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聖誕故事
五
「事實上,我只是想請教您一個問題。」我總算開了口。
「那就這樣吧!謝謝您,同時也向您抱歉,打擾了。」
「我記得他好像說過,他叫羅梅洛或類似這樣的名字……」
「你想問什麼?」
「您說什麼?」
「羅梅洛。」他說。
「打從一個禮拜前,他在這裡租了個房間。」
就算腦袋再怎麼不靈光的人都能看出來,我來的地方是個以鐘點計費的小旅社,而我的到訪唯一顯得突兀之處,就是身邊少了個在街角兜售靈肉的維納斯。
「我只知道,他偶爾會出去一陣子,然後又回到這裡。他常常要我替他送紅酒、麵包和蜂蜜上樓。他付錢一向很大方,而且從來不囉和_圖_書唆。」
「改天吧!大美女。」語畢,他朝著瑞瓦區走去。
「有需要的話,我可以幫您找個幼嫩的小姑娘。」他邊說邊著手替我準備浴巾、肥皂,以及我猜是橡皮套或是某種要命的保險套之類的。
「就一個人嗎?」他以略帶懷疑的語氣問道。
「您知道他叫什麼名字嗎?」
「聽起來滿吸引人的。或許改天再試試吧!我想請教您的是,幾分鐘之前剛上樓的那位先生,年紀很大了,身體不太好,單獨前來,身邊沒帶女人。」
「費爾明.羅梅洛.托勒斯?」我再一次重複這個名字,滿腹狐疑。
「我剛剛跟您提到的那位先生,是不是住在這兒?和_圖_書」
馬殺雞會殺了你的,我這樣暗想著。陌生人收回訕笑,婉拒了對方的好意。
他搖頭否認。
門房蹙著眉頭。我覺得,他看我的眼神,霎時將我從顧客眨抑成一隻惹人厭的蒼蠅。
「沒錯!」
門房拋了個白眼。
我猜那個東大力應該不會是什麼溫柔可人的小親親。我掏出身上僅有的幾個銅板放在櫃檯上,接著,我對門房送上滿臉笑容,一派妥協求和的姿態。銅板火速消失了,彷彿那是一隻蚊蟲,而門房那隻套滿了塑膠頂針的手,就像變色龍的舌頭。一眨眼,全不見了。迅雷不及掩耳。
我正打算離開時,門房卻出聲把我叫住了。
「您知不知道他打哪和_圖_書兒來的?做哪一行的?」
「我們這裡又不是徵信社!到這裡來的人,都是找妓|女來相好的,我們什麼都不過問的。這個人呢,他甚至連女人都不找。所以哩,這種人的錢最好賺。」
我重新思索著整件事情。
我繼續尾隨跟蹤他約莫百來公尺,直到他駐足在一扇狹窄的深色大門前,大約就在歐洲客棧正對面。我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屋內,於是,等候了半分鐘之後,我也跟著進門。
「我沒看見什麼人進來。您快走吧!在我通知東大力之前,您最好趕快滾!」
「就是這個名字!內戰前是不是有個同名同姓的鬥牛士啊?」門房問道。「我就說嘛!這名字聽起來很耳熟……」https://www.hetubook.com.com
「他預付了一個月的租金,所以我就沒多問了。」
「半個小時二十元,娘兒們您得自個兒打點。」
跨進大門之後,眼前出現的是一排通往內部的陰暗階梯,整棟建築看起來就像傾斜的船舷,屋內瀰漫著潮濕的腐臭,下水道系統頻頻失靈,此地幾乎就和瑞瓦區的墳窟沒兩樣了。門廳一側有個小房間,坐在裡頭那個人,看起來一身肥膩,身上套著無袖汗衫,嘴上叼著菸,一旁的收音機正播放著鬥牛節目,他瞅了我一眼,眼神夾雜著質疑和敵視。
「您真的不記得他的姓名嗎?」
「羅梅洛.托勒斯?」
「唉喲!『卿』愛的,我幫你來一節馬殺雞,馬上讓你年輕二十歲https://m.hetubook.com.com喔!」我聽見其中有個流鶯對他如是說道,這個老女人,恐怕都能當歐斯瓦鐸的祖母了。
當時,好幾艘停靠碼頭的商船和軍艦船員們正湧入港邊大道嚐腥找樂子。眼看生意就要上門了,角落一群正在排隊接客的癡肥流鶯們,紛紛站了起來,忙不迭地報上優惠特價。蒼白的皮膚上浮凸著張狂的青藍靜脈,臃腫身軀裹上貼身短裙,叫人不忍卒睹,一張張憔悴的臉龐上,盡是從良前最後一搏的堅決,不見一絲妖嬈淫|盪。我心想,經年累月的遠洋孤絕歲月之後,應該會有船員上鉤吧!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那位陌生人居然幾次停下腳步,毫不避諱地和飽受風霜的流鶯們打情罵俏,彷彿那裡是豪華夜總會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