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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漢的注意力又轉向那些穿梭在黑暗中的螢光魚。這些魚大部份都尚未被正式分類，事實上他已經發現好幾個稀有品種。就像大部份的螢光魚一樣，牠們具有一對大而亮，像貓頭鷹一般的眼睛。他發現其中有一種魚約三吋長，身上有一長排的亮光，好像閃爍的星星一樣。另外還有一種箭桿形的黑色鰻魚，約六吋長，牠的上下顎有如剪刀刃一樣。也有一種小魚，具有美麗而且流線型的軀體，在水中無聲無息地游動着，晃着發亮的尾巴。還有一種魚能吞下比牠自己大三倍的獵物。

史博士道：「好吧，反正也沒有什麼壞處，我們就試試看。當牠們攻擊的時候，我一發信號，三人就一齊學印第安人大叫，愈大聲愈好。記住，一定要等我發出信號才一齊叫。」

「是的……它……竟然……奏效了。」馬漢顫抖地說道。「我們運氣太好了！」

「一點也不假。」史博士道。「在地面並沒有眞正黑暗這個東西，即使在最黑的夜裏，也總能見到一點點光芒。」

「大家預備，」馬漢低聲道。「牠們已經要過來了。」

史博士立刻下令：「叫！叫！」

史博士道：「牠們已經在那兒了，躲也躲不掉。牠們也許會來找麻煩，也許不會。無論如何我們絕不能改變方向或放慢脚步，否則就中了牠們的鬼計。」

三人呆呆地看看鯊魚遠去，始終無法相信自己竟然還活着，而且毫髮無傷，這眞是一場恐怖的經驗，三人彼此對望，說不出一句說來。

三人竭力發出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大叫聲：「依……依！啊！」

「快說啊，馬漢，」史博士氣急地說道。「現在沒時間討論了，直截了當地說出來，快！」

「這是螢光魚類的新品種，」馬漢興奮地笑道。「我一定要把牠記下來，相信魚類學家們必定很樂意知道這件事。」

在所有發光魚中，最醜陋但也最迷人的是一種具有劍齒的蝮魚，這種魚的醜惡形態只有在作噩夢時才想像得到。牠大約一呎長，頭和身子都會發出藍色的光芒，就像一串藍色的廣告燈泡一樣。它嘴中長滿了會發光的牙齒，而且從上下顎中伸出來，當牠一張開嘴，有的魚會好奇地游過去看個究竟，它嘴一闔就把這些好奇的hｔtps://wwｗ.hｅｔuｂoｏk.ｃｏｍ•cｏm冤死鬼活吞下去了。

馬漢又指着遠處的一條魚，牠長約六吋，通稱爲琵琶魚。它通體發光，一張嘴佔了大半個身體，它的嘴不但會發光，而且裏頭長滿針狀的細齒。牠背上斜斜伸出一隻「魚桿」，上頭還掛了一個「光球」，正好垂在牠嘴的上方。當有些魚想游近些，觀察這個光球是怎麽回事時，牠立刻把「魚桿」彈回去，張開嘴一口就把這條魚吞下去。

「不錯，我也注意到這一點。」喬瑟道，他又伸手摸摸刀杖。

在八千七百呎的海水中，眞是漆黑如墨，幾乎已變成實體，伸手都能摸得到。喬瑟道：「等我回到水面，我再也不提『黑暗』這兩個字，只有這裏才能算是眞正的黑暗。」

「哇！」喬瑟大叫道。「這些蝮魚應該送去參加世界選『醜』比賽。」

鯊魚不但有耳朶，聽覺很靈敏，而且在牠們身體兩側有一串微小的開口，稱爲側線，從頭一直連到尾。這種微小的開口對外界的壓力特別敏感，尤其是水的波動或聲音。

到那天的傍晚，他們距離海溝只有數百碼，他們急於下降到海溝，可是去路却被十四條鯊魚擋住。這些鯊魚繞着圈子緩慢地游來游去，數條印魚吸附在牠們下顎上，奇怪的是鯊魚並不吃這些寄生魚。現在三人已能很清楚地看見鯊魚的尖鼻及大嘴，牠們像示威一般把下顎一張一圈，故意露出一排排尖銳的牙齒。

「我們也許可以用很大的喊聲把牠們嚇走。」

「這當然囉。」喬瑟咬着牙，雙眼緊盯在最近一條鯊魚的下腹，那條魚離他們只有十幾碼遠。

「我也搞不清楚，以前我就解釋過，鯊魚是一種很古怪的動物，牠的行動很難預測。有時候牠們表現得非常怯懦；也有時候只是好奇地巡來巡去；但也有的時候凶得跟餓虎一樣。」他注視了那羣鯊魚幾秒鐘，又繼續說道：「不過有一點可以確定，這羣小子們現在已經不再後退，我們之間的距離已開始縮短。」

「我猜牠們是格陵蘭鯊魚。」史博士道；他的脚步並未放慢。

現在已非常明顯，這羣鯊魚並不怯懦，也不好奇，牠們完全是一副凶狠的姿態，隨時想撲過來解決牠們的民生問題httｐs://ｍ•hｅtuｂoｏk.cｏm•coｍ。在這個貓捉老鼠的遊戲中，鯊魚完全採取主動，只可憐他們三人却成了小老鼠。看樣子只要牠們高興，隨時都會衝過來。三人這時都已把刀杖緊握在手中。「喬瑟，馬漢，」史博士低聲叫着。「你們聽清楚，千萬別讓牠們脫離視線，密切注意牠們的行動，可是別太毛躁。除非牠們攻擊，否則別揮刀，如果不是絕對必要，還是別在水中留下血腥味的好。」

馬漢道：「我看這是鯊魚的歡迎代表團。」

馬漢仍在研究他們的一舉一動，希望找出牠們發動攻擊的徵兆。「我們根本不是牠們的對手，不過……」

「對，太好了，這種魚是馬漢發現的，眞是再恰當不過。」史博士同意道。「喬瑟，你的確是命名天才。」

「讓牠們過來，」史博士低吼道。「來呀，你們這羣臭小子，沒有任何東西能擋住我們的去路，來呀！」

整個世界的海洋中含有大約四億立方哩的水，所佔的面積約達一億四萬平方哩，這些水重達一萬五千億噸。大自然像拿了一隻湯匙似的，不斷地攪拌這些水，產生各種方向的洋流，其中還包括了上升洋流和下降洋流。大部份的洋流都是水平方向的，它們像血液流動一般，使海洋保持「活」的狀態。這些洋流對人類也有無比的貢獻，因爲它們能從熱帶吸收熱量，帶到世界上較冷的地方。它們也能從空氣中吸收氧，然後分散到整個海洋中。如果沒有這些氧，所有的海洋動物與植物都會立刻死亡。

「運氣是不錯，」史博士道。「但不光是如此而已。這完全是因爲你對鯊魚的習性很瞭解，才保住了大家的小命。如果不是你，這次探險到這兒就算結束了。」

史博士查看他的羅盤，把行進方向略略改向東南東。然後說道：「不過你要記住，對琵琶魚而言，釣魚可不是爲了取樂，牠要是釣不着就得餓肚子。」

就像中了邪一樣，這些鯊魚大吃一驚，立刻有若受到驚嚇的小鳥，氣急敗壞地朝四方逃竄而去。牠們掀起一股巨波，把三人捲到地上打了好幾個滾，刀杖都跌在一邊。三人真是嚇壞了，連忙拾起刀杖，一骨碌地爬起來，恢復到戰鬥位置。幸好只是虛驚一場，那些鯊魚已在數https://m.hetubook.com.com百碼外，而且像見到鬼一樣，繼續沒命地向遠方游去。

「對，對，」史博士興奮地說。「我們就是海洋誕生以來的第一盞明燈。想想看，在過去幾十億年裏，這裏從來沒有時間存在，既沒晝，也沒夜，也無所謂年月日或春夏秋冬。這裏只是一片永恒的黑暗而已。」

他們三人不理會這羣鯊魚，繼續以快步前進，史博士帶領二人走向小山坡，踩在波紋起伏的沙地上。這個地區很像剛犂過的田，史博士好奇地向四周觀望，點點頭道：「如果有人懷疑海底是不是有洋流存在，他應該下到這個地方來看看，這裏充份證明深海中也有洋流。」

馬漢這時突然看見一條從未見到過的品種，他興奮得簡直控制不住自己。喬瑟也好奇地湊近一些觀察。史博士只好准許大家停留一會兒。這種魚的身形圓而扁，像塊煎餅一樣，牠直徑約十呎，發亮的雙眼朝上，好像兩隻螺絲錐。牠的嘴上有一隻小小的發光環，下顎上也有一個發光的附屬物，好像鬍鬚一般。三人好奇地看着他游到一個地方，嘴大張着，滿不在乎地讓海水帶着浮游生物及甲殼動物沖進嘴裏。

喬瑟脚跨馬步，突然看見兩條印魚從領頭鯊魚的下顎脫離，像箭一般直射過來。「啪」的一聲打在他面罩上。他伸手把牠們趕到一邊，雙眼仍然緊盯在這條鯊魚上。

「對，對，」史博士道，「我怎麼一直沒想到？」

「如果他還要更多證據的話，應該瞧瞧那兒。」馬漢手指着遠處一大羣的螢光魚，牠們一直停留在某一點上，面對同一方向，嘴大張着，等着洋流把海中的各種生物送進牠們嘴裏。

史博士道：「如果有一天海中的洋流突然停止，那整個海洋就會變成一汪死水，它雖然佔了地球表面的四分之三，可是沒有任何生物能在裏頭生存。」

「不過什麼？」史博士和喬瑟同時追問道，雙眼仍盯着鯊魚。

他收起刀杖，瞧一下計時器道：「還好，只耽誤了二十分鐘。大家走吧！」

「既然如此，」喬瑟裝作很嚴肅的樣子。「我們總不能讓這條可憐的魚永遠沒名字，我們給牠定個名字吧。」

「想起來眞令人毛骨悚然，」馬漢道，他緊跟在史博士身後數呎。「這片黑暗世界已存在https://www.hetubook.com.com二十多億年了，而我們却是第一個拿燈光照亮它的人。」

大約在正前方兩百碼處，他們瞧見一羣鯊魚正懶散地出沒於雷射光柱中，牠們黑色的皮膚中還泛出紫色光芒，每條至少有二十呎長，約一噸多重。很奇怪的是他們愈往前進，這鯊魚就往後退一些，似乎有意要保持兩百碼的距離。

喬瑟笑道：「大自然對這些魚眞殘酷，你看那些魚，牠腹部的亮光朝下，它的眼睛却朝上。」

三人背靠背，平舉着刀杖，靴子深深地踩在沙中。三人剛準備妥當，史博士注意到鯊魚所圍的圈子愈收愈小。他又向二人道：「這也許就是我們的下場，不過總要拼過命才算數。」

喬瑟瞪着沙地想了好一會兒，然後說道：「唉，我眞笨，居然早沒想到，當然應該叫做馬漢呀。」

「這我也無法確定。」馬漢道。

當三個海底人繼續越過桑姆海底平原，朝着中大西洋海溝前進時，史博士對穿越這條海床上的深溝又有另一種想法。由於對這條海溝的性質一無瞭解，使他很擔心又會發生時間上的延誤。他很想改走另一條路線，從海溝的邊緣繞過去。可是他仔細考慮過後，又和兩人商量了一番，認爲這條海溝很不尋常，而且也很重要，要是從它邊上繞過去，而不下去看看，也許會錯過大開眼界的機會。所以他們決定還是保持原路線，一直下到底，不管會耽誤多少時間。

現在離海溝只有兩哩了，史博士一直盯着他身上的儀表，使行進路線保持正確，偶爾也分神瞧瞧那些鯊魚，他回頭問馬漢道：「這羣小子的行動實在很可疑，你認爲如何？是不是會對我們不利？」

「謝謝你們，」馬漢道。「我感到十分榮幸。好，從今以後牠們就叫馬漢魚了。」

這條領頭鯊魚忽然脫離包圍圈，游開一小段距離後，一個廻旋，以令人目眩的速度朝他們迎面衝過來。

喬瑟點點頭。他以前聽潛水人說過，在水中可以用鬧聲把鯊魚嚇走，不過他也聽說這種方法並不是每次都靈光，想到這兒，他把刀杖握得更緊些。

「我有個主意，不知道有沒有效。」

在第四十六天清晨他們和追蹤站連絡過後，就繼續穿越一望無際的沙質海底平原。沒多久，他們到達一個階梯式陡坡的上方，每一層的高和_圖_書度從一百呎至三百呎不等，他們一階一階地滑落，一直到達一萬四千九百呎的深度，地勢才逐漸恢復平坦。史博士邊走邊想著，這幾天來進度一直超前，未發生一點延誤，他們不但已經把過去耽擱的時間彌補回來，如果能一直保持這種行進速度，說不定可以提前到達中大西洋海溝。

「好主意，你有什麼高見？」馬漢道。

「應該沒錯，」馬漢道。「牠們比兀鷹還凶惡。」

「我敢打賭，」喬瑟笑道。「琵琶魚一定是位釣魚高手。」

「你認爲牠該分到那一類呢？」史博士邊走邊問道。

海水垂直上升和下降的速度相當緩慢，有海洋學家估計，要使整個大西洋的海水由海底升到水面，再沉回海底，至少需要五百年的時間，而太平洋則需要一千年。所以他們三人所踩的海水也許正是戴着哥倫布發現新大陸的海水。由於各大海洋的水互相混合已有數千萬年，所以在實質上，並沒有太平洋、大西洋、印度洋之分。它們根本是混合一體，稱爲「世界洋」也許更恰當些。

喬瑟道：「好一個歡迎代表團，我寧可牠們不要來歡迎。」

最後喬瑟先開口了：「馬漢，眞恭喜你，這實在是個好主意，它竟然奏效了。」

「眞有意思，」喬瑟一邊說，一邊掏出刀杖。「我希望牠們不是在打我們的主意。」

不過他也明白事情往往並不這麼如意。不久之後他們來到一個小山坡的頂上，正預備加速往下衝去，他突然看到一些東西。他連忙向身後兩人道：「你們快看那是什麼東西？」

史博士不顧危險，仍然領着二人向前行進，而且堅持不放慢速度或改變方向。可是突然之間，鯊魚改變隊形，牠們首先排成一列，然後以閃電般的速度繞一個大圈子，把三人包圍在中間。三人立刻停下來，緊靠在一起，緩緩轉着頭，看看這羣獵食者的下一個動作是什麼。

除了表面洋流及表面下的洋流外，垂直方向的洋流使海水像開水鍋一樣，由海底升到表面，然後再沉入海底，這種幾百億噸水的移動有兩項重要的功用。第一，它使海底的硝酸化物和磷酸化物升到淺海中，這樣植物性浮游生物才能得到營養。第二，它使海底缺氧的海水升上來，再使含有大量氧氣的海水沉下去，否則深海中的生物就會缺氧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