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曠野迷蹤

作者:大衛.艾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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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秋天 第十六章

第一部 秋天

第十六章

「我還以為你會有興趣。」
她笑起來,憋著嘴。
「好,隨便。」我說。
上課鈴響,我匆匆趕到法文課教室,途中看見艾司庫正在挨副校長錢伯斯的罵。他說艾司庫粗野、笨拙、弱智,有辱校風。艾司庫背靠著牆壁,頭低垂,默默接受。我路過時,他抬起眼,瞄著我。
接著是英文課,本寧.布希又把我的故事提出來討論。或許我們應該畫一些插畫,她說。也許應該為它畫一張彩色封面。她對著我微微一笑,問我有沒有意見?
「克里斯多福,你怎麼啦?你有什麼事,孩子?」
「我得走了。」我說。
我點頭。
「抱歉,你說什麼?」
「一切都好嗎,基特?」
「恨死這個地方,」她說,「恨死這裡和這裡的每一個人。也許我等不及他們讓我走,我會提早走。離開這裡,到處流浪,自己謀生。」她捏我的手臂,「你可以跟我走,基特,帶個包袱去流浪,我們www.hetubook•com•com兩個一起。」
本寧.布希滔滔不絕地談著封面的事,假如我們把插畫掃描到電腦裡,寫上標題,下面再寫上我的名字,那就成了一本書了。
「嗄?」
那晚我幾乎一夜沒睡。四周都是小孩子吃吃的笑聲和耳語聲。我望向窗外,看到黑雲低低地籠罩在石門上空,半點光也沒有。爺爺隔著牆在呻|吟。我想為他祈禱,但是吐不出半個字。明天早上他會沉睡不醒,他現在好像一直睡不醒。媽媽端著一杯已經放涼的茶,坐在他床邊。
「或許可以找約翰.艾司庫。」我說。
她注視我。
「啊呀,」我說,「隨便。」
愛莉沒看我,我們出發,涉水走過潮濕的土地。草地上一灘灘雨水,呈白霧狀的水氣從地面上升,在微弱的陽光下漂浮,冷冷的微風從河面吹來,灰色的雲層低垂,從荒原上空緩緩飄過。腳踩在水中劈咱響,褲管濕了www•hetubook.com.com,大夥兒都不發一語。到了潮濕的長草區,大家默默地停下來等候,傑克的吠叫聲傳來,艾司庫伸出一隻手,門拉開了,我們一個挨一個,魚貫進入潮濕的山洞。我們蹲在地上,一灘淺水淹到我們的腳踝。我望著愛莉,她的眼睛彷彿在對我說:你,你快把我逼瘋了。你得靠自己了。瞧我的名字,克里斯多福.華特森,刻在牆上,在一長列死亡名單中。啜一口水,吸一口菸,看著刀子轉動。我,不是我,我,不是我,我,不是我……我知道又會是我,刀子停了,指著我的腳。我握住艾司庫的手,跪在水中,匍匐在水中,聽艾司庫輕聲細語,注視他的眼睛,感受他的接觸。這不是遊戲,你是真的死,這是死亡。癱倒在水中。黑暗。失去知覺。
「那麼,」當同學們都陸續離開後,她說,「插畫。你想我們可以找誰來為我們畫插畫?」
我聳聳肩。
https://m.hetubook.com•com我們坐在走廊上休息,聽雨聲滴滴答答打在屋頂上。我想找機會告訴她我爺爺的事,但她心中充滿憤慨,只是一個勁頓腳揉眼睛,大聲咒罵。
「是的,謝謝。」
「嗄?嗄?你?量你沒膽,即使有,你也會把我逼瘋了。嗄?嗄?嗄?」
上地理課時,杜布斯先生對愛莉吼,罵她不專心聽課。
法文課接下來是數學課,然後是味如嚼蠟的三明治,喋喋不休的老師和悲慘的學生。外面依舊下著傾盆大雨。室內、室外都是一片模糊的視線,心裡只想著逃出去,逃回家看爺爺有沒有好一點。我的手心始終捏著菊石化石,它被埋藏在地下多少年,才得以重見天日?世間萬物得在黑暗中等待多久才能重見光明?
她望著我,「好,」她說,「那我們下課後討論。」
「復活先生,嗄?」他喃喃說。
「妳或許認為地殼板塊的結構與妳無關,基南小姐,」他大聲說,「那是因為妳和*圖*書的腦殼板塊還沒有連接在一起的緣故。妳是一個混沌的世界,姑娘,妳尚未完全形成,妳仍處於板塊分裂的狀態。」
她繼續談莎士比亞和喬叟,這時雨終於停了,烏雲開始散去,微弱的陽光照射在一片汪洋的荒原上。
我坐在那裡聽她滔滔地說著,外面艾司庫和傑克的身影已經消失在荒原邊緣。
我望著窗外,看見大夥兒在校門外集合,愛莉也在,緊繃著臉。
「爸,」她柔聲說,「爸,起床了。」我說我要陪她,但她斥責我,「去上學,做你該做的事,去上學。」
她氣呼呼地頓著腳跑掉了。
「沒有,」艾司庫說,我聽到他語氣中有深深的厭煩,「沒有。」
「他是你的朋友嗎?」
「我有,只不過……」
我點頭。
我搖頭,掙脫我的手,拿起書包,拋下她匆忙離開。為什麼我不趕回家看爺爺?為什麼我要趕著去玩那個叫「死亡」的遊戲?當我和大家一起站在校門口時,我的内心升起一連串m.hetubook.com.com問號。我看到本寧.布希從窗口望著我們。您在看什麼?我想大聲對她嚷嚷,跟您有什麼關係?我告訴自己,回家,回家。但我只是默默地站著,不發一語,兩眼望著地上,努力壓抑著心中對回家可能見到的後果所生的恐懼。我有個衝動,渴望接觸我爺爺熟悉的黑暗,渴望再接觸那天我在山洞中找到的黑暗。
我對她齜牙咧嘴。「妳,」我說,「杜布斯說得沒錯,妳只是想到妳自己,妳,去妳的。」
我冒著小雨跑到學校。一整天烏雲密布,上課期間甚至下起大雨,雨點打在窗櫺上。我整天想著他,想他一個人在黑暗中,在空無一物的虛無中。
我看到她眼中的淚水,緊握的拳頭,知道她恨不得把他碎屍萬段。
「他是個天生的藝術家。」她說。
「沒事,」我不耐煩地說,「沒事就沒事。」
她睜大眼睛。
「我得走了。」
「你說什麼?」錢伯斯說,「你說我什麼?」
我正準備離開時,她抓住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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