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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海明威的巴黎妻子

作者:寶拉.麥克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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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二十一

我打包了一大箱行李,一來考慮到我們要離家那麼久,二來想到恩斯特一定急於回來寫他的短篇故事和那部長篇小說。不說也知道,他肯定迫不及待要讓史蒂文生讀到他更多作品,所以我決定到飯廳的櫥櫃拿放在裡面的原稿。我將所有稿子收拾好,裝進小手提袋裡,這一袋就是要給他的驚喜。我離開住處前往里昂車站,想到手裡的這些稿子心情還大為振奮。
「手提袋是你的嗎?」
「你能估計那只手提袋和裡頭的物品價值多少錢嗎?」
兩名警察一無所獲地回來,「還沒找到,女士,」其中一人說:「我們會繼續找。如果你想去瑞上,我建議你現在回座。」
「你搞丟的東西很珍貴嗎?」
我和恩斯特除了討論旅遊計畫,他電報裡也提到,他在熱那亞認識的記者林肯.史蒂文生也在洛桑。他讀到恩斯特的報導後大為驚豔,希望看看他到目前為止寫的東西,但恩斯特只帶了一篇在身上,短篇小說〈我的老爹〉,描述一個男孩和他擔任騎師的墮落父親之間的故事。史蒂文生覺得這故事很棒,甚至將它跟舍伍德.和-圖-書安德生的作品相比。恩斯特不喜歡和任何人比,更糟的還是和他的朋友安德生。不過史蒂文生答應寄這篇給他在《柯夢波丹》擔任編輯的朋友,還是大有助益。目前為止恩斯特只有一篇小說付梓,刊登在紐奧良一本小型的藝文雜誌《雙面人》,僅止於此。還有龐德答應會在《三座山》刊登他的作品。而這次史蒂文生的承諾則更有機會兌現,更令人振奮。
「拜託。」我覺得自己快瘋了。「拜託快搜索火車,搜索車站。」
「你的丈夫嗎?女士。」
「對,你說過了。我們會努力幫忙找。」語畢,兩人離去,一副會熱心協助的模樣。
「我搞丟的不是衣服!」我大吼,可憐的婦人嚇得轉身,想必被我嚇壞了。列車長終於來了,他似乎也不懂事態的嚴重性。我急得猛哭,無法用我彆腳的法文找到正確的辭彙說明。最後,他喚來兩名法國警察,他們將我帶到車廂外訊問,眾人盯著我。他們向我要證件,一名警察在檢查證件時另一名要我描述手提袋的模樣,詳細詢問我遺失前的活動細節。
m.hetubook•com•com如釋重負,很高興他同意並堅持我同行。但臨出發時,我卻臥病在床,頭脹痛不堪,吃什麼都吐。我們說好,他先出發,稍後等我康復到可以出遠門時再去找他。那段期間我在聖路易斯市的老友雷蒂夏.派克剛好來巴黎,她說恩斯特不在這段期間,她會每天來看我,照顧我。這次絕不會像土耳其那次一樣,也與熱那亞那次不同。
「洛桑,」他終於說話,「我們負擔得起,你可以跟我去。」
一九二二年接近感恩節,《多倫多星報》要恩斯特去瑞士的洛桑採訪和平會談,這次會議將決定希臘與土耳其之間的領土紛爭。就是這場紛爭使得士麥納城遭到嚴重燒毀,百姓家破人亡,兩國相互殺戮長達近三年。電報抵達時我看得出恩斯特非常緊張,幾乎不敢打開,我知道為什麼他有這種反應。我們夫妻無法再承受上次的爭執,這次再吵,婚姻大概撐不下去。
「我是說小偷,你們這些白癡!」
「如果你繼續歇斯底里下去,我們可幫不了你,女士。」
車站節奏繁忙,話說回來我也從未見hetubook•com•com它慢下來過。穿著紅外套的腳伕匆忙穿梭——經過上蠟的木製長椅和裝飾棕櫚樹,以及盛裝打扮準備回家或滿懷期待即將出遠門的旅人。明天早上,我就能跟恩斯特在一起,屆時一切都會很美好。我在車站走動,將行李交給腳伕時,一心只想著那些。腳伕扶我上火車,幫我將裝有衣物的大行李放到頭上行李架,將小手提袋放在我的座椅底下,好方便我拿取。車廂內空蕩蕩,還有半小時才發車,我決定先下車伸伸腿,買份報紙。我在車站內,走過販賣蘋果、起司、Evian礦泉水的小販,有些也出租毯子、枕頭,或販售裹在包裝袋的溫熱三明治及隨身瓶白蘭地。列車長呼叫乘客上車,我趕緊跟著乘客魚貫回到火車上,找到座位。座位和之前一樣,除了少掉那只小手提袋。
列車長同意讓火車多留十分鐘,讓警察在車上搜索。他們從火車的一頭走到另一頭,詢問乘客是否見到一只手提袋。我至始至終都不相信偷走手提袋的人仍在火車上,因為這顯然是常見的扒手所為。他們伺機順手牽羊,期望偷到有價值的財物和圖書。然而,這次他們拿到的是恩斯特來到巴黎之後辛勤寫下的每個想法和句子。不,包括更早之前寫下的,關於芝加哥的短篇和隨筆,每首詩和未竟的篇續。所有寫過的東西都在裡面,他從不丟棄。
「我很難過你遇到這種事。」我終於回座後,旁邊的那位女乘客說。
它不在我的座位底下。我四處張望就是沒看見。我驚慌地呼叫列車長。
我給他們我們在巴黎的地址及樓下舞廳的電話號碼,因為住處沒有電話,但我不敢奢望他們找回來。巴黎這麼大,而且已經錯失搜索的黃金時間。我想像那賊早已匆忙跑進無人的巷子,打開手提袋一看,立刻闔上。他很可能當場丟棄,或扔進垃圾堆裡。它很可能被棄置在某條暗巷,或臭水溝,或巴黎的焚化爐裡。或者,很可能即將沉在塞納河河底。
「我不知道。」我茫然地說:「那是他的作品。」
「不需要,我會好好在家等你。」
「不,我希望你也去。」
「是我丈夫的。」
「剛剛很抱歉,我通常不會這麼慌亂的。」我忍不住又嗚嗚哭了起來。
「不在,他在瑞士,我要帶那只手提袋去給他,裡https://www.hetubook.com.com頭是他的作品。寫了三年的成果。」說到這裡,我完全無法鎮定。逐漸升高的擔憂讓我反胃。「你們幹麼站在這裡訊問我?」我的聲音高亢尖銳,「他走了,搞不好現在已經走得遠遠了。」
等我身體康復到可以去找他時,已經是十二月初。我開心地打包,因為我知道等會議結束,採訪工作告一段落,我們就能在尚碧鎮度過長長的滑雪假期,跟欽克一起在那裡過聖誕節,之後再前往義大利和西班牙。最重要的,我們將有四個月不用回巴黎,我已準備給自己放個長假,遠離巴黎的濕冷天氣。之前我病到一整個星期沒下床,不確定是否有力氣滑雪,但我絕對想試試。
「有什麼我能幫忙的嗎?」在等列車長前來時,旁邊的乘客問我。她是位中年的美國婦人,看起來獨自旅行。「我可以借你衣服。」
「他在火車上嗎?」
火車轟隆一聲,晃晃蕩蕩駛離月臺,現在,它不會再停,一切已成定局。我無法逃避已發生的憾事,我感覺自己充滿驚懼,此外還有一種對我而言極為難得的確定感。她的問題,我只有一個答案:「是無價的。」我回答,轉過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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