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皮膚之上與在皮膚之下/一九九一年
六
每次當這些記憶回到他的腦海、讓脖子和雙手忍不住冒汗的時候,丹尼斯就把自己關進浴室,反向坐在馬桶上,猛烈地手|淫。這股愉悅只會持續一會兒,而且只能延伸到他性器官周圍幾公分,然而那股罪惡感卻會突然從上方落到他身上,就像用髒水淋浴一般。這些汙穢不潔的水沿著他的皮膚滑落,然後隱沒在他的五臟六腑內,慢慢地讓一切都爛掉,就像老房子裡的壁癌腐蝕牆壁一樣。
馬提亞專心地做著他的實驗,至少有十五分鐘沒有抬起眼睛。他並不喜歡生物學,不過他仍用在其他學科的嚴格準則在進行這項作業。器官解剖,那麼暴力又充滿缺陷,他實和-圖-書在搞不懂為什麼要上這門課。不過那濕軟肉塊不斷散發出來的濃烈腥味,除了令他感到一點點噁心之外,並沒有引起也特別的感覺。
「你可以告訴我你的祕密。」丹尼斯繼續說。現在他更進一步了,更接近這位同學迷人的內心世界。他因為緊張而感到臉紅心跳,可是一點也不想放棄這個機會。
他用五根手指頭緊緊地握住解剖刀,然後把它刺進另一隻手食指與中指之間的凹處,再往下直劃到手腕。
「你知道嗎?我也有一個祕密。」他說。
「我們必須做完實驗,」他語氣單調地說。「否則就無法完成圖卡。」
馬提亞乾淨俐落地
和-圖-書
將那塊肌肉切成兩半,彷彿想要殺死某個已經死亡的東西。「我沒有任何祕密。」他低聲說道。
「那麼,你看這裡。」馬提亞說道。
在他十歲時,他的鋼琴男老師教他彈D大調音階的指法。當那隻溫暖的大手掌壓在他的手背上時,丹尼斯簡直快不能呼吸了。也必須上半身稍稍往前傾,才能遮掩那突然在運動長褲裡爆發出來的勃起。這一生中,他認為那一刻就是真正的愛情,而且不斷在周遭每一個角落摸索,想要尋找那次碰觸時所感受到的溫暖。
他們坐得很近,兩個人的前臂都靠在實驗桌上。一排透明的長頸瓶、燒杯與試管,把他們與班www.hetubook.com•com上其他同學隔開來,光線透過這列玻璃折射過來,讓那條線以外的一切看起來全都變了形。
丹尼斯等了幾秒鐘。馬提亞把刀舉到那塊肉上方一、兩公分處,動也不動。
「如果你跟我說你的,我就告訴你我的。」丹尼斯堅持地說。他把自己的椅子向同伴拉近,馬提亞明顯地全身僵硬起來。他盯著那塊切開的牛肉,面無表情。
馬提亞數了三次深呼吸。空氣中飄盪著淡淡酒精味,有些滲進了他的鼻孔裡,沿著鼻中隔往上衝,一股令人愉悅的灼熱感直衝到兩眼之間。
丹尼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像準備跳水般往後退了一步,鼓起勇氣說話。「馬hetubook.com.com提亞,你有祕密嗎?」他問他的朋友。
「我才不在乎什麼圖卡,」丹尼斯回答。「告訴我,你對你的手做了什麼事?」
馬提亞似乎沒聽到,不過他正用來切開肌肉另一部分的解剖刀卻從手中滑落,掉在金屬桌面上,發出清脆的聲響。他慢慢地撿起來。
關於丹尼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你必須知道。坦白說,丹尼斯認為他只有這件事值得別人去認識,也因此,他從未對任何人提過。
「你真的想知道我對我的雙手做了什麼事?」他問道,同時轉過去面對丹尼斯,不過目光卻盯著陳列在對方背後的福馬林罐,大概有十來只罐子,裡面裝著一些從不同動物身上取下的胚胎與和*圖*書四肢。
他用一把鑷子夾出一條細細的白色筋絡,把它擺到載玻片上,然後雙眼貼到顯微鏡上調距。他在方格筆記本記下所有的細節,並畫下放大影像的草圖。
丹尼斯點點頭,全身顫抖著。
在地下室的實驗室上生物課時,丹尼斯仔細地看著馬提亞切開一塊牛肉,把白色與紅色的纖維分開。他好想撫摸那雙手,他想知道是否只要碰觸到他所愛慕的同學,那一大塊深植於腦中的慾望腫瘤,就真的能夠像奶油般融化?
他的祕密有一個非常可怕的名稱,就像一層尼龍布一樣,罩住他所有思緒,讓他幾乎要窒息了。它一直在那裡,像一樁判決確定的刑罰,重重地壓在他腦子裡,遲早他得去服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