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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求你們救救我吧，我實在沒法再忍受這種痛苦了，我……」馬漢呻|吟道。

「馬漢呢？你找到他了嗎？」

「我很懷疑這有什麼用。」喬瑟道。「我已經看過了；在好幾哩以內根本沒有人煙。」

「哼，」喬瑟憤憤地說道：「是很滑精，我只覺得大西洋挺會作弄人的。」

喬瑟瞪着他父親，心中想着：「等人來救嗎？誰知道他們還活着？誰又知道他們在什麼地方呢？」

還是沒聽到回答，他搖搖晃晃地走向較深的水中，在岩洞中到處搜尋，他不斷喊叫，最後終於聽到一絲微弱的聲音。他立刻興奮起來，朝著那個方向走去，並且叫着：「爸！馬漢！你們在那裏？說話呀！」

史博士很瞭解這兩人的心情，就柔聲說道：「喬瑟，馬漢，你們聽我說，我很清楚獲救的機會很渺茫，可是也不能說一點希望也沒有。何況目前還不至於如此。在這兩天裏我們自然不會坐在這裏乾等，不過在展開自救行動之前，大家先睡一覺，我們都很需要休息，恢復一下體力。到了明天早上四點，我們三人輪流守望岸邊，看看能不能引起岸上人的注意。」

「好吧，」史博士道。「不過我想這沒什麽太大用處。自從我們到了這裏之後，我沒聽見一點人聲或船聲，顯然這裏是個很偏僻的地方。何況就算附近有人居住，海嘯一過，什麼都不會存在了，那些生還的人一定忙着收拾殘餘和埋葬死人，那裏會有時間出海？孩子，也許你的話對，出去看看總比坐以待斃好些。你去吧，我會照顧着馬漢。」

史博士滿面通紅，怒聲道：「好了，好了，我不想再聽這些洩氣話。我們都還活着，不是嗎？而且離岸邊沒幾呎，我看不出有什麼理由要這麼絕望。」

「馬漢，千萬別說話。」史博士懇求道。「靜靜地躺着，好好保養體力，我們還要在這兒等上一陣子呢。」

.到了六點鐘，史博士以一種很平淡的聲調說道：「我相信有艘漁船已經看到我們的光柱。我沒說錯，這裏一定是很ｈｔｔps://m•hｅtｕbooｋ.cｏｍ.cｏｍ偏僻的地方。」

「好，好，祝你好運，孩子。」史博士道。他的手溫柔地放在馬漢肩上。「等你回來就換我去。」

他看一下計時器。「現在是六點半，我相信追蹤站一定會因爲海嘯而被迫離開會合點，現在大概又回到那個地方，既然和我們連絡不上，它一定會發信號給五百哩內的海岸電臺及作業船隻，所以嚴密的搜救行動必然已經展開。我們仍然還有希望，對不對？」

幾分鐘之後，所有的飛機、船隻都改變航線，朝着這個位置蜂湧而來。

喬瑟已大略辨別出方向，立刻朝着一個深洞的邊綠走去。他朝下一望，發現他父親趴在地上，雙手緊緊抓住一簇海草。

那是直昇機的聲音，而且愈來愈近，連馬漢也聽到了，他不禁露出一絲笑容。

但他心中很明白，除非他們運氣特別好，否則救援不會很快就來到，說不定根本就沒人來救他們。

喬瑟朝着岸邊一直走去，到了只剩二十碼的距離就止住脚步，他已無法再向前，因爲這裏的深度只剛好淹到他的頭，再過去就會像魚離開水，一下子就會乾涸而死。一年來他第一次再度見到陽光。岸邊的死魚堆積如山，混雜著一團團的海草。他多麼希望能走上岸，可是他現在頂多只能把雙眼露出水外，他瞧了一會兒，沒看見什麽人跡，甚至連隻海鷗都沒有。他沿着與岸平行的方向來回各走了一段距離。除了見到一隻破損的漁船外，連個人影也沒發現。無可奈何，只好失望地回到他父親那裏。

當夕陽沉入地平線，暮靄逐漸籠罩整個海面，喬瑟和史博士打開雷射燈，坐在那裏瞪着水面，希望能看見漁船過來或是聽到馬達的聲音。沒多久就疲倦地睡過去，直到第二天下午三點才醒過來。

到了八點鐘，喬瑟抬起頭叫道：「爸，我好像聽到什麼聲音。」

當喬瑟觸地的時候，砰然重重地落在一大團海草上，連打了好幾個滾，才被一堆灰泥止住去勢，他癱在hetubook.com.com那裏已完全失去知覺。他自己完全不知道究竟躺了多久。等他甦醒過來，只覺全身沉重痠疼，他咬着牙，緩緩伸動手和脚，好不容易坐起，並且向四周張望。海水混濁極了，盡是海草和泥沙，滿地都是死魚、死蟹，一個個肚皮朝天，這副景象酷似飽經轟炸的戰場。他仍覺有些暈眩，但他急於想找另外兩人。由於一直沒見到人影，也沒聽見聲響，心中有些慌亂起來，放聲大喊道：「爸！馬漢！爸！」

「主意是很好，喬瑟，不過你才被沖上岸，體力還沒復原，你能撑得下去嗎？」

儘管出動這麼龐大的人力，但帶給這三人的希望仍極渺茫，正如一位海軍艦長所說的：「要在海裏找這三個人，就像在沙灘上找三顆沙粒一樣。」

兩人忘記自己渾身的痛楚，連忙朝那個方向奔去。他們沒多久就找到馬漢，他癱在一塊巨石的旁邊，左脚彎着，全身因痛苦而不斷扭曲，顯然他的腿骨已折斷。他們趕過去，蹲在馬漢身旁。

三人這時已放下一些心來，史博士開始研究四周的一切，希望能找出拯救自己的方法。一個多小時之前，他們尙位於一萬七千呎冰冷的深海中，在那兒幾乎見不到什麽海洋生物。可是此刻他們像是來到另一星球，水深只有數十呎，太陽把水照得通亮，而且相當溫暖，到處充滿各式各樣的海中生物。他們現在離岸不過數百碼，隨時能和空氣世界接觸，但他們在作逆轉處理之前仍然只能算是海中的生物而已。既然他們沒有任何方法與岸上連絡，在這兒與一萬七千呎的深海中又有什麼不同呢？

史博士低下頭安慰他道：「再多忍耐一會兒，我們一定有辦法的。讓我想想……對了，我想到一個方法。」

「馬漢！你在那裏？馬漢…..」

喬瑟也凝神傾聽，他好像聽到一陣呻|吟聲。「對，對，我也聽到。」

「眞可惜水中電話的範圍實在太小，至於我們……」

「我知道。」

史博士看一下計時器，就說道：「根據我們行進的速率https://m.hetubook.com.com和到達此地的時間來看，我猜應骸是在葡萄牙或西班牙海岸，多半是葡萄牙，不過我也不敢確定。」

兩人就這樣輪班守望一下午。他們站在水裏，不斷地觀察岸上的動靜，可是岸上一片死寂，毫無一點變化。到了七點鐘，天色再度轉黑，兩人沮喪地坐在馬漢身邊，心情感到愈來愈沉重。

喬瑟實在不忍見馬漢受苦，覺得這樣耗下去不是辦法，就向他父親道：「爸，我看光站在這裏等候沒什麽用，我想先到岸邊看看，也許能找到什麽人幫忙，這總比什麽都不做要好些。」

當然他並不知道此時此刻搜救他們的行動早已如火如荼地展開。正如史博士所推測，追縱站已把失事信號傳出去，一組海難救生隊正在數千平方哩的海面逐步搜索。這個救生隊包括北大西洋公約組織國家的驅逐艦和巡洋艦、飛機和直升機、追蹤船、蛙人、潛水球等，至少出動了一萬人。除此之外，西班牙和葡萄牙的海防部隊也參加搜救行動，海岸各地的漁民也都駕着漁船到處找尋，連岸上的婦孺都義務擔任瞭望工作。

他滑下去，蹲在他父親身邊，急忙問道：「您沒事吧？有沒有受傷？」

「是啊，你先躺着。」喬瑟一邊說著，一邊把馬漢面罩上的泥土抹去，然後又把他壓在身下的兩隻死螃蟹拖出來。

「我也差不多，現在我才知道足球被人用脚踢的滋味。」

喬瑟和史博士躺在海底正嘆息自己命運爲何如此悲慘，眼睛仍不斷瞄向計時器，已經七點了。

「怎麼樣？」喬瑟焦急地問道。

「好主意。」喬瑟覺得又有一絲希望。「在幾哩內的人如果見到這三條光柱，一定會引起他們的注意。」

事實上此時他們的命運正操在一位葡萄牙漁民的手中。在海嘯後他急於出海捕魚，就朝着他們所在的海面而來，他忽然看見有三條光柱從水面冒出，他起先以爲這只是不太尋常的海洋現象而已，並未特別注意。可是他後來想起曾聽到海底人失蹤的廣播，於是立刻回到村中向當和*圖*書局報告。當海防部隊接到這個消息，立刻用無線電通知海難救生隊：「緊急消息！在北緯三十六度五十分七秒，西經八度五十分四秒的位置發現三條光柱。」

「怎麼樣呢？」史博士滿懷希望地問道。「看到什麼東西沒有？」

「情況很可能會改變的，別忘了沒多久之前海嘯才襲擊過這個地方，這裏的居民自然會躲到內陸去。現在一切都已平靜，他們不久就會回來。」

「還沒有，他應該不會離得太遠吧。」喬瑟答道，然後又放聲高喊：「馬漢！馬漢！」

「我實在沒法相信，岸邊離得這麼近，還是找不到一個人能救我們。」

喬瑟一骨碌坐起來。「沒錯，有人來了。」

「大概只有一些擦傷，」史博士這時才鬆開海草，拍拍身上的塵土。「沒什麼大不了的。這個岸上得可眞不容易，幸好我還活着沒受傷，眞是感謝老天爺。」

「那邊？那邊？爸，你繼續說話呀。」

「這是一定的。」喬瑟點點頭。

他又聽見一個聲音在叫他：「喬瑟，我在這裏……在這邊。」

他們醒來第一件事就是看看馬漢，發現馬漢睡得很不安穩，不斷地翻身呻|吟。他的膝蓋已經腫起來了，可能是受到外套的束縛，因而疼痛加倍嚴重。喬瑟實在不忍心再看下去，就站起身來向史博士道：「爸，我先去守望。」

「別動，」史博士道，他輕輕扶起馬漢的頭，把一些海草墊在底下。「別動，你先好好躺着。」

「哦，沒問題，我只覺得有點痠疼而已，一定能撑得下去。」

喬瑟聳聳肩道：「只有一隻破漁船。」

他們在混濁的泥水中到處呼喊搜尋。

全世界的人都被這個不幸的消息所震驚，急於想知道他們的下落。報上的標題都是「海底人失蹤！」、「正展開地毯式搜救活動！」、「海底人生還無望！」等等。

又是一陣呻|吟聲。「那是馬漢，沒錯。」他指向左方道：「他一定在那附近。」

史博士也抬起頭來，興奮地喊道：「對，我也聽到了……這不是幻覺吧？」

兩人都沒回答。史博士這番話固和_圖_書然沒錯，可是要搜救的範圍有數千平方哩，所以被找到的機會幾乎等於零。就算他們運氣好，能夠被找到，可是這不知要多久之後；而馬漢的情況很危急，他能熬那麼久嗎？最糟糕的事還是燃料問題，如果兩天內未曾獲救，他們的噩運就算確定。

在此同時，喬瑟和他父親利用最後這幾小時進行守望工作，所得到的結果並沒什麼兩樣。馬漢這時已陷於昏迷狀態，三人把雷射燈打開，緊張地等候最後一刻來臨。

「等等，」史博士揮手要喬瑟停下來。「我好像聽到什麽聲音。」

一陣沉默之後，馬漢道：「這不是很滑稽嗎？我們跋涉了四千哩，卻被困在離岸幾十碼的地方。」

馬漢的腿腫得更厲害，呻|吟已轉爲哀號。喬瑟又走近岸邊，搜尋再搜尋，還是什麽都沒有。他對這種一籌莫展的情況感到非常絕望，恨恨地踢着一塊海草。

「爸，」喬瑟問道。「你知道我們在什麼地方嗎？」

一點回音也沒。他站起身來，又喊道：「爸！馬漢！」

「是啊！我很瞭解你的心情。其實應該有辦法和岸上連絡。」

那天晚上三人仰面躺在海底，三條光柱直射到七月的星空。喬瑟和史博士都沒入睡，希望能聽到一點動靜。直到第二天早上四點，海水再度轉亮，他們才把燈關掉，兩人對望一眼，說不出一句話來。這是第三百六十天，再二十小時他們的燃料就要全部耗盡。

「爸，時間剩下不多了。」

「眞混帳，這些人都到那兒去了？」

「現在天已經黑了，」史博士道。「我們把雷射燈一直開着，而且晚上保持警覺。這三條光柱會透出水面，就跟燈塔一樣。」

「我撞上這個岩石，」馬漢掙扎著說道，臉上充滿痛苦。「我的腿……好痛。」

「我們看到了，」史博士道。「你先別動，我們離岸不遠，很快就會有人來救我們。」

喬瑟沒說話，再說什麽也沒意義，因爲他們已經活不了多久。

馬漢睜開眼睛向四周望了一會兒，然後說道：「根據我們上方所漂的死魚來判斷，我認爲是在葡萄牙外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