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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真體貼。」他安慰著她。「我想蘇珊娜一定會感謝妳改造她家的。我們先點菜吧。希望這裡的菜不是用微波爐加熱的。」

稍後，洛伊德不知自己發了什麼瘋——憐憫那個賣花人，抑或是補償貝絲待在英國這段時間裡所產生的失落感，心念一轉，他舉起一個掀起一陣高潮的手勢，不在乎地拿出一整把鈔票。「我全都買下。」

「不知道福斯的老婆是個什麼樣的人？」他大聲地說。明天一早他們將要開著租來的車子到福斯位於鄉下的房子。能夠合法開在道路的另一邊，光是想到這一點就覺得好玩。

洛伊德笑了出來。「我怎麼看都覺得蘇珊娜．威爾汀小姐不像是個會用微波爐的人。」

「我的天啊！瑪麗．貝茲是我交往最久的朋友。我們就是我住在她家時認識的。」貝絲假裝板起臉。「別說你不記得了。」

洛伊德一頭霧水地看著他走遠。侍者附和著曲調將托盤在膝蓋上敲打著，洛伊德發現自己也靜靜跟著歌曲唱著。「美麗的新娘現身」——鏘——「環肥燕瘦」——鏘。他覺得自己的頭像泡泡一樣輕飄飄的。他抬頭看見貝絲期待的神情。她臉上漾著微笑，朱唇微張。

「的確是。」她同意他的話。

洛伊德對她給了一個微笑。他從來就沒見過她如此美麗又充滿魅力。

洛伊德向她靠近了身子。「我們今晚來一次吧。」他輕聲說。「好好來一次，就像我們平常那樣。」

「我又說錯了什麼？」

「當然還有其他的東西，但是……」洛伊德的心情一挫，打斷了他要說的話。他皺著眉頭，試著找出正確的那個字。「性是表達其他事情的一種方式。那是——那是一種我們向對方進行溝通的通道。那是將我們呈獻給對方的一種禮物，不單是指我們的身體。我們做|愛的時候，應該是……」

菜餚以巨大的盤子呈上，中間疊放著馬鈴薯，還冒著大蒜的香氣。

忽然一陣冷空氣從門口吹了進來，一個看似吉普賽人的美女走進餐廳，手中挽著一大籃紅玫瑰。她臉上帶著微笑，沿桌叫賣著，「要不要買一束美ｍ•ｈｅtｕｂooｋ.cｏm•cｏm麗的花朵送給美麗的小姐？」

顯然連侍者也感受到這股氛圍，他拿著兩只小玻璃杯來到他們桌邊。「這是獻給美麗小姐（bella signorina）的禮物。」他低聲說著。「本店招待。」

「正經一點，親愛的。我想Fortnum & Mason茶壺應該是不錯的選擇，不然Silver Vaults牌的東西也不錯，或是……」

「喔，洛伊德。你好浪漫！」貝絲將玫瑰花捧到面前，深吸了一口氣。「這是我以為的那個意思嗎？」

「性感內衣。」洛伊德立即回答她。「她需要那個讓他重振雄風。」

「我從來就沒見過這麼多的碳水化合物。」貝絲倒抽一口氣。「看來我這個星期得靠檸檬與熱水過活了。」

貝絲點點頭。她抽出了她的手。「我今天買了臺微波爐。」她說。「你也知道的，好補償那隻爛貓給我的驚嚇。」

在搖曳燭光的陪伴下，桌上的餐具似乎凌空飄了起來，發射出百萬道銀光。洛伊德的眼前有黑點在舞動著。他背脊一挺，像是被貨車從後一撞。一個聲音說著——那是他的聲音。「貝絲，」他正經地說。「妳願意嫁給我嗎？」

「喔，那個瑪麗．貝茲啊。」洛伊德將流到下巴的奶油擦掉。「那個要成為『瑪麗．貝茲先生』的傢伙是誰？」

「不管她是個什麼樣的人，我都會拿出我最好的一面。」貝絲一本正經地應允他。「我還買了一件新衣服。」

洛伊德回敬她一個微笑。這就是她心之所求，他這麼想著：集中注意力。最近他太常讓她獨享孤寂了。他知道她不適應英國的生活，也想好好補償她一下。他握住她的手。「我們享受一個充滿回憶的夜晚吧——一個全新的開始。如果我們好好經營的話，在英國一定會有美好的回憶。」

在洛伊德開口回答之前，油腔滑調的侍者又出現在他們的桌邊。「路易奇會為兩位將這些包裝好。」他說，彈了彈手指召喚他的下屬到來。他那熱情的雙眼停留在貝絲的身和-圖-書上，然後親吻了自己的指尖一下。「你是個幸運的男人。」他用堅定的語氣對洛伊德說，然後用喜不自勝的男中音，哼著結婚進行曲離開他們的桌邊。

「Signorina」貝絲若有所思地重複了這個字。「這是指未婚的小姐還是已婚的婦人？」她喝了一小口飲料，臉上肌肉抽搐著。

貝絲叉了一小片萵苣。「你看到我媽寄來的信嗎？」她問。

「誰是瑪麗．貝茲？」洛伊德嚼著龍蝦，口齒不清地說。

Il Capriccio是一家貝絲從她的旅遊指南中挑選出來的餐廳，原因是它「位於倫敦的戲院區，能夠品嘗正宗的歐陸美味」。當他們到達時，發現這裡就像是一間鄉下學校改建成的老式義大利餐廳。上面掛著塑膠螃蟹的糾結漁網，披掛在隨意塗抹灰泥的牆面上。奇揚地紅酒的酒瓶裡插著大紅蠟燭，綴有流蘇的菜單有如穿在身上的廣告牌那麼大。一名侍者取出酒杯下的餐巾，在空中一揮，將精心折好的花樣鬆開，然後恭敬地鋪在她的腿上。貝絲望著洛伊德的眼睛，臉上一紅。她今晚以最好的狀態出席，一頭秀髮閃耀著光澤，纖細的手臂，絲質花朵洋裝襯托出她小麥色的肌膚。

貝絲流露出羞赧的笑容。「有一天你會的。」

「等一下！」洛伊德打斷她的話。「我不在乎學校。」

「真的嗎？」貝絲一提起這件事，洛伊德就完全提不起精神。洛伊德不太確定是由誰與何時決定，他們英國之行的結尾就是要跟貝絲的母親暢遊湖區與蘇格蘭。原本洛伊德提議去巴黎，但是貝絲說那裡的人講法文，排水系統又不好，所以不想選擇那裡。湖區以其瀑布而聞名，洛伊德害怕必須被關在熱騰騰的車裡、聞著濕雨衣的臭味，以及在老舊旅館裡吃著過於繁瑣的食物。他知道只要貝絲的媽媽一出現，她就會變成靦腆害羞的小女孩，而他則是變成沉默遲鈍的男人。「她什麼時候會到？」他讓自己的問題不要引發更多爭論。

「我知道。」

「胡說。」洛伊德將深紅寶石色的酒倒進她的杯中。「偶爾吃ｗｗｗ•ｈeｔuｂook.ｃom.com一些有熱量的東西沒關係的」他咬下一大塊硬麵包。「妳的身材已經很好了，貝絲。好好享受食物吧。」

「妳決定就好。」洛伊德打斷她的話，但是貝絲生氣地噘起雙唇。「對不起。」他說。「婚禮不是我的強項。」

洛伊德匆忙將更多麵包塞到嘴裡。其實他是贊成婚姻的，雖然就實際上來說，結婚後就不能看金髮辣妹，也得每天準時回家。不過人們每天都這麼做，應該不會太困難才對。

但是在這個慷慨的紳士改變心意之前，賣花女已經將花塞到貝絲的懷中。它們散得到處都是，血紅色的玫瑰襯上雪白的桌巾。其他的賓客都往這裡感興趣地看著。

「還有一件事要告訴你，你以為熱情航空的票價最低，那是錯的。」貝絲對他說。「另一家航空公司打電話給我媽，提供低於五十美元的特別折扣。」

「唔……」

「喔，我知道。我並不是在抱怨，洛伊德，真的。跟你來這裡、跟你分享經驗真的很好，只是我有時候希望我們可以再……親密一點。」

「我愛你，洛伊德。」

「我不是這個意思。」不過他仍舊感到內疚。「我知道妳一個人在這裡很寂寞，不過是妳自己要跟我來英國的。」他提醒她。

「大家都會喜歡我這麼做的。」貝絲糾正他。「你真是太天真了，洛伊德。建立一個好印象是非常重要的。這就是其他人升官發財的原因。」

洛伊德發現自己也很興奮地幻想著有可以讀書、用不著擔心散步時會被搶或是踩到狗屎的地方，甚至是多一個房間可以放鋼琴。

「這臺可不便宜。」貝絲像是防衛一般坐直了身體。「我媽在萊克辛大道的特價品店裡半價買到的。」她搖了搖頭。「我真不知道英國人怎麼這麼有錢，可以負擔得起這裡的生活。」洛伊德聽著她說著各項家用品價錢的差異。她太緊張了，他下了這個結論。他們一有獨處的機會，她就經常是這個樣子。

「這樣不是很好嗎？」貝絲吸了一口氣，將頭又更往洛伊德靠近了一點。

貝絲立即回應他，也回握住他的手。「希望如此ｈeｔuboｏk.cｏｍ•ｃom。」她的目光留在他臉上，眼中閃耀著期待的光芒。

「兩個人的交往中不是只有這些東西而已。當然性佔了很重要的一部分，但是還有其他的東西。」

洛伊德當然記得。那是在他跟一個漂亮但古怪的女雕刻家結束一段悲慘外遇的幾個月後；那個女雕塑家住在一幢倉庫裡，她用混凝土當成素材，創造出巨大的陽|具雕塑。當她終於戒去毒癮後，洛伊德心想他已經受夠了女人，尤其是紐約女人。後來他的好友——一對未婚的情侶，邀他去長島渡假一週。他們三個人在海裡游泳、吃一大堆海鮮，接連打幾個小時的橋牌，看到他朋友幸福的樣子，洛伊德覺得很寂寞。他帶著挫折的心情陪朋友去參加鄰居的派對，發現自己迷上貝絲那雙熱愛運動的纖細雙腿，以及她對待她那個脾氣火爆的網球拍擋的態度。他猜想貝絲是個保守的好女孩。後來他們偶然相識，並且在烤肉會上相談甚歡。洛伊德對貝絲在學術工作上的認真印象深刻，但是對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已經記不太清楚了。他一定有邀她共進晚餐——還是去看戲？至少她比那個女雕刻家正常多了，跟一個不會把「傑克．倫敦」當成飲料品牌的人聊天，真是一種不同的感覺。沒錯，整體上來看，他的選擇是正確的。洛伊德對跟貝絲交往一事覺得沾沾自喜。她就是那種會有朋友叫做「瑪麗．貝茲」的人。事實上，他仔細一想，似乎想起有一個身材巨大、令人反感又面帶笑容的年輕女子，要他多吃一些涼拌捲心菜的事情。

洛伊德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他還沉浸在完美家居生活的夢想裡。這一切似乎唾手可得，他只需要伸出手，就會是他的囊中物。

這不就是他剛剛說過的嗎？洛伊德叉了一隻小烏賊，咀嚼著它有如橡膠般的觸腳。

聽和圖書到這個安排，洛伊德又生龍活虎了起來，他加點了一個浮在滿滿奶油上的火紅色甜點。貝絲點了一壺甘菊茶，但是在確認甜點裡並沒有堅果後——只要一點點就會造成過敏反應也欣然跟他共享。他們討論著回到紐約後要做些什麼事，貝絲想要搬到一個更大、更安靜，可以見到綠樹青草的地方。他們爭論是否要搬到下城，或是搬離市區，權衡著價錢與空間大小。貝絲的熱情也感染了洛伊德。她說著一幢有陽臺、另一間供友人來訪時過夜用的房間、可以呼吸新鮮空氣、友善的鄰居、可以騎腳踏車、有不錯的商店、良好的學校……的小屋。

貝絲欲言又止，發出像是受到委屈的嘆息聲。

「洛伊德！」貝絲阻止他。「我們花不起……」

「『應該是』。」貝絲重複著這幾個字。「抱歉，洛伊德，但是對我來說，人生應該有更嚴謹的態度。每當我想到我在家裡為你洗衣煮飯，而你只是每天快活地出門上班，回到家才想起要利用我……」

「兩週內，我已經告訴過你幾百萬遍了。你不用擔心。」貝絲偷偷給他一個微笑。「我安排她一到就住進旅館。我們計劃好要先去血拼。你只要偶爾在吃晚飯的時候出現就夠了。」洛伊德握住她的手，親吻了一下。「妳真是太棒了。」

「我才是妳要建立好印象的對象。」洛伊德挑了挑眉，向她暗示著某件事。「妳買什麼衣服，很短嗎？」

「你很心不在焉喔。」貝絲嘆了一口氣。「我今晚還特別把那封信留給你看。她說瑪麗．貝茲要嫁人了。你不覺得那是件好事嗎？」

洛伊德想起那頂傷痕累累的板球帽。「哈利不會喜歡妳這麼做的。」

「別這樣。」貝絲發出咯咯笑的聲音。「她沒有那麼壞啦。他的年紀比較大，從來沒結過婚，好像是做企業法務一類的工作。我媽說他是一個讓人尊敬的人。他在東區有一間公寓，叫瑪麗在婚後辭掉工作。他們九月的時候要在聖約翰教堂舉行盛大的婚禮。」貝絲的臉上露出一絲憂慮。「天啊，洛伊德，我們要送什麼禮物給他們？他們兩個已經有錢到大概不缺任何東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