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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霖說金瓶梅

作者:黃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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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生百態 貪官的樣板——剖析西門慶之一

眾生百態

貪官的樣板
——剖析西門慶之一


縣官貪污更堪嗟,得人金帛售奸邪。
宋仁為女歸陰路,致死冤魂塞滿衙。

這裏的「人情」就是「私情」,就是完全用一己之私利溝通起來的人與人之間的感情。當時的官僚機器就是靠這種私利維繫的。正如小說中所說:「功名全仗鄧通成」。有了錢,就可以做官,就有了一切;為了錢,可以賣官,可以出賣一切。在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什麼「公道」;哪怕是最終為了維護統治集團根本利益的「公道」,也被氾濫的私欲沖得一精二光。這樣的官僚機器,還有什麼政治可言?還有什麼卑鄙、無恥、兇狠毒辣的事情做不出來!
西門慶「原來就是個弄人的劊子手」,被他一手殘害的人命就有好幾條。他一上場,就圖謀姦佔潘金蓮,從而毒殺武大郎;接著又勾引李瓶兒,氣死義弟花子虛;後又憑藉權勢,把李瓶兒的第二個丈夫蔣竹山打得皮開肉綻,置之死地而後快。他霸佔僕婦宋惠蓮,又要陷害其夫來旺使之橫遭充hetubook•com•com軍之罪,迫使惠蓮自縊身死;而當惠蓮的父親宋仁「叫起冤屈來」,又被西門慶活活整死:
西門慶登場時,作者對他有這樣一番介紹:
正是:人事如此如此,天理未然未然。有詩單表人情之虧人處,詩曰:
公道人情兩是非,人情公道最難為。
若依公道人情失,順了人情公道虧。
後來,《官場現形記》的作者在書中說:「上帝可憐中國貧弱到這步田地,一心要想救救中國,然而中國四萬萬多人,一時那能夠通統救得?因此便想到一個提綱挈領的法子」,「想把這些做官的先陶熔到一個程度,好等他們出去,整躬率物,出身加民」,於是他寫了這「前半部」,「專門指摘他們做官的壞處,好叫他們讀了知過必改」,然後再寫「後半部」,「教導他們做官的法子」。這種願望不能說不善良,但只是書生空議論而已。在中國這塊土地上,根深蒂固而又腐爛不堪的封建官m.hetubook.com.com僚機器,難道是在改良的框框裏指摘指摘壞處就能解決的嗎?當然,小說的作者能面對現實,指摘壞處,還是比那些昏昏然、陶陶然醉心於此道者不知高明多少倍呢!




這裏就點明了這個「浮浪子弟」近來「發跡」以致「滿縣人都懼怕他」的兩大法寶:一曰錢,二曰官。他就是靠勾結衙門來拼命斂財,財越積越多;又憑藉錢財來賄賂官場,官越攀越高。於是乎,他肆無忌憚地淫人|妻女,貪贓枉法,殺人害命,無惡不作,反而能步步高升,稱霸一方。可見,腐爛的官場正是孕育西門慶一類暴發戶的強化劑和縱容他橫行不法的保護傘,而西門慶的暴發暴亡也正深刻地暴露了那座黑暗透頂的統治機器!
一部《金瓶梅》,正是「冤魂塞滿衙」!一個西門慶,害了好幾條人命,不但逍遙法外,而且仍官運亨通,並頗有諷刺意味地當上了執掌刑獄的理刑官。「子係中山狼,得志便猖狂。」一旦有權在手,他也就更貪婪地以權謀私,貪贓枉法,包庇別人謀財害命。苗青殺https://m.hetubook.com•com主,罪該論死,而西門慶受賄後,一手包天,竟讓他順當地回家進一步侵奪主人的家產,霸佔主人的妻妾。這等「賊跡顯著」,何人不曉?巡按山東監察御史曾孝序奏了一本,可西門慶用「金鑲玉寶石鬧妝一條,三百兩銀子」打點了蔡京,結果受到懲罰的反而是曾孝序:被罷官流放,「竄於嶺表」。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王法?有什麼天理?
官僚機器何以如此腐敗?這是由於組成這架機器的成員都是由私利聯繫起來的。西門慶原是「一介鄉民」,怎麼會被太師蔡京一眼看中,平地選拔為「山東理刑副千戶」呢?原來是金錢打動了蔡京的心。一手交錢,一手賣官,這筆生意就是在第三十回西門慶派來保、吳主管給蔡京送禮時做成的:
原是清河縣一個破落户財主,就縣門前開著個生藥鋪。從小兒也是個好浮浪子弟,使得些好拳棒,又會賭博,雙陸象棋,抹牌道字,無不通曉。近來發跡有錢。專在縣裏管些公事,與人把攬說事過錢,交通官吏,因此滿縣人都懼怕他。(第二回)
這西門慶不聽萬事皆休,聽了心中大怒,罵道:「這少死光棍,這等可惡!」即令小廝;「請你姐夫來寫帖兒。」就差來興兒送與正堂李知縣,隨即差了兩個公人,一條索子把宋仁拿到縣裏,反問他打網詐財,倚屍圖賴,當廳一夾二十大板,打的順腿淋漓鮮血,寫了一紙供案,再不許到西門慶家纏擾,並責令地方火甲,跟同西門慶家人,即將屍燒化訖來回話。那宋仁打的兩腿棒瘡,歸家著了重氣,害了一場時疫,不上幾日,嗚呼哀哉死了。正是……有詩為證:m.hetubook.com.com

翟謙先把壽禮揭帖呈遞與太師觀看,來保與吳主管各捧獻禮物。但見:黃烘烘金壺玉盞,白晃晃減靸仙人,良工製造費工夫,巧匠鑽鑿人罕見;錦繡蟒衣,五彩奪目;南京紵緞,金碧交輝;湯羊美酒,盡貼封皮;異果時新,高堆盤榼。如何不喜?……太師因問來保道:「禮物我故收了,累次承你主人費心,無物可伸,如何是好!你主人身上可有甚官役?」來保道:「小的主人一介鄉民,有何官役?」太師道:「既無官役,昨日朝廷欽賜了我幾張空名告身札付,我安你主人在你那山東提刑所做個理刑副千户……」www•hetubook•com•com
再看西門慶與蔡蘊的勾結也十分典型。蔡蘊乘著宋代無休無止的黨派之爭的空子,僥倖得到了論才學本不該得到的「狀元」的桂冠。於是一頭倒在蔡京的腳下,「做了假子」他回家省親,路經山東時,又得到太師管家翟謙的特別關照。於是乎,西門慶熱情地接待了這位新科狀元,臨行又送了他「金緞一端,領絹二端,合香五百,白金一百兩」,使得這位蔡狀元連聲說:「此情此景,何日忘之」,「倘得寸進,自當圖報」(第三十六回)這可以說是兩人間的初步勾搭。不久,蔡蘊點了兩淮巡鹽御史,又經山東,得到了西門慶更為隆重的接待和奢豪的饋贈。於是,蔡御史豪爽地說:「四泉(西門慶號),有甚事,只顧分付,學生無不領命。」一口氣答應給西門慶早支鹽引一個月,讓他輕而易舉地獲得了巨額利潤。接著,西門慶又請蔡御史為苗青之事,在替換曾孝序的宋御史面上「借重一言」。果然,蔡御史對宋御史說了一句「管他怎的」,就將苗青之罪一筆勾銷,「放回去了」。寫到這裏,《金瓶梅》的作者感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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