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秋天
第十章
「看看這個東西。」爺爺說。
「海水把這個地方淹沒了,樹倒下來,經過一段時間,海水掩埋的沉積物漸漸變成岩石,然後地殼變動,擠壓更多岩石,一段時間以後,岩石增厚,把遠古時代的動物和植物的屍體往下壓,又經過很長一段時間,它們終於變成煤。」他笑說,「這些你都知道的,嗄?他們在學校都教過了吧?」
「這是一塊樹皮。」我說。
「不錯,是樹皮。如果小心剝開,你可以發現許多https://www•hetubook.com•com煤都有樹皮的紋路。」
「煤的前身,」我說,「就是樹。幾百萬年以前的樹。」
「一點也不錯,」他朝窗外頷首,「假如你當時坐在這裡,就可以看見那個景象。茂密的樹林、沼澤,幾百萬年以前。」他撫摸著煤炭,「還有這個。」他又掏出一枚黑色的化石放在桌上,一枚有螺紋的羊角形介殼。「你猜。」他說。
我將它握在掌心。
他輕輕
和-圖-書
笑著,在桌上移動化石,彷彿它仍活著。然後他把它推到我寫好的功課上,「給你,」他說,「還有這塊木化石。」他把它一起推到我的筆記本上,蓋住我寫好的答案。「一個時間旅人的禮物,」他說。他撫著我的肩膀,輕柔地笑著說,「把我的故事和寶貝都送出去,我就所剩無幾了。」我望著窗外,彷彿看到樹,看到沼澤,看到海水湧上來。我眨眨眼,再看到的是荒原和下個不停的雨。
他把和_圖_書東西往我桌上一放。那是一塊平滑的長方形煤炭,像先前那隻小馬一樣刨光,表面還有清楚的紋路。我用手指撫摸它。
「答對了,是菊石。這是牠的介殼化石,牠就住在裡面,像蝸牛,又像寄居蟹。和那片樹皮一樣,牠也是從礦坑中挖出來的。」
「問題是,」他說,「牠是居住在海底的生物。」
我在房間做功課,正在為英格蘭與世界各地區的時差而奮戰。天氣寒冷昏暗,外面下著大雨。我不時從書桌前
hetubook•com•com抬頭往外看,心裡想著,如果旅行的速度夠快,一動念即可抵達你想去的地方。但是我沒有這樣寫,我依著他們的要求寫:若此刻石門是幾點幾分,紐約便是幾點幾分。真是無聊到極點。就在這時,爺爺來敲門。
「每當我們乘坐吊籃進坑時,我們就把時間抛在腦後。幾百萬年只相當於一秒鐘。採礦人就是時間的旅人。」他輕撫我的書本,「很乾淨,什麼都懂,我相信你會有出息的,孩子。」
我將菊石放進口袋,告訴自己要
和圖書
永遠保存,這是爺爺送我的寶貝,一份來自很深、很遠、很黑暗的歷史的禮物。「真神奇,」他說,「太陽的光和熱使這些樹木生長,樹木埋在漆黑的地下又變成黑色的煤。我們把它挖出來,從它那裡,我們得到什麼?得到它散發的熱和光。」他摸著樹皮,「這個東西,比漆黑的夜還黑,卻蘊含著遠古以前太陽所賦予它的光和熱。」
「某種動物,和那些樹的生存年代相當的東西。」
我想像牠在水中蠕動前進的模樣。
我點頭。他又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