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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林夕90前後

作者:林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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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世紀末荒涼 盛世邊緣

第二章 世紀末荒涼

盛世邊緣

所謂民不聊生,原先不過是中史課本上的常用字,沒有哪一個朝代逃得過,想來唸來千篇一律,卻不求甚解,甚麼叫聊生?無趣無味就是無聊,有聊就是有趣有謂吧?那麼民不聊生真是無聊,連聊天都提不起勁。那時我想這種解釋最能體現「聊」字的精義,生活過得是好是壞,就在於有聊或無聊。所以連字典都懶翻了。了解一個字,不是從字典hetubook.com.com處着手的,那時想。
或者盛世和民生都是深奧的觀念。用最切身的戀愛經驗就較易理解。愛一個人總是從不知不覺開始,風平浪靜甜甜蜜蜜,難以抽空學習研讀「幸福」這兩個字。到大勢漸去,力挽狂瀾時才知道當時不只是尋常,愛得最深往往也就是將盡時。不知何時終結的筵席,杯杯暢飲並不覺得如何m•hetubook•com.com艱難,即使忽然要散,最後一滴下肚還是甜的。喝着酒,看着錶,費盡心力拖延,才覺滴滴都下愁腸。
還有,太平盛世——當然,在課本中比民不聊生用得少,來去只是漢唐盛世之類,一朝到晚某某之治,多得一兩個人的功勞——但,也會不會是編書的人貪口爽用慣了呢,像民不聊生一樣?
身處盛世的人,一定不覺得或和_圖_書不承認當時就是盛世了,算得上麼?漢唐的亡魂會大批報夢呢:唯唯否否,不然。吾妻先逝,十年生死兩茫茫,孤獨甚難當,盛世於我何有哉?……吾家吹北風,冬寒夏熱,屋漏逢夜雨,何如?……杜甫又説:無力正乾坤……可見每個人都有各自不如意事,口水鼻涕猶恐不足,誰知身後回首,才知已是盛世中人,實始料不及。原來已然活在良好的大氣候www.hetubook.com.com之中,不過是小氣候惡劣罷了。罷了罷了,有聊的生活實在艱難。
盛世期內,公開進修學院申請表格不敷應用,緊張情況一如申請移民新加坡。人人努力學習,故我也翻了字典。原來民不聊生,意指人民無以依賴為生。原來是這等基本樸素的要求,聊的只是生存。有聊無聊?只是盛世中人的理解,而所以能夠理解,又因為已屆邊緣。
「當你認識甚麼叫自由,https://m.hetubook.com.com便一定已經失去了它」,盛世也是這樣吧?沒經歷過盛世,固然說不上去,活在其中又不會珍惜,或者是貪,或者是眼光狹窄,到世道衰亡,才懂得蓋棺定斷;是的,比較起來,也算得上是盛世。那麼,我們最近看見有線電視牌照揭盅,投資數十億,期以十年回本,便略覺開懷;東區隧道通車,第二個機場興建計劃舊事重提,就説還是盛世。從頭認識過去種種好處,似乎不是好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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