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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慧三品:書香

作者:鄭明娳 林燿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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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肆見聞 廠甸

書肆見聞

廠甸

其三是兩册叢書零種,都是關於陸氏《草木鳥獸蟲魚疏》的,卽焦循的《詩陸氏疏疏》,南菁叢刻本,與趙佑的《毛詩陸疏校正》,聚學軒本。我向來很喜歡陸氏的《蟲魚疏》,只是難得好本子,所有就是毛晉的《陸疏廣要》和羅振玉的新校正本,而羅本又是不太好看的仿宋排印的,很覺得美中不足。趙本據《邪亭書目》說牠好,焦本列舉引用書名,其次序又依《詩經》重排,也有牠的特長,不過收在大部叢書中,無從抽取,這回都得到了,正是極不易遇的偶然。翻閱一過,至「流離之子」一條,趙氏案語中云:「竊以鴞梟自是一物,今俗所謂貓頭鷹,……哺其子既長,母老不能取食以應子求,則挂身樹上,子爭啖之飛去,其頭懸著枝,故字從木上鳥,而梟首之象取之。」貓頭鷹之被誣千餘年矣,近代學者也還承舊說,上文更是疏狀詳明有若目擊,未免可笑學者箋經非不勤苦,而於格物欠下工夫,往往以耳爲目,趙書成於乾隆末,距今百五十年矣,或者亦不足怪,但不知現在何如,相信梟不食母與烏不反哺者現在可有多少人也。
其二是《白華絳柎閣詩》十卷,二册一函。此書我已前有,今偶然看見,問其價亦不貴,遂以一元得之。《越縵堂詩話》的編者雖然曾m.hetubook.com.com說:「清季詩家以吾越李蓴客先生爲冠,《白華絳柎閣集》近百年來無與輩者,」我於舊詩是門外漢,對於作者自己「誇詡殆絕」的七古更不知道其好處,今買此集亦只是鄉曲之見,詩中多言及故鄉景物殊有意思,如卷二〈夏日行柯山裏村〉一首云:「溪橋線度庳篷船,村落陰陰不見天。兩岸屏山濃綠底,家家涼閣聽鳴蟬。」很能寫出山鄉水村的風景,但是不到過的也看不出好來罷。
說到廠甸,當然要想起舊曆新年來。舊曆年之爲世詬病也久矣,維新志士大有滅此朝食之概,鄙見以爲可不必也。問這有多少害處?大抵答語是廢時失業,花錢。其實最享樂舊新年的農工商他們在中國是最勤勉的人,平日不像官吏敎員學生有七日一休沐,眞是所謂終歲作苦,這時候閒散幾天也不爲過,還有那些小販趁這熱鬧要大做一批生意,那麼正是他們工作最力之時了。過年的消費據人家統計也有多少萬,其中除神馬炮仗等在我看了也覺得有點無謂外,大都是喫的穿的看的玩的東西,一方面需要者願意花這些錢換去快樂,一方面供給者出賣貨物得點利潤,交易而退各得其所,不見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假如說這錢花得冤了,那麼一年裏人hetubook.com.com要喫一千多頓飯,算是每頓一毛共計大洋百元,結果只做了幾大缸糞,豈不也是冤枉透了麼?飯是活命的,所以大家以爲應該喫,但是生命之外還該有點生趣,這纔覺得生活有意義,小姑娘穿了布衫還要朶花戴戴,老婆子喫了中飯還想買塊大花糕,就是爲此。舊新年除與正朔不合外別無什麼害處,爲保存萬民一點生趣起見還是應當存留,不妨如從前那樣稱爲春節,民間一切自由,公署與學校都該放別假三天以至七天。——話說得太遠了,還是回過來談廠甸買書的事情罷。
民國廿三年二月廿日啟明游舊都廠甸肆,於東莞倫氏之通學齋書攤見此譚仲修丈所藏之戴子高先生《論語注》,悅之,以告玄同,翌日廿一玄同往遊,遂購而奉贈啟明。
跋中廿日實是十九,蓋廿日係我寫給玄同之日耳。
周作人 (1885-1968)本名槐壽,字啓明,筆名子榮、山叔、知堂、藥堂、苦雨、苦茶、豈明等三十六個。浙江紹興人。就讀江南水師學堂五年,後赴日本留學。曾任教於北京大學、北京師範大學、北京女子師範大學、燕京大學、華北大學、平民大學、中法大學孔德學院等校。著有散文集《自己的園地》、《雨天的書》、《談龍集》、《永日集》、《看雲集》等書。和_圖_書
新年來到,糖瓜祭灶。
姑娘要花,小子要炮。
老頭子要戴新呢帽,
老婆子要喫大花糕。
至於我呢,我自己只想去看看幾册破書,所以行踪總只在南新華街的北半截,迤南一帶就不去看,若是火神廟那簡直是十里洋場自然更不敢去一問津了。
廠甸的路還是有那麼遠,但是在半個月中我去了四次,這與玄同、半農(編按:錢玄同、劉半農)諸公比較不免是小巫之尤,不過在我總是一年裡的最高紀錄了。二月十四日是舊元旦,下午去看一次,十八十九廿五這三天又去,所走過的只是所謂書攤的東路西路,再加上土地祠,大約每走一轉要花費三小時以上。所得的結果並不很好,原因是近年較大的書店都矜重起來,不來擺攤,攤上書少而價高,像我這樣「爬螺螄船」的漁人無可下網。然而也獲得幾册小書,覺得聊堪自|慰。其一是《戴氏注論語》二十卷合訂一册,大約是戴子高送給譚仲修的罷,上邊有「復堂所藏」及「譚獻」這兩方印。這書擺在東路南頭的一個和*圖*書攤上,我問一位小夥計要多少錢,他一查書後粘著的紙片上所寫「美元」字樣,答說五元。我嫌貴,他說他也覺得有點貴,但是定價要五元。我給了兩元半,他讓到四元半,當時就走散了。後來把這件事告訴玄同,請他去巡閱的時候留心一問,承他買來就送給我,書末寫了一段題跋云:
琉璃廠是我們很熟的一條街。那裏有好些書店,紙店,賣印章墨合子的店,而且中間東首有信遠齋,專賣蜜餞糖食,那有名的酸梅湯十多年來還未喝過,但是杏脯蜜棗有時却買點來喫,到底不錯。不過這路也實在遠,至少有十里罷,因此我也不常到琉璃廠去,雖說是很熟,也只是一個月一回或三個月兩回而已。然而廠甸又當別論。廠甸云者,陰曆元旦至上元十五日間琉璃廠附近一帶的市集,遊人衆多,如南京的夫子廟,吾鄉的大善寺也。南新華街自和平門至琉璃廠中間一段,東西路旁皆書攤,西邊土地祠中亦書攤而較整齊,東邊爲海王村公園,雜售兒童食物玩具,最特殊者有長四五尺之糖葫蘆及數十成羣之風車,凡玩廠甸歸之婦孺幾乎人手一串。自琉璃廠中間往南一段則古玩攤咸在焉,廠東門內有火神廟,爲高級古玩攤書攤所蒼萃,至於琉璃廠則自東至西一如平日,只是各店關門休息五天罷了。廠甸的www•hetubook.com.com情形眞是五光十色,遊人中各色人等都有,擺攤的也種種不同,適應他們的需要,兒歌中說得好:
《夜讀抄》,北新書局
一九三四年版

周作人的散文,看似隨手拈來,閒閒敍起,可是信筆寫去,卻是疏朗蕭散,全文毫無半點經營痕跡,已到不求工而自工的境界。他的文字樸素自然,清淡雋永,文章耐咀嚼,有澀味,使人感到淡中有味。在中國現代散文史上,自成一個特殊的格局,許多人效法而不類。
周作人自一九二四年開始小品文創作,從此他的名字便和「小品文」不可分開。他的小品文和周樹人的雜文,是散文兩種不同風格的代表。楊牧論周作人的散文説他是:「近代中國散文藝術最偉大的塑造者之一,他繼承古典傳統的精華,吸收外國文化的神髓,兼容並包,體驗現實,以文言的雅以及外語的新奇,和白話語體相結合,創造生動有效的新字彙和新語法,重視文理的結構、文氣的均勻、和文彩的炳蔚,為二十世紀的新散文刻劃出再生的風貌……」
本篇寫三〇年代北京廠甸風光及作者在廠甸書鋪蒐求的古版本內容,作者選書與衡文的興味可見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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