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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之間的空氣剎時凝結。我想要說點什麼:想要跟他解釋。我想要告訴他,我最希望做的事情就是跟他一起度過下午時間。但是我不行,所以我低頭看著我自己的作業。
我們都安靜下來好一會;房子的嘎吱的聲響好似在參與我們的對話。最後,我們不發一語。但是看著蓓思的表情,以及艾拉微不可辨的點頭同意,告訴我在今晚這場偶發的聚會,在這個黑暗走廊上,我們三個為自己做出一個重大決定,也許也是我們人生中的第一個重大決定。不需多說,我知道她們都同意了。
「我來幫妳。」我說,抓起幾個散置的文件,把它們整理成一疊。然後,我突然想起「孿生速配」的一些資訊。「妳知道嗎,蓓思,席恩說妳可以傳簡訊給速配對象——也許妳應該設立一個帳號,然後試試看跟她聯絡?搞不好會有線索。」
我微笑,很高興可以做點事情讓她感覺好一點。「榮幸之至。」
「可能不在這間辦公室。」我喃喃說道。在我昨晚夜半探勘之後,今天換成蓓思來暗中調查,這實在蠻有趣的。
蓓思看著我,眼底充滿興奮。也許我想太多了,但是好像現在蓓思需要一點事情來全神貫注,好像她就跟我一樣,對於我們現在的情況感到騷動不安。「說不定我會這樣做。」她說:「謝了,莉琪。」
我半夜驚醒過來,心臟劇烈跳動、滿身大汗而且悲傷不已,因為作了一個噩夢,夢裡頭席恩與娜塔莎結婚了。理智上,我知道我們是青少年,不會有誰要跟誰結婚www.hetubook.com.com這種事,但是在夢裡頭,席恩轉身從祭壇上看著我,然後說:「新娘本來應該是妳。」這讓我感覺是我這輩子發生過最糟糕的事情。
「我就是知道。」我忍不住微笑起來,因為這是真的。「我就是有這種感覺;我非常確信他會幫我們保密。」我停下來,目光探索著這兩張與我心心相印的臉孔,我們是彼此的化身。「我想告訴他,為了他、也為了我。我想要讓他知道。」
「那裡是妳的位置。」摩根說,指著地板上往右幾步之外的一個點。「這裡是我的位置。」她說,指著我現在站的地方。她把她的瀏海從眼睛吹開,看起來很沮喪,然後揉揉她的肩膀。
「對不起。」我說:「我今天很累。」
而且不管媽媽想不想要,我們將會這樣做。
「你看太多電視了。」我說,露出微笑以緩解一下緊張氣氛。「此外,除非席恩告訴別人,否則根本不用擔心這些事情。而他絕對不會。」
我在啦啦隊練習時完全地心不在焉。在練習過程中摩根還撞到我,因為她在應該移動的時間點換位,但是我像是卡在泥巴裡一樣,沒有及時跟著做。
「蓓思?妳在找什麼?」
我到家時,媽媽的車已經不在,房子一樓都沒有人。我抓了一個點心走上樓;起居室也沒有人。艾拉的房門緊閉;我敲敲門,可是沒有回應,所以我偷看了一下房間裡面。她盤腿坐在床上,床頭堆滿了書,耳朵上戴著耳機,她的頭正隨著音樂搖擺著。她沒有看
和圖書到我,而她看起來如此自得其樂,所以我不想讓我此刻心中的悲劇害她不開心。我退出來,關上身後的房門。
我們將要告訴席恩;我們要讓別人知道這件事。
「好吧。」她說:「我承認妳推論『原體』可能還活著的說法激起我的興趣。我的意思是說,這實在有點奇怪,『孿生速配』找到的那個女孩跟我們長得一模一樣。我只是在想也許——如果真的是媽在說謊——也許她保存了一些關於蓓兒的資料在辦公室裡。」
接下來的課堂時間,席恩沒有再跟我說話,下課時,他不帶感情地說「再見。」臉上寫滿困惑。
「我……沒辦法。」我說。席恩嚴肅地看著我,好像他無法瞭解我。
「如果她發現的話。」我說。
我擦掉眼淚,看看艾拉然後目光轉向蓓思,沒有說任何話。「哇。」蓓思低聲輕嘆,艾拉張大嘴巴。
「對不起。」我喃喃說道,真心真意地道歉。
「我媽媽要求我今天得直接回家。」我說:「下次好嗎?」
「但看起來似乎是。」他說,已經不像之前那樣憤怒,而毋寧說是恬淡寡歡的語氣。他嘆口氣。「我真的不懂妳,莉琪。」
「但是,」艾拉說:「我們還是有可能讓媽惹上大麻煩。而且如果她去坐牢,我們要怎麼辦?媽的父母親都已經過世——我們舉目無親。我們會不會被送進育幼院?或是政府會把我們監禁起來,我們說不定會像是實驗鼠一樣被觀察,度過未來的人生?我不認為我們值得冒這個險。」
「還好不是。」我嘲弄地hetubook.com.com回答。「暗中調查什麼?」我在她身邊坐下,她臉紅著轉過頭。
我知道不會有任何一個「下一次」會發生,除非我能夠重新拿回我的人生——但是,讓我回歸自己的人生並不是媽的優先考量。跟席恩之間的挫折,加上這件事情,讓我一整趟開車回家的路上都是淚眼朦矓。
「你根本不算瞭解他。」艾拉說:「妳怎麼知道妳可以相信他?妳怎麼知道我們可以相信他?」
「妳在說什麼啊?」艾拉問,口氣驚訝而且有點急躁。「妳該不會是在說想要告訴他……關於我們的事情。是這樣嗎?」
「我們從來沒有告訴過任何人。」蓓思說:「至少我從來沒有。」她滑稽地看著我們。「妳們有說過嗎?」
「我只是作了一個噩夢。」我對她們兩個說。「抱歉把妳們吵醒了。」
「妳不是認真的吧。」艾拉說。「媽媽會暴跳如雷,氣到發瘋。」
這感覺糟透了。但是寫作課正進行到一半,我又能作什麼呢?在我僅有三分之一的人生中,我又能做什麼?到目前為止,從他的角度來看,我一邊在跟他打情罵俏一甚至叫他吻我——然後又一邊跟大衛約會……現在又拒絕跟他出去。我可以瞭解為什麼他覺得我在遊戲人間。
「妳現在在做什麼?」等我終於可以從笑聲中稍微喘息時,開口問她。「很明顯啊,我正在進行暗中調查。」她回答。「我還以為妳是媽咧!」
創意寫作會在課堂上有一段寫作時間,課堂進行到一半時,席恩問我要不要下課以後一起出去走走。
和*圖*書
他如此輕鬆地提議,提醒了我大部分的孩子都會在下課以後在外面晃晃,不像我必須急忙回家,好讓負責傍晚的複製人可以出門。「當然好阿。」愛絲拉微笑著說。「下次一起來喔。」
「妳說得有道理。」蓓思說,把她的捲髮從臉上撥開。出於本能,我也把我的頭髮撥開,儘管我並不需要:有時候其他兩個人的感官知覺也像是打呵欠一樣會傳染。「好吧,在這裡找應該是徒勞無功。我最好還是趕快把東西放回去。」
「好吧。」他說,接著回到他的課堂寫作上。「我以為妳想要談一談。」
「那是我們小時候做的約定。」蓓思說,而我看得出來她站在我這邊。
「沒有!」艾拉斬釘截鐵地說。
「也許我是生病了還是怎樣。」此話也是真實不虛,我比較有可能是得了相思病。「才不是,莉琪,到底怎麼了?」艾拉問。她聲音中的關心讓我眼淚奪眶而出。「我只是……慢慢失去席恩了。」我說,這樣說實在不合乎情理,既然我一開始就沒有獲准跟席恩約會。但是我確實是這樣的感受。她們感應到我的情緒:她們也一樣感同身受。「我為妳難過。」蓓思說,給我一個擁抱。「我希望我知道怎麼去解決這件事。」
我深呼吸了好幾次,試著讓自己冷靜下來,但是一點用也沒有,我起床想去拿點水。我走到走廊上,艾拉打開門,看起來很憂慮。
「沒有。」我說:「我從來沒有喜歡任何人到想要告訴他的程度。和圖書」我看著艾拉。「我的意思是說,難道妳不會有點想要告訴小衛?讓他知道妳是妳?」
「關我啥事。」她說話的方式感覺不只是因為我們的肢體碰撞,而是針對其他事情。她轉頭走開,而且我發誓我聽到她跟其他幾個女孩在講我的事情。接下來幾次練習,我都順利地完成指定動作,不過就在練習的尾聲,今天一連串的事件還沒結束,一群女孩子想要訂披薩來吃,她們也邀請我一起加入。
「我沒有在玩遊戲。」我低聲說。
「妳還好嗎?」蓓思問,走近我,碰碰我的手臂。「妳看起來很蒼白。」
「我並不喜歡玩遊戲。」他安靜地說。我抬起頭,看到他還是臉朝著前面,但是他的下巴微微偏向右邊,讓我可以聽到他的話。
我瞥了一眼我的房間,然後在媽的房間尋找蓓思的蹤影。到處都沒看到她。我回到樓下,走過廚房與客廳,最後,停在辦公室。一開始我並不覺得她在這裡,但是隨即我從桌底下窺見到一雙腳。我繞過桌子,看到蓓思膝蓋上放滿了文件。
「我想要告訴他。」.我靠在她的肩膀上說。我已經思考這件事很久了,但是一直沒勇氣提出來:現在突然間脫口而出。蓓思把我拉開,驚訝地看著我。
「發生什麼事了?」她問我,隨即蓓思也打開她的門。
「如果我說我不曾出現這樣的念頭,那就是在騙人。」艾拉說,雙手交叉在胸前。「但是我絕對不會這樣做。我們約定好了。」
蓓思看到我時尖叫了一聲,我也嚇了一大跳,然後我們兩個同時開始歇斯底里的大笑。