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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詩葉

作者:黃永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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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出自茅舍

英雄出自茅舍

——宋・洪邁 女貧苦難妍(野處類稿)
人情勢利,自古而然。古來就有人提出「貧苦的女孩難以妍美」、「貧苦的男孩難以高尙」的勢利話來,認爲財富與人品相貌都有著絕對的關係。宋代的大學士洪邁就反對這種流俗的看法,以爲堅持這種論調的人,那裏能認識蓋世的豪傑!眞豪傑是:縱使「囊和圖書乏一錢窮到骨」,依然「胸蟠千古氣凌雲」!
相反的,安適富足的環境,有時反不容易激發出英雄全身的潛力,左傳上說:「懷與安、實敗名!」個人如此國家也如此,安於旣成、樂於眼前的想法,只講求錢財物質的享樂,常常使志向短弱、精神萎縮。宋代是儒學精神重新甦醒的一代,從「餓死事小,失節事大」口號的提出,乃是將物m•hetubook•com.com質世界貶壓到了最低,而將精神世界擴張到了最大的一種結果。風氣要仰仗幾位大儒來提倡,鄙俗流傳的那句「女貧苦難妍,士貧苦難高」的勢利話,一定會受到嚴厲的批判。
回想當年美國初踏上財富之路,在舉國沈迷於淘金熱潮中的時候,也有大哲學家像愛默森那樣,提醒大家在淘金之餘,要注意精神境界。他曾主張文學藝術家要學會站著和*圖*書吃飯,家裏可以椅子都買不起,因爲他們擁有的精神享受已過於豪奢了!他又主張招待客人最好的東西,是家中的風趣,而不是冰淇淋。這種注重精神世界的想法,至今還平衡著拜金主義者的偏差。
宰天下如宰肉的陳平,棲宿在骯髒的城牆邊,蓬蒿當路,繩子綁著一張破蓆就算是門了。胸中有十萬甲兵的范仲淹,三餐不繼,寄居到寺廟中去念書,卻早立下了「先天hetubook.com.com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的大志。英雄出自茅舍,例證實在太多,而以美人來說,居「破吳第一功」的西施,當年還在溪邊浣紗呢!眞正的佛不是金子裝出來的,眞正的大英雄大美人,未必能以金錢的多寡來展望他的事業前程。
從歷史上看,每當人類的精神世界頹墮的時分,總有人喜歡以金錢去計量精神世界,「人格幾文錢一斤?」「學問多少錢一噸?」這種鄙夷的口吻,十足和*圖*書代表精神世界的倒塌,你聽:「聖人也要吃人間煙火呀!」「博士還不是在我餐廳裏打工?」說到這兒,腰裏有幾文的就不禁呵呵笑出聲來!每逢這種拜金主義者猖狂的年代,到處是一羣人格的侏儒,那裏有什麼英雄美人呢!

女貧苦難妍,
士貧苦難高,
了知論此者,
不識一世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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