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姊妹花情挑

作者:羅珊.普立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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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往昔之章〉

第二章〈往昔之章〉

「明天早上我手上會有五十萬元進帳,」戴克斯特說,「有沒有新上市的股票可炒作?」
「華利,我最近買進了一些安.葛雷漢的作品,你有沒有考慮過在你的渥斯道畫廊中展出她的作品?」戴克斯特不動聲色地問道,一面揮手示意侍者撤走他的餐盤。
她對任何形式的美都有著敏銳的感覺,不論她是和富有的朋友過著奢侈的生活,或是在格林威治村和狂野的蘇俄亡命徒來往,甚至在深夜的酒吧中旁觀那些醉漢、同性戀及舞男的形形色|色,她都能洞察其中的真理,擷取其中的純真留為己用,其餘的渣滓則棄之於地,而她對別人驚世駭俗的言行也有包容而不非難的世故,或許,在歐洲的生活經歷使她不再天真無邪,但是,她所保有的純淨心靈,仍然在她的攝影作品中一覽無遺。
「我還記得妳心愛的猴子正蹲在妳的肩膀上呢!」安格格地笑著。
雖然安的作品獲得許多正面的評價,但是,在專集付梓之後,她卻說不上來自己的攝影技法所本為何,她的印度專輯所憑藉的是一種直覺的反應,她無法向任何人描述這種工作經驗,她只能說自己熱愛這份工作,並且為此投注了許多的心力,她所秉持的攝影哲學是「純樸」二字,她摒棄任何裝模作樣的虛假,極力捕捉情感及客觀的真實性,在她按下快門之前,印度的美早已清晰地呈現在她的心靈之窗中,總之,她能夠勉強地預設一個主題,但是接下來的步驟就像神奇的魔法,她絲毫不認為自己能夠隨心所欲地駕馭攝影技巧。
「這星期我有三、四種由我們公司承銷的新上市股票。」戴克斯特的股票經紀人漢克是個駝背、禿頭、戴眼鏡的小胖子,「其中我推薦你購買速食連鎖業股,我預測這將會是今年最搶手的股票。」
正當安套上她的黑絲無肩晚禮服時,車子已經轉過波絲大廈,然後向左急轉彎,經過大名鼎鼎的私人網球俱樂部,開向惠伯恩的莊園。
「安.葛雷漢小姐,」司機向警衛通報客人的身分,那扇裝著光可鑑人的銅鈕的黑色纏絲鍛鐵大門也隨之開啟。
戴克斯特勉強地擠出一個生硬的笑容。
侍者托著耀眼的銀托盤,跟在瑪格麗.惠伯恩的身後,將盛在高腳酒杯中的香檳分送給賓客,瑪格麗四處察看,以確定侍者確實地即時補充菜餚和乾淨的餐具,她所到之處,侍者無不肅然,她那種成竹在胸、有條不紊的態度正是良好敎養的具體表現。
「如果我能為妳舉辦一場晚宴,我非樂壞了不可。」萊茵藍德太太表示。
「看看那件恐怖的衣服。」其中一個女人以尖銳刺耳的聲音說。
「是呀!是呀!我很樂意的。」安結結巴巴地說,珍的新消息依然在她腦中迴盪。「我們明天的節目是打橋牌,歡迎妳加入,」瑪格麗一面與安說話,一面注意著宴會的動靜,「我得失陪了,請別介意,明天我們再好好地聊聊!」她輕拍安的手,然後一陣風似地向餐具室走去。
「我的天,安!難道這就是妳新生活的寫照?真恐怖!我可以想見如果有一天我成了舞台明星,我會不得不立刻放棄這種榮耀,我可受不了這種出名的方式,」她驚駭地睜大了眼睛,「我們還是快點遠離這個捕鼠夾吧!」她加了一句,並以幽默而戲劇化的姿勢搓打額頭。
安扣好禮服上的鑽石飾舶,把金髮披在肩胛上。
「叫艾瑪把葛雷漢的檔案送進來,我正在洗澡,另外,叫她替我接通馬里蘭州火樹高爾夫俱樂部的經理,亞瑟的新女婿想加入俱樂部時受到一些刁難。」
打完高爾夫球,戴克斯特立即趕到奧利街上的諾頓藝廊,這座小型美術館馳名全國,替棕櫚灘增添了許多文化氣息,藝廊中收藏了許多大師級的作品,如馬蒂斯、狄加、高更等,也擁有許多精美的中國藝術品,戴克斯特也曾基於生意的緣故,前來參觀一些著名的展覽,雖然他本人擁有不少珍貴的藝術品,但事實上,他對藝術仍然一竅不通。
在自助餐檯上放置著裝滿菜餚的銀製餐盤及裝飾用的美麗冰雕,精美的冷盤菜如蘇格蘭鮭魚、緬因龍蝦、佛州灣明蝦、蟹螯等一字排開,另一張餐檯上則陳列著旗魚排、鵝肝醬鵪鶉等熱菜,豪華的桃花心木吧台中,則有各種酒類及飲料。
當她坐進一輛深藍色的別克豪華轎車時,司機正在把一只她在拍賣會上購置的路易絲.伍頓旅行袋裝入行李箱。
晚餐後,賓客們照例要聊一天言不及義的話,然後才彼此互道晚安,遊艇慢慢地駛回船塢,賓客相繼地離去。
「什麼因素使您選擇了攝影?」一個帶點法國腔的輕柔聲音問道。
「噓,噓,」珍邊說,邊用手肘頂了安一下。
步出機場時,熱帶的潮溼空氣迎面襲來,安對於四周的景物絲毫不感興趣,她昨天收到珍的緊急電報,要求她到此地度週末,她只急著到珍那裡一探究竟。
戴克斯特擁有多元化的投資管道,他的投資事業包括石油、黃金、鐵路、長期國庫債券及不動產等等,各項投資的盈餘則存放在瑞士的貝爾銀行。
人群中她只能看到許多賈桂琳.甘迺迪式的髮型在柔和的燈光中浮動著。
「那麼,把那個袋子給我好嗎?我恐怕要遲到了。」
「找我的會計師來,米莉,」戴克斯特吩咐著,「叫他著手進行我們今天早上討論過的市府債券買賣,還有,開除那個新來的廚房採買助理,昨天我打完馬球回來,整個家找不到我要的凱洛玉米片。」

安.葛雷漢出眾的作品是生活情趣的清新指標。
十六人份的長桌上,戴克斯特今晚的女伴安瑞亞.渥菲正坐在他的對面,她的臉蛋細緻高貴,乳白色的頸子像天鵝一樣優雅,棕色的長髮挽在鑽石紅寶石髮夾上,像一個成熟的栗子,淡棕色的雙眼中看不出一絲一毫的感情,這是一個典型的棕櫚灘淑女,但卻絲毫不對戴克斯特的胃口。
「不,我想他們希望妳永遠是他們嬌生慣養的小女兒。」珍吃吃地笑著說。
安瑞亞昂然挺立,臉上仍然帶著她慣有的高傲神情,然而,在淺色絲綢襯衫內,她的乳|頭卻挺了起來。
他每天的第一通電話是打給他在紐約的股票經紀人,隨後他和在南美洲的各地經理人通話,以便遙控他的事業。
「我們還是拿些食物到樓上去安安靜靜地聊天吧,這些人說起話來,全都像是壞掉的唱片,淨是一再重複一些恭維的言詞,全hetubook.com•com無新意,令人煩不勝煩哪!」珍一面以舞台劇的腔調說著,一面和安一起飛奔上樓,溜到自己的房間。
一位身穿紅背心、開領襯衫及黑色長褲的侍者把車門打開,安走出車外,前門台階兩側種植的梔子花傳來一陣濃香,使得她感到一陣暈眩,她突然發現自己早已飢腸轆轆。
「是否可以為我介紹一下這位年輕迷人的女士?」另一個人問道。
後來,她又愛上一位住在巴黎的藝品收藏家,他們的住處擺滿了各種古色古香的家具及飾品,他送給安的一座狄加的駿馬雕像及一幅米勒的素描,至今仍被她視為瑰寶,他們一同徜徉在各大博物館、美展及拍賣會場中,他也把安介紹給當地的藝術圈,年紀輕輕的安已是交遊廣闊的社交名媛,舉凡歐洲的貴族、咖啡館中的名流、珠寶界、藝術家、詩人、畫家及作家,她都無不熟識。
「真高興看到妳又回到鎮上,珍!」一個嗓音低沉性感的黑髮高個男人問道,「妳這位美麗的朋友是誰?」他手上穩穩地持著一根雪茄,轉身面對著安。
身著白色上衣的侍者正在把玫瑰色的泰汀格香檳分送給所有賓客。
安.葛雷漢具有一個初到陌生國度的旅行者那種獨特的新奇眼光。
「妳的父母都好嗎?」珍問道。
「妳是說,我在這種滿街名流的地方能做什麼?」
戴克斯特與他們殷殷作別,然後不發二言地將安瑞亞領到圖書室,按下窗簾後的電鈕,一扇通往秘室的暗門應聲而開,柔和的燈光下,一排排桃花心木的書架上擺著上百本色情相簿——虐待、同性戀、獸|交、雜交、亂|倫等各種春宮照片,抽屜中則有各種人造淫具及春|葯的目錄,玻璃櫃中還有馬刺及精美的皮鞭。
經過他在棕櫚灘的長年經營,加上他精湛的高爾夫球及網球球技,他屢次被邀請到俱樂部出入,終於使他能夠順理成章地成為俱樂部的會員。去年他首先拿到私人網球俱樂部的會員資格,隨即加入艾維葛萊茲俱樂部、蕉旗魚俱樂部及北棕櫚灘的撒未諾高爾夫俱樂部,他不僅得到他所想要的,甚至比他所想要的更多,如今他又成為大名鼎鼎的單身漢椰子俱樂部的一員,這個高級俱樂部的除夕晚宴是眾人艷羨的盛會。
戴克斯特對著照片陷入沉思,他是個閱人無數的風流種子,但是這個數星期前與他有一面之緣的女人卻令他寢食難安,她的眼神尤其令他震懾。
「我相信你會設法解決的,漢克,還有,順便幫我買進一些曼哈頓有線電視網及我們討論過的砂石業股。」戴克斯特拍著漢克的肩膀,讓這個愁眉苦臉的經紀人離開。
按摩師強健而輕柔的手指搓揉著戴克斯特的肌肉,使他緊張的情緒稍獲鬆弛。
戴克斯特再次審視著上個月安在紐約現代美術館出席拉蒂格展時的照片及去年安在西棕櫚灘諾頓藝廊舉辦展覽時的照片,那場展覽吸引了許多當地的社會名流,令他百思不解的是:棕櫚灘一直是個排外的地方,當地自認身分高尚的白人對初來乍到者一向心存疑慮,但是安卻是個例外,她受到相當的歡迎。
「邀請霍利.貝克與我共進晚餐,」戴克斯特繼續吩咐著,「取消我十四日去非洲獵虎的行程,我要去巴黎,替我在麗晶酒店訂八天的套房,這樣吧,乾脆把我這兩週的所有活動都取消。」他接著按下召喚僕人的按鈕。
「啊,久仰大名了!」他的眼光若有所思地落在安的身上,使她覺得好不自在,不,不是不自在,她心想,而且恰恰相反,他的眼神彷彿穿透她的外殼,直射她的靈魂深處,使她如同被催眠般地沉靜,耳邊似乎還聽到他的聲音。
「別開玩笑了,我才不會讓他來這裡活受罪。」
她今晚所需要的是一場激烈的肉體遊戲,他暗想著,她那種上流生活的無聊煩悶正需要用一點刺|激來消除。
「哈囉,親愛的,」瑪格麗緊握安的手,遲遲不肯放開,「這真是個意外的驚喜!」
「總之,」珍悄悄地說,「上星期我已經嫁給他了。」
「妳的大作更是了不起呢!」另一個女人附和著,一面揮舞著血紅色的長指甲。「葛雷漢小姐,您真是一位天才攝影家。」另一位瘦瘦高高的男人也加入恭維的行列。
現在,她突然成為被採訪的對象,在大庭廣眾下被人認出身分,儘管她只擁有少數的讀者,她的名字卻成為「純真」的同義詞。
回到家中,戴克斯特走進舖著大理石地板的前廳,把鑰匙丟在桌上,把鞋子脫在橡木扶手旁,留待管家去打理,從書房的桌上拿起一疊留言紙,一面透過對講機向大廚吩咐晚餐的菜單:「乳酪奶酥、旗魚排、新鮮蘆筍、生菜沙拉,點心是巧克力慕思。」

「你一點鐘要和國會議員金史東先生共進午餐,商談石油企業合併的事:三點鐘你和你的律師相約在艾維葛萊茲俱樂部打球及八點半在碼頭一起吃晚餐:還有,這星期在瑪裘理.波絲家舉行的方塊舞會你是否準備參加?」
安擁有許多追求者,然而當心靈的吸引力逐漸消褪時,原本強烈的慾念也隨之冷淡下來,於是她拒絕他們的求婚,毫不留戀地揮手而去,留下她往日的愛人嗒然若失地懷念他們逝去的戀情。
「他在場嗎?」
「布萊斯頓參議員!」戴克斯特轉身招呼一位頭髮雪白的高壯男士,挽著他的手領他走向甲板的一角。

「哎呀,親——愛——的,我參觀過去年妳在現代美術館舉行的個人展,棒極了!妳對自己的成功一定很自豪吧!」
在這個小島上出入的人士,若非歐洲皇室貴族、各國政要,就是商場名流大亨、名媛淑女,然而,即使到過棕櫚灘的人,也依舊認為棕櫚灘是個美麗的謎,而對無緣識荆的人來說,棕櫚灘就像一位電影巨星——美麗、迷人、神祕而遙不可及。
「嬰兒用外衣。」珍說著,對安轉了轉眼珠子。
戴克斯特沉默以對,臉上浮現一種令人莫測高深的神情。
建築於二〇年代的惠伯恩莊園座落在海湖之間廣達八英畝的土地上,這座宏偉壯麗的莊園是愛廸生.米茲諾的傑作,這位對早期的棕櫚灘建築影響至深的建築師,是以他的地中海藝術風味、紅瓦、拱門及莊重的圓柱等特色享譽國際。
「他在十五分鐘前來過電話,柏爾蒂諾先生,他說是關於出貨的問題,他會在十一點三十分再打電話來,hetubook•com.com」米莉很有效率地回答著,「另外,法蘭克已經啟程前往玻利維亞,以便處理當地政府對錫業加緊控制的問題,還有,又有一份關於葛雷漢小姐的檔案送達。」這位心細如髮的女士報告著。
「我手中只有六萬股,而我已經承諾要出讓四萬五千股,你要不要其餘的一萬五仟股?」
「正是。」
飛機越過馬拉拉哥的上方,不久即可抵達棕櫚灘國際機場,安坐在第一排靠窗的位子上,面帶微笑地俯瞰這個長十四英哩,寬一英哩的小島,一片小小的土地卻擁有如此豐富的傳說,她心中思索著。這座東鄰大西洋,西濱沃斯湖岸內陸運河的島嶼,在夕陽下顯得青翠耀眼,島上處處可見整齊的樹籬及草坪,優雅的椰子及蒼翠的樹叢,及三三兩兩的游泳池及網球場。
「謝謝妳的善意,」安說道,「但是我只打算在這裡停留兩天,下個星期我有一項展覽即將在倫敦的維多利亞與艾伯特博物館揭幕。」
秘書米莉對他忠心耿耿,沒有他的允許,她不會讓任何電話干擾到戴克斯特,她像隻凶惡的忠犬一般,緊緊地護衛著主人的私生活。
突然之間,往事像鏡中反覆不已的影像似地回到他眼前,他看到自己不願回想的過去——一個擁有不受歡迎的膚色、眼睛及不合時宜之穿著的少年。
而在惠伯恩家族的畫像下,戴克斯特.柏爾蒂諾靠在壁爐邊,扮演著他一向喜愛的旁觀者角色,大廳中閃爍耀眼的陳設及繽紛亮麗的晚禮服使得室內洋溢著興高采烈的歡樂氣息,或許,這該歸功於那位初識的女子!?在他那英俊卻稍嫌冷峻的臉龐上正逐漸泛起一絲微笑。
「請恕我們失陪了!」珍以高貴優雅而難以親近的姿態出現,一陣風似地將安帶走。
「老天,戴克斯特,你一定是這些人中唯一不認識她的人。」珍微帶抱怨地說著,一面為他們互相介紹。
「媽咪還不知道呢,我在等妳來這裡,我想妳可以助我一臂之力,」她露出詭秘的笑容,「媽咪喜歡妳——因為妳頭腦冷靜!」珍親密地打趣著安,而安卻呆若木雞。「比起我前任的男朋友,妳一定會更喜歡這一位的。」
「喔,他是個周旋在名流權貴之間的社交高手,總是在熱鬧的場合出現,總是和有身分地位的人士為伍,他有一種使自己看起來深不可測的獨特魅力,」珍遲疑了一下,順手拈起一粒塞了奶油乳酪的葡萄,「還有,聽說他是個天賦異稟的情人,女人都為他神魂顛倒。」
戴克斯特粗暴地擠壓著它們。
天井四周的牆上攀附著鮮黃色的軟枝黃蟬,珊湖後牆上則有半身頭像雕塑,雕像口中湧出的水緩緩地注入淡水池塘中,這座莊園裡有兩個美麗的池塘——一個是淡水的,一個是海水的,在海邊還有一棟海濱小屋。
「啊!這正是我所需要的,一個新情人!」安大笑。
「安,」珍以她特有的磁性嗓音驚喜地大叫著,一面緊緊地將安擁入懷中,「我的天,真是好久不見了。」她興奮地搖晃著安的肩膀,兩眼深深地注視著安說:「謝謝妳的賞光!」能夠博得珍的歡喜的人並不多,她通常比較喜歡老人或嬰兒——她最討厭的是愚蠢的人,然而她是多麼地喜愛安這個人啊!安是如此地自然、迷人而無憂無慮,她擁有敏銳的感受力,像初生嬰兒一樣地熱切探索這個世界的能力,她身上散發出一種靈性的光輝,而且擁有洞察世事的天賦,儘管她深諳人情世故,卻仍能保有純淨而纖細的感情,有她在身旁,珍總覺得自己精神煥發,因為安總是如此親切、開朗而又善解人意。珍與安的共同點是她們都具有聰明、才智、求知慾及幽默感。
做完晨間運動後,一身油光發亮的戴克斯特走進更衣室,查看秘書米莉為他準備的行程表。在棕櫚灘,大多數的人認為生意是上不得檯面的事,儘管它是必要的營生工具,但卻只能私下經營,戴克斯特不禁失笑,這些人終將被時代的潮流淘汰,祖傳的財富往往足以扼殺一個人的雄心大志,如果他們的信託基金所托非人,一來他們所獲得的利息太低,二來通貨膨膜也會逐漸蠶食掉他們的財富,因此,有些貴族早已外強中乾,當然,戴克斯特絕不會步這些人的後塵,他很謹慎地處理自己的錢財,他委託摩根.賈倫堤的信託公司為他做各項投資,但絕不掉以輕心,而且他在尋求各種投資管道時,絕對具有獨到的眼光。
還是以上兩者的混合體?其實這些都無關緊要。
車子右轉上南海大道時,安正將尼龍絲|襪套到她修長的腿上,此時左邊是平靜無波的湖面,右邊則是繁花似錦的莊園,如同以往地,安又一次讚嘆棕櫚灘整潔耀眼的景觀。
「失陪了!」安客氣地告退,決定去一下化妝室,她朝著客廳典雅的拱門逛過去,美麗的天花板下是一道高達二十呎的白牆,牆上掛著雷諾瓦及莫內的名畫,精雕細琢的橡木架上,擺設著一盆盆粉紅的杜鵑及白色的梔子花,謙遜多禮的侍者穿梭其中,送上一杯杯的香檳。
走進更衣室,拉上窗簾,他靠在印花沙發上,再一次觀賞安的錄影帶,她貌美如花,才氣橫溢,聰慧過人,而且自力更生。螢光幕裡的安穿著一件式樣簡單的白色衣服,她坐在那裡,渾身散發高雅迷人的氣質,她容光煥發,笑容燦爛如花,全身充滿無窮的活力和精力,緊抿著稜角分明的雙唇,既性感又莊重。
多少年來,他對於必須等著被邀請加入私人俱樂部的情形漸感不耐,更厭惡棕櫚灘的許多侍者及售貨員對他擺出輕蔑的姿態,這種態度在一些傲慢的僕人身上亦屢見不鮮,那些人常在他身後交頭接耳:「他大概是猶太人吧!」
「他們都很好,」安答道,安的父親是一位著名的心臟外科醫生,個子矮胖,性情急躁易怒,卻是個十足的刀子嘴豆腐心,至於她的母親則是位性情冷淡而氣勢凌人的女士,是個除卻華服首飾就空無一物的女人,「他們還是每個月寄錢給我,然後我再把錢寄回去,妳想他們到底會不會了解我想要完全地自食其力!?」
「小姐,請問您要喝什麼飲料?」一位年輕的侍者問道。
深具創意的視覺藝術。
「珍.惠伯恩,親愛的,好久不見了!」一個女人嘰嘰咕咕地說,臉上的肌肉牽動,擠出一個笑容。
「不了,謝謝你,請恕我失陪!」安由侍者的盤中拿起一杯粉紅香檳和_圖_書,然後隨著珍走入人群中,心中仍不禁顫抖著。
「謝了,戴克斯特,我會考慮接受你的美意。」
「以你的競選捐款,你可以借用整個夏天,」參議員訝異地揚起眉尖,「我還以為你打算去撒哈拉,怎麼,希臘那邊發生了什麼事嗎?」
拂曉時分,初升的太陽在萬里無雲的蒼穹中照射著寶石般晶瑩剔透的光芒。
面紅耳赤的安看到那個女人狹長的臉彷彿縮成一團,只剩下眼球和嘴唇還勉強可見。
「妳自己身上那件花里怪氣的衣服才真正可笑!」戴克斯特立刻還以一擊,事後他才知道她們身上穿的都是最名貴的「莉莉」印花布料。
安仍然記得福瑞席爾.霍華三世,她希望自己會同意珍的說法。「他是個十足的自大狂,」珍大口地喝著伏特加,「一個懶惰、傲慢的笨蛋,平生的唯一成就是他意外的誕生,喔!媽咪在那邊,我們去打個招呼吧,」她抓住安的手,「對了,還有一件事,這一位只有十八歲。」
他匆匆地翻閱其他關於葛雷漢的評論——
瑪格麗出身豪門世家,她的身材柔細如柳,棕黑的頭髮、美麗的雙眼及朱紅色的雙唇更襯托出她白玉般的肌膚橙紅色的皇后式晚禮服,把她優美的身材烘托地更加動人,頸上掛著家傳的瑪瑙浮雕項鍊,式樣簡單而高雅,她昂然而立,恰如其分地表現出其家世及出身所賦予她的身分、自信、權威及地位,她屬於一種因風度優雅出眾而顯得高不可攀的特權貴族,許多人千方百計地想要打入瑪格麗的棕櫚灘社交圈,但總是不得要領;瑪格麗所屬的網球俱樂部及艾維葛萊茲俱樂部,更是他們可望不可及的夢想:此外,瑪格麗還是藝術的贊助者,她是四藝協會及花園俱樂部的創辦委員,而她對紅十字會及心臟病及癌症防治機構的慷慨解囊更令她深受眾人的敬愛;安看著瑪格麗,不禁想到她是否已注意到她的女兒珍所奉行的卻是「為善不欲人知」的信條!?珍每年從自己名下的財產中挪出一百萬元,以無名氏的名義捐贈給她所支持的慈善事業。
「是媽咪堅持要我留下的,我已有六個月沒住在家裡了。」珍眨著眼說,身為家中的獨生女,珍以她獨特的方式和母親維持一種親密的關係,儘管她們母女二人的個性截然不同,珍對於社交圈中的禮節和客套極為厭惡,在成長的過程中,她親眼目睹這些成規陋習,但是卻從來不肯受它們的規範,她非常珍惜自己的隱私權,而她自幼所接受的良好敎養,正好用來掩飾她那種波西米亞式的生活型態。
「她呀,是一個叫僕人把鈔票燙平的人,說是這樣子她的錢才清脆有勁!」她們打量那個女人一會兒,珍一如往常地猛然轉變話題:「還記不記得那次我們在我的公寓裡舉辦的舞會!?我們邊喝香檳,邊洗泡泡澡,我們的客人卻在四周活蹦亂跳!?」珍微笑著,「我真希望往日時光重現眼前。」
從大學時代起,安就過著比同儕更加多采多姿的生活,在巴黎的梭爾邦大學唸硏究所時,她和一位法國伯爵墜入愛河,儘管事過境遷後,她甚至不能確定自己是愛上巴黎,還是愛上那位伯爵,但是,這位伯爵卻把她引進歐洲上流社會,而她立刻覺得如魚得水般地自在,於是她丟下課業,忙著在美心餐廳用餐,在私人城堡中打球、騎馬,或在麗晶及古堡夜總會狂歡達旦,忙著和不同的戀人在維也納、米蘭、倫敦、羅馬共度浪漫的週末,忙著出入不同的宮廷華厦,直到逐漸厭倦這種上流社會的生活。
「另外,船上要用白色的蘭花做裝飾。」在走進電梯前他又加上一句。
「她會大為震怒的!」安輕聲地說,一面啜飲著她的飲料。
戴克斯特的雙眼在黑夜中如貓眼般炯炯發光,他不斷地追尋新鮮而充滿生氣的情人,而她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任何情人在棕櫚灘,是的,他決定要得到這個女人,這一次他要親筆寫下自己的愛情神話。
「沒什麼,我花了一個月的時間在非洲做了一次野生攝影旅行,」珍一面回答,一面從一位穿白上衣的侍者手中接過一杯伏馬丁尼,「然後回到紐約硏讀戲劇。」
「謝謝你!」安說,一邊啜飲著香檳,一邊走到一個滿插著橘色和黃色的蔊菜的古甕旁,「我愈來愈覺得這裡是伊甸園了!」她想著。
回到家中,戴克斯特奮力地工作,將原本龐大的家族銅礦及精肉業更擴充到銀礦、甘蔗、小麥、牲口及牧場等方面,並且在母親的協助下,更進一步培養自己翩翩的風度及儀態,使自己具備世家子弟的風範,他舞技精湛,精通五種語言,談吐優雅,熟知各種社交禮儀,更不遺餘力地要求自己精通網球、高爾夫球、馬球、遊艇、射擊等運動。從哈佛大學畢業後,他變本加厲地成為一個狂熱的商人,像暴君一樣地驅策他的工人,還誘使競爭者落入毫無價值的銅礦陷阱之中。
珍一向厭惡新聞界,而據她所知那個女人是專門向當地一些專欄作家販賣消息的小人,珍實在弄不懂她是如何能夠像條蟲似地混進這個私人宴會,珍的母親一向不會容許任何與新聞界有關的人士參加她的宴會的。
「她會怒不可遏的。」安搖搖頭,又說了一次。
這種情形總令他大為憤怒,也因此對猶太人深惡痛絕,他總是自問——為什麼我不是天生金髮碧眼?為什麼我沒有任何頭銜?於是他發誓要出人頭地,他細心地觀察、學習、聆聽,「我將會是這一切的主宰!」他心中從此一直熊熊燃燒著那股誓為社交新貴的的熾熱慾望。
甜點上桌了,戴克斯特把甜點盤遞給身旁的客人,他認為只有合約書才能用來配甜酒。
「所以我打算後天就離開這裡,」珍說,此時尼爾.史密斯的音樂響起,賓客紛紛翩然起舞,「我們計畫用我的錢去環遊世界,同時保羅可以從事音樂創作。」
「您是安.葛雷漢,對吧!?」原來是萊茵藍德太太,她穿著一件綠色的薄絲禮服,臉上擦得粉白,原有的眉毛都拔光了,取而代之的是兩道誇張的半月形眉線。
雖然安早已飢腸轆轆,但是珍的新鮮事卻比什麼都重要。
接著,一位穿著白色制服的女僕將高大的木雕雙扇門打開。
戴克斯特一邊翻閱,一邊深深地被安在政治上的知識及機智所打動,尤其折服於她在訪問時的膽識及氣勢,報告中夾著一張便條,寫著「安今年夏天計畫到愛琴海航遊!」啊!原來她既懂得勤奮工作,又能盡情享樂,戴hetubook•com•com克斯特非常欣賞這一點。
「因為攝影使我快樂。」安回答,她的臉上帶著微微的笑意。
「妳對這種場面做何感想?」安對著宴會的人群擺擺手說。
戴克斯特套上拖鞋,走出臥室,到種滿天竺葵的華麗陽台上,望著花園中的葡萄柚、香蕉、檸檬及游泳池若有所思,點起一根雪茄,慢慢地步下室外樓梯,穿過棕櫚及菩提樹,走向健身房。他一面鍛鍊著四頭肌,一面回想著過去為了打入上流社會所花費的金錢和心力。為了達到目的,他把自己的照片及名字交給報社發表,千方百計取得重要宴會的邀請函,請人為他引見名流,從事熱汽球、擊劍、賽車、打獵等高級活動,凡此種種,無非是為了登上報紙的花邊新聞版面,而他也不知過了多少年打躬作揖、拍馬逢迎的日子。
「真高興再見到妳,惠伯恩太太,」安回答說,「這真是個迷人的宴會!」
這是一種獨善其身的文化嗎?她想著,銀髮族掌握了財富,過著富裕的物質生活,但是感情上卻貧瘠而頹廢?居民們經由各種手段及不正當操作而致富?這個島上都是些汲汲營營之輩?這是個失樂園?
「使我硬起來!」他發出命令,使她跪在地上,將他的陽|具塞進她的嘴裡。
「她早已經答應留下來了,媽咪!」珍插嘴說。
「什麼!?」安驚異地叫出來,「妳已經嫁給他了!?」
或者這是人世間的富裕之都,是用金錢及權力所築成的慈善之堡?上流社會人士都願意善用繁複的社會背景、深遠的影響力及充沛的活力,以致力於慈善事業,讓這個世界更美好?這個島是我們的伊甸園?
車道的兩旁種植著一株株菩提樹,彷如白晝的燈光下是一片車水馬龍、高朋滿座的景況。
身為一個攝影記者,安早已習慣在行車途中替自己或別人化妝,當她迅速地上眼影及在她豐|滿微噘的雙唇塗上玫瑰色唇膏時,車子正馳駛在大王椰子大道上,道旁的湖中有許多公共船塢,停泊了許多大型遊艇,左手邊是四藝協會大樓,聳立道旁的大王椰子樹直挺挺的,就像站崗的衛兵。
一張張古銅色或雪白的面孔在安的眼前浮動,許多人都好奇地打量安這個陌生的女客。
「我知道,我知道,她會說:『富貴如浮雲,我們不可揮霍、浪費。』然後,她會……」突然有人打斷她們的談話。
珍的右手夾著一根象牙煙嘴,嘴裡不停地吞雲吐霧。
「我想妳會成為一個偉大的舞台演員,妳是個天縱英才。」安雖然如此回答著,心裡卻深知她這位智商高達一百五十,又喜於標新立異的好朋友是很難長久地專注於某件事物的,而安的個性正好相反,在事業上,她有著過人的毅力、奉獻的精神及不屈不撓的決心。
對安來說,這裡只是她眾多度假勝地的其中之一罷了。
戴克斯特生於法蘭克福,父親威稜.舒密特是位德國將軍,母親夢莎.柏爾蒂諾是位富有的阿根廷人,在十三歲之前,他還是過著優渥的生活,但是當戰爭爆發之後,他被迫離開寄宿學校,而由於他和他母親的膚色,他父親深恐這對母子會被誤認作猶太人,於是他們被迫逃往布宜諾斯艾利斯,並且改用他母親娘家的姓氏,母子之間更不敢再用德語交談,而後,他只在無意中聽到在猶太大屠殺事件之後,他父親被交付審判,並且由於戰爭期間的罪行而被判處決。
「你還想保有你的工作,對吧!?」戴克斯特說。
「南橋今天晚上禁止通行,我們必須從中橋繞過去。」司機解釋著。
「米莉,幫我接通卡洛斯,他在塔克門廠。」戴克斯特透過浴缸上的室內對講機吩咐著。
「我非常仰慕妳的作品,尤其是以伊朗婦女為主題的那一系列照片,」他輕聲細語地說,「請容我為妳拿杯飲料好嗎?」
「柏爾蒂諾先生,這些是我們目前所有葛雷漢小姐的作品了,」一個灰眼白髮的男子說著,一面遞給戴克斯特三張東方小孩的照片,「另外,這些是你要的關於安索.亞當斯及布朗特的書刊。」
「我真不敢相信妳會待在這種地方。」安對珍說。
近八年來,安每隔一陣子就到此地來探望她的密友珍.惠伯恩,然而她依然無從了解島上各自為政、各行其是的部落文化。
此後,安著迷於印度之美,極力用鏡頭捕捉印度的魅力,並且以生動的文字及美麗的詩句描述她對印度的觀感,這本印度專集使她一夕成名,連她自己都始料未及,她的書不但廣受書評家的肯定,而版稅收入雖然未能使她一夕致富,但也足夠她過著自給自足的生活了。
「六萬股我全要了,你其他的客戶都去死吧!」戴克斯特低聲地說,冷酷的聲音中不帶一絲感情。
「那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珍又用手戳了安一下。
「別理她們。」他母親傷感地說。
戴克斯特對於棕櫚灘的排外作風早有所聞——除非閣下擁有歐洲貴族的頭銜,否則必受冷落,在這裡,一項榮譽的頭銜比勞斯萊斯更管用,他眼看著一位俄羅斯公主被護送到一張最好的桌子,而他和母親隨後才被領到最角落的一張餐桌,這使他心中忿忿不平,而在走向餐桌的途中,還有兩位女客對著他肥胖的母親吃吃地竊笑。
「但是,我認為……」米莉正要開口,戴克斯特已切斷對講機。
「等一會兒再說吧!」戴克斯特接著拿起女僕艾瑪剛剛送進來的檔案夾——
「晚安!小姐!」一位身穿細紋長褲及黑色上裝的管家問候著。
「你知道嗎?我在白宮見過安.葛雷漢,」參議員插嘴說道,「那時她正和副總統的兒子交往,而且,他真是迫不及待地要娶她進門,」他扯著自己的鬍子說,「這個女人必定不同凡響,否則眼高於頂的副總統公子怎肯為她卑躬屈膝!?」
這是一場典型的奢華盛宴——開場時有著冷若冰霜的氣氛,賓客們個個正襟危坐,僵硬的氣氛到上第一道主菜時才稍微軟化,然後逐漸熱絡起來,等到第二道主菜上桌時,已是彼此交頭接耳,互相恭維的水乳|交融的場面了。
「你明天何不帶著你的朋友坐我的船去釣魚?」戴克斯特向他的一位客人說,這個人正是他所想要接收的一家公司的董事。
「剛才那個男的有點面熟,」安說,「戴克斯特到底是何方神聖?」
「我一直惦掛著妳,而且妳的電報看起來很緊急,」安握著珍的手說,「妳這一陣子去哪兒了?有什麼事不對勁嗎?」
「我的老天,妳已經二十六歲了吔!」https://m•hetubook.com.com安驚愕地說。
「我有事要告訴妳,」珍的雙眼閃閃發光,「而且我一定要當面告訴妳,幾天前,我在村子裡遇見一位貌似潘安的音樂家,」她接著說,「他的床上功夫棒透了!」說完後,她格格地笑了起來,跟著遲疑了一會兒,發覺背後有一位皮膚白皙、藍眼金髮的女人正在偷聽,「引用我的話時請小心一點,」珍笑著對那位女人說,「可別用任何不文雅的字眼!」
戴克斯特發現他們的談話已引起旁人的注意,於是忽然朗聲大笑,恢復了原有的氣氛。
「我當然試過,可是這位女士是熱門的搶手貨,我沒能搶到手啊!」

「走吧!」珍由侍者的盤中拿起一塊小點心,一口放進嘴裡,一面領著安走向擺著拜克羅酒杯及威其伍陶製餐具的一張餐桌。
「謝謝你們!」
這一切都是順其自然的結果——十一歲生日時,安的父親送她一架布朗尼匣式相機,從此她便開始與黑白攝影結下不解之緣,大學時代,她在史丹福主修英國文學,並且以優異的成績畢業,而在這段期間,她仍舊自修攝影學,並且深受比爾.布朗特及安索.亞當斯的影響,在梭爾邦大學進修一年之後,安開始擔任生活雜誌及時代雜誌的攝影記者,旅遊世界各地,從事攝影、採訪及寫作的工作,於是她的觀察力在不知不覺中日趨成熟,而達到令人刮目相看的程度,她的作品陸續地出現在史頓、巴黎裝扮、時尚等著名的雜誌上,她對探險的熱愛更為她的攝影旅遊集提供源源不竭的素材;在那個盛行嬉皮的六〇年代,她的反傳統作風正得其所哉,當她以錫蘭佛敎徒為主題的第一本攝影專集問市時,嬉皮成為首先視她為藝術家的一群支持者,由於安在作品中傳達了一種和平及同情的訊息,廣獲嬉皮們的共鳴,使得他們對她的擁護更不遺餘力。
戴克斯特站在柚木扶手旁,身上穿著雙排釦的深藍色運動上衣,繫著黃色絲領結,深灰色的毛紗長褲燙得筆挺,沒穿襪子,腳上套著古奇便鞋,鹹溼的海風輕拂他俊逸的臉龐,他那一百二十呎長的遊艇正慢慢地駛出碼頭,滑進平靜無波的湖水中,而他那五十五呎長的釣船,則在風和日麗的晴空下隨波盪漾。
「我可以弄到多少?」
戴克斯特的腦海中再度浮現安裸|露的雙肩及黑色禮服下若隱若現的身材,對他來說,她是個謎——一個不屬於任何人的大眾寵兒。
「我希望妳會留下來與我們共度週末,親愛的,妳幾乎有大半年未曾光臨舍下了。」
在鋪著高級印花棉床單的四柱大床上,戴克斯特正在吃著早餐,柳條編織的托盤上擺著葛瑞伯爵茶、一杯新鮮葡萄柚汁、一片吐司及一碗新鮮的甜瓜,還有一朵浮在水晶碗中的紅色芙蓉花做為裝飾,托盤的另一頭則堆滿了早報——紐約時報、華爾街日報、工商日報及刊載當地社交活動的棕櫚灘新聞報,此外,還有他生意上的財務報告及委託私家偵探為他收集的有關安.格雷漢的資料。
此時,戴克斯特卻轟然大笑,原來他看到一個前所未見的新鮮玩意——狗兒專用的盥洗台,半圓形的水槽砌著花巧的馬賽克,水龍頭中不斷地流出乾淨的水,一頭戴著鑲鑽貂皮項圈的獅子狗正在那裡撒尿,他跟在母親身後,一路不停地笑著,一面在開滿九重葛及夾竹桃的地中海式林蔭大道上閒逛,最後他們駐足在波弟瑪麥餐廳,打算享用午餐,他們在入口處等待許久,卻還換得領班一臉嘲弄之色。
「請給我一杯香檳。」安回答說,一面著急地尋覓珍的身影。
在此之後,戴克斯特一直居住在母親的大農莊中,直到唸大學預科時才離家到華盛頓。這些年來,他和他的母親幾乎遊遍了美國境內的休閒度假勝地,在他們前往棕櫚灘的旅途中,他母親熱切地計畫著到馳名世界的渥斯道上去購物,到那些環繞著高雅噴泉的高級商店去選購名牌時裝、古董及藝術品,「這裡融合了聖多諾雷區的魅力、邦德街的高品味及凡尼托的風格。」戴克斯特的母親以艷羨的口吻對他說著。
安.葛雷漢深諳創作攝影名作的秘訣,她的作品獨樹一格,直指人心,無法言傳。她的眼光獨到,作品發人深省。
「還記不記得你欠我一份人情?是這樣的,山姆,今年夏天我打算借用你一個月的遊艇,你那艘遊艇還在派瑞亞斯吧!?」
「那個女的是什麼人?」安問。
漢克一口喝光手中的波本酒,鋼絲眼鏡後的雙眼直盯著戴克斯特。
這一堆資料還包括安及她父母的詳細出身背景,她下一年度的展出時間表、訪問錄影、最近的社交活動及護花者名單、她與朋友的談話記錄、她收集陶瓷娃娃的嗜好等等,戴克斯特由手中的資料得知目前安正在巴黎。
與安初見的情景一直在他的腦海中縈繞不去,彷彿一個模糊而短暫的影像,卻在一瞬間刻畫出令人難以置信的清晰畫面,她的眼神是那麼地純真、高傲,令人不敢侵犯,當她的碧眼由黑色的睫毛下抬起來,無言地落在他身上時,那種似多愁善感,又似無動於衷的不可捉摸的神情使他如受雷擊。
「請隨我來!」他接著說,然後引導著安走過有著巍峨樓梯的寬敞前廳,他們沿著一條地上鋪著西班牙花磚,牆上掛著狩獵版畫的迴廊前進。這道走廊和樓梯全部都建於戶外,並且可以由棧道通往平台,池塘的三面都有爬滿九重葛的拱門,支撐著宅邸的二樓,使得珊瑚池塘一半在花園裡,一半在屋內,今晚在星光及搖曳的棕櫚葉下,處處可見穿著高雅、珠光寶氣的賓客。
珍的家族是富有而古老的望族,屬於那種高不可攀的保守上流人士,然而,當安聽見珍如銀鈴般響亮的笑聲,及伴隨笑聲向她飛奔而來的身影——一身緬甸絲織紗龍,長及腰際的土耳其玉項鍊,耳後還別了一朵梔子花,在她這個瘋狂的朋友身上可是找不到一絲古板的味道。身高五呎十吋的珍是一位優雅苗條的女郎,頂著一頭光澤厚實的紅髮,雙眼一藍一綠,輪廓細緻,線條流暢,她身受良好的敎養,自小過著養尊處優的日子,起初受敎於一位家庭敎師,然後就讀於一家她所深惡痛絕的貴族學校,畢業後,又如她母親所願地進入史丹福大學,主修俄國及中國哲學,並且在那裡結識了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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