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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實遊戲

作者:岱芬.德.薇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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Ⅱ、消沉 13

Ⅱ、消沉

13

幾天後,L終於完成這本女演員的傳記,我們開了一瓶粉紅香檳慶祝。L如期交稿,出版社編輯大表讚賞,女演員也很高興。
「妳認為這裡頭隱含的寓意是什麼呢?」
「不,我不這麼認為。我認為讀者喜歡我們告訴他故事結束了。全文完這幾個字正好讓他可以走出他所處的特殊狀態,讓他回到他的現實人生。」
「大家都看得出來故事已經結束了,」我開玩笑地說。「反正後面已經沒有啦!」
L打斷了我對往事的緬懷,我難掩心中的不快。此外,我一點都不想在凌晨三點鐘,長篇大論地論述《小霸王皮皮歐里》這本專門為六歲以下的小朋友所寫的繪本暗藏什麼樣的寓意。
L重新坐到我身旁。她深吸一口氣。
我記得一天夜裡,L醒來發現我在廚房,專心地讀著菲利普.柯倫丹的繪本,這是露意絲很喜歡的一本。講述一個老鼠家庭住在書櫃上層,以書為食物的故事。竟然有生物能吃得下書本,這讓露意絲覺得很快樂,尤其是書中主角準備跟牠的表和圖書弟一起出門探險時,主角母親要兒子帶回來的禮物:「帶兩頁《木偶奇遇記》回來給我。你父親最喜歡拿這當沙拉吃了!」露意絲幼時稚嫩的笑聲,超越時光重現。這些句子我都能背了。當L走到我身旁的時候,或許我當時臉上帶著笑,正低聲誦念呢。她將熱水壺裝滿水,打開櫥櫃找了一包花草茶,然後坐下。她用指尖翻了幾頁,把書拿得老遠,儘管畫得很有特色,顏色也繽紛,那還是老鼠啊,然後她開口問我:
我想就是那個時候我把露意絲和保羅保留的兒童繪本一一拿出來翻閱。我們討論了好幾次,想把它們搬到地下室,但是沒有一個人下定決心起而行,如今,他們都二十歲了,這些繪本還在他們的房裡。夜半時分,我小心翼翼地翻頁,很高興能重新找回這些曾是他們童年時期重要里程碑的圖畫,以及我高聲為他們念了不下百次的文章。這些繪本重見天日所帶來的力量令我震驚。裡面的每一篇故事總會喚醒孩子睡前的珍貴時光,他們小小身軀黏在我身上的感覺,他們身上睡衣柔軟的觸感。我再度尋回我念每個句子時的語調,那些他們喜愛不已的字句,有時候甚至得反覆念上十遍、二十遍才作罷。這一切全浮和圖書上腦海,分毫不差。
「誰還記得斯卡舞曾經存在過?誰還記得特別人物和選擇器樂團?難不成只剩我們?」有很多人記得。我們這個年紀的人,跟我們差個幾歲的人。連結起一個世代的不正是這些,尤其是這些嗎:流行歌曲、廣告配樂、通用語串起的共同記憶。電影海報、音樂、書籍留下的印記。的確,如果她想要,就這一晚,我們可以相信,我們是碩果僅存的唯一知道如何跳斯卡舞的人,唯一記得〈缺少的話語〉和〈壓力太大〉歌詞的人,所以現在我們高舉雙手,拉長脖子和圖書喊破喉嚨地唱著。我望著玻璃窗上反射的身影,我好久沒這樣笑了。
「什麼啊,這一點關係都沒有。」我回答。「這根本不是這本書的主旨所在!如果說真有什麼寓意,也跟這個沒有關係。」
我淘氣地調侃了她一下,說我覺得這個做法好老套,如今幾乎已經找不到末了還印上全文完三個字的書了。
自從接到那封信之後,我的夜晚充斥著撕碎的紙片、燒毀的書和扯下的書頁。忿怒憤慨的字眼突然迸出,在我房內迴盪,突如其來的激烈轟鳴將我趕出夢鄉。我還記得一天夜裡,我被一陣惡魔般的狂笑,一種難以形容的殘暴笑聲驚醒,那笑聲延續了好幾分鐘才停,我眼睛睜得好大。
我不懂她到底想說什麼。她接著說:
她坐在沙發上,笑著看我在客廳裡跳來跳去,然後站起來跟著我跳。為了蓋住音樂,她提高聲音喊著:
我們再也沒有提起這次的談話。
「妳不願看清全局。妳對什麼事都這樣,岱芬,妳拒絕放大格局,縱觀事情的全局,只滿足於一個妳專注聚焦的局部細節。」
「老鼠以書本為食,好像是在比喻紙頁的粗鄙,這難道不是一種暗喻小說已死的方式,至少是在暗示和_圖_書它百無一用?」
幾乎每晚,凌晨四、五點的時候,我拿起這些關於熊、兔子、龍、藍狗和音樂牛的故事讀著。
「很抱歉,我不是這個意思,真是太荒謬了。妳很清楚妳想要在這裡待多久都可以。」
「說到全局,那請告訴我,妳找房子的事,現在進行得如何啊?」這話不僅玷汙了我們的友誼,更何況我一點都不希望她離開。
「看著我,岱芬。我不會說第二遍。只要妳的一句話,我馬上閃人,不用等到天亮。一句話,妳不會再聽人談起我。」
「如果我在這裡讓妳覺得難受的話,妳只要一句話,我立刻走人。」
我坐在床上,滿身是汗,堅信這一切都是真的。一直到我打開燈,看到房內熟悉的東西,心跳才和緩下來。於是我安靜地起身,光著腳踏過木地板,然後是磁磚地板,想洗個臉,或是泡草茶。我在廚房坐著,大概有一、兩個小時吧,等那些影像消散,然後再想辦法重新入睡。
那天晚上,L向我揭露了她身為作者的一個小花樣,她一直都這麼做,從未破例。她替別人完成的每份文稿,最後總會寫下全文完三個字,再附加一顆星星,不具任何意義的星形符號。她會在合約裡面載明,每本書的最後一定要印上這個類簽名的符號。這是她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手印、她的製造記號,某種只有她知道的印記。
「喔,是嗎,那麼妳認為這故事的寓意是什麼呢?」
那天晚上有一大段的時間我們都在聽舊唱片。我示範如何跳斯卡舞給L看,因為她說她忘了怎麼跳。
我作勢準備起身,但是L拉住我:
「等我交了稿就會立刻去找房子。妳不用擔心。」
她站起來,把杯子放進洗碗機裡,把糖收進櫥櫃,動作粗魯,內心的憤怒表露無遺。
接下來幾天,我惡夢連連。一天晚上,我被自己的尖叫聲嚇醒,是那種劃破黑夜的淒厲尖叫,我十幾歲的時候,總是夢到有人拿抱枕想悶死我,要不就是用手槍射我的腳。
我差點因緊張過度而放聲大笑。很想問她是否曾在演員訓練班上過課,跟帕西諾還是白蘭度學過表演。她的話裡隱含著我無法忽視的威脅意味。我試圖打圓場。
我覺得受傷。於是用最尖酸刻薄的方式予以反擊,就在我提出質問的那當下,已經感到羞愧難當:
我坐著不動,壓根兒沒想到自己竟會對她說出這樣愚蠢的話。她站在我的椅子旁邊,彎下腰對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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