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在他前面的那中年人沉聲道:「涂姑娘眼力不錯,那正是我二哥。」
金蜈神君厲嘯卻恍若未聞,只是轉過身,揚起了頭,涂雪紅急得額上沁出了汗珠來,玉骷髏姜范冷冷地道:「涂姑娘不必吃驚,我們三兄弟,聲名雖然嚇人,但行事卻最講理,冤有頭,債有主,我們找東方白,姑娘何必如此吃驚?」
涂雪紅一呆間,那中年人「呵呵」一笑,道:「真是有眼不識泰山了,原來是涂姑娘,不是厲神君說起,怕不要怠慢了涂姑娘。」
那中年人又一拱手,道:「是了,來人,備二十兩紋銀,給這位姑娘作盤纏。」
涂雪紅道:「好,我聽得人家說,你們作人參買賣,我有一個朋友,受了傷,經名醫指點,要八九支成形的老山人參,是以想求。」
是以雷三一看到那些人形,便知道那全是絕頂氣功的修練之法,這正像一個貧無立錐之地的人,驀地發現自己已成了天下首富一樣,雷三實是沒有法子抑制得住自己身子的發抖。
涂雪紅道:「那就好,成形的老山人參,什麼藥材舖有得賣?」
涂雪紅見問,心想烈火神駝在武林之中,大大有名,抬出他的名頭來,只怕對方就肯了,是以她立時道:「那是烈火神駝之徒東方白。」
過了一會,他才又閉上了眼睛,嘴唇掀動,道:「我……我是在什麼地方?」
而他在將死之際,心中唯一牽掛的人就是自己。
她一離開了天一堡,便一直向南而去,趕出了三五十里,天上又紛紛揚揚地下起大雪來,一片銀白,她趕的那輛馬車,可以說是極目望處,唯一移動的物事了,涂雪紅唯恐再給雷三遇上,是以一直不停地趕著,歇也不歇,到她終天來到了一個小鎮甸之際,已經是第二天的傍晚時分了。
那霹靂也似的一聲巨喝,更是令得涂雪紅心神大震,一個轉身,便向前奔出去,一口氣奔出了那鎮甸,才鬆了一口氣,停了下來。
嫦娥中了暗算,受此重傷,那一定是活不成了。
雷三是不是會再上來呢?雷三是不是肯放過她呢?她的心中,翻來覆去,只是想著這兩個問題,而塔內靜到了極點,在那樣異乎尋常的靜寂之中,如果雷三從鐵梯上走了上來,那麼,她是一定可以聽到腳步的。
而大夫看到飯桌上的長劍,涂雪紅又是一身勁裝,是以連忙又去替東方白把脈。可是他一面把脈,一面卻搖頭不已。
涂雪紅心頭大是著急,怪叫道:「厲神君。」
涂雪紅心中一陣狂喜,因為這時,塔內仍是一片靜寂,雷三也未曾出現,而她的穴道卻已鬆開,那豈不是有了逃生之機?
剛才,她心中所想的,只是快些離開那間密室,但現在她卻進一步想到:自己該到什麼地方去呢?
涂雪紅見那些豪奴,賊眉賊眼地打量自己,心中便大是有氣,但總想著自己是有求於人而來的,是以忍住了不發作,只是道:「你們主人在麼?」
涂雪紅來到他近前,停了一停,俯身下去,探東方白的鼻息。
涂雪紅一句話未曾講完,玉骷髏已厲聲喝道:「你就去告訴烈火神駝,說是雪山腳下,我們三兄弟將他的徒弟留下了。」
那中年人道:「在下姜范,人稱玉骷髏。」
嫦娥道:「老龍頭是梅花砦的一個怪人,據說有一百二十歲了,他最喜歡我,這是他給我的,而他又hetubook.com.com是一個老道士在臨死之前給他的,那年我才十歲,他吩咐我不可對任何人講。」
她呆立了好一會,才陡地想起了東方白來,東方白的師父,是武林中大負盛名的烈火神駝,若是自己能將東方白送到六盤山的話,那就算和烈火神駝有了淵源,那麼,自己是孑然一身,也不妨事了。
玉骷髏一聲冷笑,道:「或是活剝人皮,或是五馬分屍,或是剖腹挖心,那得看我們高興,涂姑娘,看你樣子是聰明人,我們多殺上一個人,絕不會嫌血腥,你還是不要惹禍上身的好。」
時間慢慢地過去,涂雪紅一直在勉力運轉真氣,想將被封住的穴道衝開。足足過了兩個來時辰,她才覺出身上一鬆,穴道已然鬆開了。
那大夫見涂雪紅柳眉倒豎,雖然美麗,但是卻兇惡得很,心知江湖兒女不大好惹,只得連聲答應,道:「小娘子總得等我講完才好。」
她一言未畢,只見十餘二十人,自門中奔了出來,全是手執兵刃的彪形大漢,一奔了出來之後,姜老三便叫道:「東方白在泰來客棧,他已受了傷,但你們還要小心行事。」
可是東方白此際,雖然未曾斷氣,卻也是氣若游絲,昏迷不醒,也根本聽不到她的呼叫。
過了小半個時辰,只聽得有腳步聲傳了過來,同時聽得店家叫道:「小娘子,大夫來了。」
雷三究竟是一腦門鬼主意的人,他略一想,便笑道:「放下便放下,這又不是什麼好東西。」
嫦娥怔了一怔,可是她還是厲聲道:「放下,我叫你放下,別拿我東西。」
涂雪紅一聽,倒放了一半心,可是她仍然道:「那麼,你們……想將東方白怎麼樣?」
姜老三一聽,身形陡地後退了一步,發出了一下尖嘯聲,道:「他在哪裡?」
涂雪紅這時,雖然狼狽不堪,但是她的車子卻是氣派不凡,拉車的馬也是極好的牲口,是以車子一停,店主人便迎了出來。
涂雪紅仍是弄不清對方是什麼路數,但是像金蜈神君這樣的人物,忽然出現,可知對方也不是什麼好人,她沉聲道:「閣下就是主人麼?」
店主人道:「有,有,請先裡面歇歇。」
涂雪紅閃身而出,順著鐵梯,飛也似地向下掠去,一直到了塔的最底層,她非但未曾看到雷三,而且連嫦娥的屍體也看不到。
等到涂雪紅講完,姜老三道:「令友是住在六盤山下的麼?不知他如何稱呼?」
涂雪紅向那人望了一眼,只見他四十五六年紀,白淨面皮,樣子看來雖然斯文,但是卻目射|精光,一望便知是學武之人。
涂雪紅將東方白自車中架了出來,來到了屋中,那客店雖小,但也收拾得十分乾淨,涂雪紅將東方白放在暖烘烘的炕上,東方白竟然發出了一下呻|吟聲來。
那大夫苦笑著,道:「小娘子,那成形的老山人參,乃是稀世之寶,豈是尋常藥材舖有得賣的?幸而這裡是出人參的地方,若真要求,還可以求得到——」
涂雪紅忙將他扶了起來,叫道:「東方大哥。」
涂雪紅被封住了穴道,倚在牆角,但是眼前的情形,她卻是看得一清二楚的。
姜老三忙道:「二哥,他在泰來客棧,這次可萬不能讓他走了。」
涂雪紅這時,心頭亂跳,實是沒有了主意,她剛才縱使已經看出那幾個人,不https://m•hetubook.com.com類尋常商家,但是也絕想不到,那會是雪山三魔的老巢,而第一個見到的,便是黑白兩道,一提起就頭痛的三骷髏中的玉骷髏。
涂雪紅架著他在地上坐定,她自己匆匆到後院轉了一轉,略收拾了些物事,又取了一大把傷藥,套了一輛車,再將東方白扶進了車,將那些傷藥,胡亂塞進了東方白的口中,趕著車,便離開了天一堡。
要知道涂雪紅自小在錦衣玉食之中,不知世途艱難,她也不知采那老山成形人參,不知要經歷幾許艱苦,有時還要賠上好幾條人命,每一條成了形的人參,賣到關內去,值得上萬兩銀子,她一開口便是七八條,如何不令人吃驚?
涂雪紅大是高興,忙叫道:「東方大哥。」
涂雪紅一看到那漢子,心頭便怦怦亂跳,失聲道:「他……他是……雪山飛鷹,金骷髏姜爺?」
但是,她卻什麼聲音也聽不到。
她真氣運轉了一遍,躡手躡足,來到了門口,抬頭向下望去,只見塔上靜悄悄地,並無人影。
雷三這時,心中的吃驚,實是難以形容的,因為這樣一來,他根本沒有希望得回三寶真經了,他手心已在冒汗,但仍然強笑道:「你在說笑了,誰講的?」
而雷三追了下去,那麼,三寶真經一定又落在雷三的手中了。雷三得了三寶真經之後,肯不肯放過自己呢?
涂雪紅一聽,更是涼了半截,道:「那麼,閣下你……你是……」
其餘三個豪奴,一見這等情形,齊皆大聲呼喝起來,涂雪紅手臂一振,長劍出鞘,同時,左手按在腰際,已準備在他們三人一同而上時,連腰際軟鞭也齊出,索性打他個天翻地覆。
那豪奴涎著臉,道:「我們主人的相好甚多,姑娘卻面生一一」
她叫了幾聲,只見東方白慢慢地睜開了眼來,他面色慘白,形容憔悴,雙眼深陷,一睜開眼來,眼光散亂,只見他怔怔地望著涂雪紅,可是看他的神情,卻像是根本不曾看到眼前有人一樣。
是以她並沒有說什麼,只是一掀棉簾,道:「大夫請進來。」
她轉頭看了看,不見有人追來,可是她心中仍是七下八落,心想,金骷髏一到客店,東方白身受重傷,自然是束手就擒了,他若是一受驚恐,就在半路上斷了氣,那自然可以少受許多痛苦。
涂雪紅身形向後一閃,退開了兩步,可是她才一後退,玉骷髏姜范,已然如影附形,逼了前來。
她心中亂成一片,卻又不由自主,轉過身來,向鎮內走去。
一探之下,出乎她意料之外,東方白竟然還未曾氣絕。
雷三立時裝出了一個笑容來,可是嫦娥的雙眼,卻定在那卷織錦上,同時,冷冷地道:「放下,那是我的東西。」
嫦娥的身子一直向外直撞了出去,雷三也跟著掠出,只聽得鐵梯之上,傳來了乒乓轟隆,好一陣響,那顯是嫦娥跌下去的聲音。
這時,本是她逃走的好機會,可是偏偏她卻一點力道也使不出來,只得心焦無比地等著。
同時,她也知道,東方白根本是在半昏迷的狀態之中,他不知自己身在何處,也不知在他面前的是什麼人,但是他卻知道他自己傷重將要死了。
雷三的心中,突然伸手,向門外一指,道:「你看,這不是你女兒麼?」
那中年人道:「不是,重要大事,由我大哥作主,但和-圖-書若不是什麼大事,卻在下也可以作主了。」
那時,大雪已止,鎮上大街上,家家戶戶在掃著積雪,涂雪紅將車子趕到一家客店前停了下來。
她看到,那一匕首,直插|進了嫦娥的背部,深到只見刀柄露在外面,而且,雷三又加了一掌。
她一想至此,連忙又急急地向東方白被雷三一掌擊開之處奔去,一面奔,一面還在想,東方白多半已經死了,但就算死了,藉此結識烈火神駝,也是好的。
涂雪紅聽得刺耳之極的聲音,十分耳熟,連忙循聲看去,只見門中,一搖三擺,走出了一個又矮又胖,貌相兇惡的矮子來,不是別人,正是金蜈神君厲嘯。
她想到了要和烈火神駝有淵源,對東方白的稱呼,也變得親熱起來。
她在轉過好幾個牆角之後,才陡地站定。
那中年人一怔,尚未回答間,只聽得門內,又傳來了一個極難聽的聲音,道:「姜老三,這位是天一堡的涂姑娘,你只打發她二十兩銀子,卻不是太小覷她了麼?」
涂雪紅怒道:「他剛才還和我說話來著,如何便不中用了?」
他是席大先生門下弟子,席大先生乃是一等一的武林高手,所習的內功,也是內家正宗,多少和道家內功,有一點淵源。
涂雪紅的武功,在武林中而言,可以說不值一提,但是在店主人和那大夫的眼中,卻已看得矯舌不下,那大夫連診金也不要了,掉頭便走。而店主人則戰戰兢兢地守著東方白,不敢離開。
東方白雙眼又慢慢地睜了開來,但是這一次,涂雪紅卻可以肯定他雙眼雖然睜了開來,但實際上卻是什麼也看不到了,因為他一面睜開了眼,一面頭部正吃力地左右轉動著,在尋找著什麼,可是,事實上,涂雪紅就在他的面前。
涂雪紅在這樣的情形下,心中也不禁產生了一種異樣的感覺,她連忙伸手,握住了東方白的手,雖然躺在暖炕上,但是東方白的手,還是冰一樣涼。涂雪紅道:「東方大哥,我在這裡,我就在你面前。」
他一面說,一面衣袖倏地拂起,一股勁風,向涂雪紅揮了過來,揮得涂雪紅不由自主,向後跌了七八步去,玉骷髏又喝道:「快走。」
涂雪紅沉聲道:「你只帶我去見你們主人就是了。」
他下面「得很」兩字,尚未出口,涂雪紅已忍無可忍,反手一掌,向那豪奴的賒上摑去,只聽得「叭」地一聲響,那豪奴慘叫一聲,向後跌去,伸手摀住了右半邊臉,可是鮮血卻還是自他的指縫之中,直迸了出來,涂雪紅的那一掌,著實不輕。
可是,卻不料他才一放下,嫦娥便倏地伸手,將那卷織錦,搶了過去,瞪著眼罵道:「你也不是好人,這明明是好東西,怎說沒有用?」
姜老三道:「這個……這個……嘿嘿……不知貴友受的是什麼傷?或者我們有別的傷藥,可以治療,那老山成形人參,卻只能延命,不能療傷。」
而在鐵梯上,則不斷地有血跡,血是新凝的,那當然是嫦娥受傷之後淌出來的了。但何以嫦娥的屍體卻不在呢?涂雪紅的心中驚奇了一下,但她也不多細思,立時又向前奔了出去。
就算他們不是和東方白有仇,自己想要脫身,也不容易,何況如今,看情形他們還是到處在找東方白的,那自己此來,不是幫東方白來求人參延命,簡直是替他來請催命無常來了。和*圖*書
卻說涂雪紅出了客店,順著大街,向西一直奔了下去,在將到街盡頭處,已可以看到前面,好一所巨宅,在沉沉暮色中看來,更是宏偉至極。
涂雪紅一聽,俏臉頓時紅了起來,道:「誰說我為了盤纏來的?你這是什麼意思?」
她身形掠起,「呼」地一股勁風,人已射出了門外,轉眼之間便已不見。
他話還未曾講完,涂雪紅一伸手,已抄起了長劍,轉頭向店主人道:「你好好照看著他,我去去就來。」
涂雪紅忙道:「你在客店之中,我送你回六盤山去。」
他那一撲的勢子,迅疾無比,嫦娥在突然不覺間,便已被刺中,而雷三一刺中了嫦娥,左掌跟著一掌,「叭」地一聲,擊在嫦娥的背上。
涂雪紅道:「那不打緊,我那朋友,只須延上十天八天命,將他送到六盤山他師父那裡,他師父自然會將他救活的。」
那漢子一聲怪叫,隨著叫聲,眼前一花,人已不見。
東方白喘著氣,他雙眼時開時閉,口中不斷講著囈語,看他的情形,分明已陷入了半昏迷的情形之中,可是,在他的口中,卻還不斷呼喚著涂雪紅的名字。
雷三乾笑了幾聲,道:「那你為什麼又對我講呢?」
一個豪奴笑嘻嘻地湊上來,道:「姑娘找我們主人,有什麼事呵?」
雷三忙問道:「老龍頭又是誰?」
然而,涂雪紅的話,東方白也像是未曾聽到一樣,他只是自顧自地道:「我……我要見一個人,我……死前一定要見她一見。」涂雪紅呆了一呆,不知道東方白這樣說是什麼意思,只聽得東方白連聲喘氣,又道:「師父,師娘,我……我要見一見涂姑……涂雪紅姑娘。」
涂雪紅急問道:「大夫,怎樣?」
他本來是想,先放下了再說,等嫦娥不注意時,自然有機會取回來的。
嫦娥呵呵笑了起來,道:「告訴你,這是三寶真經,照著上面的人樣去做,就誰見了你都怕了。」
涂雪紅在講到「將他送到六盤山」之際,姜老三的面色,又自大變,但涂雪紅並不是什麼有江湖閱歷的人,並未曾在意。
看來,他總是活不成的,自己怎麼辦呢?真照玉骷髏所說,到六盤山去通知烈火神駝麼?
嫦娥道:「是老龍頭講的。」
雷三料想嫦娥只不過是一個苗家女子,她雖然一身武功,但是怕也是無意中學來的,斷然不可能知道她所有的,乃是道家三寶真經,是無上內功秘笈的,是以他笑道:「那是什麼?那不過是卷織錦,織著些人兒罷了。」
嫦娥忙道:「在哪裡?」
涂雪紅也不是在問什麼人,只是她自己吃驚,是以失聲驚呼的。
嫦娥翻著眼,道:「你知道這是什麼?」
只見店家陪著一個約有六十上下,十分瘦削的老者,走了進來,那老者一進來,便直趨炕前,向東方白看了一眼,便搖頭道:「這人不中用了,還要我來作甚?」
姜老三一聽,面色便變了一變。
涂雪紅沒好氣道:「好,你說你說。」
那大夫只管囉囉嗦嗦地說著,但是涂雪紅卻已然大不耐煩了起來,道:「你只說什麼地方有,就是了,廢話連篇作甚?」
轉眼之間,她便已奔到了那堵牆前,只見東方白的身子縮成了一團,委頓在牆腳下。
涂雪紅已然覺得事情有些怪,但仍然不以為意,道:「在鎮上泰來客棧中——」
那巨宅中,燈火輝煌https://m•hetubook.com•com,涂雪紅直到了大宅門口,只見四個豪奴,迎了上來,打量著涂雪紅。
但也就在此際,只見門內搶出一個人來,向涂雪紅一拱手,道:「姑娘有話好說。」
他一面說,一面將「三寶真經」,放在桌面之上。
雷三忙道:「咦!你不要我帶你去找你女兒了麼?」
那大夫道:「鎮西盡頭處,有一戶人家,或者藏有那種成形的人參,小娘子備有重金,去購八九支來——」
涂雪紅心中一凜,她來的時候,只不過憑那大夫的一句話,只當宅主人是經營人參的商人,但如今宅中竟走出了這樣一個人來,那顯然宅主人不是普通商人。
涂雪紅雖然任性胡為,但是她究竟是一個妙齡少女,而且,她正失意於林浩生,如今東方白卻如此對她牽掛不已,她心中那種微妙的感覺,自然也越來越甚,每當東方白喚叫她一聲,她必然輕輕地答應一聲,雖然她明知東方白是聽不到的。
涂雪紅聽得店家這樣稱呼自己,臉上不禁一紅,心中作惱,就要發作。可是她轉念一想,自己和東方白孤男寡女,同來投宿,店家怎知自己不是夫妻?卻去和他爭些什麼?
緊接著,只見一個漢子,一身黑衣,在胸口卻用金線繡了一隻骷髏,樣子詭異之極,來勢更是快絕,如鬼似魅,一閃到了近前,道:「老三,東方白自投羅網來了麼?在哪裡?」
嫦娥本就是瘋瘋癲癲的,給雷三一反問,她也答不來,只是道:「你說帶我去找我女兒,我女兒卻在什麼地方?你說!」
涂雪紅心中一陣難過,道:「東方大哥,我吩咐店家去請大夫了,你還是先歇歇的好。」
那大夫搖頭道:「不中用了,至多還有一個對時。」
她一面叫,一面轉過身去,雷三就在她轉過身去的一剎間,一翻手,已掣了一柄雪也似亮的匕首在手,足尖一點,直撲了上去,舉手便刺。
雷三心中暗自吃驚,但他仍然強作鎮定,道:「這種東西,有什麼出奇,你可是喜歡它織得玲瓏?一到大地方,綢緞鋪中有的是。」
涂雪紅一聽得他那樣講法,臉上不禁陡地一紅。
雷三此際,心中實是為難之極,他得到了《三寶真經》,不消數年,便可以天下無敵,如何肯將之輕易放下?但是看眼前嫦娥的情形,又像是不放下,她便要動手來搶一樣。
那大夫搖著頭,道:「閻王注定三更死,誰敢留人到五更,可是……可是……話又說回來,財可通神,若是能有成了形的老山人參,每日熬一碗濃參汁,灌他飲下去,拖上七八天不斷,那是可以的。」
涂雪紅道:「可是……可是他身受重傷,我要將他送到他師父烈火神駝那兒……」
涂雪紅忙道:「大夫,你可有什麼辦法,讓他多活幾天,我只須有七八天工夫,日夜兼程,將他送到一處地方,他定然可以有救的。」
父親死了,天一堡中的人全散了,天一堡當然是不能再住下去了,那麼,該到什麼地方去呢?涂雪紅一想到這裡,頓時有天地茫茫,無處容身之感。
涂雪紅自車上躍了下來,掀開車簾,向車廂中一看,只見東方白仍是半死不活地躺著,她轉過頭來,吩咐道:「我一個朋友有病,可有好大夫麼?」
他呆呆地站著,足有一盞茶時,才定下神,抬起頭來,然而當他抬起頭來時,他卻又吃了一驚,只見在門口,嫦娥正直挺挺地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