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天才」臺商在中國
(一)什麼都買得到
(三)趁他沒爛趕快撈
他雇了工人,在深山裏面挖掘大樹的樹頭,大陸工人一邊奮力的挖一邊納悶;臺胞真是呆胞,這些爛樹頭能有什麼用?——他們當然不知道這些樹頭賣到臺灣一個叫做「三義」的地方價錢有多好,有時候甚至可以整批以高價直接賣到日本,「這邊越不值錢的,那邊越好賣!」他深深了解這一點,所以他也賣古董、賣字畫、賣野生的藥材,越是中國棄若敝履的東西,臺灣越是求之若狂。
後來是他自己賺得怕了,因為實在太好賺了,好賺得有點離奇,也好賺得令人眼紅,「在大陸做生意,一定不能讓他們知道你多好賺,一知道,你就完了!」
甚至會想到去買范濟的畫,范濟是范曾的妹妹,據說范曾早年那些酬酢之作,後來自稱為偽畫的,其實有很多正是出自他妹妹范濟的手筆,「范曾在大陸已經臭了,在臺灣又貴又缺貨,不如『炒』他妹妹,反正畫的都一樣嘛!」
如今他落腳深圳,買了一層不比臺灣便宜的房子,一面等新娶的「大陸妹」為他生第一個小孩子,一面仍在海峽兩邊不斷穿梭,「看看有什麼好賺的」。
福建武夷山。
hetubook.com.com兩名轎夫的背上,汗水如瀑布般傾洩而下,抬轎的竹桿深深嵌入他們的肩膀,他端坐椅上顧盼自得,旁邊路人開口了:「嘩!你這個至少有兩百斤吧?」
「你想帶什麼回去都行,打通海關?用不著,我在廈門有船,」他捉狹的擠擠眼,「連人都帶得回去。」
倒是人被槍斃了好幾個,那是後來,當然不包括他在內。
「花錢買的!」他又掏出一張張什麼「特區通行證」、「工作證」,一大堆看來不值什麼、卻是許多中國人夢寐以求的東西,「有錢什麼買不到?五萬塊人民幣可以買一張武警的車牌,隨你的車子怎麼開怎麼停,問都沒人敢問一下。」
他有點尷尬的以手掩面,手上的勞力士鑽錶閃閃光耀,在不遠處掛著另一支發亮鑽錶的,是他剛懷孕的愛妻,小他二十幾歲的一個川娃兒。
「我現在已經算是『從良』了,你知道我以前在東北賣什麼嗎?」
「什麼罪?沒有法的地方有什麼罪?」他興致勃勃的說起自己怎麼樣「養」一個廳長的經過;他看上了海南島的一塊地,打算開闢成有高球場和游泳池的渡假旅館,「你知道地有多便宜嗎?不論坪,也不論畝,而是算地上有幾棵椰和-圖-書子樹,照樹算錢!」
原來東北的國營企業,一度流行所謂的「三角債」;例如甲廠是做冰箱的,一整批賤價賣給乙廠,但是乙廠積欠貨款不付;而乙廠又把自己的腳踏車賣給丙廠,當然照樣收不到錢;丙廠如法炮製,把所生產的成衣都賣給甲廠,卻除了一張欠條什麼也拿不到……如此一來,每一家廠都因為收不到帳而虧損累累(社會主義國家,當然是「賠錢歸公」!),卻又各自把手上拿到的一批貨賣掉而中飽私囊,於是大家都是「虧國家的,賺自己的」,甚至擴大循環到四角、五角、多角債務,連有心整頓的共產黨中央,派最高明的會計師下來,也始終弄不清這一筆筆爛帳。
他察覺風頭不對,就在一夜之間脫手,當晚仍然跟一批高幹觥籌交錯、酒酣耳熱,倉庫裏的貨卻一車車的往外運,租來的辦公室也收得乾乾淨淨……破曉時分,他已經踏上往上海的飛機,神不知鬼不覺。
確實如此,如果不是畫面上有「南通范濟仿曾兄作」幾個字,還真難有人分辨得出來,而范濟的畫比起來當然便宜得太多了,他正在「活動」臺灣的藝術團體和畫廊邀請范濟來臺灣訪問展覽,「這麼一來,我手上的這些畫可就身價百…和圖書…千萬倍啦!」
而他那時候做的,就是去「吃」下這些工廠「倒」來的貨品,「什麼都有!又便宜的不得了!價值一兩百萬的東西,有時候幾萬塊就搞定了,倒出去就大撈一票!」
也有不少人聽到風聲趕來蒐購范濟的畫,但是很不巧,她已經搬離老家南通了,到哪去了?「我怎麼知道?人民有遷徙的自由,不是嗎?」他一臉詭譎的說。
他做的事當然不只是買地,完全遵奉臺灣商人的最高守則——只要有得賺,什麼都能賣!
的確是左右逢源,他今年五十歲,當然不可能沒在臺灣結過婚,他的另一張「中華民國國民身分證」上,填的是另一個「配偶」的名字,而在海峽兩岸各不承認對方的法律之下,當然也談不上什麼「重婚罪」了。
最後一個問題:打算再這樣幹多久呢?「幹不了多久!你要知道,中國大陸這個地方是沒希望的,趁它完全爛掉之前,能撈就撈,不能撈就——跑,哈哈哈。」
廳長果然到處打聽他,多方查證「沒有問題」之後,才在某一次見面時向他開口:「我最近有機會到香港出差,你那邊……有沒有一點港幣好換?」
「他們也很怕,貪污是會打靶(槍斃)的,所以要慢慢的來,急不得。」
但他並不和-圖-書是一般到大陸做生意、每個月花一萬塊養一個女人的臺商,他們是明媒正娶的,還有貼著彩色照片的結婚證書為憑(否則就不能在旅館裏同住一個房間了!),他甚至掏出「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民身分證」,惹得同座幾個人不斷笑罵:「原來你是共匪呀!」「哪裏弄來的這玩意兒?」「也給我搞一張吧,多方便……」
「那麼好?」「怎麼做到的?」比起「臺灣經驗」,這一切的確令人羨慕。原來他打聽出大權在這位廳長手上之後,就不動聲色的開始送禮給對方,菸酒茶葉字畫彩電……就是絕口不向對方提出任何要求。
其本上他是一個很好相處的人,有臺灣商人的一切特色:豪爽、大方、熱情、慷慨……有他在的地方絕不容許其他任何人付帳,向他開口要求幫忙更沒有不答應的,甚至可以隔著臺灣海峽打昂貴的「大哥大」只為了問一句:「近來好不好呀?」對人,不管是對臺灣人或大陸人——都是彬彬有禮,於長輩更是謙恭,同行中有一位老太太,吃飯時如果還沒入座他絕不許別人先開動……總而言之,從他彌勒佛般的笑臉,從他溫和的言行舉止,絕對沒有人能想像他在這塊黑暗大陸上幹的,都是刀口舔血的「危險動作」。
「我每和圖書次去,他都幫我提皮包你信不信?廳長耶。」
即使如此他還捨不得花錢去買,「活動」了一段時候,地方政府下令徵收那塊地(土地公有,當然不必給錢!),並且把道路、水電等公共建設都做好之後,以幾乎免費的「象徵價」租給了他,五十年。
廳長顫抖的手捧起自己從沒有看過的那麼多的錢,感激涕零,從此誓死效忠、五體投地。
轎夫微微苦笑,「是啊,是比較重一點。」
苦等了整整一年的他不動聲色的拿出五萬塊港幣,「換什麼?這些你拿去用,有剩下再還我好了。」
同理可證,當然什麼也都帶得進去,這次從臺灣過去,他要帶「好看的」錄影帶、帶我寫的書「臺獨一百問」,還要帶幾輛「報廢」的汽車:「沒問題,我出出入入幾百次了,唯一被攔下來的一次,他媽的!竟然是要檢查我有沒有愛滋病!」
(二)小心被槍斃!
沒有人敢不相信他,例如要坐軟臥火車時,只有外賓有資格,於是他就掏出臺胞證來了,但他太太因是中國公民沒資格坐,只見他和列車服務員嘟噥幾句,就有一個旅客乖乖走到別的車廂把床位讓給他們,有人翹起大拇指讚他有辦法,他例開嘴笑了:「這叫雙重身分,左右逢源,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