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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學會的缺席者

作者:希蒙娜.范德魯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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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漫步走回車子旁,沙粒在腳邊滾動著,海風推著我,要我走快一點。我在這裡不受歡迎,我已經不屬於這裡了。
我喜歡有靈魂的城市,充滿歷史氣息的城市,然而丹海爾德唯一上了年紀的只有當地居民,年輕人一畢業都去了阿克馬市和阿姆斯特丹,這裡只剩下水手和坐船前往特塞爾島的遊客。
那是我的母校,當時已經和丹海爾德的其他幾所學校合併。
我看著大海,海浪帶來一陣又一陣的回憶。我不該回來的。
女孩的目光轉向另一邊,面無表情。有那麼一刻,她似乎想起身離開,卻任憑自己的孤獨遭受侵犯。
我朝著板凳走去,目光仍然看著大海,彷彿只是來此享受憤怒的浪潮。
儘管無視於寒冷的天氣,這女孩卻有一絲脆弱的氣息觸動著我。
我沿著長浪運河加速到最高速限,在朱立安納村的第一個路口左轉上高速公路。和運河平行時,我把車子換到五檔,調高收音機的音量。
開拓區的新生低地是從大海開墾和-圖-書而來的土地,但海風無畏這裡的一切,逕行至此。海風追逐著單車上的我,每天逆風而行讓我練就一身好體力。
兩個星期前,我就著一杯咖啡在廚房的餐桌上翻閱報紙。當時的時間是八點鐘,我已經打扮好、吃過早餐,但剩下的時間不多,只能很快瀏覽一下新聞標題。
然而,我還沒打算要回阿姆斯特丹。就算雨滴迅速開始落下,我也沒有加快腳步。我的車孤伶伶地停在寬闊的停車場裡,此處通常停滿了車,但夏天暫時的遠離了。我回想著天氣炎熱時,這裡一排排的汽車在陽光下閃閃發亮。住在海邊實在很棒,可以騎車經過塞在車陣裡汗流浹背的駕駛,把單車丟在籬笆旁,從行李架拿出浴巾,找個位子在陽光下舒展身體躺好。當時,九點鐘前不到贊佛德海邊的話,就找不到位子了。
我打開暖氣和收音機,身旁的座位上放著一包甘草糖。接著把車子開出被遺棄的停車場,經過樹林、黑暗沙丘森林區,向https://www.hetubook.com.com鎮中心駛去。
我該說些什麼,否則她很快就會離開。我們卻一句話都沒有說到。然而,字字珠璣的時候又該說些什麼呢?
在學校旁轉彎,便進入我以前騎車回家的那條路,經過軍營,朝向長浪運河而去。側風現在難不倒我了,我用眼角的餘光可以看到單車道。
伊莎貝兒和我住在同一個村子裡。事發當日,我們沒有一起騎車回家,但她一定也是沿著長浪運河騎回去。我看著她騎出校園,自己則在離開前故意拖延了一會兒。如果我當時跟著她、騎在她後面,也許事情就不會發生了。
唯一可能出現的只有更加清明的一切,但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已經準備好能夠面對。
許多年前,我在這附近上學,每天都騎十公里的路程來回。有時海風在身後護送著我,不過大多時候,我都是逆風前進。
離開此處,回到阿姆斯特丹。
我深深吸一口氣,轉身面向她時,她也正轉頭看著我。我們擁有同和圖書樣顏色的眼睛,表情約莫也相去不遠。
雨中的丹海爾德鎮顯得無精打采。雖然雨中的阿姆斯特丹也好不到哪裡去,但至少它仍充滿活力。此刻,丹海爾德看起來像是剛解除空襲警報的城市。自從父母親五年前搬到西班牙之後,我就沒再回來過。
當然,海灘的味道也是一樣,熟悉的程度令我意外,讓我回想起從前,也讓我進到心靈的黑暗深處。
二十三歲的我,對於學生生涯告一段落感到非常欣慰,壓根沒有打算回去參加。
我認識她,卻猶豫著該不該向她開口,因為她並不認識我。可是,她該認識我的,我該讓她聽我說話,讓她理解,這一點非常重要。
更遠之處,一個年輕女孩坐在板凳上,蜷縮在襯墊外套裡的她也正眺望著大海。她腳上的鞋子堅固得足以抵禦寒風和雨水,腳邊躺著一個書包。離她所坐的不遠處,單車靠在鐵絲籬笆上。儘管人就坐在附近,她的單車還是上了鎖。
從學校到家裡之間這片無人的草原地帶、帶著鹽hetubook.com.com味的海風,在兩個我所存在的世界之間扮演緩衝的角色。
海風把頭髮吹到我的臉上,偶爾讓我喘不過氣。是的,從前正是如此。我會朝著海風騎去,臉頰上汩汩地流下淚水。我總是把頭髮綁成馬尾,否則會無可救藥的打結。晚上淋浴、洗頭髮時,還聞得到海鹽的味道。
沿著中央路,我開車到母校。抵達之後,校園裡幾乎不見人跡,只有一小群學生不顧雨水侵擾地抽著菸,似乎足以讓他們撐過那一天的分量。
她失神地凝望著大海,海風翻拍著衣服也不為所動;就算淡棕色的頭髮被海風拍打得在頭上打轉,她依然不為所動。
我翻過報紙,側邊欄位的一則簡短公告——「海爾德高中同學會」,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她大約十五歲,伊莎貝兒被謀殺時,正是這個年紀。
我大聲地跟著收音機傳出的排行金曲一起唱著,從身旁的包包裡,一顆接一顆地拿出甘草糖吃。阿克馬市被我拋在身後時,我才回到當下。我想到我的工作,在銀行的工https://www•hetubook.com•com作,星期一必須回去上班了。今天是星期四,我還有三天屬於自己的時間。雖然不想回去上班,但我認為回去上班對我比較好,一個人待在家裡太久,看到突如其來、無法理解的影像如夢境般出現在眼前。我會慢慢開始恢復上班:每天早上工作幾個小時,中午下班後的時光,做一些自己喜歡的事。反正醫生也是這麼交代的。
我站在海水浴場的入口處,雙手放在外套口袋裡,眺望著大海。今天是五月六日,就這個時節而言,今天的溫度太低了。除了一個像在尋寶的,海灘上杳無人跡。色彩如鉛一般的大海恣意咆哮著,夾帶著泡沫吞噬更多更多的沙粒。
之所以回來,是因為報上一則簡短的公告。
我就知道可以在這裡找到她。
我為什麼回來?又想完成什麼?
我們在板凳上並肩而坐,兩人的手都放在口袋裡,凝視著空氣和海水的消沒。
在我沉思之際,女孩離開、跑掉了。沒關係,我會再見到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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