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革命前夕的摩托車之旅

作者:埃內斯托.切.格瓦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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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祕魯中部 讓人失望的總督城

穿越祕魯中部

讓人失望的總督城

隔天,我們在店主醒來前趕忙離開,因為我們沒有付酒帳,康巴兄弟們因為換車軸也沒錢了。我們開了一整天,最後不得不停下來,因為下起了大雨,軍方為了安全而設路障封閉道路。
利馬長期以來都是總督府所在地,但作為一個城市有些讓人失望,雖然它的郊區住宅區相當怡人,新的街道也舒服寬敞。頗有意思的是,哥倫比亞大使館四周的安全嚴密,至少有五十名制服及便衣員警,恆常在那一整個街區站崗守護。
利馬最有看頭的所在,是宏偉大教堂四周的城中心區,這座大教堂和庫斯科的教堂那種厚重堅實感完全不同,庫斯科是西班牙征服者無所忌憚炫耀他們功業的所在,利馬的教堂藝術則風格化得多,幾乎可以說是陰柔一路:尖塔又細又高,可能是西班牙各殖民地教堂尖塔中最為細長者。最教人歎為觀止的藝術手筆,不是庫斯科那種木頭雕工,而是黃金所打造。相較於古印加都城晦暗陰森、空蕩讓人卻步的教堂,這裡的教堂正廳明亮而透風,牆上的畫作也是色調亮麗得近乎活潑。這些是後來的流派所繪,不像早年的隱士混血族裔那樣,畫出的聖徒像有著一種暗色調的隱隱澎湃氣象。教堂的正面及祭壇金碧輝煌,充份展現出西班牙巴洛克藝術的特色。也就由於此地貴族階級的雄厚財富,才使他們得以抵抗美洲大軍到最後一刻。利馬所代表的秘魯,是尚未從其封建殖民過往中脫身而出的一面,它仍然等待著一場真正解放革命的鮮血洗禮。
次日清晨我們前往考古人類學博物館,地方好極了,但我們沒時間一次看完。下午我們由莫林納醫師帶領,去參觀了痳瘋病院,莫林納除了是痳瘋病學者,顯然還是知名的胸腔外科醫生。之後又是到派賽醫師家吃晚飯。hetubook.com•com
現在的問題是如何前往伊基多(Iquitos),所以我們使出了渾身解數。我們的第一個目標是市長,他姓柯恩,人家告訴我們他是猶太人,不過是好的那種;他是猶太人無可置疑,問題就在他是不是好的那種。他打發我們到船務公司那去,船務公司又打發我們到船長那去,船長待我們不錯,同意給我們一項大優待,坐頭等艙只要三等艙的錢。我們不夠滿意,於是跑去找駐軍指揮官,結果他說愛莫能助。他的副官凶巴巴地質問我們,把自己的愚蠢暴露無遺,但最後同意幫我們設法。
第二天過得很無趣,我的哮喘又發作,不過傍晚我和阿爾貝托運氣來了,他以憂鬱的語氣不經意提到,我倆踏上旅程已經剛好過了半年。這是喝酒時間要登場的信號。喝到第三瓶時,阿爾貝托蹣跚站起身來,把他手上抓的一隻小猴子放走,離開了酒桌。康巴么弟又撐了一瓶半,然後當場醉倒不起。
利馬和科多巴並不是很像,但都有著同樣的殖民城市——或者該說是內地城市的那種風貌。我們去領事館領取信件,讀完信之後想要碰碰運氣,就去對外辦事處和一個職員搭話,結果想也知道,他只是冷淡以對。我們從一個警察局到另一個警察局,其中一處給了我們一盤米飯,到下午我們跟去找烏戈.派賽醫師,就是那個痳瘋病專家,他雖然名聲遠播,卻出乎我們意料之外的十分友善。他為我們在一家痳瘋病院找到睡覺地方,還邀我們當天晚上到他家吃飯。我們發現和他交談十分愉快,很晚才和他道別。
當天下午我們在烏卡雅利河(Ucayali)游泳,這河看來很像上巴拉那河。我們碰m.hetubook•com•com到了那副官,他說他有個大好的機會給我們:船長看在他的面子上,願意讓我們付三等艙的錢坐頭等艙。多麼了不起。
星期一早上我們又去博物館,傍晚前往派賽醫師家中。那一晚我們碰到一位巴連沙醫師,他是精神病學教授,他也很健談,講了許多戰時故事及其他軼事。他說:「那天我上電影院,去看一部墨西哥著名諧星康丁法拉斯(Cantinflas)的片子。看的人都在笑,但我什麼也看不懂。這不是只有我一個人,其他人還不是一樣,看懂了個屁。所以,他們為什麼笑?他們其實在笑自己,他們都在笑自己的某方面。我們的國家很年輕,沒有傳統、沒有教育,才發現沒有多久。所以他們是在笑我們這襁褓文明的種種缺點……那麼北美洲長大了嗎?它雖然有著摩天高樓、眾多汽車及種種奢華,但它成熟了嗎?沒有,南北美的不同之處只是表象,兩者沒有根本差別,整個美洲在這一點上大同小異。我去看康丁法拉斯,卻搞懂了泛美洲主義!」
利馬是個吸引人的城市,過往的被殖民歷史,已經埋藏在新建房舍之後,至少比起庫斯科是如此。人們說利馬是個美麗的城市,這是言過其實,不過利馬有著很不錯的近郊住宅區、寬廣的大道,沿岸還有許多極其不錯的度假地。利馬居民順著大馬路到卡耀(Callao)港,只要幾分鐘時問。港口沒有什麼特別有趣的(所有的港口好像都是一個模子造出來),只有歷經多場戰役的那座碉堡例外。我們站在巨大的城牆邊,遙想當年柯全尼(Lord Cochrane)的豐功偉業,他率領著南美洲水手,一舉攻破這座反動堡壘,這是南美解放史上輝煌的一頁。
我們離開利馬的第一天旅途,沒什麼特別的事。我們到歐洛亞前一路看風景,但剩和_圖_書下的路程是夜行,天明時來到了帕斯可山(Cerro de Pasco)。我們和貝塞拉一家兄弟同行,人們叫他們康巴拉恰(Cambalache,舊貨商之意),簡稱是康巴。他們都是好人,特別是做大哥的。我們開了一整天車,來到地勢低的溫暖地帶,我從地勢最高、海拔四八五三公尺的提克利歐(Ticlio)以後就有的頭痛及暈車情況,也開始減輕。我們過了黃努科不久、快要到丁戈馬利亞時,左前車軸突然斷裂,還好車輪卡在擋泥板,我們才沒有翻車。我們只能在原地過夜,我想給自己打一針,但不幸注射筒也壞了。
雖然說起來沒什麼,不過我們在利馬最刻骨銘心的一件事,是我們從醫院病患收到的臨別禮物。他們出錢湊了共一百塊半索爾,連同一封措辭洋洋灑灑的信,當面贈交給我們。後來又有些病患親自跑來,有的眼裡還噙著淚,對我們深表感謝,謝謝我們的前來和他們在一起,接受他們的禮物、坐著一起聽電台足球轉播。如果有什麼會讓我們認真投入痳瘋病醫療,那必然是我們走到哪都接受到的痳瘋病患的熱切款待。
星期六早上整個都浪費在市中心,因為我們想要兌換五十瑞典克朗,跟人家爭了老半天才成功。下午我們在實驗室度過,這實驗室沒什麼值得大書特書的,事實上它許多地方都有待加強。不過藏書參考資料倒是很好,編排整理得十分清楚,而且蒐羅齊全。我們後來當然又到派賽家吃晚飯,同樣是聊得非常起勁。
已經過去好幾天,我們已經覺得應該要上路,只是什麼時候還不知道。我們兩天前就該離開的,不過載我們來的卡車仍在這裡。在增廣見聞方面,我們去了不少博物館及圖書館,而真正有用的是泰耀博士的考古人類學博物館。在科學方面,也就是痳瘋病方面,我們見到了派賽醫https://m•hetubook.com.com師,其他的都只是他的門徒,說到要揚名立萬還早得很。秘魯沒有生化學家,因此實驗室方面都是專科醫生在做,阿爾貝托去找其中一些人談,給他們布宜諾斯艾利斯方面的同行聯繫。他和前兩人相談甚歡,但第三個人……問題出在阿爾貝托自我通報時,說他是格拉納多臀師、痳瘋病專家云云,他們以為他是來找事做,所以他想見的這人一出來就說:「不用,我們這裡沒有生化學家,法律規定醫生不能開藥局,所以我們不讓藥師插手他們不懂的東西。」阿爾貝托正想發作,我用手肘推了推他,他才忍住了。
次日又再上路,但又碰到路障停下來。軍方一直到日已西斜才讓大隊車輛通行,但到了涅斯庫亞城道路又封閉,我們就在這歇腳。
第二天路仍然不通,所以我們去軍方駐地要些東西吃。我們下午上路,車上載了個受傷的士兵,軍方說這可以讓我們通過路障無阻。果不其然,走了不遠其他卡車又被迫停下,但我們順利過關,在天黑後抵達普卡帕(Pucallpa)。康巴么弟請我們吃了一頓,並叫了四瓶葡萄酒為我們送別,醇酒下肚後他離情依依,說和我們、永結同心。他最後為我們付了旅館房間錢。
星期天對我們是大日子。我們生平第一次去看鬥牛,雖然這是場所謂的novillada,也就是上場的是比較不怎麼樣的牛隻及鬥牛士,但我們還是很興奮,興奮到我早上在圖書館讀泰耀的一本著作時,都難以集中精神。我們在鬥牛開始不久後抵達,我們就座時一名新手鬥牛士正在把牛了結,但不是用一般的致命一擊方式,結果是牛隻痛苦不堪地在地上翻滾了約十分鐘,鬥牛士急著想把牠了斷,觀眾噓聲不已。第三條出場的公牛,在眾人驚叫聲中用角頂中鬥牛士,把他拋在空中,全場一片騷動,但也就如此而已。到第六條牛和-圖-書慘死之後,節目就結束了。我不認為這其中有何藝術可言。勇氣,是有一些;技巧,不怎麼樣;刺|激,算是還好。總括一句話,這就看你星期天是否沒更好的事可做。
星期二又去博物館,不過下午三點我們去看派賽醫師,他給了阿爾貝托一套白西裝,給我一件白色上衣,結果大家都說我們看起來比較人模人樣。這天餘時則沒有重要的事。
第二天我們起得晚,用過了早餐。我們的吃飯沒有著落,所以決定要去卡耀,看看港口。由於這天是五月一日,沒有公車可坐,我們只得徒步走完整個十四公里的路程,好不辛苦。卡耀沒什麼特別值得看的,甚至連艘阿根廷的船都沒有。我們膽量愈來愈大,從一個軍營弄來了一些吃的,然後又一路走回利馬,再度到派賽醫師家吃飯。他跟我們暢談不同種類痳瘋病的許多故事。
這個貴族氣息城市中我們最喜歡的一角,是考古及人類學博物館,我們常到這來重溫我們對馬丘皮丘的記憶。此館是由純印第安血統的學者胡立歐.泰耀(Julio Tello)所創立,館內有著許多珍貴少有的收藏品,展現了整個文化的深廣度。
在我們游泳的河裡,有一對形狀奇怪的大魚,當地人叫牠們「布菲歐」(bufeo)。人們說這種魚會吃人、強|暴女人等幾百種光怪陸離的事。這顯然是種河豚,牠奇怪的地方包括有著像女陰一樣的生殖器,所以印第安人拿牠們當替代品,只是完事之後必須宰了牠,因為牠生殖器會收縮,讓陰|莖抽不出來。晚上我們又不得不去當地醫院,跟我們的同行討個地方睡。不消說他們對我們冷淡以對,要不是我們逆來順受,肯定會被請出大門,最後我們有了兩個床位,歇息我們疲憊的骨頭。
我們旅程中相當重要的一個階段,已經抵達終點,我們身無分文,短期內也沒什麼希望掙到一筆錢,但我們還是很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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