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巴黎野玫瑰

作者:菲立普.狄雍
巴黎野玫瑰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3

3

我們不得不制定一套新作息計畫——早上做|愛。唯一有點惱人的是,我在開始之前必須先去尿尿——她也是——這實在有些煞風景。不過,我們總會講幾個蹩腳的笑話緩和氣氛,然後很快就定位翻雲覆雨。早上的貝蒂總是神采奕奕,我心想她是不是把轉了整晚的怪念頭使了出來:她總是樂此不疲想嘗試一些有點奇怪的姿勢,有時難免讓我驚嘆連連。當我上工去時,心中對人生充滿了新希望,兩腿還在發軟,只能顫抖地爬上一間屋子的屋頂,繼續修理天線。
「聽好,」我說:「我還不確定該怎麼做,不過請你別跟貝蒂透露一個字。你給我好好記住。」
隔天早上,有個傢伙開著一輛小貨車載來兩三百公斤的油漆罐與很多把滾筒刷。
「還好嗎?沒有太累吧?」
「還好啦,過得去啦。」
一天早上,我比貝蒂先醒來。陽光溢滿屋內各個角落,我用一隻手肘撐著,支起上半身。在床尾,有個傢伙正對著我們的床坐在椅子上。是汽車旅館的老闆,他目不轉睛盯著我們。或者應該說,盯著貝蒂。我花了幾秒鐘了解狀況,然後看到床單都被踢到一邊,貝蒂一|絲|不|掛,兩腿張得開開。這個傢伙很肥,整個人油膩膩,正用一條手帕到處揩拭自己,兩隻手上都是戒指——一大早就看到這種人,絕對讓你作嘔。
「你該不會只想粉刷這個房子的『一面』而已吧?這像什麼話啊?」
「好呀,千萬別擔心,小老弟。你儘管吃好睡好,包在我身上。可是,你要如何做到都不跟貝蒂講呢?」
用完餐後,我們快速收拾碗盤。事情都按部就班進行,一切井然有序。我點起一根菸,往前廊走去,貝蒂則在洗洗弄弄。我慢慢往躺椅移動,整個人癱在上面。貝蒂一邊洗碗、一邊吹著口哨或哼著小曲,我再一次感到自己很幸福。片刻的安詳與寧靜,如此深入我心,使得我每每嘴角浮現微笑打起盹來。直到香菸掉到身上燙到我,才驚呼一聲醒過來。
「幹嘛這麼多禮啊!千萬別拘束,就當自己家啊!」她又補了一句。
「是呀,妳說的沒錯,我也是這樣跟他說的。」
他點點頭。這傢伙真是囂張,他自己也知道。他正是把囂張拿來當武器。
我故意假裝有點噎到,一個字一個字吐出來:
「老兄,我還從沒見過你一張臭臉呢!」
「你倒是說來聽聽,」他說:「就是這個年輕女孩,搞得你早上十點還在床上嗎?」
她盤起頭髮,在頭頂紮了個髻,無憂無慮地笑著。這幅景象直讓人想跪下來拜。
送貨員輕輕吹著口哨離開。烈日不留https://m.hetubook.com.com餘地、當空高掛。我有點悲情地掃了一眼這些房子,扛起一罐二十五公斤重的油漆沿路走去,手簡直要斷掉。喬治站在接待處前瞄著我。我沒有停下腳步。喬治於是穿越馬路向我走來,臉上帶著瘋癲老傢伙會有的微笑。
喬治完全不是修理房子的料,跟他一起幹活反而增加危險性。他老是掉榔頭;如果你扶著木板,他可能順便連你的手指也鋸下來。我跟他工作一個早上後,就要求他只要整理那些過道上的東西就好。我警告他完全不能靠近我的梯子,否則我二話不說就會把工具箱往他腦袋扔去。
「喂,那個傢伙到底是誰?誰准他這麼闖進來的?」
他一聽我說的話,嘴就愈笑愈開,接著伸出肥胖的手指按在我的肩膀上。
「他到底要幹嘛啊?」貝蒂堅持要我回答。
「好傢伙,你實在很好笑。」他說:「才不過五分鐘前,你要我忘了這個女孩的存在,對吧?現在我為何要付她錢?這沒道理吧!」
「他媽的,我對你做了什麼嗎?」
「所以我已經說啦,這不是妳的錯。不過,照這樣看來,那『另外一面』好像已經開始粉刷起來了。」
「好吧,不過我想知道該她的錢怎麼算。」我嘆了一口氣。
「是啊,重新粉刷之後,應該會很不錯,也比較能吸引路過的車子注意。其實之前我跟喬治已經想過這件事了。」
白天,我都耳際夾著鉛筆、手提工具箱,在一棟棟平房間跑來跑去。貝蒂則不停往返市區,為我帶回一盒盒釘子、一罐罐黏合劑,還有木板與防曬霜——因為在一天日照最強的時間裡,我都待在外頭,不是爬梯子弄東弄西,就是蹲在某個屋頂上進行補強。從早上到晚上,天空一逕清朗透明,彷彿一次颶風過境就將之掃得一乾二淨。我嘴中啣著一把釘子修理這些被吹壞的小屋,在烈日下持續工作好幾個小時。
「你跟喬治談過了嗎?」我問。
她走過來,一隻手環著我的腰,領我去床邊,然後把我放倒在床上,開始為我解開衣服。可是十秒鐘過後,很不幸地,我太累了,根本無法做|愛,甚至連張開眼睛的力氣都沒有,整個人完全停擺。
「那好,也許我們已經找到解決的辦法……就由你跟你的女朋友一起來做吧。」
這對夫婦和藹可親地看著我,他們是那種雲遊四方的退休一族,在這裡已經住了至少六個月,在房子各處掛上了許多花草盆栽。我好像咕噥著什麼,話都講不清,拉著貝蒂直往房子後頭走去。我喉嚨好乾。而貝蒂整個人明豔動人,彷彿插上了電,笑靨如花。我握著拳頭擋在嘴邊,繼續清了兩三次喉嚨。
「有這些東西,你就可以上工了。」www.hetubook.com.com他說:「如果用完了,隨時打個電話給我,我馬上補貨,OK?」
「我已經準備好了!」她說:「先做完的人就幫忙沒做完的人!」
「喂,你們真的要把這些屋子重新粉刷一遍?你接下來就要搞這些嗎?」
老夫婦不時來看看我們工作的進度。他們站在我的梯子底下,手臂環抱在胸前,歪著嘴津津有味地看著。接近十一點的時候,老太太為我們帶來一些小蛋糕。貝蒂跟老太太有說有笑,她覺得這對老夫婦很親切。可是我只覺得討厭,我一點都不想時不時就跟人閒扯。在粉刷完房屋正面較高的牆面後,我爬下梯子走向貝蒂——我要來打出第二張牌。她這時正埋頭粉刷屋角。
「你知道嗎?」他打斷我:「我只要貼一張小小的徵人廣告,隔天就會有一堆人擠在門口,希望得到你現在這份工作。我不願對你不義,畢竟你已經在這裡工作很久了,而且,說真的,你也沒什麼可挑剔的。不過你現在這個樣子,我可不喜歡。我不認為你跟這女孩住在一起,還可以好好幹活。懂我的意思吧?」
在太陽底下,他汗流浹背,好像正在思考什麼事,整張臉歪來歪去。然後他環視周遭。「應該要把所有這些房子都重新粉刷一次。」他說:「現在看起來真是不像樣……」
「我不是說……」
「那他到底要幹嘛?」
「是老闆又怎樣?誰也不能這樣隨便走進別人家的!他腦筋有問題嗎?」
我拉來床單蓋在貝蒂身上,接著迅速起床。穿衣服時還想不出該說什麼,揣想著老闆到底要幹嘛。他微笑地注視著我,也是半句話都沒說,感覺像是一隻無意間逮到老鼠的貓。這時貝蒂醒來了,她突然立起上半身,胸部裸|露,用一隻手撥開遮住眼睛的頭髮。
「這這,您在開玩笑吧……」我說:「這應該是由一家公司來承包的工作耶,您了解嗎?只有我們兩個,簡直不知道會做到什麼時候才結束啊!」
「沒什麼啦……就是交代一些爛事……他要我們去重新粉刷兩三樣東西。」
他一邊擰著手帕,走了開去。在下定決心進屋之前,我杵在原地,兩隻腳輪流踏著亂編的舞步一會兒。貝蒂正在淋浴,浴簾後她的身影若隱若現。我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僵住了。我在桌子邊坐下來,喝著不冷不熱的咖啡。味道很噁心。
「就—是—這—個—意—思—呀!」
當我返回現場的時候,貝蒂正在跟房客聊天。我的臉色比起平常要來得蒼白些。
「你們兩個,就是一家小公司啦。」他冷冷一笑。
跟貝蒂一起站在第一棟平房前時,我突然肚子不對勁,簡直無法忍受,以至於我https://www•hetubook•com.com必須消失幾分鐘。工作量之大,完全讓我腸子打結,我提不起勇氣跟貝蒂明說原委。如果她知道實情,一定會氣得抓狂,把所有東西摔爛。她是不會讓人占便宜到這種地步的,甚至可能放把火燒光這些爛房子。這些可能的毀滅性後果,比起我隱忍不說,要可怕上一百倍,所以我選擇守口如瓶。拉拉肚子還不算世界末日,只不過是一小段難熬的時刻而已。
「好。妳先油漆護窗板,我粉刷窗戶其他部分。」我說。
「總歸一句話,就這樣繼續做。」我說:「至少,這些房客也會很高興……正是因為妳,他們將有一棟全新的房子!」
「先生,我或許今天早上起床有點晚,但是這一段時間,我每天都工作十小時,甚至十二個鐘頭。現在的工作量真的多到累死人,您只要到處瞄一瞄就知道。一般而言,我都天一亮就起床,我實在搞不懂今天怎麼會這樣。保證這種事不會再有第二次。」
「總歸一句話,你想要我對這件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是吧?」
「不是啊,」我說:「與她無關。」
我在太陽底下來回走了幾步,清了清喉嚨。老闆將西裝外套折半、掛在手臂上。他身上的襯衫,可見一圈圈汗水浸濕的痕跡。我還是腦子一片混亂,不能有效思考,整個人都不對勁。正常來講,在這個時間點上,我應該正好整以暇地跟貝蒂做|愛。這個傢伙用手帕擦著頸子,一臉怪樣衝著我瞧。
「真討厭,你又睡著了!」她說。
我實在很氣,緊咬著嘴唇。這傢伙完全把我們玩弄在掌心,真是很難吞下這口氣。怎麼事情會演變成這樣?今天都還沒上工,我就覺得四肢無力了。
「喔……」
一點一滴,整個地方慢慢恢復可以住人的樣子。我每天晚上都筋疲力盡、像沒了魂一般。搞定那些亂七八糟的天線,真是傷透腦筋,我實在很難一個人收服這些東纏西繞的纜線。我不肯讓貝蒂爬上屋頂冒險幫我,擔心她會出事。不過有時她會出現在梯子頂端,帶來一瓶冰啤酒。因為被太陽曬得頭昏眼花,當瞥見貝蒂時,會覺得她的頭髮裡彷彿藏著閃電的光芒。我會傾身過去,跟她舌吻一下,然後把啤酒接過來。這讓我可以繼續打起精神撐到日落。收工時,我便把工具收好,準備回去吃飯,然後拖著腳在夕陽的撫照中走回屋子。我總會看到貝蒂躺在前廊下,手裡拿著我的那把扇子。當我到了時,她永遠都問我同一個問題。
「嗯——因為這裡是屋角……妳好像漆得有點超出去了。」
「還真巧!」我說。
這個人真是下三濫,我心中暗咒不已直盯著腳,彷彿兩隻腳都被釘在地上,而且我的m.hetubook•com.com下巴怪難受的。我閉著眼睛,一隻手掌慢慢地抹著嘴,這意謂著:我投降了。那傢伙顯然是老鳥,完全看穿了我。
「啊,你來了。我剛好正在跟他們說,我們要重新粉刷一下房子。」
「別幸災樂禍,」我低聲埋怨:「少煩我。」
「喔,老天,你知道囉……是那個混帳套我話的!他來找我的時候,我都還沒睡醒……」
「那我們現在等什麼呢?從哪開始?」她問道。
事實上,這個小笑話讓我們賠上一個星期的時間。溫度計上的刻度,陡然往上跳,根本不可能在下午兩三點的時候待在戶外工作。我們只能窩在全拉上窗簾的房子裡。而冰箱像洗衣機嗡嗡作響,可是也沒辦法及時提供冰塊。我們在房間裡走來走去,身上儘量少穿,難免兩個人碰在一起,就開始翻雲覆雨。我以一隻手指頭隨著滑過她肌膚上的滴滴汗珠遊玩。我們像火車頭般喘著大氣,弄翻所有家具,頭髮又黏又塌,目光噴火。我們愈做|愛就愈想再做,不過問題不在這裡。我所憂心的是,貝蒂對於粉刷的興致逐日遞減。她不再有那麼大的勁兒,那些送上來的小蛋糕、小餅乾也愈來愈起不了作用。我們連第一棟房子都還沒漆完,她已經開始不耐煩了。我還想不出怎麼告訴她總共有二十七棟房子要粉刷。晚上我很難入睡。她睡著的時候,我便在床上吸菸。周圍一片昏暗、寧靜,我一個人兀自胡思亂想,自問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不管怎樣,反正我都必須目睹與承受。這就好像我站在鬥牛場的正中央,烈日使我目盲,感受得到危險迫近,卻不知道它會從哪個方向湧來。一想到這裡,我完全笑不出來。
「好,」我接著道:「那喬治應該跟您說過她幫了我們很大的忙。沒有她,我敢發誓,工作進度絕對沒辦法這麼快。如果您看過那他媽的颶風掃過後的現場災情,沒有一樣東西是完好如初。當喬治跟我到處埋頭修修補補,就是她幫我們去採買東西的。她也幫忙在窗戶上塗黏合劑,把枯枝落葉清掃乾淨,還東跑西跑弄東弄西,她、她一刻也沒閒著,跟我們一樣忙,她……」
我換手提罐子,沒有放慢腳步,還加速往前走,感覺眼冒金星。喬治繼續跟著我。
「好傢伙,妳是我們的冠軍!」我說:「簡直不能再好了!但還是有個他媽的小缺點,不過這是我的錯,我忘了事先跟妳說……」
「是喔,你可從來都沒有清醒過。你呀,活脫脫是個笑話!」我說。
「你這會兒不就看到了。」我大吼:「喂,你有必要去打小報告說貝蒂住在這裡嗎?」
我怕事態一發不可收拾,趕緊把老闆請到外面,然後關上門,留貝蒂一個人在屋裡。
然後她站起身,跟著我一起走進屋內。我立刻跑去淋浴間,她則和圖書開始張羅晚餐。我真是累慘了,但我讓自己的樣子看起來更累,目的只是想吸引貝蒂把注意力全放在我身上。身體的疲憊讓我腦子裡充斥荒唐的奇思怪想,比如我很想包尿布,在屁股上灑痱子粉,像小嬰兒那樣。反正就是諸如此類的怪念頭。我很想睡在貝蒂的肚子上,吸吮她的乳|房……這樣的想像讓人超興奮的。當她來到我身後,為我按摩頸背與肩膀,我就閉上眼睛……我親愛的小龍捲風,我想著,哦,我可愛的小颶風……
「哇!這傢伙是怎樣?」她說。
「當然啦!怎麼可能粉刷得那麼完美?你也不看看這些刷子的尺寸!」
我們把這些油漆罐搬到工具間去。油漆罐堆成一座耀眼的小山……這讓我胃痛起來,整個人像團火球,既氣憤又無力。我太久沒有這樣,都已經忘記這種胃痛的感覺有多磨人了。還真有趣,我忘了不少事呢。
「很好,很好!那你們兩個就開工吧。我會再來看看。我現在去跟喬治談訂油漆的事。」
「做人不可以這樣,你懂嗎?尤其不可以因為她而忘記你能待在這裡的原因。我會供你住、付你薪水,一定是有原因的,你了解吧?」
我腦子一片空白地撫摸著她的胸部,覺得很無力,一想到等著我們去做的工作,我的媽呀,我只能雙腿顫抖,只想死了算了。
我雙手插在口袋裡,低頭看著地面。這讓我看起來像是為什麼事煩心,而且不用跟這傢伙的嘴臉打照面。
「你這樣說是什麼意思呢?」她問道。
「喂,看起來很重喔!」
老闆站起身來跟她點頭示意。
她轉過身去,我對著她的背影悽慘一笑。
「啊,這倒不錯……我還滿喜歡刷油漆的!」
「我當然了解啊,不過……」
「我再補充一件事,先生。她做了這麼多,卻從未要求過薪水。喬治也可能跟您說過,她確實讓我們的工作速度加快好多好多……」
我臉色一時刷白,因為這項工作實在太重。
於是這一天接下來的時間,我們都掛在這棟他媽的小房子上。
「哪裡不對了?」
「我還沒想到。」
她圍著浴巾出來,直接一屁股坐在我的大腿上。
接下來幾天,我們並沒有重談這個話題。有好多工作迫在眉睫,我還未碰過同時間要做這麼多事的情況。而一個他媽的颶風來襲,簡直數不清有多少東西被吹壞;門窗破的破、碎的碎,所有被吹得東倒西歪的物品散落在各個過道中。災情如此慘重,我們只能跟喬治大眼瞪小眼,喬治一邊苦著一張臉,一邊搔著後腦勺。貝蒂倒是覺得好玩。
「他不用得到允許,」我說:「他是老闆。」
我一隻手放在額頭上,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我停下腳步,把油漆罐放下,然後盯著喬治。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