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我贊成。當一隻大狒狒從旅館屋頂跳下來,正好落在卡拉和威利背後時,連他們也同意這句話了。
「噢,不用,事情不是你想像的那樣,他們只是在這附近找不到吃午飯的地方罷了,」她在那一大片荒蕪的樹林前揮著一隻手說:「所以我們會三不五時帶條麵包給他們。」
「這裡平常都這麼……焦黃嗎?」我問蘇珊。
「噢,這水裡含有一些化學劑,能殺死你們可能從辛巴威帶來的口蹄疫病毒,那些病毒會沾在你們的鞋子或車胎上。」
大夥兒欣賞了一會兒長頸鹿,就將車子停在一間以空心磚建造,還掛著一面藍白旗子的小屋前,這是辛巴威的邊界管制站。如果各位以為土耳其海關對貝蒂的瓜地馬拉護照太過刁難的話,那麼閣下實在應該瞧瞧辛巴威人的嘴臉。
「真對不起,」他說:「我不能收。」
原以為自己做得乾淨俐落,沒想到在走去結帳櫃臺的路上,居然聽見背後傳來一個審判似的聲音:「我想你大概忘了拿這個吧。」
寄件人:[email protected](大衛.柯恩)
主旨:卡拉的香格里拉
兩人走到乳品櫃後,我鬼鬼祟祟回頭瞄了一眼,確定沒讓賣餃子的女士瞧見,孰料她竟像隻老鷹似的正在窺視我們。當雙方四目交接的那一刻,我知道我的樣子很心虛,但是過了一會兒,本人就趕緊閃到一旁把那包餃子扔進乳品櫃。
「黃昏或拂曉,意思就是牠們只在天快黑或天快亮的時候活動,所以等氣溫轉涼一點以後,我們會看到更多動物。」
「大概不是。」史提夫答:「牠可能只是想在其他大象面前炫耀一番,不過最好還是別冒險。」大家都贊同這是個好對策。
我把腦袋一轉,原來她指著一頭身高五公尺多、正以優雅姿態在路肩上奔跑的長頸鹿。
蘇珊說完就要我們注意車子另一頭的一塊林間空地,從空地望去,我們看見面積遼闊的丘比河沖積平原。這條河是波札那和鄰邦納米比亞卡普里威草原之間的界河,目前的水位是全年最低的,兩岸廣大的草原佈滿了野生動物,可以看到一群群烏黑發亮的白環水羚、肌肉結實的扭角條紋羚,還有幾批分屬不同象群的大象(許多大象還帶著小象)和一小堆在水邊吃草的胖河馬。
這時,我才知道一切無望了,只好把那個袋子扔進垃圾箱。
這時,湯瑪斯也瞧見了那頭公河馬,便驟然發動引擎。我透過鏡頭看見牠鑽入水裡,剎那得知這頭重達四千公斤的巨獸正朝我們這艘不及四公尺長的小船游過來了。
欲知後情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安啦,」我發誓:「如果我們注定非吃餃子不可,那就吃吧。」
「牠們的確把這兒破壞得很厲害。」黛薇評論。
貝蒂聽了有點兒光火,但我告訴她,搞不好瓜地馬拉的護照檢查員也不曉得辛巴威在哪兒呢?
「噢,是啊。」史提夫答道:「河對岸的納米比亞農夫恨透這些傢伙了,因為牠們會踩垮籬笆,吃那些農夫種的東西。要是哪個農夫笨得把幾根甘蔗或一袋橘子留在車座上,這些大象會把整台車滾來滾去,直到車窗破了,再用鼻子把袋子鉤出來。」
「我向你保證,」史提夫說起話來帶著濃濃的非洲腔:「你今天看到的大象,數目絕對超過你這輩子看過的。」
「你想這地方安全嗎?」那頭大象經過的時候黛薇問道。https://www.hetubook.com•com
「這餃子味道很好喔,」我說:「而且是花了十多塊錢瑞士法郎買的。」門房只說了一句:「我不收,謝謝。」就用一副以為我想毒死他的神情看著我。
「嚐嚐看,味道很好喔。」她說起話來德國口音極重。
「黃昏或……什麼曉啊?」威利問。
「我知道。」她說:「可是瓜地馬拉是個重要國家啊。」
大夥兒抵達旅館的時候,卡拉和威利簡直急得快瘋了,兩人都巴不得趕出去看看那些動物,不願蹉跎任何一分鐘在房間裡磨蹭。看他們這麼狂熱,也讓我們大感振奮,但我們還是得告訴他們,全家不能在大中午時間跑去參觀狩獵區。
蘇珊的交通工具是輛車身龐大的四輪傳動多用途越野車,本人看了心想:從維多利亞瀑布到波札那這段路程大概相當窒礙難行,沒想到竟是一條十分滑順的柏油馬路,它像一條黑絲帶似的穿越了辛巴威平坦多沙的叢林地帶。車輪在路上滾動,天氣十分酷熱,我瞠目結舌地發現,舉目所見每樣東西竟是如此乾旱。雖然十月是乾季的最後一個月,但沿路見到的那些植物(真是少得可憐)看起來都像枯死了一般,每棵樹不是被火燒得焦黑,就是化成白色灰燼。
我吃了一口,又用德文說:「謝謝,味道真好。」
「謝謝妳啊。」話還沒說完,結帳員就抓起那包東西從掃瞄器上拖了過去。
回到旅館後,卡拉簡直成了全世界最快樂的小孩。對她來說,所有的教堂、美術館、古蹟可以留在歐洲,所有的兒童樂園、電玩遊樂場、電視機可以留在世界各角落,只要把非洲南部那些擁有成群大象和獅子的原野留給她就夠了,因為那兒才是她的快樂地。
接著,我們繞過卡仙城(Kasane)邊境,來到一條小岔路,路口豎有一塊寫著「丘比狩獵區旅館」(Chobe Game Lodge)的牌子。這時,蘇珊一面換上低速檔,一面對大家說:「你們最好都抓穩了,這段路有些凹凸不平。」
說話者正是那可惡的餃子女士,只見她已搜出那包餃子站在我背後了。
「你真是個大白癡。」我們走出超市的時候黛薇這麼說。
「妳得付錢給他們嗎?」
「絕對不是,牠們可是很有侵略性的喲。」
「怎麼啦?」我緊張地問。
「我看見了,親愛的,多美妙啊。」
如果各位覺得拿這故事交代咱們在蘇黎世三天的情形,未免太古怪的話,那就容我再做下列補充:蘇黎世位在阿爾卑斯山區一個風景如畫的湖泊旁邊,是個繁華宜人的都市,有氣派壯觀的高樓、整齊劃一的街道,四周圍繞著井然有序的農田、翠綠如玉的草地、白雪覆頂的山峰,城裡的火車分秒不差地行駛,美術館令人印象深刻,其他一切似乎也都運作得完美無缺。如果各位正好手邊有些餘錢,相信閣下一定樂於前往車站街旁的精品店採購俄羅斯珠寶大師法貝哲(Faberge)設計的復活節彩蛋、萬寶龍鋼筆,和其他貴得嚇人的小飾品,而且鐵定能以買一輛二手車的價錢吃到一頓高級大餐。不難理解當年卜居於蘇黎世的列寧,何以要奉獻畢生精力來顛覆資本主義;而且我得承認,全世界只有這座城市會讓我們全家一瞧見塗鴉畫就大聲喝采。要是各位已經擬好了預算,或是寧可到hetubook.com•com某個不是靠金錢和舉止來劃清身分的地方度假的話,閣下說不定就要過蘇黎世之門而不入了。相信我,這裡可沒人會想念你們。
「別擔心,」我說:「我準備把這包東西拿去轉角扔進乳品櫃,這樣就不會有爭執了。」
黛薇看了看我,一副覺得本人天良泯滅的表情。
大象並非此地唯一數量豐富的野生動物,在三個小時的旅程中,我們還看見大批彎角羚和黑貂在河邊吃草,溫馴的飛羚在樹叢間奔馳,還有幾百隻四英尺高的獴集體從平原上遷徙。當我們顛顛簸簸地經過一頭內臟被十來隻長相奇醜的禿鷹肢解的大象屍體時,孩子們都親眼目睹了那駭人的畫面。當我們驅車轉進一條彎路,發現大家闖進一堆非洲水牛(據稱是非洲最具危險性和攻擊性的水牛)中間時,孩子們也瞭解了叢林地帶的危險性有多大。
「比獅子或鱷魚還要危險嗎?」卡拉問。
「你這是說笑話吧!」黛薇說。
「你看見了沒?」卡拉氣喘吁吁地大叫:「牠就這樣自由自在到處跑耶。」
「妳們都住哪兒?」黛薇用日語問。
「我還以為牠們只吃草呢。」卡拉答。
等我們走到那位女士聽不見的地方以後,黛薇說道:「你買這做什麼呀?這玩意兒將近十塊錢美金耶,再說我們也沒辦法煮啊。」
此言絕非誇大。在非洲其他地區,大象也許是面臨生存威脅的動物,但在波札那東北部,卻可見到象口|爆炸的情況。我們的座車一開上丘比河畔的小路,大夥兒就看見一群又一群這種體形笨重的動物,有些是媽媽帶著寶寶,有些是尚未成家的年輕公象,還有幾頭惡形惡狀的老公象自成一夥在四周徘徊。事實上,此地大象已經多到把當地景觀都給糟蹋的地步了,牠們一看見綠葉,就一叢叢扯下,還把大樹推倒,以便攫取樹梢的葉子,搞得整塊狩獵區看起來活像作戰區。
「那就買一些。」她答,語氣不像請求倒像是命令,讓人覺得她那德文帶著一股威脅的調調。
「我知道。」卡拉以近乎虔誠的語氣說:「這是你們帶我們去過的地方裡,最好玩的一個。」
「大家都要很安靜唷。」黛薇對孩子們說:「我們可別把牠嚇跑了。」
「最重要的是,」湯瑪斯繼續說:「絕對不要把船開到某一隻公河馬和牠保護的母河馬中間,這會讓牠產生威脅感。還要記住一件事:河馬潛入水裡的時候是最危險的。如果牠潛到水面下,就表示牠想從船底冒上來把船弄翻。」
檢查員看著貝蒂的護照說:「我在這管制站五年了,怎麼從沒見過這玩意兒,瓜地馬拉究竟在哪兒呀?」
日期:一九九六年十月三十日,星期三
「不知道。」我答:「這倒有點兒像讓咱們家小鬼跑進動物園的獸欄裡玩耍的味道。」
「妳意思是說,這裡面全是消毒劑?」黛薇看著咱們家小鬼說,他們正在那灘咖啡色的湯汁裡蹦來蹦去。
他猛搖頭,專心看路。
「不介意。」蘇珊說:「讓我先找塊結實的地面。」說完就把越野車往前一停,然後熄掉引擎。
我本來想告訴她我們住旅館,沒法子煮餃子吃,但又覺得這似乎太麻煩了,只好很沒出息地從她手裡接過一個裝了八塊餃子的小塑膠袋。
「牠潛下去了!」我對著湯瑪斯大喊:「牠潛下去了!我們最好離開這兒!」
「不用擔心啦。」蘇珊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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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頭小象體重有四千公斤左右,牠一點兒也不怕我們。」「表面上看來是這樣,但我倒不太擔心。」蘇珊回答:「反正沒有人會真的把消毒劑灑進去。」
「這是什麼東西啊?」黛薇問。
「妳介意我們在這停一會兒嗎?」黛薇問。
我一直以為所謂的非洲野生動物之旅,就是整天開著車子到叢林裡四處轉轉,搜尋幾隻隨處遊蕩的動物,事後方知那是雨季來臨、林葉茂盛期間才有的情況,而進入十月以後,許多水池紛紛乾涸,植物幾乎全數死亡,丘比河周遭三百公里之內的野獸個個聚集到河畔,因為這條河是附近地區唯一終年不斷的水源。換句話說,此時可以看見三萬頭大象(佔非洲大象總數二十分之一)在河流周邊出沒。
大家一過邊界,先繞行了幾公里離開大馬路,再把車子從一個看似混凝土砌成的長形淺泥塘裡開過去。
親愛的朋友們:
「牠不是真想攻擊我們吧?」我問史提夫。
兩個小毛頭一聽,自然大失所望,但是一發現有些動物會不請自來,又覺得耐著性子等待沒那麼難受了。這家旅館附近唯一像籬笆的東西,顯然是河邊一道矮柵欄,圍這柵欄的目的,是為了防止鱷魚靠近,否則許多野生動物就可以自由進入旅館廣場了。我們住進旅館沒多久,大家便習慣了那些在房間外跳來跳去的草原猴和狒狒,可是當孩子們撞見一頭疣豬媽媽和疣豬寶寶在游泳池邊四處覓食的時候,還是有點兒嚇著。後來我們又遇到一隻四、五公尺高的大象轟然從樹叢間衝出來,隨意在旅館小徑上漫步,各位應該可以想見當時咱們家孩子臉上是什麼表情吧。
「真高興有妳幫我們打發這件事。」我說。
「抱歉,」黛薇答腔:「現在外面的氣溫超過三十八度,你們還不習慣這種大熱天,而且搞不好會曬傷或中暑。還有,旅遊指南上說,很多像獅子、土狼這一類的動物不是晚上,就是黃昏或拂曉才出來活動。」
由於東京是咱們去過的城市裡物價最高的地方,我們自然開始擔心這番說法恐非空穴來風,後來果真發現蘇黎世的物價確是貴得令人咋舌。比方說吧,旅館附設禮品店販賣的T恤,一件索價美金四十五元(約台幣一千五百元);搭一趟十分鐘的火車進城,要花費全家五十多元(將近台幣兩千元);去麥當勞點一份全餐,也要九塊錢(約台幣三百元)。簡而言之,蘇黎世的物價是美國的三倍,土耳其的五倍。
我們先在約翰尼斯堡郊區過夜,再直接返回機場搭乘北上維多利亞瀑布(Victor Falls)的短程班機。到了當地機場,有位嬌小沉默、著卡其裝的女士前來與我們會合,她叫蘇珊,是辛巴威白種人,家人在此世居了好幾代。黛薇事先打過電話雇蘇珊開車帶我們走一百公里路穿越波札那邊境,直抵丘比國家公園(Chobe National Park),據稱這是全世界最棒的觀賞大象的地方。
正當蘇珊描述缺水情形的時候,卡拉忽然尖聲大叫(只有九歲小女生才會幹這種事):「噢,天哪!天啊!我的老天!」
「也許他們不應該在沒有大人陪伴的情況下跑到外面。」
「大家看那邊。」我凝見丘比河畔的沖積平原說:「那兒鐵定有七、八種不同的動物湊在一塊兒四處遊蕩。」
我們在瑞士登機和-圖-書的時候,天氣寒冷陰沉,地上還有一層薄雪。十一個小時後,終於在南非約翰尼斯堡降落,迎接我們的是燦爛亮麗的春天,只見天空湛藍,空氣清新暖和,街道兩旁盡是一叢叢綻放著橙色與紫色花朵的玫瑰。雖然我們已被擁擠不堪的飛機和劇烈的氣候變化攪得頭昏眼花,但任何事情都壓抑不了大夥兒的興奮之情,因為我們終於踏上非洲的土地,這是全家最夢寐以求的一段旅程。
大衛
總之,就在咱們似乎又要為了簽證問題陷入膠著窘境的當兒,蘇珊使了個眼色要我們都停在門外,接著就擺出一副謙卑態度居間調停起來。五分鐘後,她帶著咱們所有簽證從小屋出來。
飛機著陸之後沒多久,我們便開始質疑這決定是否明智。事情是這樣的,日文說得幾乎像母語一樣好的黛薇一上機場接駁巴士,就和幾位日亞航的空服員聊起來,她們全都抱怨蘇黎世的物價貴得離譜。
「沒錯。」湯瑪斯回答:「每年河馬殺死的人數比其他動物殺死的還多。」
「我要愛上非洲了。」卡拉臉上閃著奇異的光芒說。
就在眾人小心翼翼從這群水牛中間穿過的當兒,史提夫的無線電報機嗶嗶喇喇響了起來。一名警衛隊員向他發佈警報,說是有群獅子在這一帶出現,史提夫立刻要我們坐穩,大夥兒於是沿著一條坑坑洞洞的小路劇烈搖晃了好幾公里,直到瞧見五頭獅子才停車,牠們正從一隻被咬死的長頸鹿屍首旁離開,然後蹲坐在路旁一棵樹下優雅地打呵欠,伸懶腰。我們把車開到距離牠們不到十公尺的地方,卡拉和威利都憋著呼吸各自|拍了十幾張照片,黛薇則是緊抓著盧卡斯不放,免得他淪為獅子們的點心。
四小時過後,卡拉、威利都戴著帽子背著相機等在房門口,大夥兒便浩浩蕩蕩走到旅館前門,與一位渾身上下全是肌肉的辛巴威狩獵區警衛隊員史提夫會合。史提夫斯文親切,年紀大約三十歲,是咱們今天的嚮導。當一行人坐著一輛敞篷四輪傳動車出發的時候,威利問史提夫,我們會不會看到很多大象。
卡拉一句話也答不出來,只顧一個勁兒地指著車外。
「噢,是啊,貴多嘍。」
「一點點。」她答:「不過我們已經和這幾位仁兄達成雙方滿意的協議了。」
辛巴威,維多利亞瀑布
次日清早,我們乘著小汽船到丘比河上,想湊近觀賞鱷魚、河馬,和其他棲息於河邊濕地的動物,此行的嚮導是另一位名叫湯瑪斯的狩獵區警衛隊員。當他提到河馬是非洲最危險的動物時,全家都大吃了一驚。
回到房間,我像低能兒似的嘗試了幾個燒水的方法,甚至還想把旅館的玻璃水瓶放到咱們那旅行隨身燙斗上。各位用腳想也知道,這方法不管用,於是本人只好等第二天再設法把餃子當小費賞給旅館門房啦。
「有沒有什麼麻煩哪?」我問。
「恐怕你們都得下車走過去了。」蘇珊說。小蘿蔔頭們認為這是個好主意,立刻迫不及待跳了進去。
「為什麼不行?」卡拉氣沖沖地問:「這裡到處都是動物啊。」
如果說伊斯坦堡是個物價低廉、氣質高貴、浪漫迷人的城市,那麼蘇黎世正好是它的極端。我們到蘇黎世的目的,是為了轉搭南非航空公司飛往約翰尼斯堡的班機。既然來了,大夥兒就決定逗留幾天,略窺瑞士風貌(威利m.hetubook.com.com把Switzerland說成了Switcher Land )。
「而妳們覺得蘇黎世的物價比東京還貴?」
湯瑪斯早將引擎發動了,只聽他吆喝一聲:「抓好啊。」汽船立時有如快箭一般往前衝去,孩子們都緊抓著身旁的大人。接下來大家所要面對的,就只剩速度問題了。
於是,我們不得不設法大幅削減支出,沒想到後來卻因此栽了個大筋斗。那天,全家花了美金一百多元吃了頓普通的披薩晚餐後,決定效法黛薇她媽在三十年前周遊各國的做法,在旅館料理三餐,夫妻倆遂走去當地超市買些三明治材料。當我們推著推車在纖塵不染的走道上來來去去的時候,遇見一位穿著體面的中年婦人正在分贈奶油濃湯雞肉圓餃的樣品。本人便以德文客氣地向她說了聲:「日安。」她卻神不知鬼不覺地塞了個盛滿雞肉餃子的小紙盤到我手裡。
結果那袋餃子在我脖子上掛了整整三天,就連去機場的途中,本人還在做最後努力,想把它偷偷塞給接駁巴士的印度司機(他搞不好吃素)。
「牠好漂亮喔。」卡拉專注地看著那頭小象說。
這場特別講習使我對其貌不揚的河馬有了一番全新的認識,雖然牠們在陸地上看起來行動遲鈍、不具傷害力,但是一到水裡,似乎就變得動作神速、極富攻擊性了。五分鐘後,我們發現汽船正繞著一群雌河馬行駛。本人用攝影機拍了雌河馬之後,又從觀景窗裡環顧了一下四周,想看看公河馬在哪兒,結果瞧見離我們十多公尺的水面上有個灰色的小東西。我將鏡頭拉近一看,正是那頭河馬,牠只把眼睛、耳朵露出了水面。
「噢,您就收下吧。」我說:「這餃子味道很好喔,可是我不能帶上飛機。」
我這才明白為什麼需要這輛大型越野車了,通往旅館的那條路簡直就和一條沙土小徑差不多,車子得在又鬆又乾的土地上扭來扭去。大夥兒走了一、兩公里,突然聽見卡拉大喊:「象啊!象啊!」眾人都回過頭去瞧見一頭小公象,牠正從一棵樹上捲下一些樹葉。
「嘿,湯瑪斯。」我說:「我想我們不應該跑到這頭公河馬和牠的河馬群中間吧。」
「是啊,不然你們的朋友搞不好就要被送回去了。」
「東京。」其中一位空服員答。
「牠們的確是草食性動物,但是公河馬很有防衛性,會圍住潛在水裡的母河馬,並設法把任何靠近河馬群的船隻撞翻,有時還會在沒有任何理由的情況下先把船弄翻,再用有力的大嘴把落水的人叼起來咬死,或按在水裡直到他們淹死為止。」
全家出了巴士以後,黛薇說:「拜託你幫幫忙,千萬別再想把那袋餃子送給機場裡的任何人了。」
「是啊,這兒到了十月通常都挺乾燥的。」她帶著辛巴威口音平靜地說:「但是這幾年比過去差很多,非洲南部全都遇到早災,我們這地區還發生了幾場重大的叢林火災。」
大象不但侵略性強,性情之頑固更是不在話下。我們不久便發現,要想搬動一頭毫無移動意願的大象,無異是緣木求魚。這一路上,我們就有好幾回必須按捺著性子等候二十頭這種脾氣倔強的厚皮動物莫名其妙地在馬路當中繞完圈子。說句實話,要叫這些大象把咱們移開,恐怕還比較可能。有一回,一頭年輕公象煽著大耳發出警告聲後,便朝我們的車子攻了過來。大家立刻提高警覺,史提夫趕緊掉頭把車開到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