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劫後重生
二
費爾明在棚屋內昏迷了七天。任何一條濕毛巾都無法為他退燒,任何一種藥物都不能緩解他的疾病。據說,他的病正從體內毀滅他。地方上的老太太們輪流照顧他,並幫他準備補藥,希望能夠保住他的性命,她們說,這個陌生人體內有個魔鬼,那是個悔恨化身的魔鬼,她們還說,和_圖_書他的靈魂只想躲藏在隧道的盡頭,並在空蕩的黑暗中安息。
他點燃一根短短的香菸,迎著黎明的微風,在煙霧中怡然自得。抽菸的同時,他也思索著接下來的應變方式。安曼鐸從口袋掏出他從好幾天前就一直帶在身上的一小頁《前鋒報》。報上刊登了密密麻麻的各式分類廣告,以及簡短的劇院戲碼介紹,其中夾雜了https://www.hetubook.com.com一則新聞簡訊,內容涉及蒙居克監獄一名囚犯的逃獄事件。文章讀起來根本就是一字不漏從官方新聞稿抄下來的。唯一編輯得以補充敘述的部分是:在此之前,未曾有任何囚犯能夠成功逃脫那座攻不可破的碉堡。
安曼鐸抬頭一望,隨而凝視著位於南邊的蒙居克山。碉堡就像雲霧間的一排鋸齒,雄據巴https://m.hetubook.com.com塞隆納上空。安曼鐸不禁面露苦笑,接著,他用手上的香菸,點燃了那一小頁報紙,看著它在風中化為灰燼。所有報紙一向如此,刻意閃避事實,彷彿說了實話就會要了他們的命。或許他們真是情有可原。那則新聞充斥著似是而非的內容,以及被刻意忽略的細節。其中,未曾有任何囚犯能夠成功逃脫蒙居克監獄即是一例。不m.hetubook.com.com過他想了想,關於這一點,或許他們說的也沒錯,因為他這個人,大家口中的安曼鐸,畢竟只是被世間遺忘拋棄的貧民窟裡一介凡夫罷了。有些時代,有些地方,身為無名小卒比有頭有臉更令人尊敬。
第七天,大夥兒口中的安曼鐸走進棚屋裡,這位在當地的威信僅次上帝的地方聞人,進屋後便在病人旁邊坐了下來。他檢視了病人的傷口,用指尖撥開了他的眼和_圖_書瞼,並在他那雙渙散的眼眸裡讀出了暗藏的祕密。輪流照顧病人的老太太們聚集在他背後,全都靜靜等著,沒有人敢任意吭聲。未幾,安曼鐸逕自點著頭,隨後便離開了棚屋。在門口等候的幾位年輕人,跟隨他一路走到海灘上的潮浪邊,然後專心聆聽他的指示。安曼鐸目送他們離開之後,仍舊留在原地,他坐在一艘曾遭暴風雨解體的駁船殘骸上,此時正擱淺在海灘和煉獄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