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3 交叉路口
INTERSECTIONS
烈風暴雨的海洋
「妳時時刻刻都在控制馬戲團嗎?」馬可問。
賽莉雅點點頭。
她眺望往外延伸至清晰海平線的午夜海洋,放眼不見陸地的蹤跡,馬可走過來站在她旁邊。「真美。」她說。
她站起來走至圓圈中央,轉起身子,讓禮服往四周旋飛。
他先往她額頭送上輕柔的吻之後才放開她,在不碰觸的情況下盡量貼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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賽莉雅只能點點頭。
「原來妳沒有力量來源?」他說。她一頭霧水望著他。
迷你的燈光橫掛天際,好似亮如太陽、挨挨擠擠的星辰。
「妳在操控我的幻覺。」馬可說,好奇地望著浸滿酒汁的樹木。
「這是我唯一無法完全療癒的傷口。」她說。
「這還真讓人佩服,幻術先生。」她說。
「我不介意,」馬可說,跟她十指交纏,「那個我自己也做得到,妳知道吧。」
「我不希望妳覺得害怕。」馬可打岔。
「沒錯,」馬可說,用拇指拂過她的手腕內側,「我想,藉由一點協助就能幫我取得正確的平衡。況且,妳有妳獨有的旋轉木馬,而迷宮是我們兩人共用的。所以我想,有個專屬於我自己的巴禮斯原創作品也滿公平的。」
「是你讓我這麼做的,」賽莉雅說:「我原本沒把握自己有沒有辦法做到。」
馬可闔上眼睛,在腦海裡描繪出來,焦點不是放在一廂情願的夢想上,而是集中在實務層面。把最微小的細節都策畫出來,從整理錢德瑞許的簿冊,以便轉交給新任會計,到打包公寓裡的西裝,甚至到兩人即將佩戴的婚戒。
片刻之後,賽莉雅.鮑恩就坐在他面前,轉向側面,將胳膊靠在椅背上。她的打扮跟表演期間所穿的一樣,白禮服上蓋著尚未拼湊成形的拼圖小塊,沿著裙襬一起墜落到黑暗之中。
賽莉雅扭動戒指,把它從指頭滑下,好讓他看看配對的疤痕。
接著他的右手開始灼燒,那股痛楚劇烈又燙熱,從圍繞手指的傷疤開始,繼而往上竄過手臂,遮蔽腦裡的每份思緒。那種疼痛跟當初形成疤痕的時候相同,只是增加了千倍。
就在他的嘴抵達她的唇之前,她把頭別開。
他從口袋掏出一張上面只印M字母與地址的名片。
「要體驗你的幻術的話,我的距離夠近嗎?」她問。
「我可以整晚都看著妳。」他說。
賽莉雅在樹木旁邊歇腳,嘆口氣之後才開始說,樹上刻了表達愛與渴望的文字。她從沒跟任何人講過這個故事,不曾有機會對任何能夠體會的人敘述這件事。
「同意。」
馬可往地上癱倒,船舶的移動隨即停止。紙張起皺崩垮,墨水海洋漸漸退去,最後只剩條紋帳棚內的一圈座椅。
周遭的樹木也起而效尤。
「對,不過沒有以前那麼頻繁。他的模樣沒變,我想那是一種回音,就是他的意識還保留著實質形體的外觀。可是他缺乏固態,這點讓他氣極攻心。要是他當初採取別種做法,也許可以維持更具實質的狀態。不過,我不確定自己想不想永遠被困在樹木裡,你願意嗎?」
賽莉雅點點頭。「我習慣了,大多時候都還算得心應手。」
突來的和*圖*書微風扯著一層層紙質風帆,紙張啪啦翻飛,下方的墨水海洋泛起漣漪。
帳棚側面的條紋帆布僵硬起來,布料幻化為紙張的時候,柔軟的表面越變越硬。文字紛紛浮現於牆面,印刷排版的字母與手寫的內容彼此重疊。詩詞填滿整個帳棚,賽莉雅看得出有莎士比亞十四行詩的摘文,以及獻給希臘女神的讚歌片段。詩詞覆滿牆壁與天花板,向外蔓延到地面。
賽莉雅走到甲板邊緣,雙手沿著書脊構成的欄杆拂掃而過。輕柔的微風玩弄著她的髮絲,隨之帶來混雜了積塵厚書與潮濕濃墨的氣味。
兩人同坐暢談,直至黎明將至,只有在馬戲團準備打烊以前他才離開她身邊。
「不,」賽莉雅說:「只有在這裡,我們才什麼都能。」
「這些影像你是怎麼想出來的?」她問,把手貼在一棵樹的層層紙質樹皮上。手指之下的感覺暖和又堅實,宛如燈籠由內向外發出光亮。
「那種事做起來不算特別簡單,」馬可說:「而且我不希望妳忘掉。」
「你又沒見過我父親。」
她再次摸摸飄浮的酒,推向身旁的樹木。液體滲入紙張,緩緩吸飽浸透,直到整棵樹木在白樹林裡發出濃豔的緋紅微光。
「妳喜歡雲迷陣嗎?」他問,握住她正要放下的手。
「喜歡啊,」她說。他包握住她的手指時,她一時嗆噎,「你說服我們的巴禮斯先生,讓他幫了忙?」
賽莉雅用指尖撫過他的下巴,然後在他來不及伸手拉她回去以前,轉身消失。
等她睜開眼睛,兩人正站在海洋中央一艘船的後甲板上。
「妳弄的。」馬可說。
「我試過了,」馬可說,用雙手掬捧她的臉,「我試著把妳放走,可是卻辦不到。我無法停止想妳,我無法停止夢見妳。妳對我沒有同樣的感覺嗎?」
「妳在找這個嗎?」他問,把手炫耀般地一揮。皮膚位移,露出繞著他無名指的疤痕。「是我十四歲的時候,戒指留下的痕跡。當時戒指上有些拉丁字,可是我那時不曉得意思。」
「謝謝。」賽莉雅在指尖翻轉名片,接著它便消隱無蹤。
「我還挺嫉妒的,」賽莉雅說:「我父親老是告訴我,我讓他有多失望。」
「跟我一起遠走高飛吧,」馬可說:「到哪都行。遠離馬戲團,遠離亞歷山大跟妳父親。」
「我好喜歡這種感覺,這才教我害怕,」賽莉雅把話講完,轉回臉龐面向他,「我好想讓自己迷失在你裡面,這種強烈的誘惑也讓我害怕。我好想放手,我好想讓你護著我,讓我別去打破吊燈,這樣我自己就不必時時提心吊膽。」
「我想,要是我坐在前排,會抵擋不住碰觸妳的誘惑。」馬可說,離開椅子站在圓形的表演空間,就在頭一排椅子內側。
「我很想跟你在一起啊。」賽莉雅說,在他雙手往下挪移時,倒抽一口氣。「相信我,我很想。這件事不只跟你我有關,有那麼多人被捲進這場競賽裡。要維持一切的秩序,困難度越來越高。而這個——」她用雙手覆住他的手說:「這樣會讓我分心得很厲害。要是我失去和圖書專注力,我擔心會出事的。」
馬可將賽莉雅擁至胸前,然後才站起身來,順勢將她拉起。
「力量來源?」她重複。
馬可拚命想把氣順過來,她低頭看著他手上的傷疤。
「我那時就想,也許跟你有關,」她說:「所以有一次我試著在火車離開時故意不上車,結果一樣痛不堪言。我們真的緊緊束縛在一起。」
賽莉雅望著去除杯子、懸浮空中的酒。她舉起手碰碰它,它抖了抖之後散裂成水滴,然後又重新聚合。
「那不在我今晚的待辦事項裡,不過如果妳想要……」
「我看得到每個座位,」她說:「你坐在後排,也躲不過我的視線。」
「我想如果天時地利人和,」她說:「應該就行。會需要一個試金石,一個可以攀附的地點、樹木或實體元素,可以避免漂流的東西。我懷疑我父親大致是希望這個世界能夠替他發揮這個試金石的功能,可是我相信必須是更集中的區域才行。能夠發揮杯子的功能,但裡面要保留移動的彈性。」
她以自己在劇場後側廂房度過的童年故事做為回應,還有馬戲團走訪遠地城市裡的冒險經歷。她細數過往扮演靈媒時期的事件,發現他與當時的她所見略同,也認為那份事業荒唐得可以,因而欣喜不已。
「這樣行得通嗎?」馬可問:「他有什麼企圖呢?我是說,他到底想要什麼?」
「我不懂。」
「跟我的類似,」馬可說,望著她的戒指,不過視線還是頻頻轉向疤痕,「只不過我的是金戒指。妳的戒指是用亞歷山大的東西做的吧?」
「沒錯,」賽莉雅說:「我父親想到一個移走他杯子的辦法。」說著說著,手中的杯子就漸漸隱去,可是酒還在,在空中冉冉飄浮。「可是他直接往海洋去,而不是移向盆子甚至是更大的杯子。他很難把自己再拉回來。當然他辦得到,只不過非常吃力。如果在單一的地點盤據不去就能讓他滿足的話,他可能會更加自在。反之,這個過程讓他四處飄蕩。他現在必須緊緊攀住東西。他在他紐約的連幢屋徘徊不去,還有他以前常表演的劇場。只要可以,他也會纏住我,不過我已經學會怎麼照著自己的意思閃避他。他對那點恨得牙癢癢的,尤其因為我只是把他本來專用的防護技巧加以強化。」
「我有幾天空檔,」馬可說:「妳最近都沒到倫敦那一帶。」
「我們秋天會去倫敦,」賽莉雅說:「有點變成傳統了。」
賽莉雅的回應是朝他踏出一步,她禮服的裙襬掃過他的鞋子,距離近得讓他足以抬起手臂,用手輕輕搭在她的腰上。
「很慘,可是疼痛本身慢慢消退了。那晚我跟亞歷山大說,我想退出。我當時一定不是當真的,我只是想從他那裡得到一點反應。」
有個坐在椅子外圈的男人,在眾人紛紛離去時流連在座位上。他的雙眼幾乎完全藏在圓禮帽投下的陰影裡,目光牢牢盯著圓圈中央、幻術師不久之前佔據的空間。
「馬可。」她以低沉柔軟的語調說。他名字在她舌頭上發出的聲音,比他原先想像的更和-圖-書教人迷醉。他傾身品嘗。
「看著喔。」他在她耳邊低語。
「那麼現在阻擋我們在一起的到底是什麼?」他問。他把雙手從她的臉龐滑下,循著禮服的領口撫去。
樹木散發的光線越來越強,最後亮度大得讓賽莉雅閉起雙眼。
「你真的想過一走了之的事嗎?真的認真想想,就是抱著要徹底實現的意念,不是只把它當成幻夢或一時奇想?」不見他回答,她便繼續說:「現在仔細想想,想像我們拋下這個地方、這場競賽,然後在別的地方一起另起爐灶,真的用心去想。」
「我想他們原本並不打算讓我們以為自己是籠中鳥,」賽莉雅說:「除非我們衝撞推擠,否則不會感覺到柵欄的存在。我父親說過,如果我們不要那麼在意對方,事情進行起來會容易些,也許他說得對。」
「直呼我名字就行。」他說。他從沒聽過她叫他的名字,懷裡攬著她,讓他頓時對那個聲音湧起渴望。她猶豫起來,於是他又說:「拜託。」
「我父親的野心向來都太大了點,」她開始說:「他原本想做的事情並未實現,事與願違——他原本想讓自己脫離實體世界。」
「我這輩子花了好多時間掙扎著要克制自己,」賽莉雅說,腦袋倚在他的肩膀上,「要徹徹底底認識自己,要將一切維持在完美的秩序當中。我跟你在一起的時候,就會失去那個狀態,這會讓我很害怕,而且——」
「我做得到的。」
風勢增強,吹得暗黑墨水一波波沖擊著船身。紙頁從風帆上紛紛落下,恍如樹葉在他們周圍飛旋。船開始傾斜,賽莉雅差點站不住腳,但馬可用雙臂摟住她的腰,穩住了笑聲連連的她。
「我不知道還能怎麼做。」賽莉雅說。
「可是他還會跟妳講話?」馬可問。
「我會在腦海裡看到東西,」馬可說:「在我的夢境裡,我想像妳可能會喜歡的東西。」
幾分鐘過後,那扇門隱入帳棚牆壁,再次消隱無形。
「你都看過我的表演了,換你秀給我看,這樣挺公平的啊。」
接著帳棚開始敞開,紙張摺疊撕扯。黑條紋往外延伸到空盪盪的空間,白條紋明亮起來,往上伸展、裂解為樹枝。
賽莉雅跪在他身旁,握住他的手,那股痛楚微微減退。
「我不是故意的。」賽莉雅說,可是沒把手抽開。
「多年來,我很少見到我的導師,」馬可說:「他向來都滿……疏離的,不大愛交際,但他是最像家人的人了。不過他什麼都不告訴我。」
「我們當然行,」馬可堅持:「妳跟我一起,我們什麼都能辦得到。」
幻術師鞠過躬之後,在她狂喜的觀眾眼前平空消失,他們對著空盪盪的空氣擊掌拍手。他們從座位起身,有些人與同伴們吱喳閒談,要不是對著戲法嘖噴稱奇,不然就是為了他們離開時條紋帳棚側面再度出現一扇門而驚歎連連。
男人的視線毫不動搖,連往那扇消失無蹤的門瞥一眼也沒有。
「我沒辦法等那麼久才見妳。」
「亞歷山大也刻意忽略,不去提供那個資訊。」
「我知道。」
「不會,只會稀釋掉。」https://www.hetubook.com.com馬可說。
「我也很高興見到你。」賽莉雅柔聲說。她伸出手,將他的帽簷扶正。
「原來妳之前就想跟我遠走高飛了啊,」馬可說,儘管餘痛未消,但還是綻放笑容,「真沒想到那枚吻的效力會這麼大。」
他的目光與碰觸恍如水浪,淌過賽莉雅的身上,在那波水浪把她拉下去以前,她把手從他的掌握中抽走。
他猶豫不決地放開她。她在樹木之間穿梭,一邊閱讀枝椏與樹幹上的詩句時,他一路緊緊相隨。
「我們不能這麼做。」賽莉雅說。
「你明明可以讓我忘記的,就像你對派對上的每個人那樣,輕輕鬆鬆就把那份記憶抹消。」
「我想,在狹隘的空間過後,來點遼闊的場景會滿好的。」
「我父親還是刻意不把規則講清楚,」他們穿越樹林時,賽莉雅說:「尤其在我問起裁決何時抵定,或如何抵定的時候。」
「我該閉上眼睛嗎?」賽莉雅頑皮地說。他並未回答,而是將她轉過身去,讓她背對著他,手依然搭住她的腰際。
「假設我有一杯酒好了。」她說,一杯紅酒出現在她手中。「謝謝你,如果我把這杯酒倒進一盆水或一座湖,甚至是海洋裡,酒本身會消失嗎?」
「我想那要看樹本身了。」馬可說。
「週年慶派對的那夜,」她說:「就是你吻我的那晚,那晚我就已經用心思考過了。我不想再競賽下去了,我只想跟你在一起。我那時就想,我可以請你跟我一起逃走,而且我是真心的。當我說服自己說我們辦得到的那一剎那,就陷入無邊的痛楚,站也站不住。菲德列克搞不懂我怎麼了,就握住我的手、領著我到安靜的角落。當我沒辦法解釋的時候,他也沒繼續打探,他人就是這麼好。」
男人繼續坐著。
「你是來展示輝煌的幻術本領給我看的嗎?」她問。
「我忘不了,」賽莉雅說:「你覺得怎麼樣?」
「我想你不應該想像自己該怎麼取悅對手吧。」賽莉雅說。
賽莉雅若有所思瞅著樹木片刻才回答。
「你來看我啊。」她語氣難掩喜悅地說。
「等這些事情結束了,不管我們誰贏,我都不會輕易讓妳離去。妳同意嗎?」
然後他跟她說起故事。就是他從導師那裡學到的神話,他自創的奇幻故事,靈感來自在書脊裂紋處處的古書裡讀到的故事片段,帳棚容納不下的馬戲團構想。
「我無法想像那樣會有多耗神。」
「我希望他不會像我父親對我那樣,也對你糾纏不休,」賽莉雅說:「不過,當然了,我父親也沒更好的事可以忙。」
她把右手擺在他的手旁邊,一同搭在鄰近的書本上。她手指上的銀戒刻有馬可所料的繁複銀絲細工,不過迴圈字體的內容是同一詞句。
「怎麼可能做得到?」馬可問。賽莉雅很感激他並未馬上對這個構想不屑一顧。她看得出他正絞著腦汁找出解決之道,而她掙扎著想找最好的解釋方法。
他轉向緋紅的樹木,它散發更亮的光芒,從原本的餘燼紅轉成暖和的亮焰色。
她腳下的地面移動起來,突然失去穩定,可是馬可扶住她的腰際,讓她繼https://m.hetubook.com.com續站直。
「我現在比較少待在錢德瑞許的寓所了,」他把名片遞給她:「我不在那裡的時候,妳可以在這裡找到我。隨時都歡迎妳過來,無論白天或夜晚,要是妳想散散心的話。」
只是這艘船是由書本打造出來的,船帆是千萬張重疊互搭的紙頁,而船隻漂浮的海洋正是深黑墨水。
「我從來不曾完全了解這場競賽的規則,所以我就依隨自己的直覺。」馬可說。
她往下瞥看他搭在柵欄上的右手,看到他光裸的手指竟然不帶印記時,皺起了眉頭。
「妳可以告訴我他到底出了什麼事嗎?」馬可問:「我滿好奇的。」
他默然不語,雙臂繼續環抱著她,但微風開始靜定下來,原本砰砰擊打船隻的水波越見平靜。
「你都看整晚了,」賽莉雅說:「我注意到,今晚的每批觀眾裡都有你的身影。」
「那是保守的說法。」馬可邊說,邊搭住她的手。
「妳那時幾歲?」他問。
「妳喜歡嗎?」馬可問。周遭的動靜一旦穩定下來,兩人就站在幽暗的森林裡,覆蓋著詩詞的樹木紛紛散放柔光。
「你上次就不用碰我。」她表示,但並未抗議。
「我想試點特別的東西。」馬可說。
他們默默站在一起,船舶漂向無邊無際的海平線。
馬可握住她的手,舉到唇邊,親吻掩住她傷疤的銀戒。
「他嘗試的事,」馬可問:「妳做得到嗎?」
「如果我有理由這麼做的話,我想我辦得到,」她說:「可是我還滿喜歡實體世界的。我想我父親是因為感覺到自己年事已高,他的歲數其實比外表多很多,對於自己即將在地裡腐朽的想法很倒胃口。他也可能希望控制自己的命運,可是我無法確定,因為他在嘗試以前沒有事先找我商量。丟下我一人面對有待回覆的許多問題,還得籌辦一場假葬禮。比你以為的要容易。」
「就是我把營火當成管道的那種做法,從火那裡借用能量。妳沒有那樣的東西嗎?妳只靠自己?」
「賽莉雅。」馬可對著她的耳朵嘆息,在她的名字裡注滿她自己也感受得到的慾望與挫折,他往她的頸項呼出熱騰騰的氣息。
「我六歲。是樸素的銀戒指,那是我頭一次遇到會做我父親那些事的人,不過他看起來跟我父親南轅北轍。他跟我說我是個天使,那是別人對我說過最美好的話了。」
「Esse quam videri,」賽莉雅說:「『實事求是,勝於虛有其表。』那是鮑恩家族的座右銘,我父親很喜歡把那句話刻在東西上面,我不大確定他懂不懂得欣賞裡頭的諷刺涵義,那枚戒指可能就像這個。」
「我才不相信妳會讓任何人失望。」馬可說。
其餘的觀眾都離開了。
「如果我說不行,妳會靠過來一點嗎?」他以牙還牙,懶得遮掩一臉的燦笑。
「抱歉,」她說:「我……我不想把情況弄得更複雜。」
「有啊,」賽莉雅說:「你隨時都在這邊啊,就在我四周。我坐在冰花園就能微微感應到你給我的感覺。即使在我弄清你的身分以前,我就感覺得到;每次我以為那種感覺不可能更強烈了,結果只會更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