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姊妹花情挑

作者:羅珊.普立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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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第一章

「我給妳帶了一些東西。」卡莉邊說,邊打開她的名牌鱷魚皮包,拿出一張由卡莉的雙生兒子肯尼和凱思所畫的圖片,上面畫著幾個手牽手跳舞的小天使。
我還記得往日妳和父親之間的激烈爭執,一個個夜深人靜的晚上,我和卡莉在臥室中屏息傾聽,我仍記得自己的心在顫抖,記得我祈禱你們停止彼此的怒吼,我多麼渴望你們之間出現一支魔杖,讓彼此和好如初,儘管如此,我卻寧願再次承受這些怒罵及尖叫,也不願面對你們離婚後的死寂,沒有了妳,我們的家是多麼的空虛,只有令人心碎的哀傷。

我愛妳!
葛瑞絲
葛瑞絲覺得心中如釋重負,寫信給母親已經變成她每次面臨困境時的一種直覺反應,如今,她對自己在經歷一場昏迷後仍能甦醒過來不禁心存感謝,這使她暫時忘記自己目前正像一個囚犯一般地被關在醫院裡。
她走向窗口,窗外的天空一片漆黑,她聽到自己悸動的心跳聲,並努力回想自己和卡莉往日一同編織夢想的情景,她們的母親,安,敎她們如何馳騁在夢想的國度,而她和卡莉經常在夜晚輪流訴說這個四口之家會永遠快樂相守的美夢;葛瑞絲試著讓自己沉浸在這些愉快的夢想中,但是明日的陰影卻依然揮之不去——
「不用說,老爸可氣壞了,」卡莉說,「他還差一點被果餡給噎到了呢!我可不是指莎伊被噎到。」
卡莉站起身來整理一下裙子,她留了一頭絲緞般的金色長髮,微微曬黑的臉上,閃爍著一雙虎眼般的碧綠眼眸。
「是真的!妳就站在那裡,光溜溜地,像隻喋喋不休的樫鳥,而其他的客人都只好把鼻子埋在他們的盤子裡。」

提到她們父親的新任女友時,卡莉忍不住眨了眨眼睛,然後繼續說道:「妳就那樣穿著妳的『生日禮服』,帶著妳的畫冊和紫色蠟筆,從壁櫥爬了出來,而哈靈頓夫婦裝著沒注意到妳的出現,」她正準備繼續往下說,卻被葛瑞絲的大笑聲打斷了,她站在那裡目瞪口呆地驚訝不已,空然之間,她自己也忍俊不住,想到葛瑞絲光著身子,像馬克白夫人般地出現在棕櫚灘的正式晚宴中……葛瑞絲已然笑聲震天,淚水正滑下她的臉頰,而卡莉的情況也毫不遜色,「最精彩的是,」她喘著氣說,「當菲爾頓太太稱讚妳的畫時,她想要知道妳為什麼在那張人像下題上『征服者威廉』。」
「我的天!這不會是真的!」葛m•hetubook•com•com瑞絲上氣不接下氣地插嘴。
「可不可以請你現在就讓我妹妹進來?」葛瑞絲急忙打斷他的話。
自從妳和父親離異之後,我變得痛恨學校,我記得當時我們還在上幼稚園,而學校老師對妳的態度立刻有一百八十度的轉變,因此妳總是得低聲下氣地懇求他們讓妳參與我們的活動。有一次,我聽見一位老師拒絕讓妳前來觀看我們的一場話劇演出,還有一次,他們要求妳帶一份監護權和解證明文件,否則就不允許妳參加家長會,卡莉和我都目睹他們加諸妳身上的羞辱,但是,為了害怕觸怒父親,卻從來不敢表露我們的感受,我們直覺地知道對父親必須表現出絕對的崇拜及盲目的追隨,於是我們只有保持沉默,以順遂父親的心意。
「明天父親就來了。」她的低語驀然地在空蕩蕩的病房中迴盪著。
卡莉一直都有孩子緣,孩子們往往都能立刻明白她的心意,因為她不會裝模作樣,而且說話直接了當,不會拐彎抹角,她的率直雖然會令某些人不快,但是她的寬大胸襟卻使人不由地喜歡她。
親愛的母親:
葛瑞絲拿起照片,照片中孩子的臉上滿是笑容及藍色班糖霜。
「妳的妹妹正在門外等著見妳呢!」肯恩醫師說,「自從前天晚上從洛杉磯到此地之後,她幾乎寸步不離地待在醫院裡。」
她一面把照片放在床頭櫃上,一面想著這對雙胞胎多麼像她和卡莉小時候天真無邪的模樣,她輕拍著卡莉的手以表讚嘆。
許久之後,她們才鬆開緊擁的雙手,並一如往昔地以心照不宣的眼神凝視著對方,她們愛對方甚於愛自己。
「這次又怎麼了?」葛瑞絲嘆道。
父親把妳的影子徹底地消除,在短短的一星期內,家具全部換新,牆壁也重新粉刷過,我可以想像在官司結束後,妳將會多麼難過自己再也不能踏入我們的家門,但是,如果妳親眼目睹妳漂亮的家所遭受的變化,必定會使妳更悲傷。在那個家裡,只有我和卡莉所無法承受的孤寂,我們只能互相吸吮對方的拇指,儘量哄自己入睡;有時候,在淚眼朦朧中,我彷彿聽到妳在黑夜中呼喚我們的聲音,要我們開門讓妳進來,妳心中的痛苦和憤怒,是如何地難以排遣?然而,妳始終用尊嚴和寬容的態度來面對官司的審判,即使在那可怖的一天,他們把妳送進監獄時,妳依然鎮定如昔,絲毫不曾口出惡言。
直到我們的表演結束,我想到當卡莉和我向妳獻上禮物時,妳臉上將會浮現的笑容才使我心裡稍稍快活了些,然而,父親又再一次地發揮他小題大作的本事,大聲地鼓掌使全場的人都注意我們,隨著卡莉和我就陷入一陣道別的混亂中,等到我們終於脫身而出準備獻上我們的紙花時,卻愕然地看到父親正得意揚揚地帶著我們的紙花走出門去。www.hetubook.com.com
「只有妳我能分辨這對雙胞兄弟的不同。」卡莉一面說,一面開懷大笑。
「我明天再來看妳,親愛的葛瑞絲。」卡莉擦乾淚水,隨即和葛瑞絲擁抱道別。「謝謝妳把母親的座椅帶來。」葛瑞絲輕輕地回答。
「還好這次是發生在家裡,上一次妳失蹤時,我們都嚇得半死。」卡莉平靜地說著。
上一回,我在這裡待了好一陣子,於是我用卡莉在我生日時送我的粉彩筆把浴室塗滿各種顏色,我已厭倦了老是瞪著這些空無一物的牆壁,上面總是浮印著太多我腦中假想的可怖影像——惡鬼和壞蛋、噴火就和獨眼巨人在我四周虎視眈眈、張牙舞爪,還有我小時候最怕的科學怪人,慘白著一張臉向我撲過來,有一次,我甚至害怕到來不及穿好衣服就從浴室逃出來,一路跌跌撞撞地衝到走廊,奔入值夜護士的懷裡,不幸的是,這個身體軟綿綿、滑溜溜,簡直像個泡過碘酒的牡蠣的護士,絲毫不能給我任何安慰。
——卡莉、葛瑞絲
護士拿著葛瑞絲的藥盤走了進來,一面以疑惑的眼光看著笑成一團的兩姊妹,「會客的時間過了,」她對著笑不可抑的卡莉說道,「柏爾蒂諾小姐該休息了。」
葛瑞絲緩緩地抬起頭來,肯恩醫師的出現使她立刻被籠罩在一種熟悉的氣氛下,彷彿自己是一條被困在魚缸中的金魚,不知因何而來,也不知該如何脫身而出。
葛瑞絲無法自抑地捧腹大笑。
「三天前妳父親將妳送來這裡,他要我在妳醒過來之後,立刻打電話到他在肯德基的馬場,昨天有一場大賽馬,他的馬贏了,而且……」
卡莉一股腦兒地鑽進葛瑞絲的床上,姊妹倆靜靜地相擁而臥,卡莉緊抱著她的孿生姊姊,心中充滿憐惜,她多麼希望自己能夠解除深藏在葛瑞絲心靈中的痛苦和驚惶。
說也奇怪,自從妳被監禁的第一個晚上起,我便開始感覺到妳仍在我的左右,雖然我只是個小女孩,我卻能夠感覺到妳緊擁著我的雙臂及在我耳邊的輕聲細語,直到如今,每每當我想念妳時,妳如夢如幻的身影依舊在我眼前乍隱乍現,妳的聲音依然如音樂般的清晰可聞。和圖書
姊妹倆又同時無法自制地縱聲大笑,淚水更是如泉水般湧出。
對於像她這樣年輕貌美的女郎,卻選擇了這樣孤寂的人生旅程,在卡莉看來,是因為葛瑞絲無法擺脫童年時期的牽絆,以至於她所擁有的創作力、對人類苦難的感受力及對生命的領悟力都只會讓她在自己一手經營的深淵中愈陷愈深。很明顯地,卡莉目前是處於比較強勢的情況,而她也明白自己的力量是支撐葛瑞絲精神狀態的主力,因此她在比佛利山莊的家門永遠為葛瑞絲敞開,而對葛瑞絲來說,卡莉的家,象徵是一個逃避痛苦的庇護所,在那兒,她可以重拾歡樂的時光,每當卡莉的丈夫麥可赴外地拍片時,她就到卡莉的家小住一段時間,此時,葛瑞絲又像一朵逢春綻放的鮮花般地優雅可人,直到她不得已似地回到棕櫚灘,她的枷鎖又再度束縛著她。
我手忙腳亂地想為妳找一張椅子,但是威廉斯小姐告訴我已經沒有任何多餘的椅子了,於是,妳從頭到尾就站在門口,露出深以我們為榮的精神,而對彌漫在敎室中的微妙敵意故意視若無睹。
以我們的至愛
我依然記得妳在那次母親節事件之後所說的話:「每當人們將妳排斥在他們自設的圈子之外時,妳要用愛心和機智戰勝他們,妳可以用更大的圈子來包容他們。」這些年來,我一直努力做到這一點,但是,要用我的愛心去包容別人的鐵石心腸卻仍是千難萬難。
她儘量避開父親的生活圈子,並且將自己大部分的時間花在攝影及慈善活動上——特別是參與受虐兒童防護中心的活動,她的攝影作品散發出一種奇異卻令人難忘的特質,對現實有一番獨特而尖銳的詮釋,主要的題材則是兒童及動物,雖然她在母親的舊暗房中消磨了許多時間,也完成了不少的作品,但是她卻不曾想過把攝影當作自己的事業。到了夜晚,她以閱讀神話、形而上學、傳奇人物傳記之類的書籍為消遣,往往一冊在手,而不知東方已白。
在我的記憶中,過去的三、四天已成一片模糊,其間夾雜著尖叫、淚水及卡莉那張支離破碎的臉,我想他們這次一定把我綁起來了,而我一直要求他們替姊拿一張椅子,為什麼他們總是不肯替妳拿一張椅子?父親卻老是坐在那裡——就像我們在棕櫚灘唸小學一年級時,學校慶祝母親節那天的情景一樣,妳還記得那天卡莉和我有多麼興奮嗎?我們真是迫不及待地要朗誦我們寫的小詩及獻給妳我們所做的紙花,那是四朵白色的鬱金香,花莖上黏著一張搖搖欲墜的小卡片——www•hetubook•com.com
想到如妳這般的人竟然被監禁,令我不寒而慄——蝴蝶和天使應該自由自在地將他們的美散佈給這個世界。
「還有一張他們的合照,這是在上個月他們四歲的生日宴會上拍的。」卡莉接著說。
卡莉遲疑了一會兒,才決定實話實說,告訴葛瑞絲實情一向是最好的方式,「事情發生在妳被送來這裡的前一天晚上,爹地正在舉行一場正式的晚宴,」卡莉儘可能以輕描淡寫的口氣敘述事情的經過,「我猜想他們發現妳一|絲|不|掛地窩在壁櫥裡,妳躲在那裡多半有好幾個小時了,因為直到上甜點時,才有一位客人聽到妳的聲音。」卡莉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我在這裡有多久了?.」葛瑞絲問道。
「然後妳不厭其煩地解釋,」卡莉接著說,「妳的手是如何地受到幽靈的指引,而妳要等到重見光明時,才能知道自己究竟畫的是何物。」
我無法忘懷那天的情景,儘管妳竭盡所能地用擁抱和愛來安慰我們,告訴我們在妳心中這些花將永遠被安放在妳的床頭,永遠不會凋謝,但是我們仍然無法將那天的情景自我的記憶中抹去,這些年來,我一次又一次地在母親節這一天住進這家醫院,是否我將會不斷地尋找妳的椅子……
笑聲隨著卡莉的離去而消逝,眼看著房門闔上,一陣感傷襲上葛瑞絲的心頭,她又再度被寂靜所包圍,四周一片沉寂,她彷彿像浩劫後世上的唯一倖存者那般孤獨無依,她起身下床,穿上絲質長袍,手指接觸到小木椅的椅背,心中又勾起更深的傷感。
我記得當妳步入我們的敎室時,十五位面帶微笑的母親早已安然入座,而父親也神色自若地置身其間,四平八穩地坐在原該屬於妳的位子上,大聲地和四周的母親們談論著兒女經。
受到她的感染,葛瑞絲也跟著露出了笑容。
葛瑞絲猛然地驚醒過來,她身子底下的床單又皺又溼,用溼冷的手指理了理糾結不清的金色長髮,她靜靜地躺著,凝視著橫過雙重窗戶上熟悉的柵欄,當她終於移動視線,看到母親破舊的育嬰室座椅和裝著她所有寶貝的藍色印度漆盒,這些事物像熟悉的老旋律一般,將房內染上些許的舊日情懷,使她稍稍覺得安心,卡莉一定來過了,葛瑞絲懨懨地想著,然後她伸出手去拿案頭的筆…https://www.hetubook•com.com
我對妳思念不已,母親,
獻給妳無數的擁抱和親吻,
獻給全世界最好的母親
突來的敲門聲嚇了她一跳,北棕櫚灘療養院的首席精神醫師肯恩大夫隨即走了進來,一面以他慣有的職業口吻問候著:「怎麼樣?今天早上覺得好嗎?」
目前,我在這間斗室中尚覺安穩,那些柵欄似乎正好為我阻擋了外界的爾虞我詐及父親在家裡時那種令人心悸的寂寞。此刻,妳似乎就在我身邊,安慰著我,叫我要堅強,或許這就是經過一場混亂後的平靜和滿足的感覺。
我疲倦已極,母親,我該停筆了,然而我還不能就這樣與妳道別,這些天來,在我的夢境中牽縈不去的紛雜思绪,依舊在我心中起伏不斷。
那是妳不在我們身邊的第一個母親節,也是妳離婚後的第一個母親節,學校邀請了所有的母親參加她們兒女的慶祝活動。
每次我身在此地,似乎總是忍不住要寫信給妳,肯恩醫生允許我寫信給妳,但是我不喜歡每次我提起妳時,他那種觀察我的眼神,空空洞洞的,好像一張硬卡紙,我總想拿枝細筆把他的眼睛塗滿紫色或橘色。
對於她父親的賽馬事業,葛瑞絲絲毫不感興趣,肯恩醫師頗為識趣地轉身離去,過了一會兒,當卡莉出現在眼前時,葛瑞絲才提起精神。

許多有關雙生子的理論都不適用於這對孿生姊妹,例如理論主張姊姊總是兩人中比較堅強的領導者,但是這二十三年來,領導者的角色在卡莉和葛瑞絲之間游移不定,隨時視情況需要而調整。然而,在最近幾年中,卡莉過的是一種充實美滿的婚姻生活,她十九歲時初為人母,卻仍然活躍於各種社交場合,並出入洛杉機最時髦的夜總會;而在另一方面,葛瑞絲從五年前卡莉的婚禮後即日形孤僻,對於她的朋友及那些五光十色的社交生活越發失去興趣,寧願在她父親位於棕櫚灘的房子過著隱居式的生活。
很顯然地,妳是個被眾人排斥的人,四周的人都對妳齜牙咧嘴,我覺得自己臉紅耳赤,而心情激動得幾乎無法唸完我的小詩,就在那天,我第一次體會到混合著恐懼、內疚和心痛的奇異經歷,那種感覺是當時年幼無知的我所無法分辨的,多年以後,我才明瞭那其實是一種羞愧的感受——以自己的父親為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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