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第十四章
「『這回他終歸打中他了。』海斯特酸溜溜的對我說,回到屋子裡去。
「他硬要我回到船上去。我不想在他傷心時打擾他。過後,到了凌晨五點鐘左右,我手下一些篷馬車跑來,嚷說岸上起火了。不消說,我馬上上岸去。那座中間的大房燒得火熊熊的,熱力把我們趕回來。其餘兩座房子也相繼像引火柴一樣著火。等到下午才過得碼頭上岸去。」
他說他本該立刻上岸去的;無奈四周一片漆黑,十分寂靜。他這樣衝動,自己也感到不好意思。半夜三更弄醒人家,不過問他有沒有事,也沒見過這等呆子的!況且,那女子又在那兒,他怕海斯特會怪他魯莽擅入。
戴維森掏出手帕把額上的汗擦掉。
戴維森若有所思的,彷彿把這件事在心裡估量了一下,然後平靜哀傷的喃喃道:
「『老闆,是您嗎?』
「其實,這兒誰也不敢說十分熟悉他,」戴維森說。「他是個怪人。我看
https://www•hetubook•com.com他也未必知道自己有多怪。人人倒都曉得我對他一直也很關心的。所以我才發覺事情不妙,船到中途就掉頭駛回三巴侖,唉,只恨去晚了。」
「你十分熟悉已故的海斯特男爵嗎?」
(全書完)
「她真是機靈啊。」大人說。
戴維森粗枝大葉的向那留神諦聽的大人物解釋,有一個女人——丈夫開旅館,名叫索姆堡——如何無意中聽見兩個紙牌老千向她丈夫查問那座島嶼的準確位置。她雖只聽到幾句話提及鄰近一座火山,卻已足挑起她的疑竇——「閣下,」戴維森繼續說道,「她就將自己所疑之事告訴了我。她的疑心可是太有根有據了!」
「『呀,戴維森,人若不趁年輕學學如何去望、去愛——並且信人生——哀哉!』
戴維森平靜的太息了一聲。
他最初hetubook.com•com發覺事有蹊蹺,是看見海上漂流著一條白色大艇子——裡頭有一個毛茸茸的死屍——撞到他的輪船頭上來。他這才趕緊登岸——當然是獨個兒登岸,免得勞師冒撞。
「『對,是我。』
「無事可幹了!」
戴維森正與一位大人物交談,因為在許多場合談話中提到的「三巴侖奇案」,在諸島間掀起一陣轟動,連最上頭的官紳都急欲親聞此事。有位高官巡遊至此,便把戴維森召去晤見。
然而他卻沒有向大人物透露,究竟是什麼使索姆堡太太變得如此機靈的。原來這個可憐的女人深忌女子會給帶回到她那色迷迷的威海姆身邊來。戴維森僅說他注意到她激動得很;但他又說,在回程路上,他漸漸以為她激動是沒緣故的。
「閣下說得不錯,」戴維森用平靜的聲音道;「這件事兒死了很多人——我是說死了很多白人——比喪生在上次阿欽戰爭中許多場仗裡hetubook.com.com的人還多。」
「我向閣下稟告過,我去到那裡,剛趕上看見這可憐的女子去世,」戴維森繼續說著。「過後我和他如何難受,我也不多講了。他對我說了些話。他父親看來是個怪物,而且年輕時把他的腦袋弄歪了。他是個怪人。我們出到涼台外面,他最末尾說的是這幾句話:
「我駛進了垂在火山四周的一團渾雷暴裡,很難才駛到島上,」戴維森縷述。「我得蝸牛般慢騰騰的摸進黑鑽灣裡去。我看當時縱使有人在盼候我吧,也未必聽見我拋錨。」
「『我就在這兒呀。』另外那個聲音猛然喊道,接著砰的一槍打了出去。
「沒錯。」大人物附和道。
歇了片晌。未幾,戴維森神情肅穆的,繼續往下說道:
「就讓上天給淨化下來的東西善後罷。朝風夕雨自會處置那些灰燼的。至於那個隨從、祕書,管那不乾不淨的惡棍自稱什麼也罷,他的屍骸我就留在原處,讓它在陽光中發脹和圖書、發爛。他的頭領正好一槍打穿了他的心臟。其後,顯然這個瓊斯走下碼頭去找艇子和毛人。我猜想他可能無意中掉進水裡去——也許不是無意中的。艇子和人都蹤跡杳然,流氓眼見自己落了單,勾當明明白白崩了,自己也走投無路。誰知道?那裡水清得很嘛,我看到他蹲作一團,夾在水底兩根木樁中間,活像包在藍絲袋子裡的一堆骨頭,只突出腦袋和雙腳。阿王發現他時十分高興。他說,那就平安大吉了,於是他馬上走過山那邊去,把他那個阿孚羅女人接回茅屋裡來。」
「『好極了!我還以為那癟三把您幹掉了。他騰跳了,險些兒要了老子的命。我一直在東躲西藏,找您呢。』
「人家都想不到她這麼機靈的。」戴維森說。
「閣下,他死了——成了灰燼啦,」戴維森喝哧喝哧的微微喘息著說:「他和女子一起。大概是對著她的遺體,他想不開吧——火又能把一切淨化。我跟閣下提及的那個唐人呢和_圖_書,等到第二天火燼稍微冷卻下來,他就幫我去查察。我們發現足夠跡象,證實他們都燒死了。這個唐人倒不壞。他告訴我說,由於憐憫之心,一半也是好奇心所驅使,他一直跟蹤著海斯特和女子穿過樹林。他監視著屋子,直至看見海斯特吃過晚飯出去,里卡多獨自回來。他藏在那裡時,省起不如解纜把艇子漂掉吧,省得那些流氓由水路兜回,從海上拿左輪槍和連發長槍轟擊村子。他認為他們比鬼還要惹不得。於是他就悄悄走下碼頭;他走進艇子裡,要解開繩纜的時候,那個毛人看來原先在裡面打著盹兒,這時咆吼一聲跳起身來,阿王就一槍把他打死了。然後他把艇子有多遠便多遠的推出海去,跟著就離開。」
「因為他說他想和自己的亡人獨處一會兒,我就走了。臨行,我們站在那裡,聽見岸邊灌木叢附近一個聲音嗥叫:
「閣下,事後我就離開了。那裡已經無事可幹了。」
「你斷定海斯特男爵已經死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