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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適先生三味藥

作者:李曉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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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輯 認識人生 眼科醫生

第二輯 認識人生

眼科醫生

後來,我對人談起我的眼疾治療經過。有一位醫學界人士,曾很自然的對我說出:
陳醫師從公保處開出了「住院證明單」,我向住院窗口辦手續。至於住那一家醫院,則由病人自己選擇。我想一事不煩二主,亦不宜再另從頭來一遍診察,乃當即決定去住三總醫院。小姐就照此發單,連同病歷紀錄密封起來,交我自行攜往三總醫院。
我本來是很敏感而最怕痛的人,而這次修補眼睛網膜的破洞,竟能有勇氣忍得住疼痛,實在是由於陳醫師的仁心仁術和服務精神,給了我精神上的力量,而才能抵消了肉體上的疼痛。由此亦可見,醫生對於病人,在精神上的感應,功效也是不小的。
陳怡均是三軍總醫院在「公保」應診的眼科醫生,年齡不大也不年輕,初見給人以厚重敦實的印象。他仔細為我檢查了眼睛情況,發現了有問題,雖然公保門診中心的眼科檢診儀器不完備,但他也決不會敷衍了事,亦不願遽加斷書,乃立刻開出了「轉診單」,約日要我轉到三總醫院民診服務處掛號,再作進一步的檢查。
(民七〇、一二、七)
我的左眼上,被貼上了紗布。我起身下來,遵他吩咐回家療養,並再看門診。我離開了醫院,在路上不但仍感覺眼睛痛,而且左半邊的頭也痛。我就這樣的搭車顛簸著回家,實在很不舒服。這才使我更體會出來,雖然是小手術的冷凍治療,而為什麼還是應該住院的道理。但是,弄不到病房床位,又豈奈何呢?
朋友們打趣我說,你的運氣好,碰上了一位好大夫。
可是,我未料到三總醫院的「公保病床」很有限,並非立刻就能住進去,而須先登記排隊等候床位,小姐遞給我一本登記簿,我翻開一看,前頭已經登記排隊的病人可真多啊!我不由得楞hetubook.com.com住了,視力模糊,心裏就更焦急嘀咕。我問要等多久?答稱至少三個星期,並且指給我看,一個月前登記者,至今尚未住進醫院哩!我無奈何,只好姑且也先登記下來。
根據有經驗的朋友們說法,去「公保聯合門診中心」看病,選醫生是病人的一門「學問」,選對了醫生或者碰運氣遇上一位醫術高和醫德好的醫生,那就是病人有福了。而我一向眼睛健康特佳,每次體檢視力都達到最高標準,甚至有一次護士小姐懷疑我是否戴有隱形眼鏡?所以,我從未看過眼科醫生,當然不知誰是眼科名家,也就無從選擇。我先向眼科部門待診的病人打聽,問過兩、三人,有說「都差不多」;有說「不清楚」;有的則搖搖頭而未作回答。在這種情況下,選醫生是無線索可循了,那就只有自個去碰運氣吧!我不由得想起一部外國電影《外科醫生》來,心裏就不由得發毛了。
次日上午,我只有回頭再去找陳怡均醫師,心想即使賴也要賴著他想辦法。其實,無須乎賴,他以行醫濟世的心懷,即又盡可能的抽出時間來,為我再作了仔細的複診檢查,仍驗證了他先前的診斷無誤。但因無床位,而又不忍心讓我繼續曠日誤期的久等,擔心症狀會有變化,乃問我願不願意施行修補手術後而回家療養?我想了一想,這雖然是小手術,不住院也難免有點「冒險」,但若與延誤日久而萬一視網膜掉下來所造成的大麻煩情況,比較之下,兩害之間取其輕,當然還是應該趕快先修補破洞為要著。於是,我就立刻下定決心回答說:「好!現在就做。」這並不是我盲目的大膽接受,而實在是我對他的醫術和醫德,已經有了信心。
從事文字工作的人,使用腦力與眼力都是最多的,而這兩者在生理上又是息息相關的。過度的工作和*圖*書疲勞,休息與睡眠的時間不夠,而腦力雖然愈用愈發達,但眼力卻承受不起,就要提出抗議了。
「啊!你不知道,他是眼科視網膜的權威。」
從下午兩點多鐘開始,連等加折騰的弄到快五點鐘時候,既然已經查出來眼睛有毛病,末了卻又答覆我「沒有床位」,這算什麼名堂呢?而事實上,據我側面打聽,榮總眼科都是有空床位的。難道怕付不起住院醫療費嗎?也不是,因為我是公保病人住院,決不會賴帳的。我越想越惱火,本想去找相識已久的鄭濟勳院長弄個床位,但又一想,咱們不是大人物,縱然勉強弄到床位,而醫生治療不起勁,又如之何?例如,H醫師查出了症狀,我問他怎樣?他要我去問Y醫師就會告訴我;我再去問Y,則又說應去問H。像這樣的翻來覆去,在整個過程中已經是折騰得夠受了。我再要生氣,氣壞了眼睛,可真是跟自己過不去了。
眼花是隨著年齡來的,誰也逃不過,我也配了副花鏡就行了。但是,最近忽發覺在左眼簾前面出現了黑影晃動,起初以為是一根彎彎的頭髮掉下來,但抹一把並無頭髮;又以為是生了一根長眉毛,但照鏡子亦不見有長眉毛。而眼前的半圓形黑線圈影子仍在晃動,有時在右上角;有時在左下角;有時則又像電視幕上的掃瞄線,由鼻樑部位掃向外眼角。在這同時,視網膜偶而還會有模糊的感覺。這樣過了大約三個星期之後,我意識到這種症象不尋常,想起醫學界人士曾說的「早期檢查,早期發現,早期治療」的話,我就決定儘快要去看醫生了。
原來如此,我為之心喜不已。
我的身體一向健壯,除了感冒之外,很少生病,但也就因為這樣「恃強」作工不息,或係已有「透支」而不自知,隨著歲月的增長,如今身體上的若干「小零件」,就有了不對勁的症象,先和*圖*書是心臟不爽,接著就是眼睛出了毛病,需要修理了。
我療養了七天之後,又去看門診,請陳醫師再作檢查。他見到我眼內傷口癒合得相當理想。我自己也覺得我視力逐漸恢復,也沒有痛感了。又休養了三天,我就又照常工作了。只是,左眼簾仍有黑影晃動,因為是玻璃體已經掉落,那已經是沒有辦法的事了;以後只有自己加意保護了。
我把這情形去報告陳醫師,他認為不宜等太久,萬一症狀發生變化,視網膜掉下來,那時候再做手術就非常麻煩了。所以唯有快去別家醫院找床位,住院施行詳細檢查和治療,方為萬全之計。他關心病人的症狀,甚至超過我對自己的關心程度——因為病人的自覺,往往是不符合醫學上的要求的。
陳醫師要我先到外面等候,十二點鐘前再進來。因為手術室有病人開刀,醫療器械在使用著。我於十一時四十分又回到眼科部,他仍在忙著,卻問我吃過東西沒有?我說剛在外面吃了一碗麵。他說,再等一會,手術室還沒有完。一直等到下午一點多鐘,也不曾看到他離開去吃飯。心想他問我吃過東西沒有,他自己卻還在空著肚皮。他兩次打電話跟手術室連絡,終於有空了。他立刻就親自動手。這時候其他醫生和護士們,都去吃飯或午間休息去了。
先前據有過這種病症經驗的人告知,有糖尿病的人,也會造成視網膜破裂,那不但須住院施行手術修補,而且須平臥數日不可下床。我雖然不是由糖尿病所引起的,但視網膜破裂及所需要施行的修補手術,情況則是一樣的。所以,三總醫院陳醫師要我住院進行仔細的檢查及治療,當然有道理。這雖然是小手術,但關係卻大。而且住院才好讓病人得到安靜和易於控制情況變化。這乃是基於對病人安全的要求;惜乎三總醫院的「公保床位」太少了。
無論如何和-圖-書,我打定主意慎於始。先是細看了眼科大夫名單,作過了一遍紙上「相面」;然後,再到各位眼科大夫門診的地方,默默地觀察了一番。結果,就憑第六感,我去掛上了「眼科醫師陳怡均」的號,心中祝禱好運能碰上一位好大夫。
我平直的躺下來,他問我能否忍住不打麻藥?因為那一針打下時也很痛。我已被他的服務熱誠所感動,即堅稱可以忍耐。只見他頭上戴著探射燈,左手拿起放大鏡,右手執著手術器具,同時並用一隻腳操縱著器械。我的眼睛被滴進了某種藥水,雖被用一種弓子形狀的東西,把眼眶撐大開來,我也看不見什麼了。他在施行手術過程中,一面問我痛不痛?我回答說「不痛」。其實,是相當痛的。但我閉緊嘴巴咬累牙關的忍住了,而且如果因痛而張口喘息,就會使他手上所拿的那靠近在我臉上的放大鏡,浸上一層霧氣而看不清楚了。但是,他似乎已知道我是在「撒謊」充硬漢,因為他發覺我的肌肉緊張,就必然是在忍著痛了。所以,他一面做手術,仍一面不停的安慰我說:「要忍耐,很快就好了。」
人的年歲數漸長,身體上的「小零件」使用久了,就跟機器一樣的會發生故障。對於身體的鍛鍊,儘管跟對機器保養一樣的注意,但使用久了,都還是會有磨損的地方。特別是構造最精微和使用最多的部位,就最容易起變化。人的眼睛,也就是屬於這一類。例如,發生近視或老花,一半也是出於自然現象。
由於沒能住院,我跑來跑去的,我的眼睛於手術後竟又感染了「角膜炎」。兩隻眼睛都紅得像櫻桃,眼屎也黏得難過。我有點著慌,打電話請教陳醫師。他說不會影響到傷口,只須使用我家中已有的氯黴素眼藥水,每隔兩小時點一次就會好;如果有何嚴重情況,就趕快再去看他。我這真是「屋漏偏逢連陰雨」,病上又加和*圖*書了病。幸好過了三天,「角膜炎」就先消退了。左眼傷口的痛感,也逐漸減輕了。
再檢查的結果,陳醫師診斷出我的左眼有兩種症象,一是眼球內的玻璃體已經掉落,所以在眼簾上才會出現晃盪的黑影;一是視網膜上有了破洞,妨害視力健康。前者已無法可治,因為迄今在眼科醫學上尚無方法可以使得掉落的玻璃體復元,而只有聽其自然;而後者則必須趕快施行手術修補,因為這種破洞如果一旦惡化或擴大,使得視網膜也會掉落下來,那可就麻煩大了!
陳怡均醫師不但很關心他的病人,並有很高的責任感,而不是對我特別愛護。因為彼此既不曾相識,也不曾有人介紹。我看過了幾次門診之後,他甚至連我的姓名也不記得。要看到我人和病歷紀錄,他才知是誰。因此,我有一次打電話給他,我只報姓名,他茫然不知為何許人,我要再解釋自己是他看過的那一種症狀的病人,他才恍然記起。可是,我則已把他的姓名記得很牢了,因為我對他既感且敬。
我立刻跑去榮民總醫院,住院窗口告訴我先去找眼科總醫師簽床位。我即去眼科部,見到兩位總醫師,Y總醫師看一下住院單上的病症項目,就說「這很麻煩!」即推向C總醫師簽床位;而C要我站在那兒等,等了好一會,沒有作什麼,就又推回Y作檢查,Y要我去另一室點藥水放大瞳孔,過了四十分鐘,護士要我再去給Y看;Y又要我等著給一位女醫生看,又等了約廿分鐘,但那位女醫生似乎並不曾在意Y的這個吩咐,而見我等得有點不耐了,才招手我去檢查室,弄了一會沒有查出什麼;Y又接著檢查,也沒查出來什麼;就交由H醫師檢查。H終於查出來,也是視網膜有破洞及玻璃體掉落。這好不容易,總算是有了相同的診斷結果;但卻並未得到我所求的結果——因為到最後才對我答覆說:「沒有床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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