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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中沙

作者:泰戈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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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四十

「我真是命運不濟。因此,我不能一下子就瞭解我這樣賢慧的媳婦。」拉茲拉克什米說著說著,不禁哽咽起來,「可是,你是一直瞭解她的,並那麼愛她。最後你為什麼把她推入這樣的痛苦深淵呢?」
由於沒有鑰匙,莫亨德羅扭斷衣櫃上的鎖,取了衣服和一些醫學書籍就走了。
阿莎看到莫亨德羅進來了,驚愕地起身離開了房間。
阿莎從床墊下,取出鑰匙串,並把它放在床上,莫亨德羅拿著鑰匙串。一把一把地試著開自己的衣櫃。
要是這時候,莫亨德羅叫一聲:「丘妮。」那麼,她會把丈夫所有的過錯,由自己全部承擔下來。並且會像一個得到寬恕的罪人似地抱著他的腳,哭倒在地。可是,莫亨德羅卻沒有叫這親切的名字。要是他想,或作這種努力,他是會很痛苦的;他不能忘記,如今尊重阿莎,只會是一種無情的嘲弄。他莫亨德羅要想給阿莎以安慰,就應該拋棄比諾迪妮,莫亨德羅是絕不會這樣做的。
莫亨德羅略帶膽怯地坐在床邊。
「什麼時候走?」
「莫欣,現在在做什麼?」老婦人問道。
「假如,這黑暗的蒼穹能夠抹去最近幾天所發生的一切,」莫亨德羅想:「我就可以像m•hetubook.com•com從前那樣,在這開闊的晚上,鋪上席子坐在阿莎的身旁。沒有任何猜疑,不必作任何解釋,有的只是信賴、只是愛情和輕鬆愉快!」
曬台一角的小花池裡,長著一叢夜來香,開滿了花朵。漆黑的天空,月亮還未升起來;無數的星星,在夜空中閃爍。這些星辰,是他們多少個夜晚、多少幕幽靜愛情悲喜劇的無聲見證人,今天,這些星星也無聲地注視著他們。
她一邊撫摸婆婆的腳,一邊說:「我拿來了牛奶和水果,媽媽,吃一點吧。」
「他走了。」阿莎非常羞怯地答道。
溫柔的媳婦是這樣的盡心盡力,婆婆非常感動,她的眼睛濕潤了。她坐起來,把阿莎摟在懷裡,吻著她那淚水沾濕了的額頭。
「莫欣在哪裡?」拉茲拉克什米問阿莎。
莫亨德羅深深地嘆了口氣,並看了阿莎一眼。雖然,無聲的飲泣使阿莎心碎,但她還是一動不動地坐著。夜晚的黑幕,如大地的衣裙,遮蓋了她的羞澀和悲痛。
可是,唉!開弓沒有回頭箭,沒有返回故地的路。莫亨德羅完全失去了在這曬台上與阿莎同坐在一張席子上的權利。這些天以來,莫亨德羅與比諾迪妮的關係,單和_圖_書靠相互情感來維繫,用不著承擔任何義務,是很自由自在的。只享受醉心於愛情的幸福,但沒有固定的約束。
「我沒有你衣櫃的鑰匙。」阿莎再也忍不住,低聲說道。
「媽,我在這裡學習不方便,」莫亨德羅極力保持平靜地說,「我想在學校附近租間房子,搬到那兒去住。」
「現在。」
他衣櫃的鑰匙在誰那兒呢?阿莎雖然未說出來,但莫亨德羅已經明白了。阿莎匆匆地離開了房間,她怕自己在莫亨德羅面前會哭出聲來。阿莎來到一個黑暗的角落,放聲大哭起來。
拉兹拉克什米用手指著床邊,對莫亨德羅說:「莫欣,坐一會兒!」
「什麼時候走的?我怎麼一點也不知道?」
莫亨德羅不作回答。
第二天是齋日。拉茲拉克什米由於渾身不舒服和憂傷過度,因而躺在床上。外面烏雲滾滾,暴風雨即將來臨。阿莎悄悄地走進婆婆房裡,坐在床邊。
「不!」
莫亨德羅上樓後,看到阿莎就躺在他臥室前面的曬台上。阿莎沒有聽到丈夫的腳步聲。當她突然見到丈夫時,她急急忙忙蒙上紗麗坐了起來。
不過,莫亨德羅把比諾迪妮從那狹小的天地帶了出來,她如今已無家可歸和_圖_書了,無路可走了。莫亨德羅是她的唯一依靠。現在不管願意不願意,比諾迪妮的全部責任都要由他來承擔。每當莫亨德羅想到這些,他就有些不自在。他突然感到,從前,在這曬台上,在這幽靜的夜晚,他與阿莎寧靜地以合法的夫妻相會,已成了他心目中最大的幸福。可是,這輕易得來的幸福和權利,對莫亨德羅來說,已成了泡影。長期生活的重擔,一旦挑起,莫亨德羅是不能一下子輕易放下的。
「我來做吧。媳婦,妳去收拾打扮一下,穿上新的紗麗,然後,到我這裡來,我來給妳梳頭。」
「現在?」拉茲拉克什米吃力地坐了起來,「你不去看一下妻子就走嗎?」
「妳下來幹什麼?」
過了好久之後,拉茲拉克什米又問道:「今天晚上,你還回來嗎?」
拉茲拉克什米再也說不下去了,最後竟大哭起來。
阿莎低著頭說:「我給他準備點吃的。」
突然,莫亨德羅似乎要講什麼話似的,來到阿莎身邊。阿莎閉上眼睛,讓全身的血液流向耳朵,打算全神貫注聽他說什麼。但,莫亨德羅能說什麼呢?他還沒有想好,不知道該講什麼好。不過什麼也不說,就轉身走開,已不可能了。
「莫欣,你想在和-圖-書什麼地方住,就到什麼地方住好了。不過你不要折磨你的媳婦。」
「鑰匙在什麼地方?」莫亨德羅說。阿莎把鑰匙串放在床墊下面。於是,她起身進房裡,莫亨德羅也跟著她進房了。
可是,阿莎連發洩痛苦的時間都沒有。她突然想起,莫亨德羅通常是在這時候吃晚飯的。於是她趕快下樓去。
收拾打扮之後,阿莎慢慢地悄沒聲兒地來到曬台上,但是她發現,莫亨德羅沒有在那裡。她又來到臥室口,莫亨德羅也沒有在房裡。給他準備的飯菜連碰也沒有碰一下。
阿莎絕望地坐在那裡。她想站起來走開,可是,她又不好意思那樣做。莫亨德羅什麼話也沒有說,就在曬台徐徐踱步。
阿莎低著頭說:「昨天晚上,他就走了。」
「這些日子,媳婦是如何過的,你是一點也不瞭解的。」拉茲拉克什米說,「唉,你的無恥行徑和冷酷無情,真使我心都碎了!」
婆婆的關心是不能違拗的。但是,阿莎這時對打扮不抱任何希望。阿莎順從地讓拉茲拉克什米梳妝打扮,就像怖軍因想去死,就準備露身箭雨之下。https://www.hetubook.com.com
莫亨德羅默不作聲。
「他在上面。」
莫亨德羅走進母親房裡。房間裡半明半暗,只有一盞油燈火苗閃爍著。拉茲拉克什米好像病了,正躺在床上。阿莎坐在她腳的一頭,不緊不慢地按摩著婆婆的腳。在這之前,婆婆是不讓媳婦這樣伺候她的。
說完這後,拉茲拉克什米如斷了的樹枝一般,又無力地倒在床上。莫亨德羅離開母親的床,走了出去。他非常小心,不聲不響地沿著樓梯打算到自己的臥室去。他不希望見到阿莎。
一聽到這話,拉茲拉克什米彷彿把一切溫柔之情都拋到九霄雲外去了,她一點安慰媳婦的情緒都沒有了。阿莎默默地感受到婆婆態度的變化。她低著頭,緩慢地走了出去。
莫亨德羅想從這裡溜走,避免尷尬難堪的局面。可是,他卻站不起來,只好依然在媽媽床邊的暗影裡一動不動地坐著。
不知道莫亨德羅到什麼地方去了,他消失得無影無蹤。拉兹拉克什米為此擔心害怕,弄得她廢寢忘食。正當管家在可能去的或不可能去的地方到處尋找莫亨德羅時,他帶著比諾迪妮已回到加爾各答。他把比諾迪妮安排在波托洛丹加一處住所後,到了晚上,便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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