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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親密的陌生人

作者:哈蘭.科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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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不遠。有可能是把屍體埋起來了。」
布蒙接過手電筒,打開燈光。當他對準洞口,當光束第一次照進井裡時,眼前的景象讓布蒙的心跳瞬間停止。他或許發出了聲音,像是呻|吟,但他無法確定。莎曼莎走到他旁邊往下看,驚得倒抽一口氣。
「那是什麼?」芭吉拉塔莉問。
她指著地上。
「哦?」羅蘭說。
「拿去。」
她走回之前發現血跡的地方,布蒙跟上去。芭吉拉塔莉此刻手腳著地,臉離地面不到一吋,就像古老西部片裡的搜捕人。她開始在地上爬來爬去,速度逐漸加快。
「哇。」
「也許是手推車靠在上面留下來的?」
「很勉強。」
他瞪大眼睛看著前方的殘破建築。眼前有一堵矮牆,不到三呎高,幾乎全部覆蓋在藤蔓底下。原來如此。人們丟棄這片土地之後,大自然就伸手拿回原本屬於她的東西。
「你看到了嗎?」
「手推車?你說那種搬運箱子的手推車?」
「往那裡去嗎?」布蒙問。
兩人越來越遠離小徑,深入樹林。他們開始爬下斜坡,在一處一般人不太會走到的地方發現了更多斷掉的樹枝,以及許多像是推土機或是重物壓過的痕跡。
「真的?」
她擦了擦磚塊。
「是啊。我這麼格格不入嗎?」
「有人用它來搬運東西。」
「妳可以……追蹤那些凹痕嗎?」
克服誘惑的唯一方法就是接受它,然後疏導它。他看著羅蘭。她終究會下班的。到時他再跟蹤她,趁她落單的時候再……疏導。
「沒錯。」
布蒙點點頭。和-圖-書他知道松樹林到處是十八、十九世紀留下的遺跡,那些地方並不是觀光聖地,除了位在巴斯托和艾松的大片遺跡,其他地方大都是偏僻難尋,需要長途跋涉才到得了,就像此處。這些地方如今都只剩下久遠時代遺留下來的破碎殘骸,但有段時間,紐澤西的這片林地裡散落著欣欣向榮的村落,紙廠、玻璃工廠和煉鋼廠到處林立。只是最後自然資源枯竭,大多數村落也隨之凋零。很多狀況下,事情發生得太快,你根本來不及搞清楚。前一天人還在那裡生活,養家活口,但是沒過幾天,人就都不見了,或許要等哪天被人挖掘出來,像龐貝城那樣,才能知道當年是怎麼回事。
太陽漸漸西沉,夜晚的涼意加重。布蒙拉上風衣的拉鍊,繼續移動腳步。
「比方屍體?」
「我的朋友來過這裡。妳大概也在報上看到他的新聞,他叫卡爾頓.弗里。」
他轉過身,羅蘭就站在他面前,肩上掛著一條擦啤酒的抹布。她戴著搖搖晃晃的耳環,頭髮跟稻草一樣顏色、一樣粗糙,嘴唇看上去像是習慣叼著一根菸,白色的上衣領子故意開很低。
「有空再來。」
肯尼的目光被她的乳|溝吸引過去,當他抬起頭時,兩人四目相對。他不喜歡眼前的情況,這個年紀不小的女酒保好像一眼看穿他了。他想像她被五花大綁、痛苦不堪的模樣,熟悉的興奮感又浮上心頭。他定住目光,嘗試用另一種方式切入。
「還不能確定,但注意這些灌木斷裂的方式。」
他轉了轉椅子,背靠吧台。這裡的女生醜死了。你幾乎感覺得https://www.hetubook.com.com到病菌從他們的毛細孔滲透出來。當然沒有一個比得上芭比。他想起僻靜巷弄盡頭的房舍、小孩、在後院烤肉、教孩子打棒球、鋪毯子欣賞國慶煙火。他知道芭比對這種生活很有意見,他對她的悲觀論調再清楚不過,但家庭生活也有種難以抗拒的吸引力。他覺得納悶,如果家庭生活通往不幸,為什麼人們會受那種生活吸引?他想過這個問題,最後發現出問題的不是夢想本身,而是作夢的人。芭比常說他們跟一般人不同,所以天生注定不適合那樣的生活。事實上,她只說對了一半。他們是跟一般人不同沒錯,但那樣反而給了他們擁有那種生活的機會。他們不會像一般人是糊里糊塗走進家庭生活。
「目前嗎?當然就是最直覺的想法。」
「有可能。」
羅蘭往杯子裡丟一些冰塊,然後拿起汽水噴嘴,按下其中一個按鈕。「你怎麼會來這裡,帥哥?」
他快步上前,往井裡望。一片漆黑。
「這代表什麼?」
常客都叫這名年紀不小的女酒保,羅蘭。在脫衣舞夜總會當個常客?!肯尼想不出比這更可悲的人,但他也不是不能理解。其實只要是人都能理解。誰都感覺得到那股誘惑力。性的力量無疑是最強大的,抗拒根本沒有用,只可惜許多男人一輩子都不了解這點。他們從沒真正體驗過,所以對會撕裂男人靈魂的強大力量一直都很懵懂無知。
「你在照片裡看到了什麼?」她問。
羅蘭對他淺淺一笑,他發現她對老顧客也會亮出同樣的笑容。「這裡是酒吧,帥哥,總得喝點什麼,至少https://m.hetubook.com.com來杯可樂怎麼樣?」
芭吉拉塔莉仔細檢視建於一七八〇年的熔爐上遺留至今的磚塊。「你看到了一台手推車,是嗎?」
「有凹痕,總共四個,合起來是長方形。我估計大約兩呎寬、四呎長。」
「上面有一點刮痕,甚至可能有一點鐵鏽,不過要經過鑑識才能確定。」
「慢一點,布蒙。」
她把可樂給他。他啜一口。
從回音聽起來,這口井應該很深。他的腸胃一緊。
「對。」
「這裡有斷掉的樹枝,我們跟跟看。」
肯尼坐在最後一張長凳上看著女酒保。
「如果你想把屍體搬上手推車,就得讓車子四點著地。屍體剛放上去的時候,是壓力最重的時候。」她抬頭看他一眼。「簡單說,那就會留下像這樣的凹痕。」
一般人嚮往的家庭生活本身並非不好或不值得追求,問題在於大多數人想要的生活都難以企及。
「我想妳說得沒錯,」他說。
布蒙嚥下口水:「一口井。」
「怎麼了?」
「不太可能,」她說。「這裡的土很硬,不過……」她的聲音逐漸變小。她轉過頭,此刻像隻追蹤獵犬踏上小徑,然後又收住腳,彎下身。
她名叫羅蘭,對她從事的工作很有一套。羅蘭經常開懷大笑,不經意地觸碰男人的臂膀。她笑容可掬,就算只是演戲,就算心裡恨死了她做的事,旁人也完全看不出來。其他女孩都是裝的,皮笑肉不笑,你時不時就會看見他們臉上的無聊表情或怨恨眼神。
「對。」
「一部手推車。」
他有種預感,一種強烈的預感。
她點點頭:「那就會用得著手推車。」
「你還好嗎?」https://www.hetubook.com.com芭吉拉塔莉問。
這女人鐵定知道很重要的事。
「如果是這樣的話,」莎曼莎接著說,「就會留下一些痕跡,比方在地上留下凹痕。我不知道痕跡會有多大,以前留下的痕跡想必早就消失了,但如果卡爾頓.弗里不久前也被人用這種方式移動過,我們說不定能找到一些痕跡。」
「當然,那很好。」
布蒙搖搖頭:「前幾個星期的天氣很冷。」
她的目光一閃,可見她知道一些事。喔喔喔,這女人知道一些事。沒錯,現在輪到他目不轉瞬地看著她,彷彿能一眼看穿她的心思。
「你看起來像我的前——長得太好看,不一定好唷。」羅蘭傾身向前,像要跟他咬耳朵。「告訴你一件事:看起來格格不入的人,往往是我們最忠實的顧客。」
布蒙點點頭。「假設有人每年都在麻蒂瓜狂歡節殺人,或者讓人失去行動能力,比方把人打昏……假設那個人得要搬運屍體……」
「哦,我想我喝夠了,」肯尼說。
「怎麼了?」布蒙問。
芭吉拉塔莉蹲下來,伸手去摩擦地面。「你對那部手推車有什麼想法?」
「不就跟其他男人一樣。」
肯尼很明白抵抗這類誘惑的祕訣就是,了解自己不可能抵擋這種誘惑。肯尼自認為是一個律己很嚴的人,但事實上,人類天生就無法否決自己的慾望。這就是為什麼節食或是戒酒常常半途而廢。
布蒙靠上前蹲下來。看起來確實好像有重物輾過這裡,或許是載著人的手推車。他想找到推車留下的痕跡,但什麼也沒找到。「會跑到哪裡去?」
在莎曼莎.芭吉拉塔莉和年輕鑑識人員的陪同下,他又回到了老舊的熔爐遺www.hetubook.com.com址。柯文這次拒絕同行,所以布蒙猜想他大概已經被莎曼莎三振出局。
布蒙的心一沉。「不見了。」
「要喝什麼,帥哥?」
樹木越來越密,但也更加確定有人曾經走到這裡。布蒙雖然知道應該放慢腳步,免得踐踏了可能的犯罪現場,但兩條腿卻還是繼續往前走。他走在前面,脈搏加快,頸後的汗毛倒豎。
「我是指格格不入這點。我來這裡大概是為了思考,說不定還有哀悼。」
「或是搬運屍體,」布蒙說,邊把手放在老舊的磚塊上。退一步看,煉鋼廠遺址其實滿壯觀的。布蒙想起他和艾琳在義大利度的蜜月。他們在那不勒斯、羅馬、佛羅倫斯和威尼斯玩了兩個星期。那些藝術品是很驚人沒錯,但真正讓他和艾琳這兩個老派警察著迷的是廢墟。死亡的遺跡、消逝事物的線索在召喚他們。他們迷上了古羅馬廣場和競技場,尤其是龐貝城,一座被火山徹底掩埋的城市。兩千年前,維蘇威火山爆發,這座城市和城裡的居民被大約二十呎深的火山灰覆蓋。有好幾百年的時間,龐貝城一直掩埋在火山灰底下,像個徹底消失、不曾曝光的犯罪現場,直到意外被人挖掘出來,其中的祕密才慢慢地、艱辛地揭露於世。此刻,布蒙想起他牽著美麗新婚妻子的手,在那些保存完整的街道上穿梭。他是個無可救藥的笨蛋,不知道那竟是他一生中最美好的時刻。
「妳有手電筒嗎?」
他不但沒放慢腳步,甚至還走得更快。他撥開樹枝,險些絆到粗大的樹根。下坡不到一分鐘,布蒙終於切入一塊小空地,然後猛然煞住腳。
「也就是?」
莎曼莎.芭吉拉塔莉跟了上來。「布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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