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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西的世界

作者:亨利.詹姆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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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百萬嗎?」
梅西剛回到媽媽家的那段時間,夫人來看她的時候雖然像是在忍耐著什麼,但仍然開心雀躍,就像威克斯太太說的,夫人是被灌了迷湯了。「不過她可是樂意得很!」梅西總是會發出若有所思但又讓人感到熟悉的驚呼,因為克勞德爵士把夫人逗樂了,自然而然就發出宏亮的笑聲。即使在過去,那些貴婦就算笑得花枝亂顫,她也沒聽過媽媽像在這種時候笑得無拘無束,拜倒在另一半的魅力之下,就連一個小女孩也看得出來,夫人終於能夠享受婚姻生活的樂趣,所以這個小女孩的思緒如今都是愉悅而自私的想像,期待著這是好預兆,能讓她的未來更有趣。
威克斯太太沉思一會兒,說出意味更加深遠的回答:「因為要拯救他脫離討厭的苦惱啊。」
最重要的是,梅西知道,雖然威克斯太太現在已經站在克勞德爵士那邊了,老師說這是非正式的認知,不過她尚未跟克勞德爵士透露有關佩瑞恩先生的隻字片語。於是,這位先生就成了一個廣泛流傳、公開的祕密,但這對師生並不知情,兩人只是感到不安,彼此對看,從她們的朋友回來之後就一直如此。他回來之後更是經常和這對師生相處,看起來很不尋常,雖然他似乎覺得自己有必要表明立場,抗議別人這樣魯莽將自己的孩子硬塞給他,但是這時候的他,卻讓自己更加符合別人對他的看法,認為他讓孩子有所期待。
她告訴梅西,她和克勞德爵士在閒暇時所談論的事情,以他們的說法,是要如何讓他的生活走上常軌,而她希望克勞德爵士所擁有的常軌生活就是走向大眾。這裡必須補充說明一點,她在這樣的關係裡扮演的並非他的命運女神,而單純只是威克斯太太。她說了好些有關他的事情,用詞都非常容易理解,不過也都謹守著道德規範。「他的本性非常好,但他不能像百合花那樣活著。妳也知道他的日子還過得去,但他一定還有更崇高的使命。」她不只一次指出,可惜的是,他還得顧慮到自己的感情生活,但是她們!當然就是她和梅西兩人了——必須幫他在國會裡謀職。梅西受到威克斯太太影響,也感覺到這個使命的重要性而激動起來,認為國會就是他天性的歸屬,不過對於他的感情生活會造成阻礙,梅西倒是覺得沒什麼大不了,因為她從來沒聽過有什麼會牽扯進某人的感情韻事。
威克斯太太也不知道確切的數字,不過這樣的討論,也能稍稍溫暖當時空虛無聊的教室,就讓這股氣氛持續一陣子吧,當作佩瑞恩先生有意留下的熱情強光仍散發餘溫。當然,對佩瑞恩先生來說,他則是讓梅西嘗到人生的樂趣,梅西從小就從身邊的大人學到這些,這象徵了快樂的成熟大人,那股滿溢的歡樂彈奏出熟悉的老樂曲。
梅西聽到人家批評克勞德爵士像隻花蝴蝶,難過得趴在威克斯太太胸前啜泣,尤其想到老師接下來幾天總是想亡羊補牢,她一有機會就告訴梅西她的看法,她認為hetubook•com.com以克勞德爵士的身分地位,這樣無拘無束、自由自在的生活並無不妥。梅西所見過的每一個人,以他們的身分地位都可以過著這樣的生活,只有可憐的威克斯太太除外,而克勞德爵士最特別的優點,似乎正是他應該和其他人都不一樣。
另外,威克斯太太也完全換了張臉.她本來就不是一個笑意盈盈的人,而如今她的嚴肅態度就像是貼在公告欄那樣眾人皆知,彷彿她穿著一套新衣裳坐在那裡,擔憂著自己失去的優雅,如今幾乎已然成了一段悲傷的記憶,就像可憐的克萊拉.瑪蒂達。「對他來說,真的很難。」她總是這樣對學生說;而這時的梅西也能夠意識到自己其實同意她的說法,這真是讓人吃驚。雖然很難,但是克勞德爵士散發出的騎士風範、慷慨大方而擅於交際的個性,對他的助益再也沒有比這個時候更多的了,這也讓威克斯太太忍不住說出一百種慶幸的話語,幸好他沒有受苦,但這些話只是讓克勞德爵士更難受。
可是接下來的日子裡,夫人總是一個人來,說是為了迎接改變而得改變些什麼。愛達的口氣聽上去總是讓人不知如何是好,又是如此武斷,她說她把一切都交給克勞德爵士發落,也不管代價會有多嚴重,希望其他人要明白,如果什麼事情沒辦好,一定是因為克勞德爵士辦事總是糊塗得可怕。
不過,佩瑞恩先生顯然很了解愛達話中的幽默,「我可從來沒說過妳不好,我有說過嗎,有嗎?」然後他志得意滿,想從教室中尋找點什麼,讓他表現一下,他一看到這教室,就很清楚自己似乎該做些什麼。「這就是她們的小天地,是嗎?可愛,可愛,真可愛!」他一邊說,一邊隨意看著四周。突然看見外人闖入,這對師生抱在一起,好像別人把她們給看透了一樣;不過愛達高高的肩膀一聳,讓這對師生感覺不那麼尷尬了,愛達又對著佩瑞恩先生一笑,這次美麗的笑容中突然帶著點悲傷,「一個可憐的女人家,到底還能怎麼辦呢?」
克勞德爵士從巴黎幫梅西買了一套精美的水彩畫具,而因為他的記憶力太差,他又買了一把雨傘給威克斯太太,但這把更為高雅,或許是因為他有些匆匆忙忙,才會出這種錯,不然就好笑了。他完全忘記自己買過第一把傘,而那把傘就像法老王的木乃伊一樣,仍然包裹在層層包裝紙下,威克斯太太說什麼也不會拿出來使用,那樣就太褻瀆了這份禮物。
那個眼神讓梅西留下深刻的印象,看見母親這樣的爆發,小小的梅西卻能以批判的眼光視之,雖然母親這樣斥責她,還把她推開,但她因此而產生的羞愧感已經稍稍減輕了。她父親曾經稱她是一個沒良心的小畜生,而現在,雖然也可以說她真的受了不小的驚嚇,但她如此僵硬而冷漠,倒是滿符合這樣的描述。她甚至還沒被嚇哭呢,不然她母親這樣大鬧一場也總算有了代價;她只是很好奇,完全沒有其他情緒,好奇其他兩位同伴這樣無聲表達出的意見。她一抓到機會就馬上跟威克斯太太問起這件事,誘使老師說出驚人的回答:「這個嘛,親愛的,這是夫人的場子,所以就算再怕,我們也只能死命抓緊。」梅西在閒暇之餘還能把這句帶著不祥意味的話拿出來反覆思量。
www•hetubook•com•com她想,母親對克勞德爵士的愛戀肯定是到了極限了。過了一段時間,某天夫人突然闖進教室,就站在門口向梅西介紹佩瑞恩先生,因為這位先生聽到夫人說自己有個超級搗蛋鬼女兒,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以夫人便帶他來見識見識。佩瑞恩先生身材矮小壯碩,威克斯太太稍後評論了一番,說他「這麼胖,還能走這麼快」,很難形容他的外表,不知道該說是他的頭頂太禿了,還是他那嘴黑鬍子太茂密了。他好像連眼睛上頭也長了鬍子,但是不管怎麼樣,還是阻止不了那對光亮的小眼珠子,在教室裡咕溜咕溜打量,就好像臺球桌上的臺球,讓愛達那一記有名的擊球給打開了。佩瑞恩先生伸手拉拉鬍子,讓人看到他手上戴著一顆耀眼奪目的鑽石,這樣的打扮再加上他的體重和神祕感,他離開後,讓梅西不禁聯想著,他只差一頂纏頭巾,看起來完全就像梅西想像中的異教土耳其人了。「我倒是覺得,」威克斯太太回說,「他像是我想像中的異教猶太人。」
夫人偶爾也是會到女兒的教室來探望的,不要以為她的探望比不上克勞德爵士,只是她有一套截然不同的排場:如凱旋歸來一般的進場,巡視著教室內所有東西,看到什麼都會停下驚呼一陣,幾乎喘不過氣來,從天花板的樣子到女兒靴子的鞋面都是,總是饒富興味地檢視一切。有時候她會坐下來,有時候則是教室裡滿場跑,但無論是哪種情形,她的態度倒是一貫秉持著實事求是的高調。她看到很多事情都不甚滿意,所以也提出很多希望改進的地方,不停盤算著解決之道,所以聽起來就像她不斷拋出補救方法及保證。夫人的來訪就好像人總是要穿上衣裝,而威克斯太太曾這樣說,夫人的行事作為就像一對窗簾布,不過她這個人老喜歡走極端:有時候幾乎不跟女兒說一句話;有時候卻又把這根小幼苗緊緊貼在胸口衣襟,威克斯太太也發現夫人的衣領愈開愈低了。夫人總是匆匆忙忙,不知道在怕什麼,如果她的衣領胸口開得愈低,就可以合理推測她一定是要去參加某個聚會。她通常都是一個人進來,有時候也和克勞德爵士一同來訪。
「對啊,我就是說,」梅西說,「像是從東方來的人。」
「他把妳從我身邊搶走了,」她哭喊著,「他害妳討厭我,妳的心都向著他了,妳這顆恐怖的小腦袋瓜裡都被下了毒!妳已經投入他的懷抱了,加入他的陣營跟我對抗,怨恨著我。妳什麼話都不對我說,妳自己知道,可是和他卻像喜鵲那樣吱吱喳喳聊天,別說謊,我全都聽見了。妳和他在一起,看起來一點也不正常,他想對妳怎麼樣都可以。好吧,隨他去吧,他愛怎麼做就怎麼做,他那麼急著想照顧妳,那就走著瞧,看他喜不喜歡留著妳。我心碎也沒關係了,反正妳對我也沒感情,我對妳來說,還比不上一條冷冰冰的臭魚!」她突然把女兒推開,因為承認失敗對她來說實在太難堪了,所以她推人的力道很大,把梅西推到客廳的另一頭,威克斯太太張手接住了她,即使梅西被推了這一把,整個人暈頭轉向,她還是看見威克斯太太漲紅著臉,和克勞德爵士很快交換了一個奇怪的眼神。
威克斯太太想了想,說了個大概:「喔,幾百萬吧。www•hetubook•com•com
或許值得提起的一點是,在這之後,梅西從來沒有問起佩瑞恩先生的事,更奇怪的是,過了一個禮拜之後,她沒問出口的問題都已經得到解答。尤其她知道了一件特別的事,雖然她沒問,但威克斯太太卻直接告訴她了:克勞德爵士一點也不在意有位百萬富翁來訪,還在樓上進進出出的。究竟他有多不在意呢?威克斯太太在發現克勞德爵士的心意之後,整個人固有的謹慎自持都完全瓦解了;她可以變換效忠的對象,站在正當性的聖壇上,她可以絕望地犧牲對夫人的忠心。面對畢爾太太的時候,她不只一次暗示自己願意為了夫人盡最大的心力;但要是面對克勞德爵士,她可以棄夫人於不顧。等到克勞德爵士從巴黎回來,這時的梅西雖然什麼也沒問,卻已經知道了許多事情,多到讓人吃驚。
這件事超出她所能理解,老實說她不能理解的事情太多了,她相信,到目前為止,這件事和她還扯不上關係。在過去,她甚至還抱持著一點小小的自信,讓她得意不已,她覺得在這個家的一團混亂之中,自己總是能抓著線索。這一次也一樣終於讓她發現了端倪,不過必須承認,威克斯太太不露痕跡幫了點忙。克勞德爵士突然不再出現在梅西身邊協助她,他對夫人作風的評論只是一個開端,他算是孤身一人,自己前往巴黎,顯然是因為他聽見夫人指控他行為不正,所以要有所反駁。梅西覺得,或許他是真的很喜歡這個繼女,但是卻也不希望這個女兒突然就這樣塞給他,要他負責照顧,看來這次出走,分明就是要抗議把女兒硬塞給他。克勞德爵士離開的時間愈拖愈長,梅西這才發現,家裡出的事就是她的母親不再是戀愛中的女人了。
「天哪,不是,不是遺產。我是說他賺了很多錢。」
至少,他在教室裡還有家庭生活,而梅西上床睡覺以後,晚上他還會待在那裡好幾個小時,梅西知道他會坐在那裡和威克斯太太談話,聊聊該如何解決他的困境。他對這位不幸的女人所展現出的體貼,即使身陷困境,也一直都表現出他是如何完美的紳士,讓他的風度禮節進一步提升,營造出無比幸福的氛圍,讓威克斯太太的自尊心焦躁地無聲吶喊:「他依賴著我,他依賴著我!」她偶爾才跟梅西說這些事,後來她發現她讓自己學生誤以為,她所給予克勞德爵士的支持是整個人實質上的扶持,這讓她感到吃驚,一點也不開心。因為發現這樣的誤解,所以威克斯太太必須在梅西面前把話說清楚,說話的口氣確實帶著點哀悼的氣氛,這樣的失誤也算常見。
於是,某天發生了一件事,正好生動呈現出這個家裡每個人之間的關係。那天這四個人碰巧在客廳裡遇見了,身旁都沒有別人,梅西發現媽媽將她緊緊擁在懷裡,激動抽泣、尖聲嚎叫,顯然是因為剛剛發生了什麼激烈的爭吵,梅西還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愛達幾乎是把梅西整個人像嬰兒一樣摟在懷裡,說她這個可怕的孩子,怎麼和自己的母親陌生得如此要命,然後痛罵克勞德爵士,說就是因為他這麼無情,才會讓她忍不住情緒爆發。
「是他爸爸死了嗎?」小孩子很有興趣。
「妳覺得有多少?」梅西繼續問。
過去,畢爾太太曾經對她說過自己的感情糾葛,但是因為她還https://m.hetubook.com.com是第一次聽到畢爾太太真的有感情韻事,所以其中的糾葛完全影響不了她,在這之前,她從來沒有聽過這種事情,千真萬確,或許還讓人有一點擔心。不過不管怎麼樣,若是有一天真能讓克勞德爵士進國會,這個願景真是太迷人了;尤其是對威克斯太太來說,她又和克勞德爵士在深夜時分聊上許多次,結果有一次兩人談得太過深入,讓他發覺她是真的相信她一心一意想用這個方法拯救他。這個念頭和這些話聽在她學生耳裡,好像是突然從不知道什麼地方蹦出來的,就像媽媽說話時候的樣子。小女孩盯著老師看,就像看到袋鼠跳高一樣驚訝。「為什麼要拯救他?」
如果現在,就那件事來說,已經到了要選邊站的問題,至少還有一定數量的證據可供檢視,能夠知道誰是站在誰那邊的。梅西,以她微妙的位置而言,當然是不選邊站的;但是克勞德爵士感覺上似乎完全是站在她那一邊的。所以,如果威克斯太太是站在克勞德爵士那邊,夫人是站在佩瑞恩先生那邊,而佩瑞恩先生想必是站在夫人那邊的,那麼就只剩下畢爾太太和法蘭芝先生的問題了。
「親愛的,我老是說妳的事,把他給無聊死了,每個人都覺得無聊。」愛達說,「為了證明妳是個可愛的小東西,而且年紀還挺大了,我就告訴他不妨自己來看。所以,現在他看到了,妳是個可怕、活跳跳的大孩子了,妳可憐的老母親至少都六十歲了!」她隨後對著佩瑞恩先生微笑,笑中的魅力讓她女兒想起在父親家,聽到來訪的紳士談笑風生說,這股魅力就是愛達的罪過,她們都希望能聽聽父親親自說一說,這股魅力如何挑起男人的興趣。愛達這時候的樣子,讓梅西瞥見了更加生動的演出,讓她知道這股吸引力是怎麼回事,而爸爸總是義正詞嚴否認,說愛達根本拿不出這種魅力。
不過日子一天天過去了,梅西可以隨心所欲和克勞德爵士談論她的母親,像這樣和他在一起,梅西完全不用擔心自己必須像在父親面前那樣保持沉默,害怕自己又要成為可怕故事的傳聲筒,讓糟糕的事情更糟糕。克勞德爵士似乎很能接受愛達的說詞,現在他全權負責照顧梅西,而以他的話來說,把她養成了自己的小雲雀;他也相當同意別人對他的評價,說他是個可惡的騙子、閒閒無事的痞子,還是個讓人失望的傻瓜。而他從來沒有對梅西說一句她母親的壞話,他只會在愛達一副盛氣凌人的時候,依然一臉遲鈍、消沉,有時候他說起話來,就像做錯事的孩子,因為他把這個小姑娘從她母親手中搶過來,絲毫沒有顧慮到當初愛達是如何費盡心思爭取梅西。
當然,這個時候梅西回想起來,印象很快就模糊了,但其中有一件事讓她確定,她的老師和遭責的繼父已經談過好幾次了,他們總是私下談,說出心裡話,而且為數不少。後來這樣的爆發又有了第二回合,讓梅西終於明白家裡出事了。
訪客繼續打量著教室,臉上的表情愈來愈奇怪,小小教室裡的人感覺這地方更像是動物園裡的獸籠。「可愛,可愛,真可愛!」佩瑞恩先生還是這樣說,但旁人突然發出咂舌聲,「看夠了吧!」夫人說,「再見!」她馬上補了一句。下一秒,兩人就走在樓梯上了,威克斯太太和她的學生無言看著打開的門,沉默https://www.hetubook.com.com對看,此時兩人聽見樓下傳來嘈雜的交際應酬聲,將兩人又拉回現實。
「他一定是從那裡來的,」老師發表高見,「他從倫敦市來的。」過了一會兒,她又說了一句,一副她跟他很熟的樣子,「最近有些人突然發了財,他也是,他一定會有錢得不得了。」
顯然,畢爾太太也和克勞德爵士一樣,是站在梅西這邊的,而法蘭芝先生應該可以認為他是站在畢爾太太那邊的。當然這裡有一點小小的不確定,因為梅西的爸爸雖然是站在畢爾太太那邊,不過似乎也不能說他就是梅西那邊的。梅西不斷想了又想,這一切聽起來實在很像是一場貓咪搶位置遊戲,她只能猜想,不知道這樣分邊的結果會不會讓他們跑來跑去、換位置?她覺得自己處在一股持續不斷的變化中,可不是嗎?她母親和繼父都已經站在不同邊了,這是在這個家裡發生過最好的事了。
最後,他愈來愈常跑到教室去,單純只是因為他發現,如果別人都要指控他染指了這個天真無邪的孩子,那麼至少他也該和她玩得開心一點。他每次到教室來,都會告訴這對師生,說她們是這間房子裡最棒的人,這句話總是讓師生對彼此說:「佩瑞恩先生!」兩人閉緊嘴唇,睜大眼睛,只用足夠發聲的音量說話。梅西想起他曾經對畢爾太太說過的話,他說自己的本性就是個好保姆,雖然梅西不是故意要在威克斯太太面前說,但她還是想提起這整件事,於是有一次她對他說,她從來沒遇過哪個好保姆會在幼兒房裡抽這麼多菸的。不過這句話的影響力還不足以讓他放棄香菸:他抽菸抽個不停,但又老是說,如果不能擁有家庭生活,還不如判他死刑算了。
「他一開始就把妳的事說得好像有多了不起,」有一次夫人對梅西說,「然後我就告訴他,叫他自己處理妳的事,看他受不受得了,懂了嗎?妳的事我都不插手了,我把妳全權交給他,如果妳有什麼不滿,就去怪他。拜託,反正妳總會下樓的,何必要我大費周章上樓來看妳呢?我發誓,我要煩惱的事情已經夠多了。」她的煩惱顯然也包括了那碗迷湯,以前在教室火爐上還燒得興高采烈的,現在卻快翻倒了;另一個煩惱就是她終於得面對現實,承認她的丈夫完全無法擔負真正的責任,這一天,她的帳房從她口中聽見這句話,嚇得差點喘不過氣來,原來克勞德爵士的苦惱,其實是,唉,他根本就不想認真工作。
「太太,妳好嗎?小小姐,妳好嗎?」他一邊笑,一邊對盯著他瞧的師生點頭致意,「她帶我上來看一看,是真的,我不相信妳是真的。她老是在談妳的事情,但她怎麼可能生下妳呢?所以我今天就當場質疑她。好啦,親愛的,妳可不是編些神話故事,我認輸了。」訪客又繼續對梅西說,「妳也不是神話人物,小姐,不過妳有可能是喔,當然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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