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說故事
艾伯特
隊伍移動速度很快,馬上就輪到我在薪資簿裡一條線上簽下自己的名字,簽收這兩個禮拜的十二塊又五十分錢。我轉過身去,聽到錢幣叮噹作響,及時踩下腳步,讓叮噹聲組成一首歌。有個人朝我走來,我也算認識他,但是沒有熟到可以聊天的地步,他幾乎是朝著我跑過來。我想大概因為今天是發薪日,他想表現友善吧,我感到很自滿hetubook.com•com,臉都紅起來了。我微笑著對他點點頭,準備叫他的名字,然後我發現他搖著頭,搖頭的樣子就好像我做錯事了一樣,所以我站在原地,直到他的腳步離我只剩幾吋。我抓著口袋,聽著硬幣的聲音,想了幾秒鐘,不曉得為什麼明明口袋滿滿的,他看起來卻很不開心。
接下來,我什麼也聽不見和圖書了。聽不到硬幣敲出的音樂,雖然他的嘴巴還是一直動,我卻聽不到他還說了什麼話,我也沒想到該把自己臉上的笑容收起來。我只是站在那裡,什麼也聽不見,卻還咧著嘴笑。
他說:「你兒子被卡車撞到了。」
我看到喬納在另一頭,排在他的隊伍裡,我們的眼神短暫交會。隊伍和隊伍之間沒有太多交談,在地底下當然可以,m.hetubook•com•com不過一旦走出運輸籠,眼前就很明顯要各走各的路。我們點點頭,輕輕一點,動作非常不明顯,就跟深呼吸時吐出一口氣差不多。我想問他過來吃晚飯的事,不過現在分兩邊排隊的場合,似乎不太方便問這個問題,有點傻。我想還是待會兒再問他。
那天下午的工作做完之後就是領薪水的日子。等我們從運輸籠裡走出來迎接陽光
https://m.hetubook•com.com
的時候,那裡已經排了兩排隊伍,一排黑人、一排白人,在辦公室的兩個窗戶前蜿蜒行進。情況跟每次隔週的星期五發薪日完全一樣。這群人的氣氛很歡樂,互相談笑、抓抓癢、吐口口水;我們另一群人站在附近聊天,抽著煙吞雲吐霧,享受口袋裡有錢的感覺。發薪日當天你絕對不會想要趕著回家,那些錢讓白天變得更生氣蓬勃、更新鮮,比起蓮蓬https://www.hetubook.com.com頭灑下的水更能把身上的塵土洗乾淨。黑人女孩站在不遠的地方,左右搖擺臀部,想要吸引某個口袋有錢的黑人男性;待價而沽的白人女人則是在鎮上等著男人自己找上門。蓋洛威公司用的是紙製代幣,不過有其他幾個礦坑用的代幣是他們自己做的金屬代幣,叫做「杜加魯」,花一角錢就可以看一場電影,不過用杜加魯付錢的話則要十五分。不知道嫖妓是不是也會像這樣漲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