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第三十八章
此時的我哭了起來,整個臉靠在他的肩膀上,就像孩子在爸媽肩頭上哭泣一樣。「那不一樣,她原本會有自己的小孩,她會靠著她的孩子延續下去……」
「裡面有什麼東西?對不起,不想說請告訴我。這不關我的事。」
「她不算聰明,不算世故,不是那種人。」媽說:「不過她總是在事情的中間,她總是讓事情變得很好玩。」
「是啊!我老是懷疑我是標的X。」
「人不需要許多東西,如果真正想過這個問題的話。幾件衣服、牙膏、一個咖啡杯……」
紀念品(souvenir)的英文並不是源自希臘文,而是來自拉丁文,是透過法文傳來的。我拿了我的卡馬利風景照,那是我們店裡第一張賣出的照片,還框著狄瑪斯最初那個有一層層塗漆和香氣的框架。曼弗雷帶著相版過來,讓我挑選一張英格麗和克里斯托斯的結婚照。在黑白照中,他們倆的棕褐膚色和白髮及牙齒形成強烈的對比,相當醒目。我看到了我立即想要的那張照片。英格麗被相機旁的某樣東西所吸引,而克里斯托斯兩眼定定地看著她。曼弗雷在他們身上捕捉到一開始的感覺,一份最初的感受。我懷疑是不是因為燈光的關係,雖然那張照片是在剛入夜的時候拍攝的,然而不知怎的,看起來卻像黎明時分。
「沒有台灣來的丙烯畫。」英格麗說。
「那麼等我去看妳的時候,就會看到它們囉!」
她用手指撥弄那些文件,再把文件摺起來。「我會完全照我們協議過的方式經營這家店。完完全全。」
在卡麗多拉,帕莫幫我打包。一些書,幾年來伊蓮妮和阿納托送的禮物:奧利佛寫來的信以及瑪麗兒和兩個小女生寄來的耶誕卡。一疊馬尼拉紙信封,當年那些「教母專案」報告就是用這些信封每個月寄來的。東西出奇得少,至少令他訝異。
「哦,我是要回倫敦,不過只回去幾天,去看我媽。」
我又看著那張照片。「媽?妳會……?」甚至我話還沒講完,媽就先點頭。「告訴我當時發生了什麼事?」我趕緊說下去,無法住口:「我就是不了解那次地震,為什麼她不在家?沒有跟妳和外公、外婆在一起。那時候是早晨,還那麼早,為什麼她不是還在床上,跟妳一樣?」
她有一只滿滿的錫罐,一只古老的餅乾盒,蓋子上有兩個穿著褶邊洋裝的小女孩,面對面,身前擺著一壺茶。以前英格麗和我會花一小筆錢買這樣的東西當存貨。
「瑞秋!」媽期待有什麼新鮮事,我看得出來。畢竟,我從來不在夏天探望我媽,而且打電話給她時,也沒有解釋為什麼這時候要來看她。奇怪的是,她看起來好樂觀。我擔心她以為我可能會永遠回來住。
「我以為我們要整理個幾天,可是這只要花幾個小時。」
「誰啊?」
「真的嗎?我想把有些照片擺在新房子裡。」
「那麼怕莫要搬到這裡來?什麼!賣掉那個私家偵探社嗎?」
「確定啊!它們屬於那裡。」
「那麼,還有別的照片嗎?在哪裡?」
「搬到南邊的巴西m•hetubook•com.com德斯,不會很遠。」
我點點頭,眨眨眼。
幾個星期後
「上帝可以連跑帶跳的過去救她啊!」我說。
「哦?」
她用眼神示意樓上那個房間,那是她的臥房。「我曾經想把它們全部毀了,這是真的,可是人有必要保留一些東西。有時候,這是唯一的方式,讓你清楚明白有人真正在那裡。」
「完全正確。他現在就在做那件事。當然,還要告訴他的孩子。希望將來他們會找時間來探望我們。如果我要當他們的繼母,有必要認識他們。」
「你的鼻子很靈喔!」
媽低頭看著她的雙手。「她去工作,她替西德拉斯區的某戶人家工作,妳聽過這個社區嗎?」我點點頭。「聽過,我的朋友英格麗和克里斯托斯就住在那裡。」很難想像我的阿姨,照片上這個精力充沛、髮色深黑的女子大步走過村落中心的那些白色通道。我想到克里斯托斯家兩側的那些房子,那次地震後被木板封了起來,從此幾乎杳無人煙,它們注定要半立半倒地直到下一場地震來襲。她可能在其中一間房子裡工作,或者在克里斯托斯家的住宅裡。
「我要去接她……」
我點點頭,一想到不久就能再跟他在一起,每天跟他在一起,覺得好開心。「妳的婚禮過後,他住了一段時間。他幫我確定我的做法正確。」
他吐了口氣,半笑不笑的,看著眼前的一切。
我們兩人都抬起頭來,因為聽到街上有煞車聲,而且車子繼續朝我們這邊緩緩駛來,那位駕駛顯然一戶戶對照門牌號碼。然後傳來停車的聲音,車引擎關掉了。
「我想妳並不相信上帝吧?」他說。
我離開卡麗多屋時,注意到有隻蜻蜓高飛在門的上方,卡在天窗的網線上。我剛來到卡麗多屋時,一隻大蟲盤旋在幾乎相同的位置,當時伊蓮妮說了一個我不太懂的希臘文。她那時用英語解釋說,那是個好運的徵兆。直到此刻,我才又想起那件事。
我媽搖搖頭。「我想,留在屋內會比較好。畢竟,蓋提斯和他的妻子及小孩活下來了。費娜在外面被擊倒,在街上,當時她正想辦法走到下方的那條路。外公找到她,她甚至連鞋也沒穿,那男人那麼急著送她離開。」
我仔細想著這點。「可是這合乎情理,對吧?送她回家嗎?也許那男人認為讓她待在『斯卡佛』要比待在『卡佩塔諾斯比塔』裡安全吧?」
「你一定早就注意到我沒有多少東西吧?」
「妳確定嗎?」
我楞楞地看著她,驚訝得下巴都快掉了下來。「那火山呢?」
「她?」我聽著她上樓的腳步聲,心想,到底是誰,可以讓她一直祕密地關在另外一個房間裡。不管是誰,不可能我到這裡十五分鐘左右了,她都一動也不動。
她的視線從我身上移到文件上,然後又回到我身上。「這跟帕莫有關嗎?」
我眨眨眼。「妳是說蓋提斯?」
「媽,這是……太不可思議了。」
我們走到窗邊往外看。「媽?」
「在這裡。」https://m.hetubook.com.com她回來的時候,拿著一張小小的黑白照片。我拿起那張照片,一頭霧水。
「見見妳的費娜姨。」
「我要離開了。」我簡單的說。
我仍舊盯著她看,一時說不出話來。這很異常。媽不可能談戀愛吧?鐵定不可能!都那麼長一段時間了?不過戀愛才可以解釋她的心境何以如此奇蹟似的轉變。
「還好啦!我就是你的事。現在把它打開囉!」
「我以為會存放在別的地方。」
「她在那裡當女僕,那樣的工作不容易,不過她年輕,有幹勁。」
「我希望妳別介意,我請一位朋友到這裡來碰面。」
「不是,來這裡就有的。所有東西都是這裡的,好多吧!我好像郝薇香小姐,對吧?全部保持原狀。」
我們倆看著對方。
我跪下來,拉著帽盒的蓋子。好僵硬,也許變形了。然後我想起這帽盒一向有點兒緊。我用指甲從下方勾帽盒,這時,坐在床緣的帕莫似乎改變了心意。「妳其實沒必要……」
他擁抱我,讓我的頭貼著他的胸膛,在我頭頂上方說話,我可以感覺到他的氣息吹動我的頭髮。「我知道妳期望透過她活下去,可是妳必須記得,她是透過妳活下去的。」
「如果妳不介意我說,這實在是非常獨特的女人觀點。」
我先告訴英格麗,當時她剛度蜜月回來,開始一包包拆著堆積如山的結婚禮物。她走進店裡,手裡揮著我請我們在菲拉的律師擬訂的那份文件。那份文件簽了名,將帕諾梅芮亞企業讓給新任的卡菲里斯太太。
「你在擔心潘朵拉的盒子嗎?」
「那裡風大喔!」她說話的語氣愉悅,是陳述事實。
我急忙矯正她的話。「不,不是,我不認識他。他已經死了,幾年前去世了。不過我想我看見了他的妻子,或至少是某個認識他的人。而且我想他妻子想買那張照片,我那次給妳看的那一張。我猜那張照片很像費娜,像到令她害怕。」
「我以為妳沒有舊照片了?」我突然說道:「爸跟我說,妳把舊照片全部清掉了。」
我們坐在廚房的餐桌旁喝茶。「我要跟妳說我搬出了我在伊亞的那個家。」
伊亞有各式各樣的紀念品:玩偶、木造的小木偶皮諾丘(pinocchio)、布祖基琴和鼓、棋具、烤肉餅用香草、黃瓜優格醬草、希臘沙拉用香草、浮石和海綿、各種語言的希臘食譜、硬糖、詳細說明二〇〇四年奧林匹克運動會的商品:雅典、米蘭、日內瓦製的珠寶首飾、中國製的克里特島珠寶首飾、玻璃和銀製的「情趣商品」;土耳其進口但是標明當地生產的開心果(「進來看看我的樹吧!」商https://www.hetubook.com.com店經理提議,然後帶領遊客來到附近的一座小庭院,在這裡,四棵樹生產半公斤的開心果,而旺季時,商店經理賣出的開心果卻多達幾千公斤)。而那些圖片,還是大量生產的冒煙火山照片,還是進口的丙烯顏料畫(今年,罌粟圖樣大受歡迎)。有名女子木板畫賣得嗄嗄叫,她畫的伊亞景色標好數字,擺在店面後區的簾幕後方,她一手拿畫筆,另一手拿香菸。
「是費娜嗎?」那張照片是在伊亞拍的,是伊亞沒錯,因為跟我們店裡賣的那些照片一樣,有種遙遠的失落感。照片中央,一群村民一起沿大街往前行,從旗幟和裝飾判斷,當天是節慶。費娜在中間,她的下巴強而有力、神情嚴肅,身形嬌小,兩眼定定朝前看,年紀大約跟現在的凱特和黛西相仿。
她點點頭,跟我共享那份懷疑。「上帝知道我離開多少年了。我希望在下次地震來臨前,先去一趟。」
「很可能因為傷風感冒死掉了——這是格林醫師說的。老天啊!想到這件事,我的手就冒汗。」
如果事情只是這樣,我會很快樂,想到一九五六年某個寒冷的清晨,太陽還沒有升起,費娜姨輪早班,可是媽卻突然又說:「她工作的那個女人的丈夫,在伊亞是個有權有勢的男人。他不斷騷擾、欺負費娜。」
「是啊!人家說是文火慢燒。」
「什麼事?」
她微微一笑,是她常回給艾瑪的那種興味盎然、嘴角上揚的微笑。「行,親愛的,我已經決定要去了。」
我們擁抱著對方好一段時間,直到我的眼淚濕透了他的襯衫。我回過神來,又重新整理著那些物品,甚至勉強擠出一絲微笑,「我爸會說,我會在天堂再見到艾瑪。爸期望在那裡見到我,好像我們會見到某種全家團聚的場面。」
那次意外事故後,艾瑪的臉已經無法辨認,她的雙手也四分五裂:她被包裹在一張毯子裡,血浸透了毯子,黑黑的。我依據法規,從她左腳踝的那個胎記確認她的身分。她的雙腳完好如初,那些曾經小上許多的小小腳趾頭,當時還是好小。我將她小小的腳底貼著我的臉,就這樣握著,腳底的感覺並不比冬天時候冷,當時我好希望,可以將她的足印永遠印在我的皮膚上。
她揚起雙眉看著我。「繼母嗎?我會說慢慢來,不過我想你們兩個也認識幾乎十年了。」
「欺負?」
他笑了起來,仍舊看著那只帽盒。這些年來,帽盒移動過好幾次,根據帕諾梅芮亞的貯藏需求而定。如今,它擺在五斗櫃旁,上面加上一圈蕾絲帶,好像孩子在耶誕節製作的紙雪花,檯燈則擺在上面。
我笑了起來。
「妳喜歡的話,可以把這帶回聖托里尼。」
看見我所保留的東西提醒我,為何這段時間持續那麼久,因為每一件物品都直接閂住了我感受到的那份真實而有形的痛楚,當時,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逃避。我選擇這些東西時其實是沒有感覺的,不過現在卻發現,這其中閃現出條理、閃現出事先的洞見。學校老師的報告多到令人情何以堪,幾乎相同的內和*圖*書容,將老師承諾過及有能力做到的都表達出來,不過有一張我們給她的生日卡,當時她還看不懂字,所以卡片上的訊息是為我自己而寫的——「給我們美麗的寶貝,每隔一分鐘,我們就更愛妳。媽咪和爹地。」那一張卡片滿滿的都是吻,看起來有點瘋狂,而我現在想起,當時畫了一個個十字,不能停,彷彿在永無止境的時候,停了就代表我們的愛有極限,於是我不斷地畫,直到填滿整個空間。
「這太多了,瑞秋。我不明白。」
她把手掌平放在桌子上,從座位上站起來,轉身朝門口走去。「對了,既然事情搞定了,有個人我希望妳見一下。」
「這是我的工作,記得嗎?」
「什麼?離開伊亞?離開這家店?」
我接著說,「沒有台灣來的丙烯畫。」
我停頓了一下,臉色很嚴肅,然後突然露出燦爛的微笑。「老實說,不對,不是這樣。我已經把他勾引到這裡來。我要離開伊亞,不是聖托里尼。我們在巴西德斯的海灘找到了一間出租房子,等我們安頓好,就會重新找尋新商機。」
「這是實情。地震前那一夜,她沒有回家,那個男人派人傳話說,那裡有事需要她。我們後來聽說,那男人又趁機占她便宜。沙塵吹來時,尖叫四起,那男人將她送到屋外。他可不想被人發現跟我姊姊在一起。」
「哦,好啊!顯然我沒有帶許多嫁妝來找你。恐怕沒有船隻和葡萄園。」
記得每次從學校走回家,天氣總是很暖和,總是夏天,轉進我家那條街道時,太陽像電燈泡一樣熱力四射。我會蹦蹦跳跳地走回家,直接走到我家的前門,心想,爸爸回來了沒,或者,我能不能觀看我喜愛且十分鐘後開始播出的電視節目。媽休假的日子,我會希望在廚房找到一個正在冷卻的自製蛋糕,也許是巧克力蛋糕,高高擺在烤箱上方,表面全部裂開,因此某些地方的糖衣比其他地方厚。回想當時,我瞇著眼睛看太陽,那個時候的孩子不習慣帽子、沒有保護;現在,我經常戴著太陽眼鏡,很慶幸早晨塗了防曬乳。天氣悶熱得可怕,沒有海面吹來的涼風,希臘人稱這樣的天氣是「梅爾泰米」(meltemi)。
「這具檯燈是妳的嗎?」他將檯燈從帽盒上移走,邊移邊吹掉上面的一些灰塵。
「不相信,不真正相信。」我最後一次認真且非常認真的跟上帝說話,是在珍的車子裡,我請上帝饒恕她,讓她活下來,不計任何代價。我自己,她學校的朋友,甚至凱特和黛西。
帕莫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向打開的門,移到那片絲緞般的藍,在那裡,在幾百呎以下的地方,海與天交會。「哦,上帝來對了地方。」
她抓起我兩隻手臂,笑得好開心。「瑞秋,妳這婆娘!我以為妳的意思是,妳要回倫敦了。」
他緊緊地抱住我,等他再說話,聲音低沉而輕柔:「人為什麼想要有個未來呢?想想我們處在什麼地方。這一切可能明天全結束了,一場地震,一次火山爆發,可是今天,你還活著。」
「答案是沒開過,我一直沒開過,反正,沒拿任何東西出來https://m•hetubook•com.com。不過我會再打開的。」
「我會回來檢查喔!現在,趁妳還沒有打開行李,回歸正常,我先帶妳去看那間新房子,就在海灘旁邊。」
「什麼?妳剛才說的話我有沒有聽錯?」
然後還有聖伊里妮,還是我的財產,還沒有鑑定出她的身分,這是最後一件怪事。不管她是誰,她有意跟我在一起。我在店裡包裝著那三張照片,然後將它們擺進一只帕諾梅芮亞的袋子裡。這些將是我僅有的紀念品。
「是的,是時候了。我沒辦法再好好貢獻,所以讓這家店正式變成妳的會好上許多。而且妳現在嫁給了希臘公民,這一切合情合理。」
媽點點頭。「我想她有罪惡感,最後,大家都有罪惡感。不過,那實在是浪費時間,那樣並不能讓人改變任何已經發生的事實。」
我給帕莫看裝盛艾瑪那撮帶血頭髮的戒指盒,盒子呈鐵鏽色,帶鏽粉。「我沒辦法把血洗掉。我不知道,我想,我想要保留她的DNA。很傻吧!因為頭髮本身就有DNA。」
「我等不及要看了。」
一只帽盒裝不了太多。畢竟,它是針對一件跟人頭一般大小的輕量物品設計的。我找到的第一件東西是一張照片,我們在火車上的那張,來到這裡不久後,我就沒有再見到那張照片了,扔在帽盒裡,甚至沒看,就像剛寄到的郵件。當然還有其他照片,她生前每一年的照片都有幾張:一張是我在醫院裡抱著她,在我臂彎裡最小的小貓;另一張的她正參加耶誕節的芭蕾舞表演,特殊的紅色緊身連衣褲和白色薄紗裙。她的第一雙鞋,鞋尖磨壞了,鞋底還好好的,是還在學爬的寶寶穿的那種鞋。我捨不得丟掉的一頂雛菊圖案遮陽帽,記得她那個模樣。拉起下巴下方的帶子,咬個不停。
他輕輕摸著那撮頭髮,像巨人採了一朵花。然後他同時觸碰我的頭髮,他伸出拇指,撫摸我的右顴骨。「她的DNA就在妳身上。」
「別擔心,我有照明設備。」
「所以,他勾引妳回倫敦囉?」有一會兒,她面帶愁容,然後經過刻意的努力,表情又明亮起來。「哦,我想,妳是不是真的認為這麼做才對。」
「我是跟妳爸這麼說的。」
我等她的目光迎向我,然後深深地吸口氣。「我希望妳知道,我會一直要妳來玩的。我會一直這樣做。」那樣的宣告有奧利佛的回音,也有瑪麗兒的。
「是啊!妳在伊亞認識他了?」她又搖搖頭。「這正是我害怕會發生的事。」
「現在哪有這種事。」他環顧周遭,找尋下一件物品,然後目光回到那只舊帽盒。「妳來到這裡以後,有沒有打開過這個?」
「我希望妳認識的人……這人對我很重要。我想也許我們可以喝杯茶,一起出去吃個午餐……」我從媽的肩頭上望過去,看見帕莫走出他的車子,一輛顯然需要好好洗一洗的小藍車。我想起他跟我說過的情況,因公在外,他總是把車停在目標房舍前,車尾朝著目標,從後視鏡裡察看標的物的動靜。今天,他將車頭朝向目標房舍停妥,豔陽照在他眼睛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