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記 夢醒及時
這是我所寫的詩:「新生代」,又題「第二代」。後者或許更貼切一些。
(全書完)
當我們複習到老家門口的大樹,我看見母親站在門口,幽暗的角落裏,難以辨識的面容;端著細心熬煮的食物,兩手顫抖,仍然盡力忍住,害怕掉落的慌恐。
我也想和郝柏村一樣睜眼和*圖*書說瞎話:「我愛臺灣,更愛中國」,偏偏今天的中國,是個口口聲聲要以武力攻打臺灣、不准臺灣買飛機軍艦、不准臺灣進入國際社會、逼得臺灣成為一個「國格分裂」幽靈的惡魔,這樣的中國,我無論如何沒有辦法愛它。
回來時我就學乖了:「I'm the citizen from Taiwan‧」一聲和*圖*書OK,立刻暢行無阻,啊,原來「無國」的臺灣都比「有國」的中國更受尊重和肯定呢!是呀,我要那個貧窮落後野蠻專制屠殺人民的中國做什麼?
是的,我也曾在散文裏寫道:「希望我的孩子,以及這塊土地上所有新生嬰兒的籍貫欄裏,填的都是:中國,臺灣」。
我在睡夢中被父親搖醒,他告訴我夢返故國hetubook.com.com的情景,帶著狂喜和不安,他說著重複百遍的故事;從小熟讀記誦的山河城鄉,氣候與物產,一切都是那麼熟悉,而不真實。
可是可是,我沒有國家可以愛了!
我也曾在給友人的贈書上題書:「愛我國家,生死以之」。
父親始終相信一切仍和離開時一樣,就像他常帶我去看的,卅年前的黑白電影,枯燥沉悶;我握著hetubook•com.com棒棒糖睡著了,直到他的眼淚又一次,滴到我光滑無痕的額上。
驅車經過美加邊界,答覆海關詢問時,我習慣性(多麼老舊的壞習慣啊!)的回答:「I'm a Chinese‧」結果馬上被叫下車,問話、填表、搜身、查行李……大費周章,為什麼如此「種族歧視」呢?同樣黑髮黃膚的友人在旁解釋:「真抱歉,他以為你是共產黨。」
絕望https://m.hetubook.com.com了中國,再見吧中國,在你仍然脅迫著我所熱愛的臺灣,在你仍然烙印著恥辱的標記,在你仍然不讓人民呼吸自由的空氣……在這一切改變之前,我斷然走開,步伐沉重,心情卻無比輕鬆,而且,不會回頭。
父親訕訕的離開,我和母親在暗中對望,慶幸自己免於遺傳的憂愁;我如此年輕,沒有什麼可供失去,只不知如何在他們的嘆息與淚水中,建立我彩色繽紛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