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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性與悲劇

作者:賽門.古希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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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你以為什麼事該發生? 1、政治需要歷史嗎?

第三部 你以為什麼事該發生?

城市賦予家庭和個人意義。
人們只有以公民身份共同生活在城市中時,
才能達到他們的最終完滿形式。
亞里斯多德以這句名言「人天生是政治的動物」,
總結了這個理念。

1、政治需要歷史嗎?

眾所周知,民主政體起源於古希臘。世人在西元一九九〇年代慶祝民主政體創立兩千五百年週年紀念,政客和社論編輯藉此機會發表關於歷史和價值觀的陳腔濫調,而在希臘舉行的慶祝活動,則較其他歐洲國家顯得更具國家主義色彩(並且再度要求英國歸還埃爾金石雕)。美國以民主之名出兵開啟了九〇年代,在西元兩千年初也是如此。
其次,自民主政體濫觴於古代雅典之始,民主就少不了批評民主政體有必要自視和其他形式的政體對立,無論是雅典的死對頭斯巴達、冷戰時期美國和蘇聯共產主義對立,或是邱吉爾打擊法西斯主義。但也總是容許和激發別人對它的批評。民主以確保批判的自由而自傲(「起碼你在這裡可以說你不同意……」)。這種體制的投票結果總會讓一些公民成為不滿的輸家,這樣的自由往往被當成是對輸家所感失望和氣惱的報償。民主政體一再遭受批評(甚至來自忠貞的民主政治論者),意謂著要把民主政體當一種烏托邦體制提倡,向來困難。正如邱吉爾明瞭的那般,民主政體最成功的推銷方式,是將其標榜為造成最少不幸後果的政府形式。「讓我們為民主政體歡呼兩次」——而非完整的三次——是小說家佛斯特將英國政體和納粹德國相較https://m.hetubook.com.com後,所表達的讚揚。邱吉爾了解,一個好的民主政治論者是即使選擇了這種政體,也必須承認民主政體有其問題。他既是在描繪民主政治,也是在表現民主風範。
美國獨立革命和法國大革命帶來的啟發和恐懼,開啟了一場徹底改變政治語言的論戰。不論美國憲法的修憲人和法國大革命領導人抱有何種共和理想,在現今的通俗政治論述上,「民主政體」已成為不容批駁的用詞。所有西方的富裕社會都喜歡自稱是民主國家。世人幾乎一致讚揚民主政體。當代西方政治人物和評論家根本沒有選擇不談或貶責民主政體的自由。中國共產黨、阿拉伯國家的獨裁領袖,以及南美洲的軍政府,都被描繪成異己世界的腐敗統治者,這些世界缺乏也亟需民主政治。民主政治的理想是西方世界生活其中及奮鬥的目標。
「如果除去其他所有政體不算的話,民主政體是最糟糕的政府形式。」邱吉爾這麼宣稱。這話像是似是而非,但其實並非耍嘴皮子之言。邱吉爾在民主體制面臨巨大壓力之時,從體制內對民主制度有第一手的了解。在二次世界大戰民主主義對抗法西斯主義期間,他出任聯合內閣政府的首相,監督並暫停行使英國諸多民主制和*圖*書度的正常運作。在那段期間不舉行普選,要是有國會議員不幸去世,傳統政黨就無法行使反對權。假使一位保守黨議員去世,工黨不會爭取補選,保守黨也不會在工黨掌握的選區推出候選人。在那個時期,言論自由、行動自由等許多公民基本權利都暫時停止。為了打勝仗,民主政治表決將自身體制大幅簡化。為了為民主而戰,民主體制的根本原則可以暫時被擱置。二次戰後,打勝仗的領袖邱吉爾反而遭議員表決退職。他有充分的資格了解民主制度的優缺點——哪些特點值得人們為之奮戰,同時有哪些限制。
首先,惟有從衝突的角度來看,才能思考民主政體這種政府形式。衝突是民主政體必要的部分,民主仰賴一個社會的成員對其社會有不同的競爭觀點,民主要有辯論、對立和妥協。每個問題至少會引發兩種立場,需要討論和投票表決,如果少了辯論或集體決議,就少了些什麼。畢竟,如果只有一條正確必然的道路——有如某些宗教或極權政府所主張的——誰還需要民主制度?要表達支持民主的論點,就要承認還有對立的觀點。這就是邱吉爾抱持這種民主觀點的原因之一,他知道他處在辯論之中。
政治可以是殘忍險惡的事,而且很顯然,要想追求權力和宰制和圖書他人,用不著亞里斯多德的學說。有意牟取和掌握權力的政客,大概可從馬基維利(或史達林的生平)那裡學得一些伎倆。不過,鑽營私利也許只需要貪婪和野心這樣的動機,以及宰制他人的意志,但要是低估這類動機在政治活動各層面上的影響力,則是很愚蠢的事。權力喜愛隱蔽自己,但追求權力的赤|裸醜陋行徑向來離政治活動的表面不遠。柏拉圖的學說和可鄙的經濟、軍事及法律事務之間,似乎有著無法跨越的鴻溝。我們把注意力放在如此遙遠的過去,對於過去數百年政治暴力的受害者,甚至顯得有反諷或侮辱的意味。
理念驅策政治活動和重大意見紛歧的力量,在原則和實踐上,都對民主制度不可或缺。因此,任何關於民主政體的討論一定都會轉向歷史與理論的問題。民主政治論者需要自問,他們的政府應該採取什麼樣的形式,與古今其他的權威形式又有何差異。民主政體必須讓公民或人民代表齊聚一堂,辯論政策、法律和措施;而公民要辯論他們希望打造什麼樣的社會。這種可能性——可稱之為「如果……會是什麼情況」的問題——就是歷史和理論進入政治的地方。質問「事情應該是什麼樣子?」「事情必須如此嗎?」就是開歷史與理論討論。在這類的辯論www.hetubook.com.com中,古典學具有重大的作用。
不過,我認為將政治與歷史切割,將民主政治與民主政體歷史分離,是犯了大錯。政治不僅涉及行使動機(無論是激發人們為社會變革而奮鬥,或是努力維護一個社群的價值)和權力,也遠遠超出個人野心的吸引力。歷史和理論——理念的力量——對形塑政治活動占有重要的角色。誠如尼采預言的,現代世界最具暴力和毀滅性衝突,是「理念之間的戰爭」。本章要討論的,就是民主的理念力量。在兩百五十年前,「民主政體」和「民主政治論者」主要是用來侮辱人的字眼。想要自稱是民主政治論者,卻不小心解釋、道歉或自我貶抑,幾乎是辦不到的事。英國詩人華茲華斯於西元一七九四年在一封給友人的信上這麼寫道:「我屬於『民主政治論者』那群可憎之輩。」他當時是一名受法國大革命啟發,對現狀不滿的年輕人,但「民主政治論者」仍是他無法輕易使用的字眼。就連法國的知識分子在大革命前,也鮮少以正面意涵使用「民主政體」詞。
民主政體始自古代雅典,這是一段是未完的旅程;仍是一項不斷改進與試驗的實驗。我們的疑問和民主政體的歷史皆源自雅典。這些問題的持久力量給了我們一把銳利檢視現代政治的透鏡——這是我們亟需的清hetubook•com.com晰視野。古代民主政體依然為「如果……會是什麼情況」的現代政治思考提供依據。
將歡樂慶祝和讓人記憶猶新的波斯灣戰爭暴行這兩件事放在一起看,就引發了本章將提出的強烈疑問。民主政體起源於古希臘,但民主創立於那個時間地點,除了用在別有企圖的主張上之外,有任何重要性可言嗎?從現代跨國企業、全球媒體體系和大規模毀滅性武器的角度來看,一個古老小社群的政治制度和今日世界有多大的關聯?若說一星期對政治是很長的時間,那麼兩千五百年又有何價值?
然而,他這句別有意味的評論,並非是對自己個人經驗的挖苦回顧,而是簡潔捕捉了民主政治的要點,並說明為何了解民主政體的歷史很重要。邱吉爾不像許多見地不足的政客那般落入簡單的理想主義或烏托邦理想。他不說「民主制度很完美」、「民主政治是道德的」或是「民主政體是最好的政府形式」。他用兩個好理由解釋他的論點。
正因為「民主政體」一詞無所不在,而且世人往往不加思考便加以標榜,我們更有必要以批判的態度省思此詞能有與應有的意涵。在今日「為民主而戰」已成為慣有戰鬥口號的時代,尤其需要這類的批判性省思。同時,批判民主政治的原則,也是提倡民主政治的思想家與政治人物素有的特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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