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狐媚楊家女
楊伯成疼如鳳直疼入心底去了,簡直拿她當掌珠,緊緊牢握,深怕別人給搶去,有不少慕名來提親的,都叫他給打發回去,他打算至少再過兩年才論婚事,要把如鳳嫁了,還真捨不得咧!楊伯成不論公事多忙,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看他的心肝寶貝如鳳,就算是生再大的氣,只要一想她,也都會煙消雲散了,如鳳不但長得好生得俏,才藝又高,老爹又當寶貝似地疼她,她真是佔盡了天下的好處,算得是天之驕女,但是卻偏偏時運不濟,天外飛來了橫禍。
「小哥,你現在就拿著這紙兒到吳南鶴的房前去,吿訴他說『尊師叫你』就成了。」
「如——如鳳,放——放肆,這樣拉——拉——扯——扯——地,太——太——不——不——成——成——體統。」
「這是什麼地方?我明明住在城裡的樓子裡,怎麼到了這兒呢?」
這話把楊伯成愕住了,心想:說了半天,原來是別有目的的,醉翁之意不在酒,想打我家如鳳的主意,不說如鳳是我的命|根|子,你這麼冒冒失失地,我是萬萬不會答應的,不成,如鳳要嫁,也得是名門大家,你來路不明,雖是才學飽腹,我也不可胡塗,這事絕對不成,楊伯成心裡嘀咕了一番後道:
「是啊!老爹,怎麼?不好?是吳郎不够好?還是想把我養在家裡當老姑娘?不管你怎麼說,這是我的事,你管不著,你要弄明白,要嫁的是我不是你。別管他,吳郎,咱們別理他,嘻嘻……。」
「楊爺請放心,山人自有道理。」
道士聽了朗朗地笑著說:
道士提起手上的小杖抽了那狐兒整整一百下,打得牠皮開肉綻,血流滿地,躺在地上嗚嗚哀叫,伯成見狀,大感痛快,該死的狐精整得人好慘,忙命家人取出珍寶,獻給道士作為謝禮,道士輕輕笑道:
「孩子,你生一場病,所以我們搬到這莊子來養病,現在你好了,就不要去管其他的事,這只是一場夢,一場夢。」
「唉呀!爹呀!什麼怎麼啦?我好得很,您瞧我這不是好好的嗎?哦!你說是不是啊!吳郎。」
「大人,在下素聞三小姐的美貌與才名,特https://www.hetubook.com.com不遠千里,迢迢而來,為的是來求親,但求大人成全,使在下得與小姐結成秦晉之好。」
琴聲似流水般悠揚,潺潺地自後院傳來,一陣陣悅耳的琴聲隨著輕風飄送在偌大的京兆少尹府邸,聽來更覺深雅有味,這麼高超的琴藝該是出自如何纖巧的手下啊!只要是京兆少尹府裡的人,不論上上下下,都知道這準是少尹楊伯成大人的第三千金如鳳小姐又在焚香彈琴了。京兆少尹楊伯成是豫州人,書香世家,進士出身,大唐太宗封為京兆少尹,娶妻崔氏,生有三個女兒,家庭美滿,楊伯成可說是前程家庭兩得意,唯一的遺憾就是沒個繼嗣的兒子,不過三個女兒個個都十分乖巧,也算稍可吿慰的了;大女兒和二女兒都已經出閣,一個是嫁給兵部尙書趙元趙大人的長公子,一個是嫁給何文修何大人的表姪,如鳳是他的第三個女兒,年齡尙小,還待字閨中。提起他這個么女兒,楊伯成楊老爺可是逢人便誇,心愛極了,其實這也難怪楊老爺寶她,如鳳小姐在三個姐妹中,年紀雖是最小,可卻是最聰明,長得最秀麗,那一雙小手也最巧了,能繡得一手好花,若論琴藝,能和她一比的則是罕見,像這麼才藝俱為出色的女兒,做老子的怎麼會不得意不心疼呢?
「大爺,這狐兒本來是天界裡所差遣的畜牲,故不可殺之,但牠騷擾貴處,此罪當罰,好給您一個公道,此狐死罪既免,活罪難恕,看我痛打這畜牲。」
這一天,楊老爺剛處理完公務回到府中,正打算往後院去瞧瞧他的寶貝女兒如鳳,順便和她下盤棋,聊聊天,就在這個當兒,家僕阿富通報說外頭有人求見,楊老爺猜不出會是誰來了,乾脆吩咐阿富把人請進來。只見隨在阿富身後的是一位身長七尺,年約三十餘,長得儀表堂堂的男子,他一見楊老爺即深揖道:
「常言道,受人點滴之恩,當湧泉以報,今天山人蒙受大爺一飯之恩,不能白白吃了就算了,大爺有何難事,不妨說出來,山人一定幫忙。」
「老奴才,不識抬舉,我瞧得https://www.hetubook.com.com上你家姑娘,是你的福氣,你竟然還推三阻四的不答應,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大爺要是不施點顔色讓你瞧,你是不知道大爺的厲害,好,那你就怨不得大爺了,不管你答不答應,反正你家的閨女,大爺我是要定了,哼!」
楊伯成聞言,真是興奮萬分,一場大禍就要過去了,趕緊命小奴去拿,但又怕被吳南鶴發覺,壞了大事,便再三吿誠他不可喧嘩,千萬小心,小奴戰戰兢兢,躡著腳步悄悄溜到書房取了紙筆來,道士拿起筆,寫了三個大字,看來挺像古篆,可是又辨不出是何字,道士放下了筆,把字紙兒交給小奴說:
「大師,這法子有效嗎?」
「道師此話當真,那太好了,……哦!咱們說話不便,煩請道師附耳過來。」
楊伯成摟著女兒,喃喃自語道:「一場夢,不是嗎?」說著眼眶裡湧出悲喜交集的老淚,順著臉頰滴下,落在如鳳的長髮上。
伯成才恍然大悟,原來被狐給媚上的人,就像是在睡夢中一般,對此發生的事毫無知覺,伯成愛女心切,怕這事給如鳳太大的打擊,所以騙她說:
小奴拿著字紙來到吳郎院前,躊躇了半晌,終於鼓起勇氣,硬著頭皮走了進去,此時吳南鶴正和家裡的丫頭春花嬉笑,見有人闖進來,怒道:
「哈哈……我道是什麼事?這事請楊爺放心,不瞞楊爺,山人乃是仙界之人,正奉玉帝旨意,捉拿犯孽的精怪,沒想到這狐兒就躲在府中,真是踏破鐵靴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楊爺請備紙筆,待山人畫成符咒捉妖就是。」
「大爺,您心地真好,好些天沒吃了,今兒個真的是吃得最痛快,謝謝啦!咦?大爺,是山人吃多了,您不高興?不然怎麼愁眉苦臉的,敢情如此,大爺,山人一時貪嘴,請您多包涵。」
楊伯成心裡雖是納悶,但還是吩咐大家退下去,此時吳南鶴起身作揖道:
小奴拿著字紙走了,楊伯成問道:
不料如鳳非但不過去,還格格地笑了起來:
邊罵著邊朝著後院闖去,楊伯成要攔都來不及,吳南鶴的腳力可真快,三兩步就登上了和_圖_書繡樓,楊伯成只是眼巴巴地乾著急,沒奈何,吳南鶴進了繡樓也好一會兒了,可是卻無動無靜,楊伯成被鎖在門外,急得像隻熱鍋上的螞蟻,額頭直冒汗,越想越不敢往下想,這時房門「呀」的一聲推開了,吳南鶴和如鳳相攙著下樓來,如鳳不但沒有一點勉強的樣子,竟還一路與吳南鶴拉拉扯扯,嬉笑調情,楊伯成眼看著女兒大反常態,變得這般輕佻,不知羞恥,心裡是又急又難過,頻喚著女兒道:
楊伯成見他饑渴交迫,十分不忍,就帶著他回家,不但替他泡了壺好茶,還準備了一頓相當豐富的膳食招呼他,道士吃飽了喝足了,拍拍肚皮,一付很滿足的樣子,他用袖口拭了拭油膩的嘴皮,道:
吳南鶴遂馬上變成一頭狐狸,很乖順地立在一旁,道士轉身對楊伯成道:
執意不肯接受,便趕著狐兒走了,大約走了百餘步,到莊外的樹林邊,道士逮著狐狸冉冉昇天,漸去漸遠,久之,便不見了,楊伯成伏地再三拜謝神仙。狐精走了,往後不必再過那種愁苦驚心的日子,歡樂又再度降臨了,楊家的人展開了許久不見的笑靨,整家子都歡歡喜喜,倒像是在辦什麼喜事來著,這時如鳳小姐正好午睡醒來,一看四周的環境,大驚道:
「楊爺不用客氣,您的美意山人心領了。」
楊伯成回到了農莊,吳南鶴就要楊老爺在莊子裡造一座吳郎院,不准閒人出入;家裡的人都十分氣惱這隻狐精攪得大夥兒不安寧,常常背地裡臭罵著他,可是這頭狐精狡猾透了,暗中咒罵的事竟也被他曉得了,所有罵他的人都遭了殃,被他好好修理了一頓,因此,就連暗地裡,再也無人敢說一句有關他的話了。
楊伯成是被嚇破膽了,怕再被狐精知道,只好和道士咬著耳朵說話,把事情從頭到尾說與道士聽,道士聽了哈哈大笑:
楊老爺最喜歡以文會友,聽得吳南鶴是慕名來的,心裡十分高興,看他氣度非凡,想必也是才學之士,楊老爺即以貴禮待之,請他入座,吳南鶴與楊老爺談得十分投契,吳南鶴真還是飽學之士,上自天文下至地理,無不侃侃而談,應答如流,使得楊老爺和_圖_書子都快有點招架不住了,不過楊老爺心底還真是喜歡這位文采風流的學士,兩人越談越起勁,阿富都已經上過好幾次茶了。談了好一會兒後,吳南鶴突然說:
「吳公子,公子滿腹文章,必不缺紅粉佳人,想小女年紀還小不宜配親,再說你我萍水相逢,相知不深,如果貿然結親,恐多不妥,公子美意,下官礙難從命,公子還是另配名門吧!」
「大膽老野狐,還不快快現出原形來!」
小奴才嚇得上牙猛敲著下牙,把紙丟給吳南鶴,勉強擠出一句「尊師叫你」就拔起腿逃了;吳南鶴看了字紙後,臉色大變,馬上趴在地上,爬著出去,一直爬到道士面前,道士一見,大聲吆喝著:
「是誰這麼大膽,沒有我的吩咐,竟敢闖進來,看我好好收拾你。」
說罷,又是一陣大笑,楊伯成氣得都快冒煙了,道:
整個楊家都生活在陰影下,在一種極度愁悶的氣氛中過日子,天天都有一股無形的壓力壓的令人透不過氣來,楊伯成被折磨得太够了,他幾乎無法再待在屋子裡了,一有空,他就四處走走,免得看見吳郎院就傷心,所謂眼不見心不煩。楊伯成走出莊子,走向田野之間,此時正是秋收時節,一片片金黃的麥浪,呈現眼前,處處閃耀著豐收的喜悅,但是喜悅已經不屬於楊伯成了,打從吳南鶴踏入楊家那一刻,它就遠離了。楊伯成靠著樹幹懶懶地坐著,看遠處人家正忙著割麥,那樣高興地忙碌著,那樣無憂地流著汗水,刹時,他感到這就是幸福,只求安詳這本當是一件平凡而容易的事,然而對他來說,求得片刻都是十分奢侈的了,想一想從前那種前程家庭都極美滿的日子,現在都已變得飄飄渺渺,幾乎不像自己曾經經歷過,楊伯成陷入於遙遠的回憶裡,不覺瞇起了雙眼,此時一聲輕咳引起了他的注意,睜開眼睛一看,不知何時身旁已來了一位枯瘦得像一條失去了水份的魚乾老道士,老人咳了幾咳道:
「你說什麼?你要嫁他?」
「唉呀!我說爹啊!這有什麼不可以?何必那樣大驚小怪嘛!我就要和他成親了,拉拉手有什麼關係呢?哈哈……你說對不對,吳郎?」
「hetubook.com.com大爺,山人路過此地,甚覺口渴,可否請大爺行個方便,賞碗水喝。」
說著,兩人又攙著回樓去了,楊伯成真不敢相信那會是如鳳,他那個知書達禮,溫柔賢淑的么女兒,簡直換了個人似的,楊伯成越想越不對勁,如鳳絕不可能會是這個樣子,看她剛才的神色有異,難道,吳南鶴那小子在她身上動了什麼手腳?那吳南鶴敢情是妖怪?這一連串的疑問不斷地浮在楊伯成的腦裡,最後他想也只有這一種可能,否則如鳳不會是那樣子的,楊伯成當下召來家丁十餘名,命他們執棍去揍那名可恨的妖精,可是去的人反被他修理了一陣,兩隻耳朵都被塞滿了泥巴。
「不,道師別誤會,楊某絕無此意,不過是家門不幸,遭了橫禍,無法解決,正傷透腦筋。」
此後,楊府裡不再有美妙的琴聲繞空,楊夫人沒了笑容,楊伯成更是寢食難安,心神不寧,根本無心辦公,一連請了二十幾天假,和愁眉的妻子兩兩相對,束手無策。楊伯成請了這麼一個長假,上司不免要查問了,查問的結果,大家都說楊府裡不太平,鬧狐了,所以楊少尹愁得無法上班,這事稟明了太宗皇上後,太宗以為愁是沒有用的,既是遭了怪就該命道士捉拿才是道理,於是下了一道詔,交給楊伯成的親家翁兵部尙書趙元去辦。趙元到處打聽能捉妖的術士,糾合了十數名,前往楊府捉妖,可是結果呢?全都被綁著用泥巴塞滿了耳朵,沒有一個可以對付得了那妖精。楊伯成真是心亂如麻,又感到在京城裡,家中鬧狐的事已經傳遍了,這種事實在不是什麼光榮體面的事,再在這兒待下去,拿什麼臉去見人呢?所以,乾脆辭了官,帶著一家子搬回老家的農莊去住了。
「在下吳南鶴,仰慕大人才學,特來求見。」
吳南鶴聽了此言,頓時勃然大怒,馬上翻臉,變得粗魯無比,開口就罵道:
說著身子往吳南鶴懷裡一倒,笑得更開心了。楊老爺被她這一笑,差點沒昏過去,他急得忽然口吃了起來:
「楊大人,在下有一密事相吿,此地人多口雜諸多不便,可否借一步說話?」
「如鳳,如鳳,你這是怎麼啦?快過來,過來爹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