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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詩葉

作者:黃永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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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儂我儂

你儂我儂

「儂如御蘆雁,歡如啣泥燕,氣味兩心知,溫涼時自變!」你像脚著蘆花而翔的鴻雁,以四海爲心(淮南子中說雁兒『銜蘆而翔』像是爲了防備弋射),我則像御著春泥的燕子,只想營構一個小巧的巢,我倆雖相互了解、相互勉勵,但你在霜天白河間,我在暖風香花中,溫涼不同,怎樣成爲千里爭飛的雲中伴侶呢?
「歡如南山石,儂如北海泥,相去一何遠,泥弱不可提!」你是南山堅定的石頭,我卻是北海www•hetubook.com•com稀爛的泥巴,相隔得如此遙遠,虛弱的泥水要怎樣提到你身邊去呢?你不知道,去你那兒,有多困難!但是你肯來我這兒嗎?
「儂如門前柳,歡如門前鴉,不嫌鴉翅重,寧厭柳條斜!」我是門前固定的柳樹,你是門前亂飛的烏鴉,來吧烏鴉,我不會嫌你鴉翅笨重,願意任你棲泊,你難道反而嫌我柳條輕斜,挑剔著無處落腳嗎?
「你是沙來我是泥」,你是……我是m.hetubook.com.com……每一對情侶都有著比不完的纏緜喜悅與顛倒傷悲!
「歡如大海潮,儂如大海汐,往來空有信,相對無時日!」這回你變成了大海上的潮,而我是海上的汐,同屬淼淼一海中的水,你是清晨,我是良夜,你往我來,我往你來,最苦的是信息雖相通,卻沒有相對擁抱的機緣。
「儂如縑與帛,歡如刀與尺,一雙交藤花,剪斷不復惜!」我是輕絹彩帛,你是剪刀與尺,爲了你,絹帛上再美的www•hetubook.com.com花色圖案,任你歪斜地剪裁,也毫不足惜,我漫長的一生,不是就等著你致命決定的一剪嗎?
「歡如轆轤瓶,儂如轆轤井,風吹轆轤索,銀瓶去無影!」你是轆轤上汲水的銀瓶,我是轆轤下百尺的寒井,是什麼風吹走了垂瓶的綆索,從此銀瓶失去了蹤影,寒井只能涵光冷冷地死等,銀瓶啊,你是沈了?抑或在一頭新井中汲取醴泉瓊漿?
「儂如女蘿根,歡如松柏枝,纏緜爲君死,何況生棄離!」一般舉www.hetubook.com.com女蘿松柏爲喻,都說女蘿有了松柏,就牢靠地終身有託。本詩卻更深一層,說女蘿直到藤枯葉死,仍然纏緜在松枝上,纏緜地爲君而死也是快樂的,誰受得了活著就要棄絕呢?
「歡如天上月,儂如海上水,殷勤幸相照,焉能及海底?」你是天上的明月,我是海上的潮水,雖承蒙你不時殷勤的照拂,月光啊!海水黝黑的深處更需要你!爲什麼你總是淺淺地撒下一點觸動人心的訊息,而不能精誠相感地直透入深心大願裏來?
——明.鄭之玄 代懊儂曲(克薪堂詩集)和_圖_書
歡如天上月,
儂如海上水,
殷勤幸相照,
焉能及海底!

這首詩裏,把「你」代稱爲「歡」,「我」稱之爲「儂」,好像天下萬物,舉目所見,都是你儂我儂的好譬方,鄭之玄的「代懊儂曲」連寫了八首,把情人的心懷橫著比,豎著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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