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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給我一天

作者:米奇.艾爾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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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早晨 父母離婚後的家

第二部 早晨

父母離婚後的家

「是嗎?」他在手掌裡搓著球棒。
這種譴責落到了我母親身上。主要是因為她人在這裡。沒有人知道萊恩和珀希之間發生了什麼事,但是萊恩走了,而珀希留在這裡接受審判。她不尋求別人的憐惘,不靠在他們肩上哭泣,但這樣無助於改善人們對她的態度。更糟的是,她依舊年輕美麗。對女人來說,她是威脅;對男人來說,她是機會;對小孩來說,她是怪人。想一想就知道,這三種選項都不算什麼好事。
他八成起了疑心,因為大多數孩子是跟著爸爸來的。
「再見。」我說。
「好啦,」她轉過身來,面對著我:「你肚子餓了嗎?」
「又不是我去要的!」我抗議說:「我根本就不喜歡吃青豆!」
「不要怎麼樣?」
「讓我瞧瞧。」
她從我手上拿過托盤,往水槽扔。她用大勺把肉餅丟進水槽漏水口的垃圾磨碎機。然後是青豆。她的動作狂暴激烈,我目不轉睛看著她。她把所有食物塞進小而圓的磨碎機入口。她打開水龍頭,摩碎機開始轟隆轟隆啟動。音量變高,顯示食物已經磨碎。她取下有磁鐵裝置的蓋子,關掉水龍頭,在圍裙上擦乾雙手。
「這是什麼?」我走進屋裡,她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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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他說。他的眼光在球場四周巡梭,然後回到我身上。「家裡的粗活,她需要幫忙嗎?」
「你要去哪裡?」里昂說。
我開始防衛自己。我不太了解「施捨」是什麼意思,但我感覺得到,只有某些人才會得到別人的施捨。
「我們不需要食物,查理。我們不需要別人的施捨,如果你以為我們需要,那就錯了。」
「對。我用腳踏車把它帶過來的。」
「嗨,伯納托。」他說得很快。
「可以放大二十倍。」路克說。
「是啊。」
我們看著彼此。
我沒辦法看她,所以我看著自己的腳。她停頓了一會兒,然後直起腰。我聽到她抽鼻子的聲音。我感覺到她揉著我的頭髮。
「親媽媽一個。」有一天她彎下腰,把臉靠過來。
「她過得很好。」我又說了一遍。
如果我們有時候會對別人的點頭感到不信任,那時我就是如此。
別人對我們特別和善,對我母親可就不一樣了。那時的人是不離婚的。我認識的孩子當中,沒有人經歷過爸媽離婚這件事。夫妻分開,意味著某種醜聞——至少在我們鎮hetubook•com.com上是這樣——夫妻中有一人會遭到譴責。
「嗨,奇克。」
「就是……」我縮起肩膀,向後退。「就是不要嘛。」
「是我爸的。」里昂說。
他們兩個靠在一起,不是看向樹林,而是面對另一個方向,面對我家。他們輪流拿望遠鏡朝我家那邊看。我順著他們的視線,看到的是我媽臥房的玻璃窗。我看到我媽的身影在窗格子後面移動,她的臂膀舉到頭頂,我立刻想到:下班回家,換衣服,臥房。我覺得身體一片冰冷。某種東西從我脖子一直穿透到腳底。
「兩個修女給我的。」
「不是我的錯。」我說。
「不要。」這一次我說出來了,並向旁邊躲開。
他鬆開手,原來他拿的是望遠鏡。
一天下午,我和一個朋友在教堂停車場玩丟球接球的遊戲。玩著玩著,兩名修女打開了教堂後門。朋友和我以為自己做錯了事,嚇得動也不敢動。這兩名修女作勢要我上前。她們兩人手上各拿著一個鋁製托盤。我走上前,聞到肉餅和青豆的香味。
我覺得母親彷彿就站在我後面,而和圖書我是唯一橫梗在他們中間的東西。
「這個東西是做什麼用的?」我說。
她掀開包在托盤上的蠟紙,聞了聞。
「不是。我在玩接球。」
「是你開口向她們要的?」
我往前走,但是我的心思起伏。有個什麼地方不對勁。里昂轉過去看對面樹林的速度,太快了,你明白嗎?於是我繞了個圈子,回到這棟磚房後面,藏在樹籬裡面。我所看到的景象,到今天仍然讓我不舒服。
我看著他,一句話也沒說。離婚女人?聽起來很怪異,我不是這樣看我母親的。男人們以前會問我:「你是萊恩.伯納托的孩子,對不對?」現在我不確定到底哪一個身分對我構成比較大的困擾,是身為「離婚女人」這個新字眼的兒子呢,還是不再是原來那兩人的兒子。
「這樣啊?」
他把東西交給我,我把望遠鏡貼上眼睛。望遠鏡鏡框四周還熱呼呼的。我把望遠鏡上下移動,看到混沌的天色,然後看到松林,然後是我的腳。
我討厭聽到那個字。我把望遠鏡還他。
他點點頭。
我從來沒有這麼憤怒過,以前沒有,以後也不會。我兩眼充血,跑向他們,他們的個子比我大,但我從他們後方跳到他們身上,勒住里昂的脖子,痛打一頓,凡https://www.hetubook.com•com是會動的,我就打下去。
我不懂她們為什麼要給我食物。但是你好像不該對修女說「不了,謝謝」,所以我接過托盤,端著盤子走回家。我想,這一定是母親特別訂做的東西。
「再見。」
「拿去。」一位修女說:「給你們全家吃。」
我聳聳肩膀。「她過得很好。」
等我抬起眼睛,她的車已經開走了。
「你沒有開口要?」
第一次聽到「離婚女人」這個名詞,是在一場美國棒球大聯盟的比賽結束後。教練們把球棒往一輛休旅車後面丟。另一隊有個球員的父親不小心拿起了我的球棒。我跑上前,說:「那是我的。」
那一天我認識了「離婚女人」這個字眼;至於我對這個字眼感到厭恨的日子,我也記得很清楚。母親下班回家,派我去超市買番茄醬和麵包。我決定抄近路,要經過多戶人家的後院。我走到一座磚房的側邊時,看到學校裡兩個年齡較大的孩子擠成一團。其中一個叫里昂的健壯男孩,窩著一塊什麼東西放在胸口。
過了一段時間,我察覺到人們看我母親的眼光改變了。在我們去超市推著購物車往前走的時候;或者他們離婚後的第一年裡,她穿著白色護士服、白鞋和白襪開車送妹妹和我去學校上和圖書課的時候。她總是會下車,親吻我們,向我們說再見。這時我會敏感察覺到其他媽媽們在旁邊盯著看。蘿貝塔和我覺得不自在,我們倆像逃跑似的衝向校門。
我父母分開後,有一段時間,我們想辦法維持原來的樣子。但是鄰居不允許。小鎮就像一個節拍器,輕輕撥動一下,節奏就變了。鎮上的人們對妹妹和我比較親切。看醫生的時候,診所會多給我們一人一根棒棒糖;買冰淇淋的時候,舀給我們的那球特別大。在路邊碰到幾個老太太,她們會緊抓我們的肩膀,一本正經問道:「你們這兩個孩子最近過得如何?」對我們來說,這是大人所提的問題。小孩的問法則是:「你最近在幹嘛?」
「嗨,里昂。」我說。
「你媽媽近來過得如何?」他問。
他轉過臉,面朝樹林。「這是軍用配備。」他說:「是望遠鏡。」
「沒有。」
「好吧。」他把球棒交給我。然後,他斜著眼看我:「你就是那個離婚女人的孩子,對不對?」
里昂點點頭。
我看看另一個孩子:「嗨,路克。」
「法納利市場。」我說。
「他們在打仗時會用這玩意兒,」路克說:「用它來找出敵人的位置。」
「喔喔喔,」里昂低聲咕咕說著:「看看這個離婚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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