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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要有心理準備,這陣子很忙。」
「沒有這個職位了。」
我抬頭看一眼辦公室,瑪歌在幾公尺外,她的辦公桌和蕾芮連在一起,她們說的話我一個字也聽不到。
「優秀員工難求,」在某一次的面試後,她一面走出會議室,一面搖著頭說,「一個不小心,辦公室裡滿是那些以為辦公室支援只是打打字、發發傳真的人。用這種人要怎麼建立一個優秀、穩當的團隊?」
我的腦袋裡一陣混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這天早上似乎沒有盡頭。我抗拒打電話給珍妮的衝動,她為什麼沒有告訴我她辭職了?
在我請病假的這段時間裡,只見過珍妮一個同事。
幾點了?還沒九點?我要怎麼撐過這一天?
進進出出的業務手上拿著需要打字的草稿,需要特別投遞的郵件。蕾芮像船長一般指揮著。她把最糟的工作派給我,而且是好幾件。檔案室需要折好的硬紙箱、會議室需要的咖啡、大廳需要接待的客戶,早上才過了不到一半。十二點半收拾東西的時候,我沒有跟任何一個人講到一句友善的話,但已經累斃了。
大家又開https://m•hetubook.com•com始忙碌,我坐在角落裡,從收件匣裡拿起一疊信件,喃喃自語道:「珍妮呢?她休假嗎?」
我的生活獨立、有工作、新生活就此開展了。
辦公室裡沒見到歡迎布條,也沒有蛋糕。並不是說我有所期待……好吧,也許有一點。走完樓梯後,我氣喘吁吁地站在門口,同事過了一陣子才注意到我。我環顧四周的變化:我的辦公桌被佔走了,接任我的人輕鬆地坐在那裡和我的同事聊天,還有許多新面孔。感覺上,我好像是來為自己的工作接受面試。
「珍妮上個月離職了,」蕾芮說,眼睛仍盯著電腦螢幕,「金姬來接她的位子。她這幾天休假,妳過幾天才會見到她。」
「妳確定可以回來上班了嗎?」
只不過是一張辦公桌。吸氣、吐氣……
我決定,第一天回來上班最好不要為了辦公桌這樣的事小題大作。我的新座位在辦公室最遠的角落裡,離大家都很遠。我的目光停留在舊位子對面的座位上。
「還有和-圖-書一些妳不知道的改變。」蕾芮說,眼睛還是盯著她的電腦。
蕾芮轉身回到她的螢幕前。
可是,我以學生貸款完成學業,並不是為了要說「請稍候」、幫膠水補貨——工作需求中的「彈性」指的大概就是這一項。
辦公室的氣氛和先前大不相同。對於我回來上班這件事,大家沒多久就興趣缺缺,我還以為我們會聊聊天、更新近況,尤其是和珍妮;只是我身邊空蕩無人。
我們瞪視著對方。
在跨國銀行上班並不是我的志願。我原先是接受荷文和法文教師的訓練,後來一直找不到一所想待的學校,因此很快就放棄尋找教職。還記得實習的時候,我教過一整班叛逆的青少年,那實在是令人非常不愉快的經驗。
「我為妳介紹一下瑪歌,」她追蹤我的目光說著,「她這陣子都幫妳代班,會做到妳回來上整天班為止。」
我把一疊信件拉到身邊,打開信封,移除橡皮筋,半小時之後已經覺得厭倦。
過了一陣子,我們的工作變得十分忙碌。信託基金部門聘用的經理越來越多,我們只能勉強應付;我們需要更多人手,而且https://m.hetubook.com.com要盡快。蕾芮加入工作團隊時,珍妮和我出席她的面試。她對工作很拿手,但辦公室裡的氣氛因她加入而有所改變。她很清楚辦公室的運作流程,認為我們的部門根本沒有到達應有的水準,包括珍妮和我的表現在內。她不接受超時午休,當然她是對的,但我們也不接受她和華特關起門來私底下發牢騷。華特很滿意蕾芮的表現,認為信託基金部門增加的這位員工很有價值。
所以,我們只好繼續掙扎,信託基金部門不斷擴張,工作量也越來越大。我們每天加班,經常連午休時間都沒得休息。我越來越累,睡眠品質受到影響,覺得自己被窮追不捨。有時躺在床上瞪著天花板,心臟噗通噗通地跳著,一閉上眼睛就感覺到一陣暈眩,越來越快地轉著圈圈。我掙扎了幾個月,一年後終於病倒。我無法用其他的方式描述——那就像是一種完全漠不關心的感覺開始蔓延到全身,一夕之間改變了所有東西的顏色。
第一次來到銀行總部辦公室時,我覺得肅然起敬。總部位在一座美麗的公園裡,有著富麗堂皇的玄關;走進旋www•hetubook•com•com轉門時,我進入一個寬闊、以大理石裝飾而成的世界,覺得自己突然變得很渺小。
蕾芮在大報登了徵人廣告,並聯絡仲介公司。她對此事投入很多心力,結果工作量都落到珍妮和我的手上。她幾乎每天下午都在面試適當的人選,但還是沒有錄用任何人。
她轉身面向我,「一月時,華特升我為部門主管。」
「總有人要收拾殘局。」
珍妮和我同期進入,當時銀行剛成立新的信託基金部門。工作本身對我沒有什麼吸引力,不過當時聽起來很棒:行政辦公室支援,需要良好的溝通技巧及廣泛的語言能力。
「真不敢相信居然是我們自己雇用她的。」珍妮說。
「顯然如此。」
當然,我大可以坐電梯上來,但醫生說我應該多走樓梯,他不知道我的辦公室在九樓。接著,我見到一些同事過來和我打招呼。我瀏覽著他們的面孔,尋找沒看到的那一個。「莎賓!妳好嗎?」
我朝著先前的座位走去,但蕾芮把我擋了下來,「莎賓,後面有一張空位,瑪歌已經在這裡做了這麼久,要她換位子有點奇怪。」
「還有什麼?」我問。
我瞪著窗外和*圖*書,過了一會兒才注意到蕾芮在看我,她一直看著,直到我開始處理信件。莎賓,歡迎回來上班。
「珍妮離職了?」我驚訝得差點說不出話來,「我完全不知道。」
不過,辦公室裡的氣氛不錯。珍妮和我有時閒聊我們支援的那些高階主管的八卦,我們重新安排歸檔系統,其中一人開小差半小時溜去店裡買東西時,另一個會幫對方接電話。
華特覺得蕾芮應該負責雇用第四名員工,根據他的說法是:她眼光很好。
「妳好嗎?氣色看起來真好。」
「我們的眼光就不好嗎?」我問珍妮。
然而,我很喜歡這個地方。原來,身邊這些穿著時髦套裝和西裝的都是普通人。我想起母親的建議,一整抽屜的便宜貨遠不及幾件昂貴、高品質的基本套裝,我因而買了一些新衣服,線條簡單的外套、及膝裙、深色絲|襪成為我的標準制服。我每天就是這樣進入這堂皇的大廳——藉以偽裝自己。
「珍妮在哪裡?」我問,印表機剛好在這時發出嘎嘎聲。
這時蕾芮走過來,手裡拿著一杯塑膠杯裝的咖啡。「嗨,莎賓,」她說,「還好嗎?」我點點頭,眼睛始終盯著我的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