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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轉身，看見那個高額頭的瘦子手指著旁邊一扇門。我走進門，看了兩遍，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眼睛所見。

「對的！」

「教導我們，牧師！」

顯然因為沒有暖氣抵抗嚴寒，這座教堂只好在聖堂內部另外搭一個塑膠帳棚。會眾擠在有限的座位上。狹小的空間讓人感覺比較不冷，雖然大家仍穿著大衣。目前柯文頓牧師就在這地方舉行週日禮拜。他用小講台取代宏偉的大講壇。背後看不見矗立半天高的管風琴，只有一面黑白兩色的旗幟釘在牆上。

你可曾聽過牧師講道時彷彿單單針對你一個人大聲吶喊？發生這種事的時候，往往是因為你自己的關係，與傳道人無關。

「阿門！」

亨利那天談到了根據人的過往論斷他們是怎ｈtｔps://m.heｔｕｂook.ｃom•com麼回事。他開口就感嘆，擺脫過去的惡習多麼困難，毒癮尤其難以戒除。

我掃視一眼四周。屋頂上有個破洞，暖氣被切掉，現在又冒出這頂塑膠祈禱帳棚，真讓人懷疑這座教堂什麼時候會整個兒消失。

「十五塊！」

「《使徒行傳》裡，我們讀到，保羅改變信仰以後，人家不信任他，因為他從前迫害教會，現在卻讚美它。『這是同一個人嗎？不可能！才怪。』……人家就是看不見現在的你，真是的，因為他們想把你留在過去。好比我們帶領教友的最大困難就是，他們在我們歸主之前就認識我們了——」

然後繼續講道。

「但總有那麼一次，你對上帝承認，這玩意兒比我厲害——它比勒戒計畫還厲害——它比教堂裡那htｔps://ｍ.ｈetubｏok.coｍ.ｃoｍ個牧師更厲害……我需要你，主啊……我需要你，耶穌啊……」

「趕快告訴我們吧。」

「他們只看他的過去。當我們還在用過去看待自己，就看不見上帝做了什麼，看不見上帝能做什麼。我們看不見發生在我們生命裡的小事——」

他扯開嗓門唱歌。他唱了兩句〈你真的套牢了我〉（You Really Got a Hodon Me）。

「保羅也遇到相同的問題……他們見過以前的他……他們不相信這個人是主耶穌派來的，因為他們見過他以前是怎樣——」

星期天早晨，大雪橫飛，我拉開教堂寬闊的大門，踏進前廊。禮堂裡寒冷刺骨——而且空盪盪沒有人。屋頂那個洞就在我正上方。我聽見狂風拍打著藍色防水布的響聲。風琴聲不知從https://www.hetubook.com.com什麼地方傳來，但周圍不見人影。

「我們一定要對抗這種東西。而且，你自己脫身還不夠，如果別人正在努力，你一定要對他們有信心——」

「人家告訴我，我是個好人，我都說：『我是在努力呀。』但另外有些人老早就認得我，每次我回紐約，他們聽說我在教會裡做牧師，就會突然說：『我知道你拿了錢，小子。我知道你一定拿了錢，我太了解你了。』」

「你不等於你的過去！」他告訴會眾。

「是的！」

「你對於這種噁心又無聊的生活真是受夠了——」

「噓。」

「我知道那是怎麼回事，」他大聲說：「我知道你發下毒誓說：『我再也不做這種事……下次我有了錢，我一定要做這個，做那個。』然後你回家，對你心愛的人承諾：『我錯了，我要痛改前非和-圖-書』——」

「但你們一定要像斯摩基．羅賓森上樣……」

「後來你弄到一點錢，又把所有那些承諾都扔到窗外去了。」

「對了，大哥……十五塊……沒錯，如果你拚了命也要過一次癮……我告訴你們，我知道陷在裡頭是怎麼回事，我也知道想擺脫它是怎麼回事。」

他開始拍手。

他頓了一下，降低聲音。

這是一間臨時湊數的迷你教堂，只有短短兩排座椅，一塊塑膠布用釘書機釘在兩吋厚、四吋寬的木條上，當作hｅｔubook.com•ｃｏｍ「牆壁」。它像是小孩子在閣樓裡搭的遊戲城堡。上方也有塑膠布包覆，形成低矮的天花板。

「也許你到了超級市場，買了一些日用品，然後有人找你兜售，你覺得把持不住……你買日用品花了七十塊錢，但是你願意二十塊就把它送出去……」

然而他在這裡，在一個塑膠帳棚裡傳道。

「阿門！」

「我們感謝你，上帝。」我鑽進後排座位，聽見亨利正在說：「希望之神……我們獻上感謝與讚美……以耶穌的名，阿門。」

坐在後排的我，感到一陣羞慚穿過心頭。說真的，我也曾經與那一類的偏見搏鬥。我一直懷疑亨利回到紐約的世界之後，會不會哈哈大笑說：「好耶，我有新花樣可以玩了。」

「不對，我說。你們曾經認識我，你們清楚那個人，但你們不認識我努力著想要成為的那個人。」

「受夠了呀！」

「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