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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性與悲劇

作者:賽門.古希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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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部 你以為自己從哪兒來的? 4、所有故事之母

第五部 你以為自己從哪兒來的?

4、所有故事之母

第五幕
……Oidipou(伊底帕斯的)
兩個例子可說明這項過程。首先是「孩子」這個代表我們用來指稱家庭關係的熟悉用詞。一個人的生命故事——自我意識——是由這些親屬關係構成。所有的生命故事都用「我的母親」、「你的父親」、「我們的孩子」這類的關係框架而成。沙弗克里斯將這樣的框架圖拆解開。不過,身份最特定的表徵是名字。「伊底帕斯」這個名字就是我要舉的第二個例子。沙弗克里斯利用亂|倫和不知情的顛覆性劇情轉折,略過身分的這些重要表徵,讓這些表徵錯亂,也讓我們震驚。
陌生人,可否請你告訴我,
伊底帕斯的家在哪裡?
或者,如果你知道的話,他人在哪裡?
這段話在希臘文卻非常有震撼力,因為詩句裡外翻轉,這三行詩都有一致的響亮尾韻:


伊底帕斯的開場白,也是他在西方文學上留下的第一句話,是:「噢,我的孩子們!」他以統治者——城邦的「父親」——的身分對底比斯的人民說話。他在劇中的最後一句話,是對克里安說的:「請不要帶走我的孩子。」他想要把兩個女兒留在身邊來慰藉自己的痛苦,但克里安還是把她們帶走了。在伊底帕斯的開頭和結尾語之間,他不但喪失了自己的孩子,也喪失了使用這麼一個簡單詞彙的可能性。伊底帕斯的兒女也是他的弟妹,因為他的母親就是他的妻子。亂|倫讓自我定義的尋常語言產生內爆。伊底帕斯感嘆他的家族婚姻「展現父親、兒子、孩子、家庭血緣、新娘、妻子和母親的錯亂關係……」。一個人應該在血緣關係網路構成社會地圖上有個歸屬,但在這樣錯亂的家族關係中,那張地圖成了家族血緣大混合,原本的分類再也無法發揮功用。對伊底帕斯而言,查明出身意指喪失在秩序體中的位置,讓他成了家庭價值崩解的象徵。
第一景:他首先要人把先知泰瑞西阿斯請到王宮。起初,先知守口如瓶,但國王步步逼迫,令他說出伊底帕斯就是兇手。伊底帕斯勃然大怒,指控先知與他妻子的弟弟克里安同謀,要竄取王位。泰瑞西阿斯忿然離去。
這個故事的情節發展緊扣人心,讓觀眾驚駭注視著一個人的自我毀滅。不過,讓《伊底帕斯王》更上一層樓的是沙弗克里斯的詩藝。他採用的語言讓我們深切體認到身而為人的意義,以及我們使用的語言對定義別人和定義自己占有重要角色。這齣戲不只是提出「你知道自己從哪兒來的嗎?」這個問題,還讓人面對知道自己是誰之後的痛苦問題。這部戲藉由高明分解「身分的語言」,而達到這樣的效果。
佛洛伊德選擇伊底帕斯來當作自我認識之必要性與焦慮的象徵時,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因為要論及關於「自己從何而來」的憂慮,這個所有故事之母的頭銜要歸於伊底帕斯。這是那些幾乎沒人記得自己是在什麼第hetubook.com.com一次聽到(神話正在發揮作用的好現象)的故事之一。但誰不曉得伊底帕斯殺了父親,又和母親交合?這是經典的希臘故事,述說那個不知道自己從何而來,而注定要實現兒童最驚駭至極故事的人。在西方心靈追求自我認識的過程中,伊底帕斯總是縈繞不去,並將自我欺騙與自我毀滅的恐怖交織於那種追求之中。
第一幕
從伊底帕斯開口說出「我的孩子們」,我們立即顫抖起來,聽到「看似幸福」已經要不可避免地「轉眼成空」。「孩子」一詞從一開始,就是伊底帕斯悲劇的碎裂象徵。

在國家主義和種族歧視主義開始主宰政治紛爭的現代世界,伊底帕斯成了強烈的象徵,真是歷史的諷刺。儘管有那些狂熱主張國家和民族傳承對個人和政治非常重要的自信理論家,儘管有人覺得自己的出身問題很容易回答,但沙弗克里斯的戲劇還是要求:世人哪,應該「看看伊底帕斯,好好痛哭吧」。
第三幕
「伊底帕斯」和「知道哪裡」彼此呼應。他的名字響亮質問著他:「你知道你從哪兒來的嗎?」
……Mathoim' Hopou(我可否知道哪裡?)
《伊底帕斯王》讓觀眾看到人類無法掌控自己的生命,無從依序正確地看清自己的生命故事。它要每位讀者從伊底帕斯身上看到自己,每位讀者是指想要掌控自己在世上旅程故事的人。我所知讀過這個劇本的人,都覺得很奇怪,為什麼聰明過人的伊底帕斯沒注意到這個「巧合」——賈卡絲塔也曾得知神諭預言,她的兒子將和她成婚;他自己求得的神諭也預言他會和自己的母親結婚——然後推斷出兩者的關聯?為什麼他不問自己的腳為何受殘?我們要問伊底帕斯這些問題很容易,然而,這齣戲也顯示了一個人要對自己的生命問對問題,有多麼困難。當你自以為解決了一個謎題,怎麼知道這是否會將你導向不幸?當你走到交叉路口,怎麼知道該走哪一條路?
泰瑞西阿斯:你可能把我當傻瓜看,但你的親生父母會認為我是智者。
在《酒神女信徒》一劇,當戴奧尼索斯告訴潘修斯他不知道自己是誰時,潘修斯報上自己的名字,他母親的名字、家族的名字——他在社會中的地位。在《伊底帕斯王》中,這些身分表徵全遭到有系統的分解:他的名字、關係和地位都瓦解成不確定的異質碎片。他的身分和潘修斯的肉體一樣,活生生地被徹底支解。
伊底帕斯:什麼親生父母?等等!他們是什麼人?
第二幕

就在他等待那個牧羊人進宮時,一名科林斯的信使來報,伊底帕斯的父親——科林斯的國王波里斯——已經去世,現在王位屬於他。伊底帕斯儘管悲傷,卻也鬆了口氣,因為這麼一來,他不可能殺害父親。科林斯的信使為了幫他解除他對神諭的憂慮,告訴他波里斯並非他的生父,皇后蜜若波亦非他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生母。他是被人撿到的孩子,送給科林斯國王皇后做兒子。這是驚人的消息。伊底帕斯現在急於知道誰是他的親生父母。原來目睹萊厄斯遇害的牧羊人,也是發現嬰兒伊底帕斯,並將他經人轉手送進科林斯皇家的人。賈卡塔認識這個牧羊人,立刻明白事情是怎麼回事:那個孩子就是她的孩子。她竟然和兒子同床!她倉皇奔向臥房,在此自盡。
噢,世人哪!
第二景:伊底帕斯指控克里安圖謀竄位,兩人爭執中,皇后賈卡絲塔前來調停。伊底帕斯在他和賈卡絲塔的談話中,說出自己最初從科林斯到底比斯的路上,一輛馬車粗暴地將他趕離路面,他因此殺了馬車上的人。當初,他是聽到神諭說他將殺害父親並與母親成婚,因而逃離科林斯的家。伊底帕斯心想,假使他殺的人真是萊厄斯,那就不慎詛咒了自己。萊厄斯遇害的旅程中,只有一個生還者,他的說法是皇家馬車遭到一群強盜攔路攻擊。他必須找那個人,來澄清前任國王是如何遇害的。
古代和現代出現過許多不同的伊底帕斯,因為那些古代和現代知識分子所稱的「神話」故事,以不同的方式(悲劇、喜劇、哲學的、愚蠢的,或是配上插圖)在不同的背景經人一再述說,而且往往有不同的角色、情節和服裝。沒有所謂的授權版本。雖然現代讀者總渴望知道原始版本,神話的世界卻讓種種故事百花齊放。
這樣的故事發展就應該讓我們對那句開場白有了嶄新的預感。伊底帕斯說出那句莊嚴的開場白「噢,我的孩子們」時,就已展現他駭人的雙重地位——既是城邦的拯救者,也是玷污者;對這位解開司芬克斯謎題的國王和殺害前任國王的兇手而言,「孩子」一詞召來一個多麼可怕的故事。自亞里斯多德以後,悲劇就被視為是一個好人因個人缺失而招來可怕又可悲的毀滅故事。不過,伊底帕斯的路程卻是從隱蔽的恐怖之事到公諸於世的不幸。合唱隊以極其懾人心魄的悲劇詩歌描述這樣的旅程:
「你從何而來」這個問題驅策著這個著名故事的每個關鍵轉折,沙弗克里斯讓這個問題迴盪在整齣戲中,達到撼動人心的效果。伊底帕斯最初會到德爾菲神諭所索求神諭,是因為有個醉漢嘲諷他並非國王皇后的親生孩子。懷疑「我從何而來」的答案,是許多孩子共有的經驗。從莎士比亞的《冬天的故事》、狄更斯的《孤雛淚》、到《星際大戰》和《哈利波特》,尋找親生父母是西方小說常見的故事主軸。不過,阿波羅的神諭並未給伊底帕斯他想聽的答案,卻預言他將殺害父親,並和母親同床。震驚之餘,他逃離自己所知的家,因為他以為自己來自科林斯,以致在不知情的情況下,一路走向他真正的家鄉底比斯。伊底帕斯在「三條路的交叉路口」遇上並殺了生父,這是充滿感染力又精湛的多層次象徵。就在三叉路口,在選擇和轉換的關鍵點,他採取了實現命運的重大行動。三叉路口給了「你以為自己從哪兒來的——又要往哪兒去」這個問題一個具有空間的實和-圖-書體。他被馬車趕出路面,因而做出無可補償的弒父舉動。三叉路口將「你是否知道自己的人生往哪裡去」這個問題做了戲劇化的呈現。

……Katisth' Hopou(你知道哪裡?)
在「擔憂自己從何而來」這個主題上,伊底帕斯也許是所有故事之母。不過,沙弗克里斯這齣戲之所以具有這麼強烈的震撼力,是因為它強調「知道」和「從何而來」是同樣重大的問題。「你以為自己從哪兒來的?」是一個困難的問題。誠如《伊底帕斯王》強調的,要適切地知道過去和過去如何解釋現在,並不容易。這齣戲的弔詭之處就是,既要求人類力圖透過這樣的知識掌控一切,卻又揭露人類這樣的努力非常脆弱。伊底帕斯悲劇的殘酷無情之處——確實讓它充滿悲劇性——在於你無法逃脫過去,埋藏的生命造就了你現在的樣貌,等你明白過去如何影響你現在的生命,往往為時已晚。
泰瑞西阿斯是第二個嘲諷他無知的人。先知向來只說真話,但他的謎語常讓聽者煩憂,而非解除他們的憂慮。伊底帕斯譏諷他對受瘟疫侵擾的城邦毫無幫助,泰瑞西阿斯憤而以輕蔑又具挑戰性的口吻說:
第四幕
《伊底帕斯王》最讓人震驚的情節,並非我們必須目睹一個人最後發現自己殺了父親,又和母親交合,儘管這是十分殘酷、痛苦的故事,而是這齣戲一再做這樣令人不安的宣稱:就在你自以為知道自己從何而來和自己是誰之時,你最可能步入自我欺騙的悲劇之中。

沙弗克里斯這部劇作在歐洲文化具有如此大的影響力,因此這部戲必須是我們認識希臘人伊底帕斯的指南。這部悲劇具有如此強大的感染力,原因顯而易見,因為它讓伊底帕斯成為對「你以為自己從哪兒來的」這個問題的一個深刻回應,而非只是關於亂|倫或錯誤身分的可悲故事。《伊底帕斯王》是西方文化歷久不衰也最令人印象深刻的藝術創作之一。這個版本為追尋根源的神話做了十足悲劇性的剖析。古代世界值得我們學習的原因不勝枚舉,但我們不應忘記古代文學的張力、細膩和情緒感染力,就是經典之所以稱為經典的一個好理由,而且值得我們花心思欣賞。沙弗克里斯的劇作對身分問題深具洞見,以驚人犀利的精準描繪和強烈渲染力讓現代觀眾起共鳴。佛洛伊德選擇伊底帕斯凡夫俗子的典型,是選對了。伊底帕斯追尋自我、追查自己出身,正是我們必須回頭認識自我的典範,同時顯現了這樣必要的過程是多麼令人痛苦又不安。

伊底帕斯衝進內院,發現賈卡絲塔已經上吊自殺。他拿下妻子衣服上的胸針,刺瞎自己的雙眼。劇終是克里安成了治理城邦的攝政王。而瞎了眼睛、染著血、精神消沉的伊底帕斯等著面對殘酷命運的下一階段到來。
文字遊戲破壞性最強烈的一幕,是科林斯的信使一進場的時候。賈卡絲塔當時剛向阿波羅神祈求「解除詛咒」,信使就及時來到,彷彿是神的答覆——而且是一個尖刻反諷的和_圖_書答案,因為神仁慈賜予的「解除」反而讓所有人陷入慌亂。「知曉、隱匿和揭露」是這齣戲一再出現的主題,這是戲中的一大轉折。信使一進場說的話,在譯文中聽來總是非常淺白平板:
亞里斯多德認為《伊底帕斯王》具有完美的悲劇情節。此劇一如他主張的戲劇原則那般,逐步展現不可避免之事,迫使一個好人必須面對自己的錯誤認知。就和大多數的希臘悲劇一樣,我們可以扼要說明《伊底帕斯王》的情節,但這齣戲確實比其他悲劇要多了一些轉折。希臘悲劇並沒有正式分幕,但這齣戲由合唱隊頌詩分隔的五個場景,讓人可以輕易做成以下這樣的結構區分:
「伊底帕斯」這個名字也是偏差的事態之一,語言沒盡到應盡的責任,一如亂|倫腐化了整個體系那般。「Odepidus」(伊底帕斯)是什麼意思?一個傳統的解釋是「腫脹的腳」。伊底帕斯一出生,腳踝就被縛住,因為他的父母打算任他死於野外,所以他一生都因這個最初傷害而跛著腳。科林斯的信使告訴我們這就是他的名字的由來。不過,沙弗克里斯也讓這個名字含有許多不尋常的文字遊戲——這個名字在希臘文中是「Oidipous」,主要涉及意指「我知道」的「oida」這個字,「pou」則可指「哪裡」。伊底帕斯也許不知道「自己從那兒來」,但他的名字卻喊著「我知道是哪裡」。
伊底帕斯仍然不知情,等著牧羊人到來。他一到,就被迫說出真相。他發現的孩子其實是萊厄斯和賈卡絲塔托給他的。事情水落石出。神諭的確實現了。伊底帕斯的確殺了父親,又和母親同床。
這番嘲弄令伊底帕斯不想繼續談話,他憤怒地遣走泰瑞西阿斯。儘管滿腔怒火,他還是急切地想確定自己的親生父母是誰。他無法確定自己從何而來。這份無知讓他無法前進,這是他自己生命故事的交叉路口。
在伊底帕斯看來,不知道自己從何而來令人極度焦慮,也會帶來災難。他誤打誤撞,來到自己的城市、自己的家,自己出生的臥房。他努力要找出自己出身的答案,但答案卻帶來恐怖的後果和自殘。沙弗克里斯這齣戲的多重諷示都發生在這個矛盾:一個人陷於不知道自己出身和查明出身的兩難厄運。
然而,僅管版本繁多,但有些版本和說法特別受歡迎、具有特別大的影響力,因而比其他的版本較具權威和主流地位。人人都知道這些版本,也最熟悉這些版本。荷馬《伊里亞德》中的阿基里斯、維吉爾的伊尼亞斯都是這類的例子;莎士比亞的哈姆雷特、沙弗克里斯的悲劇《伊底帕斯王》也是例子。
哪個人不是看似贏得幸福,這樣的表象卻轉眼就成空。

依我看,你們的生命一無所有。
底比斯城受害肆虐。國王伊底帕斯得知阿波羅的神諭說明該城遭到玷污,是因為殺害前任國王萊厄斯的兇手仍下落不明,未受制裁。伊底帕斯詛咒這名兇手,誓言要追捕到他。
這是一齣旨在激發觀眾反思的舞臺劇。正如泰瑞西阿斯的問題讓伊底帕斯停下思考那般,這齣戲會讓人蒙上焦慮而暫停自信www.hetubook.com.com。重點不在你可能殺了父親又和母親上床,亦非佛洛伊德所說你在潛意識中想要殺了父親又和母親上床。這齣戲描繪伊底帕斯尋找親生父母,做了努力卻無法阻止命運注定的家庭悲劇發生,無疑展現了吸引人的複雜心理歷程。不過,這齣戲最令人強烈不安又徘徊不去的影響力卻是在別的地方。伊底帕斯是解開謎題、解決問題和追求知識的人,但每回的成就卻帶領他一步步走向不幸的自我毀滅。《伊底帕斯王》詆譭這些根本的人類特質:求知欲和善於追根究柢的能力。在當前人類以主宰世界的能力自傲的時代,伊底帕斯尤其給人帶來困擾的幽靈。佛洛伊德選擇沙弗克里斯的伊底帕斯來探索現代自我,果然有先見之明。上一世紀有許多悲慘的歷史,都是源自人類對於掌控能力的傲慢和對於知識的錯誤自信。
你雖有眼睛,卻看不見自己的糟糕處境、看不見自己身處何處,也看不見自己共築家室者是何人。你知道自己從哪裡來的嗎?
就像西塞羅提出的告誡那般,伊底帕斯不曉得自己從何而來,就注定只能當個無知的孩子,這是人生最糟糕的事。他不曉得自己的人生——他住在哪兒,和誰同居——為何是個災難。盲眼先知說這位國王看不見自己的糟糕處境。看著泰瑞西阿斯利用伊底帕斯的焦慮吊他胃口,令人覺得可怕。
事態至此已是十分殘酷,但沙弗克里斯又讓棘輪再轉一圈。伊底帕斯從一開始,就並非生性惡劣或腐化的角色,而是一個聰慧、目標專注又充滿活力的人,他善用能力,極力掌控周遭的情況。他的識見是他的助力,人們也為此敬佩他。這齣戲卻讓這樣的識見等同盲眼,而盲眼先知泰瑞西阿斯則是唯一擁有重要見識的人。伊底帕斯努力掌控一切,但其他的力量——稱它是命運,機緣或神的安排——卻將他帶往不同的路徑。他想要(誰不想?)掌控自己的生命故事。他盡了人類所能來尋求這樣的掌控。然而,在此劇最後,克里安對伊底帕斯斷然宣稱:「別想要掌控所有事。你過去掌控的事物並未伴隨你一生。」這句鏗鏘有力的話最強烈的反諷之處,也顯現在克里安想要掌控一切。熟悉安蒂岡妮故事的人,就知道克里安想擁有決定權的企圖是多麼脆弱。
沙弗克里斯運用高超又令人苦惱的戲劇性諷示,第三度展現伊底帕斯的焦慮。科林斯的信使透露科林斯的國王和皇后並非他的親生父母之後,他急於想知道自己的出身。賈卡絲塔迫切懇求他不要追尋自己的出身,「諸神在上,我求你,如果你還在意你的生命,就不要再追究這件事。」可是,伊底帕斯仍無意打退堂鼓。他悲痛地誤以為賈卡絲塔感到苦惱,是擔心他發現自己的生身父母來自低下階層,但其實賈卡絲塔已經知道他的真實身分。他以為賈卡絲塔勢利,賈卡絲塔卻是極度驚駭,兩者的衝突令人苦惱。賈卡絲塔在快步離去之前,只能衷心祈求伊底帕斯永遠不要知道自己是誰。伊底帕斯心意不改,以盲目的自信宣稱:「我一定要知道我的出身。」他執意追尋身份到自我毀滅的地步,他的確將知道自己的出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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