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革命前夕的摩托車之旅

作者:埃內斯托.切.格瓦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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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祕魯到委內瑞拉 討厭的蚊子

從祕魯到委內瑞拉

討厭的蚊子

那一晚成群結隊的蚊子,爭相叮食我們肥嫩的血肉。這趟旅程中我們得知,你可以從瑪瑙斯沿河前往委內瑞拉,這在我們心理上是重要的一刻。第二天平靜過去,我們昏昏沈沈,打瞌睡補足被蚊子奪走的睡眠。當天晚上大約一點,我才入睡就被喚醒,說我們已經抵達聖帕伯羅。他們叫我去找布瑞西安尼醫師(Dr. Bresciani),痳瘋病院的醫學主管,他熱切歡迎我們,給我們一個房間過夜。
我們抵達伊基多是星期天,我們滿早就在碼頭靠岸,直接就去找國際合作服務(International Cooperation Service)的頭頭談,因為人家介紹我們去找的恰維斯.帕斯托醫師(Dr. Chavez Pastor),人不在伊基多。他們對我們還算不錯,讓我們在黃熱病房區下榻,並在醫院用餐。我仍然哮喘病發,咻咻氣喘個不停,就連一天打了四次腎上腺素也是一樣。
這一整天我不是在這、就是在那打瞌睡,在借來的吊床上補一些眠。我的哮喘似乎不見好轉,所以我只能採取非常措施,用再平常不過的方式,也就是付錢,弄來了hetubook•com.com一劑治哮喘的藥。藥到果然病好多。我們望著河岸外的誘人叢林,看它綠得那麼神祕,如在夢中。哮喘及蚊子讓我有些委頓,然而處女林對我等儕類有著如此魅力,健康的問題及大自然的嚇阻力,只是讓我的欲望益加熱切。
我們背上背包,看來像是探險家,在西尼帕號(La Cenepa)啟航前及時登了船。船長言出有信,讓我們住進頭等艙,和那些有錢有辦法的乘客一道。輪船在幾聲警告砲響後,從岸邊起錨,我們就展開了前往聖帕伯羅(San Pablo)的第二階段旅程。當普卡帕的房舍從視野消失,所見唯有一片蓊鬱叢林,旅客從欄杆邊散去,轉而聚集在牌桌。我們下場玩很緊張,但是阿爾貝托如有神助,從二十一點牌戲中贏了九十索爾,這種牌戲和我們的七點半有點像。阿爾貝托的贏牌讓其他賭客不太是滋味,因為他下場時只有一索爾賭本。
星期三是我們的大日子,我們得知第二天我們就要上路了。我們高興極了,因為我的哮喘讓我動彈不得,我們好幾天只能躺在床上度過。
我們滿心以為船公司的惰性,意味和圖書著我們只會更晚而不會提早出發,因此我們睡到很晚,散完步後去圖書館,結果一名隨從氣急敗壞地衝進來,因為西斯尼號(El Cisne)十一點半開船,當時已經十一點五分。我們手忙腳亂收拾了東西,而因為我有哮喘,只得招了一部計程車,不過八個街口的距離,司機榨去我們半個秘魯鎊。我們趕到船邊才得知,開船還要等到三點,不過我們一點就得登船。我們因此不敢跑回醫院吃午餐,再說我們也是別回去的好,因為這樣我們可以順理成章地「忘記」他們借我的針筒。我們和雅加族(Yagua)一名印第安人吃了又貴又難吃的一餐,他奇形怪狀的穿著件紅草裙,掛著同樣的草編項鍊;他名叫班傑明,但他能說的西班牙話不多。他在肩胛骨上有個傷痕,這是近距離槍擊所造成,他說這是人家找他vinganza(復仇)所致,把西班牙語及葡萄牙語混在一起。
第一天我們沒有太多機會和其他乘客認識,我們就自己聊聊,沒有加入眾人的談話。吃的東西很差,量也不多。船在晚上停駛,因為河川水位太低。船上只有很少幾隻蚊子,人家跟我們說這相當反常,和圖書不過我們不太相信,因為我們看多聽多了人們總是誇大他們吃的苦頭。
第二天我還是沒好多少,我整天躺在床上,以腎上腺素度日。
接下來這天我決定早上嚴格限制飲食,晚上稍稍放寬一點,米飯都不去碰。我好了一點,但沒好很多。那一晚我們去看了英格麗褒曼(Ingrd Bergman)演的《火山邊緣之戀》(Stromboli),導演是羅塞里尼(Rossellini)。評語只有一個字:爛。
又過了兩天,沒什麼新鮮事。烏卡雅利河和馬拉尼庸河(Maranon)的匯流,不是什麼驚天動地的事件,雖然它是全球最豐沛有力的一條河川的源流。這不過就是兩條泥濁河水會合為一,河面變得較寬,可能也變得較深,但也僅此而己。我身邊已無腎上腺素,哮喘又愈變愈嚴重;我只吃了一小口飯,喝了些馬黛茶。最後一天就快抵達目的時,我們碰上強烈暴風雨,不得不停船。蚊子群湧而上,比前幾天更可怕,彷彿是要趁最後機會大快朵頤。這一晚真是漫漫長夜,到處是此起彼落的拍打聲及不耐的尖叫,牌打個不停以麻痺感官,大家有一搭沒一搭維持著談和_圖_書話,好讓時間快點過去。第二天早上大家忙著準備下船,有張吊床因此空著,我就躺了下來。我像是中了邪,彷彿裡頭一個彈簧鬆了開,一下讓我直旋入天際,一下讓我直落深淵,再也搞不清楚……。阿爾貝托猛然把我搖醒,說:「夥伴,我們到了。」河面變得開闊,讓我們看到前面一個低平的城鎮,幾棟比較高的建築聳立,為叢林及紅土地所環抱。
第二天一早我們又啟航。這天平靜無事度過,不過我們認識了一個女孩,她有點風騷,而且大概以為我們囊中頗有幾文錢,雖然只要一提到錢,我們就聲淚俱下。傍晚船在岸邊拋錨停泊,蚊子們似乎想要證明它們的確存在,入夜後成群結隊發動攻擊。阿爾貝托裹在他睡袋裡,臉上罩著塊布,總算掙到一些睡眠,但我覺得哮喘好像又要發作,加上蚊子騷擾不停,所以一直到凌晨才闔眼。我對那晚的記憶已經變淡,不過仍然記得我屁股因為被叮得太多而腫脹不堪的那種感覺。
那小風騷同情我的病況,給了我輕輕的愛撫,這觸動了我踏上征程前的墊伏記憶。當晚蚊子仍讓我難以成眠,我想到了齊琴娜,她現在是個遙遠的夢,一個甜蜜的夢,而且頗不尋常和圖書地在我記憶中留下甜美多於苦澀。我遙遙為她送上一個輕緩平靜的吻,一個知道她、了解她的老朋友的吻;接著我的回憶轉到瑪拉凱妞,深夜此際在她廳中,她大概又是在某個新歡耳邊低訴她那奇異細緻的話語。我頭上的無垠星空愉悅地眨著眼,彷彿在對我內心深處油然生起的問題:「這值得嗎?」回答說:值得!
日子單調乏味地過去。唯一的娛樂就是賭博,但我們阮囊羞澀,無法盡興。兩天時間平靜無事地度過。平常這趟旅程只要四天,但由於河川低水位,我們每晚都得停下來,這不僅拖長了時間,也讓我們成為蚊子的祭品。頭等艙的食物好一些,蚊子也較少,但我不認為我們是賺到了。我們和樸直的水手相處,要比和中產階級相處自在得多。中產階級的人不管是錢多錢少,都對早年奮鬥生涯謹記不忘,對我們這兩個窮光蛋旅人連正眼都懶得看。他們愚昧無知,但人生的一些微不足道成就讓他們得意忘形,遇任何事皆大發議論,盡屬陳腔濫調,卻還自以為是。我的哮喘變得更差,雖然我嚴格遵守著飲食規定。
第二天我們為了上路而心不寧定,但一整天過去了,我們卻沒有拔錨,啟航延到了次日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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