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戴克斯特注視著眼前的猶太律師,一面努力掩蓋自己心裡的輕視,「我們不是嗎,山姆?」
「沒錯,」她說,「你一點都沒錯,我實在非常地抱歉。」
「那麼,妳就沒有權利擅改每個人的命運。」麥可說著轉身背對著她。
他溫柔地捧住她的臉,葛瑞絲渾身輕顫著。
「我正在進行,」山姆遞給他一個密封的牛皮信封,「你真的要讓卡莉一個人擁有全部的監護權?」
麥可無限溫柔地把她的雙手握住。
那個渾身肌肉的男孩推進來一個氧氣筒,然後熟練地把一條透明橡皮管插到蓋多的鼻孔中,戴克斯特以詢問的眼神看著蓋多,蓋多搖頭表示自己沒有任何其他的問題。
「應該的,過去的幾年中,你替我做了不少工作,我有責任好好照應我的朋友。」
「我也愛你。」她回答,天使般的笑容剎時照亮了她的臉。
一夜未曾安枕的莎伊在晨光中醒來,因恐懼驚慌而徹夜不斷的淚水使她的捲髮絲絲縷縷地黏在臉頰上,戴克斯特整夜都沒有回房,她伸手撫摸空盪盪的枕頭,祈禱這一切只是一場惡夢。
收音機裡響著震耳欲聾的搖滾樂,按摩師口若懸河地對著電話大談賭馬經。「可以請你出去一下嗎?」戴克斯特對按摩師說,蓋多隨即示意讓他離去,戴克斯特立刻關上房門,然後交給蓋多一個裝滿現鈔的白色信封,「依照我們在電話中談好的計畫進行,」戴克斯特壓低聲音說,「找一個在過去幾年中一直住在巴黎的美女,讓她出庭作證說自己是麥可.唐納凡的情婦,順便再替他製造一些風流韻事。」
「山姆,你他媽的好嗎?」
他把她拉向自己,無限深情地吻和_圖_書著她。
葛瑞絲覺得自己終於又活了過來。
「說不定我真的會打喲!」她高興地回答,一面伸出粉紅色的舌尖舔了舔一個信封的封口,這是她此生最興奮的一刻,戴克斯特.柏爾蒂諾!他是個傳奇人物,他是如此地英俊,他擁有所有的財富。
戴克斯特開懷大笑。
戴克斯特知道這一切都不是惡夢,行動已經開始了,有許多的事情等著他去處理。卡莉整夜都睡在他的懷裡,他一直不停地輕撫她的頭髮,一直在她耳邊低語,一直目不轉睛地看著她,整夜未曾闔眼。
他按下對講機,要米莉帶著記事本到他的辦公室來。「馬上打電話給山姆.金法伯,」他說,「通知所有的僕人,不准麥可.唐納凡再踏進家裡一步,如果他膽敢擅入,立刻報警,」他像個暴君似地命令著,「還有,誰都不許接他的電話。」
她一眼就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也許吧,」山姆回答,「不過,這件案子鐵定是我的最後一件工作了,我準備用你的『小費』到夏威夷去安享餘年。」
老天,他有多少年沒有再想起那個晚上的事了!?他從不讓自己再想起那一夜!
「明天,如果可能,今天就開始。」
「我深深地愛著妳。」他說。
「是,柏爾蒂諾先生。」
那是五年半以前的事了,他在那個美麗的義大利小島上租了一間度假別墅,他和卡莉像一對快樂的情侶,每天狂歡達旦,他喜歡讓她做自己的女伴、與她手挽著手地出雙入對、為她挑選衣服、看她在沙灘上做上空日光浴、替她塗抹防曬油……
當他發現自己身在何處時,全身的血液彷彿都停止了流動,卡莉依然熟和-圖-書睡著,他看著她,老天,她真美,他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擁抱她,卻又立刻因恐懼而縮回他的手,然後他輕輕地掀開被子,躡手躡腳地溜出房間,卡莉依然沉睡不醒。
戴克斯特感覺到汗水正從額頭流進頸子裡,他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有什麼好害怕的?他是戴克斯特.柏爾蒂諾,他從來不會犯錯!柏爾蒂諾的家族字典裡沒有「錯誤」這個字!
然後他想起卡布里島。
有一天深夜,他決定去酒吧尋歡買醉,他去了佛羅里安小館,在那裡看中了一位十七歲的黑髮美女,老天,她真誘人,還給了他棒極了的藥丸,使他覺得前所未有地飄飄欲仙,後來,他們一起去海灘,他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慾念,他記得他們在沙灘上做|愛,海浪打在他們的身上……
「關於調查的部份,這一次你希望我挖掘他那一類的事蹟?」金法伯問。
「戴克?」
「我又有一件離婚案要交給你辦——女兒卡莉的案子,替我找個私家偵探去調查她丈夫的一舉一動,還有,他很粗暴,我認為我的女兒和孫子都身處險境,替我弄一張禁止令,最重要的,我要這件案子在佛羅里達州審理——不是在加州,我要讓那個狗娘養的渾蛋知道誰才是老大。」
「誰都不准接他的電話——尤其是孩子們。」
早上六點鐘時,他已經在游泳池游了三十五個來回,並且洗過一個冷水澡,卡莉依舊沉睡,戴克斯特認為她也許會睡一整天。
戴克斯特經過櫃台那位性感尤物的身旁。
「妳是我愛上的那個人,我怎麼可能恨妳?」
害怕失去?失去什麼?卡莉?肯尼和凱思?是的,他們是他的,他的財產,就像他的遊艇或飛機,他擁有他們,他絕對不會放棄他所擁有的任何東西,但是,他們屬於他嗎?
「我會再給https://www.hetubook.com.com你一些錢的,你他媽的大騙子,不過,我也要你洩露幾則軼聞瑣事給記者先生們。」
「過來。」他柔聲地請求著,葛瑞絲像森林裡的小動物一樣的輕巧地靠近他。
金法伯的書桌及地板上整整齊齊地堆著各種文件與書籍,伏案疾書的金法伯正微皺著眉頭,彷彿苦惱自己寫字的速度趕不上泉湧的思緒,戴克斯特毫無愧色地打斷他的工作。「你收到我的……」戴克斯特蓄意壓低尾音。
「還有別的吩咐嗎?」米莉問。
「這是我的名片,」他甚至沒有放慢腳步,「有空打電話給我。」並拋給她一個最迷人的微笑。
然而他的思緒依然縈繞在卡布里島上的別墅。
「安,」金法伯說,「我很抱歉,我本來要說『這件案子並不像你和安的案子』。」
「我想你要我立刻去辦囉!?」
「我開始擔心了——為什麼一下子如此和藹可親!?」
「我告訴過你了,孩子們可能受到他們父親的傷害。」
「我很抱歉自己欺騙了你,麥可,但是,當時卡莉已經懷孕了,呃,我……我認為那是最好的抉擇。」她不禁失聲痛哭,雙手緊緊地壓住胸口。
他滿懷憎惡地走出健身房的大門,蓋多像隻水蛭,他想著,「人渣!」他咒罵著。
「還有,我還得請個法文翻譯。」蓋多繼續說著。
他在卡莉的床上醒過來,他不記得自己如何回到別墅,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在她的床上,更不記得他們之間發生過任何事,但是,他們兩個人都一|絲|不|掛。
「已經遲了,」他說,「我們必須為彼此做更多更多的事。」
戴克斯特從未聽過蘭大拿有這麼一個「喬伊健身俱樂部」,他滿心煩躁地開了好幾哩路,好不容易才發現這個鬼地方。
「我要孩子們跟我和卡莉在一起,」他說,「誰都沒有和-圖-書爭論的餘地!」
戴克斯特緩緩地轉過頭來,狠狠地盯著金法伯,「這件案子並不像我和什麼?」
她感到他們被一堵厚牆牢牢地圈住,彷彿她的愛正令她無法喘息。
戴克斯特雙手抱胸,他早料到蓋多這一套。
「我會跟你保持聯繫!」戴克斯特隨即轉身離去。
戴克斯特生平第一次感到害怕——這是一種全然陌生的感覺,以至於他一開始甚至不知道那是害怕的感覺。
「你還好嗎,戴克?」
葛瑞絲感覺到他的存在,立刻轉身面對他——她不必看到他就能感覺到他。
太荒謬了,他想著,我有什麼好害怕的?
「我們很難證明這一點,尤其麥可是這麼有成就的一個人,這件案子並不像你和……」金法伯自覺失言,恨不得咬下自己的舌頭。
他不願顯露自己的煩躁,於是深呼吸片刻,然後才走進一棟掛著健身院招牌的破舊的灰泥建築,他故作隨意地告訴櫃台自己要找法蘭克.蓋多,一個渾身肌肉的小男孩隨即把他引到健身房最裡面的一個房間,過去二十年中替他調查過不少案子的私家偵探蓋多正光溜溜地躺在按摩檯上,一手拿著雪茄,另一手拿著一杯琴酒,按摩師正在他的便便大腹上推拿著。
「我們是朋友嗎,戴克?」
「還有,叫米瑪幫莎伊收拾行李,如果莎伊自己已經開始在整理東西,叫艾瑪檢查她所有的箱子,別讓她帶走任任何我的東西,」他冷酷地說著,此刻莎伊只是他的累贅,「就這樣,目前沒別的事了。」他說著把雙腳抬到書桌上,幾秒鐘後,米莉向他報告說已經接通了山姆.金法伯。
戴克斯特隨即驅車到山姆.金法伯的事務所,一個妖嬈作態的年輕女秘書立刻引他到金法伯的辦公室,她的臉蛋稱不上美麗,但是緊裹在皮短裙及夾克裡的曲線卻頗能吸引戴克斯特的和圖書注意。
「就像我那時所說的——你是我的另一個靈魂。」她輕聲低語著。
「包括孩子們嗎?」米莉怯怯地問。
他們從來沒有提起那個晚上的事,然而,六個星期後,卡莉的醫生告訴他卡莉已經懷孕的事,而他立刻娶了海倫娜。
葛瑞絲的面色蒼白如紙,喘息聲清晰可聞,她解開自己的髮辮,不敢迎視麥可的雙眼。終於,她深呼吸著控制自己的感情,努力讓自己發抖的聲音平靜下來。
「那可是金盆洗手囉,」戴克斯特說,「只要你把這件案子辦好,你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嗯,柏爾蒂諾先生,其他的風流韻事可能也需要花一些你的血汗錢,」蓋多啜了一口琴酒,「而且,我還得為你把手中的工作暫時放在一邊——那可是一件挺正點的差事呢!」
「那是妳。」麥可說,他的臉頰凹陷,眼神疲憊。
那天晚上的記憶僅止於此,但是,第二天早上的記憶卻令他永生難忘。
「我們必須同心協力,」她說,「同心協力度過這一切。」
葛瑞絲點點頭,「你恨我嗎?」她問,「我想我可以承受一切——除了你的恨。」
年近六十的法蘭克.蓋多是個滿臉風霜的矮胖傢伙,他一動也不動地看著戴克斯特走過來,他是個擅於察言觀色的人,一眼就看出戴克斯特的焦躁,這個傢伙總是恨不得所有的事都在昨天就一切齊備了,他想著。
「另外,替卡莉把她所有文件上的姓名都改回娘家的姓氏,所有的信用卡、駕照等等。」他點燃一根雪茄,一面遲疑著。
「噢,葛瑞絲。」
戴克斯特的答案令山姆.金法伯在電話的另一端大搖其頭,他的臉上浮現混合了恐懼、震驚及厭惡的表情。
是那個猶太佬在說話,他是什麼意思?我當然很好!
「小費?」金法伯接口說完他的句子,「是的,你非常地慷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