅來」,大村再也不需要賣古董了。
海江田用力敲桌子,「就這麼點兵力想包圍敵人,你他媽做夢去吧?」
益次郎被弄得哭笑不得。據在一旁的船越衛說,火吹達磨短短一生中,臉上露出困惑的表情他只見過這一次。
桂這才看清楚村田那張怪臉,倒吸了一口冷氣。
村田知道桂小五郎是誰,不過臉上毫無表情。
小五郎正巧也在席,感慨良多,藏六不是個只會抱牘案頭的知識分子。
部隊派出了要求援軍的使者。
這是神秘?還是玄乎?
「不讓你當官,長州藩請您翻譯一點兵書如何。」
長州藩在這段時間裡,幾乎忘記了村田的存在。
長州藩動員了傾國之力,準備進行抗戰,高杉晉作被任命為海軍總督,陸軍總督雖然沒有選村田,不過所有的作戰計劃都是他制訂的,他自己也親赴石州口戰場,擔任參謀。
有個年輕士官說:「我們搞個夜襲如何?」村田回答晚上是用來睡覺的,說完倒頭便睡。第二天剛天亮,大村來到了臼炮隊的營地,命令炮隊拉著大炮跟他來。炮隊和他從小道來到了大麻山峽谷對面的丘陵上。
小五郎聽到這個回答,感到非常意外。
學校裡分兵學科、海軍科、炮術科,這三個學科的教學全歸藏六負責,此外他廢除了過去讓學員自學原著的教學方法,他的教科書全部使用翻譯書籍。
長州藩部隊的正、副參謀長咬起了耳朵:「照這樣下去,看來夜裡也要——」
這期間大半的作戰計劃都是由大村制定的。

當時的地方藩鎮其實比幕府更看重人才原來的社會地位。
對於表高(年生產總值)三十七萬石(其實一百萬石都不止)的小藩來說,這實在很可觀了。
以老百姓為重兵,當作主力,有了這條規範高杉晉作的奇兵隊才得以誕生。
提起鑄錢司村的「庸醫」,在吉敷郡也是大大有名。
所謂「數字」長州藩能給藏六的工資數目,藏六一如既往,言簡意潔。
這年,村田四十二歲。日本歷史上著名的戰略家大村益次郎,如同彗星一般出現在歷史的舞台上。
後來才知道這是海江田私自發的亂命。
因為村田沒人介紹,小五郎聽到村田良庵這個名字,只認為他是個平頭百姓,加上小五郎正臥病在床,他給村田下了「不見」的逐客令。
(這個男人到底沒忘記。)
官軍行事有些抖抖索索的,但也是情有可原的。看彰義隊的編制就知道這幫人不是烏合之眾。他們最小的戰鬥單位是組(小隊),組裡有正副組長,各負其責。兩個組為一隊,設一隊長。彰義隊一共十八支隊伍,設一頭取(總指揮)。
「不用,我以前住在宇和藩邸,居停現在搬到了麴町新街的一番町,此地位於市市谷的城附(甕城)裡。朝城附的正面走,到下六番町轉進去就可以了。」
人群中,村田的聲音格外突出,據說時年他三十六歲,聲音卻像個老太婆。
村田一面問,一面若無其事的往豆腐上澆醬油,大嚼了起來。
薩長聯盟缺少軍事家,老天爺為了照顧他們才特意降下了這個人才。
這年四月六日,剛履行過「元服」儀式的少年天皇,在大阪城內馬場舉行閱兵式。其實這是對殘留在江戶的德川幕府、諸藩的變相示威。參加這次閱兵的還有薩摩、長州、藝州、筑前、肥前等藩的部隊。
這幫人還要爭論,只見錦旗飄揚,法螺聲響。十七歲的天子全副戎裝,走上了觀禮台。
進攻本鄉的長州藩的部隊,第一大隊四中隊(隊長有地品之允)裝備了新從橫濱買來的後裝槍,益次郎對這支部隊寄予了厚望。因為這支部隊是「臨陣磨刀」,隊長以下根本沒有人掌握後裝槍的操作方法。等到進攻時,大家都慌了神。

彰義隊裝備了七門四磅山炮,這是以前幕府的法式炮兵丟棄下來的。兩門放置在黑門口、山王台兩門、其他三門擺在山背後,這些火力讓官軍吃夠了苦頭。
「高僧如能賜教,不勝感激。村田藏六是不是和我一樣,也是長州人啊?」
肥前佐賀藩士,京都新政府的外國事務局的判事大隗八太郎(重信,侯爵),押送著二十五萬兩從海路東下來到了東京。
這時已近黃梅天了。
在橫田川的戰鬥前夜,大村又一個人單獨去偵查了,橫田川上沒有橋,他就找到附近的農家,借船過渡。老百姓不肯,大村一下子拿出了十枚小判,「給你。」老百姓又驚又喜,慌忙將益次郎送過河,等他偵查完,又駕船送大村回來。
有個士官回憶:「過去先生一直少言寡語,有人就在背後說他是怪人。這次戰鬥結束以後,沒人再敢這麼做了。大家都特別尊敬先生。」
「好像叫村田藏六。」
藏六很痛快地答應了,他幫加賀、宇和島藩幹的活也是一樣的。
這天晚上,為了進軍到濱田,部隊在森林裡行進,益次郎讓士兵將火繩掛在樹枝上,這是為了防止後續部隊迷路。大村這時的行為又像個精通實戰的下士官。
藏六的學生都是萩城裡高級武士,對村六這個不久之前還是老百姓的兵學教官,實在不「感冒」。
從來不在背後談論別人、不苟言笑的小五郎,這時也笑瞇瞇的對人說:「火吹達磨是鹹魚翻身,臉上寫著:我打過仗了!」
益次郎整天早出晚歸,一回來就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不出來。
其實不等周布關照,藏六的待遇就已改變。
「不過交涉肯定難辦,搞不好村田會拒絕的。」
村田也和周布、小五郎「論斤頭」:他的私塾還要開下去,學生還是來自「五湖四海」。沒關係吧?
他雇了個女傭小琴照顧他生活,兩人之間多少有些交談。
「提起我村田藏六,幕府、宇和島還算有些小名氣。可對長州藩來說,我只是貴國鑄錢司村的宗太郎(村田的小名),不論我如何鑽營,也當不了官。」
這造成了一部分部隊行進混亂。
嘉永六年,瀨戶內海對面的伊予宇和島藩,悄悄派了一個使者,來請處於隱居狀態三年的村田出山做官。
薩摩方面的參謀強烈要求「夜襲」,從古至今、由東到西,少數部隊和敵人進行陣地戰,都是夜間進攻。
有人提問了,村田有個癖好,就是不立即回答別人的提問。思量一會才作答,回答也很簡短。回答時語氣異常肯定,讓人沒有質疑的餘地。說他是個醫生,不如說軍事家更合適。
(這人城府好深啊!)
「我們要請教先生,戰前先生不贊成夜襲,戰鬥一定要在白天解決。照現在的戰況來看傍晚之前,連敵人的外圍也拿不下來啊!看來夜戰是不可避免了,可我們什麼也沒準備,怎麼辦?」
伊藤調查的很細,這些材料都是讓藩裡的人調查以後,用加急郵件送來的。
楢崎說著說著,嘴裡就開始「跑火車」了:「現在前線戰況危急萬分,士兵們從早上九點到下午四點手裡的槍就沒停過。」
藏六這時人在長州藩,年屆不惑,官居區區一介鐵炮取調方而已。
大隊司令和大部分士官,向司令部提出嚴重抗議:「庸醫(大村)是在亂用虎狼藥。」
這次閱兵前後,官軍從各個方向進軍日本東部。四月十一日,江戶城開門請降。
當時,誰都認為刺殺益次郎的幕後黑手就是海江田。
村田在這段時間裡,對軍事有了興趣,他翻譯了大量的荷蘭陸海軍書籍。長州藩依然忽視了自己領地裡,這位平民軍事奇才的存在。
「沒有什麼大事,今後有空想到府上請教一二。」
不過周布到底不是腐儒,他提了個變通的辦法:「如果讓他翻譯兵書,倒可以。」
第二天,桂小五郎又來了。
對於村田的奇怪相貌,後來成為他部下的船越洋之助(維新以後,改名船越衛,官封男爵,歿於大正二年)提起村田的相貌說:「奇人奇相,城府很深。」這話是明褒實貶,其實就是說村田奇醜。
最近,桂小五郎風聞有個村田藏六,號稱「奇才」。更令人不可思議的是,這人居然是長州藩的出身。
(這個人的名字我聽到過,他來過萩城,而且到過我的府邸。)
後來又給琴子寫信:「到向山的疊屋去置辦十四張榻榻米,盡快。大小只要中等就m.hetubook.com•com可以。」
他們提出「時不時還要請村田翻點東西。」,「我們還會繼續發工資給村田,不答應這條,我們不放人。」長州藩考慮再三只好答應。
第二年,慶應三年春,村田又回到了山口的藩廳,幹他的翻譯老本行去了。
益次郎的考慮是這樣的:黑門口戰鬥勝敗決定了討伐成功與否,薩摩藩部隊比長州藩的部隊強,裝備也好。所以把薩摩藩的部隊部署在那裡。益次郎如果將這個意圖清楚地告訴西鄉,西鄉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不過益次郎把玩著扇子,良久才明知故問了一句:「怎麼樣?」
遠在嘉用三年,長州藩向幕府的報告說,萬一敵人列布海疆,長州藩可以動員的隊伍,大致如下:
「這麼辦?怎麼辦?」
(哦!是那個人啊,這樣說來我也是個「有眼不識金鑲玉」的瞎子。)
益次郎閒暇時就愛倒騰古董。據船越衛回憶:維新運動成功後,寂寞時候就去淘古董。不過這個超級計劃主義者有個怪癖,再好的東西,價格超過一兩以上的不買。他只買一兩之內的古董。他對自己的「一定之規」有這樣的解釋:「人總要找點娛樂,我的娛樂就是不超過一兩的古董,超過一兩,絕對不買。」
益次郎好像在考慮什麼,對眾人的提問沒有任何反應。許久他才發覺周圍聚了一大幫人,他直起身、掏出表來看了看。
村田向荷蘭人學習了造船、炮術、船具、測量、算術、高等數學、機械、實彈射擊等等。
村田如是說:「掌握一門外國語,要花十年。年輕士官學成外語,頭髮都白了。」
長州藩開始交給村田的工作,只是些翻譯,他的身份只是個外語教師。此時長州藩對藏六的重視程度,不過如此而已。
「——」
雨越下越大。
桂小五郎只得在三疊大小的門房裡,對著火盆烤火。當火盆裡的炭變成灰時,村田才走了進來,「久等」之類的客套話他一句不說,只說:「我要吃晚飯,吃完了要翻譯幕府拿來的克魯伯步槍的操作手冊,有什麼事,就藉著吃晚飯的一個小時談吧。」
他的這種做法和化學家一樣,不,他就是個化學家。他研究了方程式、準備了藥劑、器材,實際操作就交給了學生們去處理了。
在進攻上野的前天晚上,益次郎特意把肥前藩掌管兩門炮的炮長喚來,說:「這炮是官軍的長城,一定不能落入敵軍的手裡。」
因為尖頭彈的數量很少,如果在開戰初期亂打一通,讓彰義隊知道了官軍的「殺手鐧」,那可不是耍的。大村再三向炮長強調沒有命令不得開炮。戰鬥進行到午後,大村才下令兩門炮朝激戰地開火。
藏六後來回到了江戶,在麻布藩邸的一角翻譯經書、教學。
益次郎毅然決然的說:「我要去。」
「應該如此,看到那張大臉,女人躲都來不及。」桂突然想起了在小廟裡,村田解剖女囚屍體的時候,喉嚨裡發出老太婆般的聲音。大概村田對女人的興趣只是對陰|道、子宮、子宮口這些器官的分析綜合而已,不存在一點情慾或是感官的幻想。
周布政之助也是苦笑,不過他強調:「將來會想辦法的。」小五郎還是有些吃不準,「村田會不會答應。」
舊曆六月,在益次郎率大軍向山陰石州口進發前,一個炎熱的夏夜。小五郎找到大村表示了自己的擔心:「大村先生,你在帷幕裡指揮戰鬥就夠了,實戰交給別人好了。」
前面提到年譜裡寫到「安政六年十月二十七日,吉田松陰被幕府處斬於小塚原刑場。」桂小五郎雖然不是吉田的弟子,但他一直視吉田為長兄,執禮甚恭,吉田被殺自然讓他悲憤異常。行刑已畢,桂小五郎帶著三個藩邸裡松陰的弟子,趕到刑場,收拾吉田的遺骨,當夜便葬於刑場附近的回向院墓地。三個松陰的弟子是,飯田正伯、尾寺新之丞、伊藤利輔(後來的伊藤博文)。
長州藩的部隊卻被放在敵人的後方,肥前、筑後、大村、佐土原藩的部隊配合他們。
桂小五郎時年二十七歲。
村田愛吃豆腐的習慣至死不改,後來他犒勞函館戰爭的功臣,長州藩士山田市之允(後來改名顯義,伯爵)的酒宴上只有豆腐,山田鼻子都氣歪了,礙與上司的臉面沒有發作,不過到底不曾動箸。
這本書現在就擺在他身邊,他邊看邊操刀,拿出了屍體裡的器官。
「您是?」村田問道。
村田令人不可思議的地方,就是他一身本事,全都是靠讀書自學的。但是他執鞭教學時,卻是以實踐為主。拿兵學科來說,分戰場建築、戍營內則、行軍定則、尖兵勤務、小戰術、戰鬥術、將帥術七個課目。他領著學生到實習場地,親自指導。
在益田方面進行戰鬥時,大村的部隊前方橫亙著一條大河,沒有橋。
廟的一角圍著幕布。日落西山,幕布裡人影幢幢。小五郎走了進去,一看都是醫生的打扮。
藏六將鳩居堂搬到了麻布藩邸。有人計算了一下,村田門下如果按藩籍區別,共有五十四個。
幕府比起長州來,似乎更能識人。雖然藏六的工作關係在宇和島藩,但是幕府還是任命他為藩書調所教授手傳(助教授/專職翻譯),每月支給二十人扶持米(代替工資的糧食),年底還要給二十兩的金子。除此之外村田還兼任了幕府講武所的炮術教官。這時,整個江戶像村田職務這麼多的男人很少。他擁有自己的私塾,在幕府的兩個教學機構裡做教員,工作關係在宇和島藩,加賀藩也支給他扶持米,讓他幫忙翻譯外國書籍。
大村指揮的石州口方面軍,一路勢如破竹。連克益田城、大麻山,包圍了山陰方面幕軍的大本營濱田城。
「村田良庵。」
周布的小把戲,還是有效果的。
派多少人去求援兵,都是空手而歸。前線的士兵異常激憤,甚至有人說「要手刃大村。」河田佐久馬、楢崎剛三兩個隊長從前線騎馬星夜兼程,趕回江戶。
「他過去是什麼名字?」
「周布,我們總說幕府因循守舊。你看,現在幕府也是不拘一格用人才啊!」小五郎這樣說道。
在村間行醫的時代,藏六曾經到羽賀台觀看長州藩的軍事演習。當時長州藩出動了三萬藩兵,兩千匹軍馬,演習搞得翻天覆地,村田心裡卻是波瀾不驚:「我的才學,無所使也。」在當時懷才不遇的情況下,村田還是安之如飴般地幹著村醫。
益次郎暈船,一輩子沒有出過國。但是他卻掌握了西洋軍隊優點和軍事制度,他創立了日本所有的軍隊制度、軍隊設施。如果維新志士裡缺少了他,實在不可想像。
話說的簡單明瞭,村田的性格也暴露得清清楚楚。
村田說完「恭候大駕」便匆匆忙忙走了。
參謀黑田了介對進攻停滯不前很擔心,特意派了個薩摩人到江戶向益次郎反映情況,要求增援。
幕府的大臣大鳥圭介,對這位緒方私塾的高徒如此評價「自從他來到幕府講武所,軍事書籍的翻譯工作煥然一新,如果碰上原文晦澀難懂,其他翻譯人員還要找村田請教。」
長州藩的蘭醫,青木周弼看到了村田翻譯的書籍說:「桂先生,這人堪稱鬼才。」桂小五郎也吃了一驚。村田翻譯的書籍,不是簡單的照抄原文,而是將其中,對日本各個藩鎮兵制改革有用的東西整理出來,說得更確切一點就是一套軍事改革方案。
又如,村田解釋了西洋軍隊的「士官」,並提出要打破幕藩體制的士分、武士、侍、士格、上士這些舊有的概念。
益次郎寫完關於買榻榻米信的第二個月,明治二年九月四日午後六點左右,在京都三條木屋町的旅館二樓裡間,被一群疾馳而來的刺客砍傷了。
後來有人給村田起綽號叫「火吹達磨」,形容他的相貌。寬大的額頭,兩團雜草般的眉毛、翹嘴角、凸下巴、深眼窩,讓人看上去著實不像個善類。
我說桂小五郎忙,這是有據可查的。根據木戶孝允(桂小五郎)的年譜上來看,這年(安政六年)九月,他被命令到江戶的長州藩邸任職,職務是大檢使。
村田在江戶的蘭學界來說,實在是默默無聞。這人不愛交際,來江戶時間也不長,只有三年。
「我們正在找築造兵(工兵)搭浮橋。」
「操!」
對這個喜歡「秦磚漢瓦」的人來說,西之丸的倉庫實在是個寶山,德川家幾世的珍寶都存於此地。
「嗯!」海江田被激怒了,站起來氣勢洶洶的朝益次郎衝去,「不懂打仗」這對這個薩摩藩的參謀來說,沒有更厲害的侮辱了。
大村手撰了一篇「彰義隊、一日討滅」為題的標題文章,他的計算眼前的戰鬥一天就能解決,他堅信自己的計算。所以在戰鬥還沒有結束前,已經將載有他寫的文章的新聞,印刷完成。只等戰鬥結束,將新聞散發給全軍、全城。
彰義隊的部隊如同大村預想一般,從江戶各地朝上野集中過來。不過只有一塊地方的彰義隊沒有轉移。
藏六被長州藩大用,要等到幕府第二次長州征伐前,動員征長軍的謠言四處流傳之時。
解剖男人的屍體對學習西洋醫學的醫生來說,沒什麼稀奇,解剖女屍小五郎倒還是頭一次聽到。
「沒事兒,這事(解剖女屍)就是幕府組織的。」
「荷蘭語、軍事、醫學。門下可稱門庭若市,都是諸藩的精英——不過——」伊藤話鋒一轉,「久阪玄瑞從長州投到了他的門下,待過一個月。」
在兩人討論村田的時候,藏六接受了藩命的正在趕回萩城路上,他要回去籌備西洋學問所(軍事教學中心)。
既有大儒舉薦,伊達從四國派來了使者,請他出山。
「火吹達磨在搞什麼呀?」
彰義隊卻不領情,兩軍之間的磨擦行動也逐漸升級了。
眼下長州藩為了進行軍隊制度的洋式改革,正在四下裡尋覓通曉蘭語(荷蘭語)的人才。誰都沒想到,自己的藩裡居然有這麼個人才,小五郎認為自己實在是太粗心大意了。
「謊言就是謊言。步槍連著發射三、四個小時,槍管會燙得讓人握不住。如果不往槍管上澆水,槍就不能用了。你說你的士兵從早上九點到四點一直在射擊,這是標準的謊言。你別不服氣,你在這裡拿槍連著打四、五小時看看?你說你手下每人平均還有兩百發子彈,照這個情況,別說補給彈藥,我一個人也不給你。」
對方還是不依不饒。終於益次郎開口了。我們是王師,應該白天堂堂正正進攻。「這是第一條。」
益次郎看著小琴又說:「叫小琴的女人,京都有多少個啊?」這個問題讓人實在無法回答。
「你聽我說完,道不行乘桴浮於海。你難道忘記了平頭村醫村田良庵給你提建議,你是怎麼給他回答了?」
「村田藏六!」桂小五郎倒吸了一口涼氣。
事情卻如大村所料,七月十八日濱田城就陷落了,城主放火燒城,從海路逃跑了。至此長州軍已經掃平了石州全境。

後來海江田瞭解到這個戰鬥部署,感到義憤填膺。帶著幾個人要去刺殺大村,西鄉好說歹說才把事態給平息了。自此薩摩人對益次郎的憎惡更深了。
益次郎還是那副打扮,指揮部隊。官軍裡除了益次郎以外,沒人能夠策劃洋式閱兵。
益次郎拿著荷蘭、英國的軍事書籍,再三強調這是西洋軍隊最高的禮節。可又來了兩個「棒槌」幫腔。萬里小路的朋友四條隆哥、鷲尾隆聚異口同聲說:「是啊!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我要向您提些關於竹島的大事。」
「小五郎,藏六能接受這個條件嗎?」
長州的部隊裡也有人說:「如果進攻濱田城,估計附近的出雲松平家會派援軍來,這肯定是塊硬骨頭。」
等部隊集結以後,昨天主張夜襲的士官,向益次郎進言乘勝追擊,大村愛理不理的回答:「你說什麼?追擊敵人可以,殺人還是少點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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