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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是一首歌:杏林子散文精選

作者:杏林子 李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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輯一 永遠的伊甸 他們能做什麼

輯一 永遠的伊甸

他們能做什麼

據說凱撒大帝和米開朗基羅都是癲癇患者,卻一點無妨他們的霸業和藝術上的成就呀!
歐美日各國的殘障福利法均有硬性規定,所有的公民營機構必須有一定比例的保障名額提供給殘障者(其比例從百分之一.五至百分之五),否則將被罰款,罰金充做殘障福利基金。據說當初內政部在制訂殘障福利法時,亦有此一硬性規定,後來由於經濟部的堅決反對而作罷。
郭錦隆先生是我國有名的盲人作家,著作甚豐。而擁有眾多聽眾朋友的方雄先生卻是一位出色的廣播節目主持人。
他也很想掉頭而去,無奈生活逼人,只好硬著頭皮照常上班,結果小主管消極性地抵制他,任何工作都不派給他,只當沒他這個人。每日上班,如坐針氈。
至於智能不足的孩子,一般人的第一個反應往往是「這些傻瓜、白癡能做什麼」,他們以為所有低智能孩子都是一臉傻笑、勾著頭流著口涎的樣子。其實有些孩子仍具備了十一、二歲的智能,外表上根本看不出有什麼不一樣好好輔導,可以種花種菜、養雞養鹿,或是工廠裝配員、縫紉編織等等。
這個發現不僅令我難過,而且悚然一驚。
結果,不等我話說完,他衝口而出:「他們能做什麼!」
旅美華裔葉祖慈先生亦是先天性失聰,十二歲時隨父母遷居美國,就讀於華盛頓蓋勒底聾人學院(該校自小學以至大學),復於馬利蘭大學取得電腦碩士學位,目前創設了一家集成微電腦公司,員工有三分之一都是聾人,其成就與傑出表現深受當地政府的重視與表揚。
還有精神異常、心理障礙、癲癇患者都是最受社會排斥與歧視的一群人。其實他們的智力通常都很高,只要在藥物控制及醫護人員監護之下,也可以從事一些較為精細,如繪畫、雕塑、製圖等工作。
有一天,和朋友電話聊天,告訴他我們最近籌備成立的「伊甸殘障福利基金會」,以及即將展開的工作,才藝活動、手工藝訓練、庇護工https://m.hetubook.com.com廠、農牧經營……
肢體殘障者自然也不限於只會刻印和修理鐘錶,只不過一般人(包括做父母的在內)總以為既然身體殘障了,就應該學個一技之長,將來有碗飯吃。
雖然政府有心實施殘障福利政策,然而,若是下級機關不能認真執行,各公民營企業不能有效配合,則政府的一番苦心與美意都將流於形式化。歸根結柢,還是由於我們的社會思想閉塞,心胸不夠開放,一般人對殘障者的工作能力仍然持有若干程度的成見及偏見。
他的話令我愕然。
殘障可分輕度、中度及重度。除了重度殘障需要養護之外,大多數的殘障者皆可經由訓練、教育或輔導成為一個有用的人,問題是怎麼樣讓社會了解並體認到我們仍有「可用」,進而「皆有所用」呢?
香港一家錄影帶製造工廠,所有包裝的工作都由盲人擔任。前兩年報紙曾經報導中部有位盲人自己種稻,從插秧到收割一手包辦。甚至除草時,他也可利用手指的觸覺來分辨秧苗和雜草的不同。美國德州更有位盲人開了家養雞場,僅靠一些電動設備,獨力管理了十萬隻雞。
一位剛從國外回來的朋友說,在一般公共場合中,似乎不容易看到殘障者的蹤跡。不像美國,校園裡、公車上,以及遊樂場合中,殘障者比比皆是,誤以為台灣殘障同胞不多。我告訴他,根據聯合國調查統計,未開發國家中,殘障人口占總人數的百分之十,開發中及已開發國家亦占百分之五至三。以此估計,台灣的殘障同胞至少在六十萬至一百萬之間(香港即占百分之六.五),而這些人之所以隱而未見,一方面是就業困難,再則是交通設施不便,只好大部分都窩在家中,造成家庭與社會重大負擔與困擾。
台大的李序僧教授以及輔仁的李奠然教授,都是深受學生愛戴的好老師。不過,由於教育部至今對於盲人任教仍有極大限制,聽說他們當初的任和圖書職是由學校極力爭取過來的,事實上也證明眼盲並不影響他們傳道授業解惑的能力,相反的,他們比一般人更能專注自己的職責。
例如去年的行政人員特考,其中兩組的榜首均為殘障者,雖然他們的成績遠勝過其他報考者,最後仍然因為體形上的一點缺陷而被拒於大門之外,這實在是一件不公平的事。
有一回,我幫一位顏面傷殘的女孩子找工作,找到後來我自己都灰心了,明明一切條件都符合了,總是通不過面談這一關。對方甚至含蓄地告訴我:
我告訴她:「你錯了,我寧肯一百萬人,每人捐一塊錢,而不願意一個人捐一百萬!」
本意固然不錯,然而,肢體殘障者最大的資源就是他的腦力,如果不能就這一方面好好利用發揮,反而限定一些技藝性的工作,不僅是浪費人才而且是一種本末倒置的做法。
開玩笑,又不是叫化子討飯,求人施捨。在這種情況下,所謂的人格,所謂的人性尊嚴,都已經蕩然無存了。其間的血淚交織,又豈是局外人所能想像與了解的?
個人的成敗原不足道,重要的是我們能不能自己建立一個更和諧、健康而理性的社會。
大概許多人都想不到,盲人也喜歡運動呢!他們游泳、練單槓,居然還會踢足球呢!球倒是一樣大小,只不過内胎多了副鈴鐺,踢起來鏘鏘有聲,盲人就以此分曉球的來龍去脈,完全是「聽音辨位」的功夫呢!
既然是社會工作,就需要社會整體的配合。因為,這是我們共同的責任,而不單單屬於少數人或某一個團體的工作。
「我們恐怕她不能適應!」
在國外,盲人工作的範圍更廣,包括了作曲家、音樂家、律師、秘書、社會工作人員、電腦操作員、稅務解答員等等。
任職行政院建設委員會的經濟學家陸光教授以經濟效益的眼光看殘障福利,他說:「協助殘障者復建重建的工作,實際上是一種投資。依照美國一九七五年研究報告,一個嚴重的殘障者如能復建重www.hetubook.com.com建成功,可以節省七十五萬美金的支出。我國國民生產力較低,以一九七九年國民所得差距五.五倍折算,亦値五一八萬元之多。假使我們殘障者占總人口百分之五,其中嚴重性又占百分之五,計達四萬五千人,如均能使其復建重建,即可值新台幣二千三百億元之鉅。我們縱使不為殘障者的人性尊嚴打算,單單為了可能增加的經濟利益而言,亦不能棄置殘障者之福利而不顧。」
還有一位僱主更絕,乾脆說:「你要錢,我可以給你一點,工作沒有!」
陸光教授又幽默地說:「依照美國前一項研究報告的分析結果,投資殘障福利一美金,可收回利潤十七.五美元至三十美元。即以十七元而論,已是本輕利重的投資,我國公私立機構又何樂而不為呢!」
我實在不了解經濟部袞袞諸公算的是一筆什麼糊塗帳!
不公平的事還多著呢!比如,殘障者不得報考外交官、司法官,不得參加民意代表競選……為什麼?因為五官不正,有損國家尊嚴(抱歉,這句話是某官員說的)。怪的是這些人在美國可以當總統、州長、參議員,在以色列可以當國防部長(還戴了只海盜式的眼罩),在日本和泰國可以當皇帝,卻一點也無損他們國家的尊嚴哩!
聾人因為有視覺及行動上的方便,除了一些過於危險或是特別需要使用聽覺的工作外,一般來說,比較不受限制。但由於普通人會手語的不多,筆談又過於費事,造成溝通上的困難,也是許多人不願僱用聾人的主要原因。
過去十多年前,許多有心人不斷呼籲,希望社會重視殘障者的福利,希望社會給予殘障者公平競爭的機會……到今天效果仍然不彰,問題是不是出在我們過分強調了殘障者就業的困難,不被接納的痛苦,而忽略了讓社會了解「他們到底能做什麼」?
朋友是位心思細密、感情豐富,極有愛心的人,如果連他都不知道「他們能做什麼」,那麼,這個社會恐怕絕大部分的人都和_圖_書不知道「他們能做什麼」。
經濟部的理由是如此一來,恐怕造成業主困擾,增加工廠生產成本,間接影響經濟成長。這真是標準的本位主義,因為殘障者就業是靠他們的智力與勞力,並非領救濟金。我也相信在公平競爭的原則下,殘障者的工作能力絕不會輸給一般人,再說殘障者流動率少,只要工廠調配得當,他們應該是生產線上的一股穩定力量。
而類似的情況,凡是殘障朋友,幾乎每人都有一把辛酸淚!
對一個長期病患來說,這項工作固然是種挑戰:同樣的,對整個社會又何嘗不是種考驗呢?
——原載《中央副刊》
海倫.凱勒曾說:「眼盲並不可悲,可悲的是人們對於眼盲者的態度。」真是說出了所有殘障者的心聲。
我實在想反問一句:「到底是誰不能適應呢?」
從另一個角度看,幾十萬殘障者賦閒在家,不僅自己無法生產,尚且需要支付大量生活與醫療費,形成雙重損失。而經濟部只著眼於工商界的一時反對,忽略了如此龐大的人力資源浪費,又會帶給我們國家多麼重大深遠的損害呢!
因此,聾人的職業大都傾向於自我創業,加上啟聰學校較偏重繪畫及美工設計方面的課程,國內的聾人畢業後也大都從事這方面的工作。
其實,他們會做的不止這麼一點點。
當然,殘障者缺乏公平的就業機會也是造成此一現象的主要原因。內政部雖在前年頒布的「殘障福利法」第十七條規定,各公私立機構及公私立學校應僱用殘障者百分之三。然而,政府機構本身的人事考用制事就對殘障者諸多限制。
前不久在高雄開幕的「仙人掌咖啡屋」不就是由精神病患所經營的嗎?只要社會不拿異樣的眼光看他們,他們也可以過一個正常的生活。
除了按摩之外,他們可以做接線生、調音師,可以擔任諮詢方面的工作,也可以編織、縫製床單被單、固定木工及機器操作、機件裝配、摩和*圖*書托車銅絲組合、馬達線圈包紮等等。
有聲圖書館的紀金池館長同樣是位盲人,卻一點也不妨礙他服務社會的熱誠。
問題是他們除了偶爾在報紙上投書發洩一下內心不滿的情緒外,有沒有什麼地方可以讓他們陳請申訴的?有沒有什麼機構可以保障他們的權利不致被侵害的?
根據手語之家的資料,聾人可工作的範圍極廣,包括了演員、律師、會計師、機械修理人員、檢字工人、木匠、漆匠、科學家、社會工作者、抄寫員、統計學者、電腦程式操作員、各級學校老師、舞蹈或體育老師、製圖員、職業諮詢、工程師等等。
比如盲人,一提起來總叫人不由自主的想起黑黑的長巷中,吹著淒清短笛,摸索前行的按摩者。似乎,他們只會按摩。
另一位殘障朋友雖然被錄用,沒想到第一天上班時,小主管就以極其憎惡的口吻對他說:「你明天不用再來了,我不歡迎你這樣的人!」
不僅僅知道「他們能做什麼」,而且「能做很多」,進而尊重並接納「他們所做的」。朋友見我經常為籌募基金殫精竭慮、徹夜輾轉,天真地說:「真希望哪個有錢的大老闆一下子捐妳一百萬就好了!」
盲人能夠經商,彰化的黃福來先生即是一例。他雙目失明,卻經營一家福華明鏡公司,生產的鏡片暢銷全世界,替國家賺取不少外匯。
殘廢、殘廢,五千年來「殘者必廢」的觀念就根深柢固在中國人的腦海裡,即便連大思想家孔夫子的大同世界理想,也僅止於鰥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而「養」只是一種消極方式,固然使其衣食無缺,生活無慮,卻否定了一個人之所以為人的尊嚴與價值功能。
我想,觀念的無法溝通,才是今日殘障福利工作推展不易的最大瓶頸。
我之所以籌設「伊甸殘障福利基金會」的主要目的也就在此,希望藉著我們的呼籲和推動而使社會大眾對於殘障同胞,逐漸由接觸而認識,由認識而了解,由了解而關懷,再由關懷而參與。
朋友的話真是一語提醒夢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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