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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陽雜文

作者:高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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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有爲「十疑」詩註

康有爲「十疑」詩註

這就是說:如果有政變,他本人將有殺身之慮,是則其弟亦必株連;同黨如譚嗣同等人的命運,亦就可想而知,乃竟忍心以一走了之。康有爲責弟賣友之罪,何所逃於天地之間?康廣仁死得極其窩囊,獄中痛哭,臨刑痛哭,時人皆有記載,雖然,倘非枉死,後世孰知有此爲長兄出賣的可憐蟲?
老袁竟是天全翁,夸夸其言語語空;
扶上午門除舊黨,莫非皇上在南宮。
(其六)
康有爲自編年譜(以下簡稱康譜),一再強調,翁同龢以國士相待的知已之恩,其實,爲子虛烏有之事。翁同龢日記晚年雖有删改,但以翁同龢之篤於孝悌忠義;康有爲之賣弟、賣友,以「康聖人」自居,而有少正卯之實,氣味不投,理所必然。證以同時人的記載,如「葉昌熾緣督廬日記」等,可知康有爲於翁,乃是謬記知己;原因見後註。
初三誓死救皇上,初五飄然已出京。
自道保全恩獨厚,此恩縱有亦無名。
(其三)
不幸有兄如是人,無端誅戮忽臨身;
有兄亦幸能如此,後世方知康廣仁。
(其四)
和-圖-書
孤兒大義溯東林,恩怨忠奸辨得深;
易代康楊交水乳。當年情事費沈吟。
(其十)
再檢康譜,以對他的平生影響如此之大的楊崇伊,而譜中其名僅三見。楊崇伊當御史後,「到臺第一疏」卽有爲的强學會,而康有爲一無責備之詞,只謂之爲「參劾之釁」,起於李鴻章欲捐二千金入會,而「洪會之子攢之」;以後竟謂强學會「卽無楊崇伊之劾,亦必散矣」,竟是爲陽開脫之詞,當年情事,豈不大費沈吟?
康有爲自比董承之受衣帶詔,爲的是借徐敬業起兵討武則天的故事,以籌餉爲名,行斂財之實。史言駱賓王「落魄無行」,此四字尙不足以盡康有爲。
今按戊戌政變發難者爲楊崇伊,德宗之被幽,康廣仁及「四京卿」之被戮,康有爲本人「變法」之志不得伸,且須「逃竄」海外,皆由楊崇伊而起,其仇幾於不共戴天。乃楊崇伊之子楊雲史,印行其「江山萬里樓詩詞鈔」,題耑者,赫然爲「康更甡」——張勳復辟,康有爲二次「蒙難」後所改別號。楊雲史詩詞鈔題,甚麼人不好請,要請康有爲;康有爲對楊雲史,甚麼事不好許,要許他題,此非有https://m•hetubook.com.com意表示康楊兩家水乳之交而何?
朝衣雖染御爐香,官秩依然簪筆郎。
應詔陳言循故事,小臣章奏必呈堂。
(其二)
康譜言德宗曾有命「康有爲摺,可令其直遞來。」而按諸實際,康有爲並無上「封奏」的特權。戊戌年四月廿八日,康有爲在召見後,不過派爲總理衙門章京,本職仍爲工部主事。部院司官,應詔陳言,皆須露章呈交堂官審閱後轉遞;禮部司官王照因奏摺中有礙語,堂官不爲代遞,而引起軒然大|波可證。康有爲多方覓御史出面建言,更爲其本人不得具封奏的反證。
「東林孤兒」之於閣黨,入清蹤跡仍如涇渭之分明,因爲恩怨之起,出於忠奸之辨,自不因易代而異。
原來康有爲是想到明英宗南宮復辟的故事,借來一用;將袁世凱擬之爲徐有貞,淺薄伎倆,不值一辯。
忽來鄉語兩三人,便自移身重慶輪。
新濟緣何成海宴,箇中消息獨存眞。
(其五)
嚴幾道與熊純如書云:「往者唐伯虎詩云:『閒來寫得青山賣,不使人間造孽錢』,以僕觀之,梁任公所得於雜誌者,大抵皆造孽錢。」又云:「今夫亡清二百六十年社稷者非他,康梁也。和圖書何以言之?德宗固有意向之人君,向使無康梁,其母子未必生鹵莽裂,輕易猖狂,至於幽其君而殺其友,己則逍遙海外,立名目以斂人財,恬然不以爲恥。夫曰保皇,試問其所保今安在耶?」此眞誅心之論。大抵康梁每醜話慈禧一次,必爲德宗增一番罪過;此種變相的精神虐待,謂康梁意在弒君,亦無不可。
殺友幽君造孽錢,師徒海外望如仙;
試問所保今安在?眞佩誅心幾道賢
(其九)
康梁之作昧心之論,豈爲逞口舌之快?不是。是要嫁禍德宗,促成慈禧之廢德宗。凡康梁所極口稱道者,如翁同龢,卽爲希望慈禧永絕之人;凡康梁所極口痛詆者如榮祿,卽爲希望慈禧重用之人。但關於後者,他對「行情」,亦可說是對榮祿的瞭解,不大清楚,眞正想廢立的,不是榮祿。
八月初五天未明,康有爲撈僕出京,其時已有人告訴他,太后是否復出訓政,已至決定性時刻,倘復出,必不免,否則無礙。因此康譜中謂「令幼博帶行李,遲日乃出。」幼博卽其弟康廣仁。
戊戌八月初三「奉密詔」後,「誓死救皇上」,爲康譜中語,而初五竟「天未明出京」。又言:下「密詔」乃因「楊崇伊於初二日至頤和園遽請訓政,西后意定,上欲保全我,故促我出京。」果然如此,德宗身處危https://www.hetubook.com.com地,不亟亟謀自保,而獨爲一小臣安危縈懷?且付以「密詔」,等於以社稷相託。中國歷史上那有這種「養媳婦做媒」的皇帝。
愛人竟可辱其親,豈是尼山改制新!
醜詆果眞圖一快?要敎武氏廢兒臣。
(其八)
假託傳詔董國舅,眞如草檄駱賓王,
牽連正及徐英國,籌餉有名曰保皇。
(其七)
康譜記八月初三日:「屬譚復生入袁世凱所寓,說袁勤王,率死士數百,扶上登午門而殺榮祿,除舊黨。」語同夢驗。原因是,康有爲是年年底在東京自編年譜,已打算玩「密詔」的把戲,而欺旅日華僑,不明瞭京中情形,信口開河。德宗深居大内,安能由袁世凱率死士直入內廷,扶之「登午門」?
康有爲道及德宗,惓惓忠愛;愛君而辱太后,世間豈有此理?慈禧在文宗時雖居妃位,但與皇后出身相同,皆爲上三旗,皆爲道員之女,祗以清朝選秀女的制度,異於前代,所以榮辱得失,決於機緣之俄頃,慈禧平生所憾者,正在此。而康梁師徒明知如此,故意以漢人嫡庶之說以相辱,動輒謂慈禧不和-圖-書過「先帝之遺妾」,激怒慈禧?
昔年讀「何義門集」中函友人論傅青主云:「每詩下必記數語,發口鄙穢,爛詆宋賢,則又蟾蜍擲糞也。可惜讀書萬年,轉增魔焰。二十年如雷灌耳,一見興盡矣。」頗不以何義門之輕詆前輩爲然;如今發現梁啓超乃如是一人,方知何義門之輕詆,自有由來。
康有爲自道脫險經過云:八月初五「至暮直抵塘沽,卽登招商局之海宴矣,以無票不許搭餐房,乃入官艙,以其初六日四下鐘乃開,惡之滯船中,忽思另搭。……至初六日搭太古之重慶輪船。」但據八月初十日上海「中外日報」(即「時務報」改名)所載新聞,及譯「字林西報九月二十四號」(陰曆八月初九日)新聞均言上海道蔡鈞,傳新濟輪船買辦詢問,據云,康於初五日擬乘該輪至滬,「行李發下,人亦上船,忽來學人四人,與康耳語良久,復將行李運岸,大約改趁重慶輪」。按:慈禧決定收權,決定於八月初五德宗接見伊藤博文以後。此「粵人四人」特來告警,且已安排改搭英商太古公司的重慶輪。政變作於八月初六,康有爲則前一日卽已得到消息;最可注意的是,明明搭的是新濟輪,偏云「海晏」,則因康譜作於是年年底,倘謂所搭爲新濟,無異證實中外日報,字林西報的報導正確;更怕好事者訪問新濟買辦,進一步揭露眞相。
奔走皇皇權貴門,每言常熟最恩深;
松禪日札分明在,蹤跡何妨細細論。
(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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